妖梦————芋头

作者:芋头  录入:12-26

希望在这种黑夜,他们什麽也看不到。
我刚进入帐篷,正躺下之际,华炎也进来,居高立下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径自在我旁边躺下,一头长而微卷的红发有些披到我肩头,与我那中长的黑碎发交缠,一时间帐篷里混了他跟我的气息。然後,媚儿的身影也已窜了进来,喊道:"璞,怎麽可以跟那种色狗一起睡同一个帐篷?"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麽,越过华炎的背肩,我好像看到他的耳朵动了一下。只见他转过身,看著那站在我俩之间的媚儿,半眯著那红眸道:"色狗?"
媚儿僵硬了一下,惊呼著跳到我肩膀上,道:"难...难...难道不是吗?你不是有个外号叫「摄阳」吗?"
华炎轻蹩眉头,压低声音道:"其实...那...好,璞,我跟你说实话。其实,那不是我的意愿,而是我年轻修练时出了点差错,所以现在每五十年我就好像病发似的,要跟男的..."
"我明白了..."我不等他说完,打断他道,脸上却是有些不自然。但听得他这样解释,不知为何心里一直对他的隔阂好像渐渐地消失了。
"可是..."媚儿还想发话,但见华炎一只修长的手拈起了媚儿的尾巴,把它扔了出去,语调中带著显而易见的怒气道:"你这狐狸精很烦呐!"
我坐了起来朝华炎送了个责怪的眼神,正想要出去看一下媚儿时,却见一条白色人影窜了进来。靠著帐篷外透进来的月光,我把来者的容貌看得非常清楚。
我大愕,看著眼前清秀的大眼少年。
一双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


第十四章
"璞,他都欺负我。"那少年一个箭步扑倒在我怀中,熟悉的味道传进鼻腔,我大愣,良久才道:"媚儿?"
他没有说话,我看著他那灰白的发丝,兴奋地揉著道:"媚儿你终於修练到第四级了!"
他在我怀里点了点头,微让开身子然後竟就大刺刺地挤开华炎躺到我们之间,一双大眼睛看著我,语气中微带孩子气的口吻道:"璞,不要跟色狗睡。"
"你这狐狸!"华炎终於脸露威胁的神色,一手扯起媚儿,身上泛起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红雾。媚儿俏脸一白,但那目光却是坚定地看著华炎没有退缩。
"华炎,他不是有心的。"我心下一叹,拉著华炎的手肘道。
华炎半眯起眼,似是在忍耐著,我倒是不太担心,因为华炎是一个很守承诺的人,虽说我跟他并没有相处太久,但我就是会相信他。
"璞,管好你的虚兽。"他冷哼一声,把媚儿往我那边推,然後便自已化为真身,走到一角躺下准备睡觉。
媚儿似是松了一口气,磨蹭了我一下後也因为法力不够而化为真身消失了,唯独那浓浓的麝香味儿告诉我他正陪在我身边。
我已开始发困了,正想躺下来之际,却突然觉得华炎那黑压压的身影显得有些...有些让我...
"华炎?"我不自觉轻声唤了一下。
"嗯?"
"你不冷吗?变回人身到被窝里睡吧?"我问道,但话一说出口,我便有一种想要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的冲动。
我怎麽可以忘了华炎不但是修练了千年的妖兽,更是最善长火属性的妖魔,不,或许也没有上人能在这方面的造诣上胜过他。
"你不怕?"
"啊?这...怕是有些,可是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的。"
"傻子,那就更不要让我跟你一起睡,我一向没在自制力上修练过。"
我抿了抿唇明白他的意思也就不再理他,盖上被子就躺了下来。
气氛一时间有著抑制的气氛,平静得异常。
但,恩绪却是愈来愈乱。
从没想过我会跟除了大师兄而外,另一个强大的存在同帐而寝,突然一个让我自己都想要唾骂的想法涌上脑海,不知道...要是大师兄知道了我跟华炎现在算是亲密的关系会否妒忌?
