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无声————断叶箫

"落影。"唔，说曹操，曹操就到，我看了看天，似乎没有下银子的征兆啊。
"今儿个是什么风把落崖你吹来了？"我笑笑，又吞下一块糕点。
落崖皱了皱眉，很严肃地表情让我也有些认真，只听他说道，"新皇要继位了，我要去皇宫一趟。"
"新皇？"我皱了皱眉，随即笑道，"怪了，父皇就咱们七个儿子，大哥二哥是没戏了，三哥四哥五哥只能等来世了，我逃家了。"顿了顿，我看着落崖，笑道，"该不会是你吧。"
"你可听过一个传言。"顿了顿，见我一脸疑惑，落崖便接着说道，"那个被你称作丑冰雕的人才是父皇的儿子。"......看落崖神色平静，到没有把我赶出去的迹象，我便开口说道，"听过，新皇是他么？"
落崖点头，说道，"这本是会引起大乱的事，可偏这萧疏浅极得人心，不但没发生动乱，反倒高呼先皇圣明。"
我默默的咬下一口桂花糕，缓缓咽下，然后笑道，"反正谁登基都跟我没关系。"嘴上说得轻松，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把腿掐的有多疼。
"你的身世呢，与你也无关？"落崖问这，脸上没有太大的波动，许是和那冰雕呆得时间长了，被传染了。
我淡淡的说道，"知道你还认我这个兄弟就行了。"我只要个可以当米虫的地方就够了。
落崖沉默了片刻，便听他说道，"没血缘但毕竟也当了近二十年的兄弟，哪能说不认就不认。"
我点头笑笑，算是放心了，之后又和落崖寒暄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之后，落崖便走了。
我窝在小澈怀里，其实很暖和，但我竟还是忍不住发抖。
"影？"小澈搂着我的手收紧了些，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然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对于我不是皇子的事，我倒不是十分的在意，只不过，发现自己被人骗了二十年，有点难过而已......
父皇不是父皇，是皇上，疏浅也成了皇上，我呢，庶民一个......呵呵，前一夜还是锦衣玉食的王孙贵胄，这一夜就变成了一钱不值的贱民，哈哈，真可笑！
我大笑起来，笑自己，笑自己的痴傻，也笑自己的不自量力！明明都这样了，竟还忘不了那个人！那个一直欺骗自己的人！
"影，别这样。"小澈搂着我，看着我大笑，眼中满是心疼。
而我，停不下来，我一直笑，一直笑，笑到声音沙哑，笑到不住的咳嗽，笑到泪流满面，笑到昏厥......
七日之后，登基大典正式举行，一切繁琐的事情过后，萧疏浅身着明黄色的黄袍，那九爪金龙仿佛活着一般，震慑众人，更为那张封神俊秀的脸增添了几分霸气，几分威严。
他是天生的帝王，举手投足，无不优雅贵气，言谈举止，不怒自威。
大典过后，萧疏浅独留下了魏落崖。
"六哥。"没有外人的存在，萧疏浅直接唤道。
魏落崖抱拳，淡淡笑了笑，叫了一声‘皇上'。
萧疏浅点头，和魏落崖客套了几句，便直切主题道，"朕听说落影在六哥那儿，不知是不是真的。"
魏落崖一怔，思忖了片刻点头说道，"确是在臣哪儿，不过......他说不想见任何人。"
"行了，你去吧。"说完，闭上了眼睛，掩去了他眼中的波动。
魏落崖行礼，躬身退下，出殿之前，他听见了一句低不可闻，飘渺的不甚真切的话，"告诉他，朕会去找他......"
魏落崖走后，萧疏浅在大殿上静静的坐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对身旁的一名侍卫打扮的人说道，"靖裴，你说，朕还能追他回来么......朕该追他回来么。"
靖裴耸耸肩，说道，"皇上既还喜欢他，那就追他回来，想来，他也没那么容易放下的。"
"可是，他看起来很幸福，根本不需要朕了。"想起之前的一幕幕，想起落影和冰澈的一幕幕，他就心痛，自卑......
那一年的莲池边，自己明明是拿了披风，明明是想将那明显单薄了许多的身子搂进怀里的，然而，他没有走过去，而这些事，也被另一个男人做了......
这些年，也是那个男人在陪他，他很幸福，他已经不需要自己了，没有自己，他会活得更好吧......
"皇上，不如去看看再作决定。"靖裴歪着头，双手环于胸前，他没爱过，所以不明白为何他的主子能这般的想着一个人。
萧疏浅叹了口气，刚刚登基，这么多的政务缠身，他哪有时间呢！
靖裴看出了萧疏浅的为难，便自动请缨，说道，"皇上，不如，让臣先去探探？"
萧疏浅思忖了片刻，点头说道，"也好，你就跑一趟吧。"
靖裴领了命，然后邪邪的笑道，"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帮你做掉冰澈。"
萧疏浅怔了怔，没同意，却也没有阻止......