我心下一惊,辗转反侧。我怎可以有这种想法?我跟华炎...什麽都不是。我喜欢的只是大师兄,本应该是如此。
我闭上眼,拼命的想要入睡,用著这最自欺欺人的方法,然後竟然真的奏效。
也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真的。
亦也许是自己的良心受到责备,所以我作梦了,全都是我跟大师兄之间的回忆之梦。
那年,我才十一岁,大师兄还是个三级的上人,我们在庙堂里是独立的存在,只有彼此才是可以交心的朋友。朋友,那时,我还不明白我对大师兄已经超出了朋友。
一如概往,我们到了後山采药,然後在小溪玩闹,对那时的我来说一切都是如此理所当然。之後清晨刚过,我们回到庙堂泡澡,过了不久我浸得头有些昏了,比大师兄早一步回去。
还没到得房间,却是发现自己把拖鞋遗在澡堂里,於是便折返回去。我轻手轻脚地拉门走进,免得大师兄知道了会取笑我。但也因为这样的原故,我看到了大师兄不为人知的一面。
里头因为只有大师兄一个人,所以寂静得可以听到明显水池地发出一下又一下像是被人使力拨弄的声音。我本来拈起了拖鞋,就要转身走出,却在听到一声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後整个人僵住了。
十一岁,於情事蒙蒙懂懂之时,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敌不过好奇心,缓缓走到内面。我躲在木屏风之後,透过薄薄的水雾看到了大师兄坐在四方的浴池里,而我看到了他的侧身。
他的脸色醉红,短发湿透了,水珠滴落理半闭著双眼上,里头闪烁著光芒,像是在流泪又在诉说著些什麽。我的喉头莫名乾涩了起来,目光顺著他那在上下律动著的手臂向下望去,却因为池水的关系而看不清楚他到底在作什麽。突然,他身体都弓了起来,池水被拨弄得更加剧烈,然後他低声呻吟了一声,有些白色的浊液浮了上来,而他极个人却软了下来,大口的喘息著。
我那扣著拖鞋的右手冒出了湿汗,空气中混著我说不出可又把我迷惑住的味道。倏地,感觉到自己跨间有些微痒痛。
这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欲望是这麽一会事。
而我也开始问自己,有人会对自己的青梅竹马产生这种感觉吗?


第十五章
当然,我跟大师兄之间存在的并不只这一事,虽然之後我跟他无形间存在了一种暧昧的气氛,但真要说起来我确立了自己的心意,应该是在他通过第四级上人考试後我十二岁他十四时,他被师父派到别处实习。我才突然惊觉我是一尾鱼,而他是水。
不想要他走,真的不想跟他分离,就算只是一段很短的日子也不想。
不知道这是从哪儿来的想法,总觉得他只是属於我的,总觉得无论发生什麽事我们都会在一起的。孩童时期的记忆涌了上来,跟随著的是泪水。
他那无言的温柔、他有别於人的聪敏、甚至是他的怀抱体温,原来我的记忆里有著的都是这些。也许我对他是依赖,但我是自私的,在哭过以後想著的是要去阻止他。
他怎可以走?难道他真的会舍得连续数个月甚至是一年见不到我吗?
我奔跑在长廊上,气喘如牛地到了他的房门外。这一扇木门我敲过很多次,可是没有一次是像我那时一样抱著如此不安的心情。
"璞。"忽然,我身後传来二师兄阵敏的声音。
我一手已碰到门框了,此时反射性的收了起来,转身有些不解地看著阵敏师兄,毕竟我跟他算不上熟稔,但也没有交恶。
"二师兄。"我也礼貌地唤道。
"你...想要阻止大师兄他吗?"阵敏师兄那时已开始蓄长发,俊美的脸上怪异地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我心下一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阵敏师兄他一叹,向我招了招手,我回头瞟了木门一眼,但还是跟他走到内院。
"璞,你喜欢他吗?"
我一怔,接到他的注视,心脏重重地跳动著,眼神不自觉地飘忽著。喜欢...他指的是...?
"他知道吗?"阵敏师兄把我的沈默当作默认,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道。
"我...我只是不想他离开。"我微咬著下唇道。
"但你只能接受,你跟他也不能永远的在一起。"
"为什麽不能够?"现在回想起,真是个愚蠢的问题,自己还真是幼稚。
"像大师兄那麽有天份的人,有朝一日一定会拥有自己的血兽的,他的心是要交给他的。"阵敏说著情绪比我还激动,而我则愣住了。
从来...都没听大师兄他提起过。
"他...他不会扔下我的。"
我嘴里这样说著,可是脑海里却有一把声音在说,大师兄...我是他什麽人?
"璞,你太自私了,你要真的是喜欢他的话,就不应该成为绊脚石的。"
"绊脚石...?"原来我是他的绊脚石。
"璞,可能现在你会觉得我把话说得太尽了,可是有一天你会懂,不要让大师兄悔恨。"
我呆呆地看著地板,眼角瞟到阵敏师兄的鞋子,看著他抬起了脚步慢慢走远了。那是时候明明是炎炎夏天,但掌心却是冷冷的,心也是痛痛的。
我回身,再次走到他的房门外。
可是我不敢敲门,要让他走吗?可是,我装不起笑脸。
木门却在此时忽然打开了,我後退了一步,头始终低垂著,但我却知道一定是他,因为那独特的麝香混著木香传了过来。
"璞?为什麽不进来?"
"我...听说,你要出去实习了。"我尽量以著轻快的口吻道。
"璞...抱歉,没有早些告诉你,因为我真的不懂怎样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异常地带点犹豫,不像他平日的决断。
"没关系,你...你...自己...保重...吧。"说不出其他话了,那时的我还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被他宠惯了,现在...特别觉得难受。
"璞..."他唤道,语气里是让我快要哭的温柔。"如果,你不要我,我可以留下来。"
我心下跳漏了一拍,立即抬起了头,才发现自己的视线一片模糊。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刚想要伸手抹掉那屏障,却感觉到他那修长的手指已揩上我的眼角。
"我不走,你别哭。"有什麽东西自眼眶掉了下来,又有什麽沉沦在他美丽的浅褐眼眸。
"不,你走吧。"我笑了,但脸上肌肉却是酸痛著的,原来伪装是那像困难的,亦会让人呼吸不了。"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反正...就几个月而已...你...总之,你走吧。"
第一次感觉到委屈。
梦著,自己都觉得委屈。


第十六章
缓缓地张开了眼睛,透过帐篷我看著了一些微光。我心下一惊,连忙坐了起来,暗骂自己为什麽今早睡得那麽晚,希望能赶上太阳升起来。
但我也很快就发现了那让我熟睡至此的原因,华炎他不知道什麽时候睡在我旁边了,身上红雾发出淡淡的光芒,隐隐带著一股暖气。
"早啊。"摄人的眼睛正自下看著我。华炎他正以手肘靠在枕头上,手掌托著那头红色的头发道。
"啊...你不是说...?"我微微一阵讶异,但心下却在猜想他...该不会是因为想要替我取暖吧?
"我只是...昨夜看你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发抖,所以才充当一下暖炉的。放心,我说不会碰你就会作到。"他微勾著嘴角,脸上却泛著微红。
"没关系,啊,我要快点出去准备了,太阳很快就要升起来了。"我别开了目光,有些受不了那让我呼吸困难的眼神。
我走了出去,远处的山头後露出一丝微光,可幸好天空还是紫蓝色的。空气寒冷又有些潮湿,吸入肺部里让我胸口有些疼痛,倏地我微皱著眉头,果然冬天还是不太适合独自采药啊,突然想起我跟大师兄从前每次都会以拥抱来驱寒,但现在...却在此时倏地,一阵暖流自手心传了进来,原来他握住了我的手。
我仰头看著他,在冷风中他的红发飘逸著,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已完全迷失在他的双瞳中。心里的警铃在鸣叫著,我知道自己在沉沦了,一直都放在大师兄身上的感觉被转移了。
他正在改变我,不只是思绪想法,就连生活也因他而改变,却不知道到底是否一件好事,就像今早,因为平日这种时候我都是因为太冷而睡不好所以一定能早起,可是今天却因为他而睡得如此沉稳,突然有一种感觉,他温暖的不只是我的身体,还有我的心,除了大师兄而外让我觉得他真正关心我的。
我抿了抿唇,目光再也移不开。到底我喜欢的是谁?我对大师兄怀著的是不可能淡下来的感情,对华炎的可能只是一瞬间的悸动,也或许我对大师兄只是一直以来的依赖,那种莫名的紊乱心情才是喜欢的证明。
很混乱...