第十八章 观落叶
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快，或许，悠闲的日子就是这样吧，弹指间便是一个年头。
距离新皇登基已有了四年光景，其间，靖裴来过一次，说是探望一下儿是好友，但他哪儿那么好心，果不其然的，自他走后，小澈就一直有点奇怪，我费了好大的力才让他恢复正常，自此发誓，与萧疏浅有关的人全部拒见！
而后，靖裴再没来过，这样，悠闲平静的过了四年......
初秋，天气渐渐转凉，我缩在屋里不想出门，唉，真是的，自从那次淋浴得大病之后，我就特别怕冷。
而看着小澈依然是一件淡蓝色的单衣，我就羡慕，唉......
"小澈。"我习惯性的缩进刚进屋的小澈怀里，头偎在他颈间，留恋的吸着他的味道，宽厚的肩膀及温暖的气息令我安心。
小澈轻柔的捋着我由于在床上乱滚而凌乱的发丝，眼中满溢着温柔。
一时间，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以前，我讨厌这样极安静的气氛，但现在，我很享受它。
再多的言语不如什么都不说，再多的动作不如就这样安静的相拥。
我半眯着眼，渐渐有了睡意。
"影，要不要去看枫叶？"小澈突然提议，我睁开眼，却扫不开睡意，便喃喃说道，"不要，冷。"
"你会喜欢的。"奇怪了，平时我说不要他就不会再劝我什么，今儿个怎么不一样了，我狐疑的看着他，他眼神清澈，看不出有什么，半晌，我懊恼的敲了敲自己头，看不是不是傻了，怎么竟怀疑他。
积于愧疚，我点了点头，他立即笑着帮我更衣，不出半刻，我已经被他打理好了。
他拉着我的手，走出了温暖的房间，刚出门，一阵凉风吹过，我瑟缩了一下，他立即搂我入怀。
我叹了口气，对他说，"我这儿除了草就是树，枫树嘛，落崖那儿应该有。"
"你喜欢落叶么。"他突然开口，我看向他，见他正在盯着一棵树，怔怔发愣。
我摇头，不感兴趣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
小澈搂紧我，怔怔说道，"叶子和树本是紧密相连，却不得不分开，这种无奈，让人看着就难过。"
"小澈？"总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
"影，若是萧疏浅当初离开你是为了你好，你会原谅他么？"我呼吸一窒，看着他，满脸的疑惑，他今天，真的好怪。
"小澈，你不是想试探我吧，我都说过了，我已经对他没感觉了。"我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但其实，也只是将他封进了心底而已，谁也触碰不了......
"没感觉了？"小澈看着我，清澈的眼中死闪着痛苦的光。
我点头，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似曾相识，却好像，不是属于小澈的......
"我不许！"这声音......我猛地推开他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看着他一点点的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看着那张在梦中见过千百回的俊脸渐渐展露在我面前......
我张了张嘴，想说很多话，但最终，却变成了，"小澈呢！？"
萧疏浅看着我，受了伤一般，眼中闪着我看不懂的，复杂的光，"死了。"
"你说什么！？"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扑过去，抓起他的衣襟，厉声问道，"你杀了他！？"
死了，死了......死了？不可能，小澈不会死，小澈不会死的......他怎么能死，怎么可以死......他说过不会让我一个人的，他说过会陪我一辈子的！
"不是我，是他自己。"顿了顿，怕我不理解，他又补充道，"他明白，你心里的那人是我，更明白自己在你心中的位置，所以，我出现，他便离开了，属于你的冰澈已经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松开他的衣襟，捂着自己的头。
小澈，我心里的人不是他，真的不是他......不要走，为什么要走......不要......
萧疏浅走过来，搂住我，说道，"有些事情，也许你自己不知道，但冰澈知道的很清楚，你忘不了我！"
"不！我可以！"我嘶吼着，咆哮着，"你给我滚，滚！是你杀了小澈，你给我滚！"
"我说了我没杀他，他，他跟靖裴走了！"萧疏浅皱眉，说出了真话。
"你骗我，你刚刚还说......还说......"