"璞,还不快找一找草药,太阳快升出来了。"他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拉回我的思绪。
我突然醒了过来,真可笑,璞,无论你喜欢谁根本就不重要。
因为他们两个都不会选择你的。
我埋著头找著那种药花的花蕾,青草的味儿跟水露让我稍为清醒了一点。突然,我弯著的背上一阵有别於华炎的温暖,太阳已升起了。我转身他站在我旁边,一手举在眼际感觉著那和煦的感觉。
曾经说过那麽一句话,大师兄他可谓人如其名,夕明-一个让我感到太阳般温暖的人。
可是现在,出现了另一个他。
初升的太阳是极度的美,带著圣洁的美;残火般的夕阳也是另一种艳,透著邪气的艳,而两者也出尘得让我自卑。
"啊,好久没看过日出了,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漂亮。"他的声音带著一丝兴奋,却又有些惆然,我有些疑惑,可是基於身份的问题,我觉得我没有这立场吧。
"嗯,会让人觉得就算冷也是值得的。"我回答著他的话,缓缓俯下身子看著那雪白中心却是宝蓝色的花儿快速地开了,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我凝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些可惜地把渐渐开了遍地的花儿采下。
这花不知为什麽就是让我有一种平和的感觉,也许是跟它的名字有关?
"啊,原来你说的是狼牙花。早说嘛,我可以从妖界带一些给你,反正妖王的花园多的是。"他也俯下身,修长的指尖敏捷地把花儿自翠茎折断。
"是吗...华炎,你又想把我带回去了吧?"我微笑著问。
"我是说真的。"他努了努嘴,瞪了我一眼。
然後,我跟他的笑声轻轻地在山间回响著。
可是,心里却有一种内疚感。
後来,我跟他回到庙堂里头,快要到门口时他跟我说有事要回去一下。我心下有些不舍,却还是笑著跟他挥手了。
我踏著时而轻快时而沉重的脚步走到庭园,正想把花儿都放地上晒乾时,一条黑影把我的影子增廷开了。

第十七章
我的身影一僵,背後一阵刺骨的寒冷,感觉到来者像是在施展法术。我一个反射性的转身,把手中的草药都向来者撒去,却并没有看清楚他的面貌,却肯定不是我们这儿的人,我借著他被药草吓了一跳的这个机会,施了个黑幕然後转身逃走。我朝庙堂里飞奔,希望能赶在他抓到或是伤害我以前走进庙堂的结界里。
这气息我并不认识,可是并不带有任何的妖气,难道会是别堂的上人?但,他为什麽要伤害我?
但时间并不容我多想,因为他已从惊慌中回过神来,然後紧追在我身後,我们那急速的脚步声让我感到无比压抑。
倏地,我小腿上一阵钻心的剧痛,一个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我惊呼,看了自己的小腿一眼,不意外地看著上面正插著一支黑色的长针,鲜血正自布料里透了出来。
我咬牙让自己抬头,现在唯一能做的只希望能拖延时间。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突然发觉我现在的人生里多了些牵挂,更有太多的遗憾了。
我看到了袭击者,是人类,是个中年人,穿著一身的紫色衣服。他长得并不特别,可是却隐隐散发出一种冷严的气质,一双眼睛更是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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