"我说了，是属于你的冰澈死了，他放弃了。"
"哪有那么容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说了什么！"我推开他，抱住自己的身体，颤抖着。
"他的信！"萧疏浅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我皱眉，抖着手接过，拆开，是小澈的字迹，我看了看他，再低头看信。
主子，对于您，属下一直都很明白，您爱的是萧疏浅，他在您心中的位置，属下一生也顶替不了，只有他，可以给你幸福......这些事，其实属下七年前就明白，所以，这七年来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留在您身边，直到四年前，靖裴来，将我明白，却一直不想明白的事点出来，我才决定，等萧疏浅来找您的时候，属下离开。
主子，爱人，真的太累了，所以，主子，属下随靖裴去了青州，属下相信自己会幸福，希望，您也一样，接受萧疏浅的道歉吧，正视自己的心。
影，愿意的话，来青州附近的药庐找我，我会留一半的心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了为止。
落款为，你的小澈。
不知名的液体自眼角滚落，滴湿了纸张，我皱眉，紧张的将信折好，收入袍袖之中，咬了咬下唇，我站起身，冷冷的盯视着萧疏浅。
"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对不对。"或许，我也是被冰雕传染了，我从没想过，自己的语气可以这般的冷。
萧疏浅抿了抿唇，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将事情挑明了而已。"
"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就那么狠我！容不得我幸福么！"我看见他很痛苦的皱了皱眉，"影儿，你那样不会幸福的！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
"你少自以为是！你给我滚！"凭什么说自己能给我幸福，你不让我难受我已经谢你了！混蛋！
"影儿，原谅我好么......我当初那样做，只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啊！"顿了顿，他接着说，"若我不那样做，爹会杀了你！"爹......他应该叫皇上为父皇，那么，爹就是萧伯伯喽？
"萧伯伯？他为什么要杀我？"我狐疑的看着他，不想再相信他的话，却又......
"爹明白，若我和你在一起，必定不会娶妻，而我，必定要成为帝王，一个帝王怎能没有子嗣，所以，爹才出此下策。"
"够了，已经够了......"我抬手，揉了揉发痛的额头，真的够了，为什么明明是与我无关的事，我却被扯进来......累......"我累了......疏浅，放过我吧。"声音中带着几年来的疲惫。
萧疏浅沉默了，他想伸手抱住我，但是，却终没有伸出，"影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三年，给我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我会去找你。"说完，我也不等他的回答，直接转身离开。
我想先去青州看看，再......随便转转，想等自己平静下来，慢慢的接受他......

第十九章 终章
两年后的春天，我终于晃荡到了青州，四下问过之后，终于打听到了那个毒舌大夫的药庐在哪儿。
我淡笑着走进药味浓重的药庐，一边心里佩服着小澈和靖裴能在这里住下，一边绕过排着队的病人，走到正在低头写药方的靖裴面前，伸出一只手，等着他诊脉。
"排队。"靖裴头也不抬的对我说。
我笑笑，梗着嗓子说道，"老子就不排队！"
"澈，轰出去。"......这小子拿我家小澈当打手啊！
小澈闻声从内室走出来，看见我，怔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我一直浅笑着看他，半晌，低低说了句，"小澈，奏他。"说完，拿手指着已经抬起头同样怔愣着看我的靖裴。
靖裴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我，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来了！"顿了顿，又说，"你来就来吧，还一见面就让我老婆打我！"
老婆？我转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已然红了脸的小澈，听他有些尴尬的说道，"他瞎说呢。"
我再看看后边等着看病的人，嗯，一个个都笑呵呵的，看来已经接受了他们两人，我默......
"他瞎不瞎说我不管，我就想知道，你那一半心，可真还留着？"我扬手，摇了摇手中的信封。
我余光瞟了靖裴一眼，他的脸色勘比黑炭。
"嗯，留着呢。"小澈应了一声，然后走过来，接着说道，"怎么，还需要？"
"你啊，知不知道疏浅说你死了的时候，我多难受，竟然这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我皱眉，没好气的说道。
靖裴的脸更黑了，起身怒道，"喂喂，别一来就勾引我老婆！"
"去一边去，没你事儿。"我推了他一下，没推动，郁闷......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那么说......"小澈看着我，眼中满是歉意。
"行了。"轻捶了他肩膀一下，我转而坐到靖裴‘让'出来的位子上，说道，"我想在这儿住一段日子。"
靖裴那个脸啊，变绿了，不是病了吧。
"好，你想住多久都行。"小澈笑了笑，拉起我的手往内室走，靖裴忙走过来，说道，"干什么去。"
"去一边儿玩着去。"顿了顿，我又补了一句，"看病去，那么多病人等着呢！"
他看了看我，看了看小澈，再看了看病人，指着我怒道"落影！你等着！"说完，极不乐意的坐回去看病去了。
我笑笑，低声说道，"废话，我都在这儿住下了，不等着干什么呢。"说完，无视他的怒瞪，随着小澈走进了内室。
"小澈，你幸福么。"我做到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到了一盏茶。
"影，你得到幸福之前，我不会幸福的。"小澈坐到我旁边，继续说道，"因为有一半心，还陪着你呢。"
我耸了耸肩，饮下一口茶，说道，"我见到疏浅那日，告诉他三年后我会去找他。"顿了顿，我接着说道，"如今算来，还有半年不到。"说来，我本是准备先来看看小澈再四处晃荡着玩的，但是，想到当时出现或许会影响小澈和靖裴的感情，便决定先玩够了再去看看他，如此，晃荡了两年半才到。
"半年么，可原谅他了？"我笑了笑，回道，"原谅......其实我也没怪过他，一切从头开始就是了。"两年半的时间，我也早就冷静下来了，既然放不开，不如就再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