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块玉————水族

作者:水族  录入:12-26

17

晚饭后,暮云就从包里拿出帐篷和睡袋,叫小蝎帮着检查摆弄。
小蝎高兴地说:"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我自己又不会拾掇这些东西。"
暮云说:"当时带这个来,也没想到一定能用上,这几天天气这么好,就来一次露营呗。"
小蝎又说:"那我们就找地方去。"
暮云笑道:"等你去找完地方,黄瓜菜都凉了。我早看好了,就在松林外那个小草坪上,位置最好。那里又不当风口,又离泉水近,回来也方便。"
小蝎不服气地说:"偏有这么多讲究!我还说就搭在林子里,听一晚上松涛,又能看见萤火虫,也停有趣的。"
暮云笑道:"这个你就得听我的!我选的地方有多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人来搭好帐篷,又来回几趟,搬了些东西进去。一切收拾停当,暮云还没说什么,就见小蝎扑进去,掀开小天窗,对着天空挤眉弄眼,嘴里嚷嚷道:"快点儿黑!快点儿黑!我要看萤火虫!"
暮云就跟进去,躺下来,说:"猴急什么!说会儿话,天马上就黑了。"
小蝎也趴在他身边,和他说些鬼话。一会儿说什么时候去洗澡,暮云说随便罢,他就说马上去;暮云刚答应,他又说还是天黑透了好,别碰上那个大姐又忙忙慌慌地去看她那荷花,被她把人看见,反倒吃大亏。一会儿又说暮云你头发这么黑这么黑,简直黑死了,暮云说你的也很黑,他却说我头发黑是应该的,看你黑到这份儿上,虽不及我,也算难得了。诸如此类,也难尽述。
正说着话,果然天色尽黑,跟着风声大作,那松涛更雄壮了些,只听得耳边一阵阵澎湃,似乎有潮水乱卷,随时就要紧逼过来。空气明显湿润了许多,温度也很快降低。暮云关了帐篷门,就叫小蝎进睡袋,他自己也钻进去。
等风声渐小,月亮也慢慢爬上天空,清辉如水银泻地,隐隐传来一声狼嗥。
小蝎笑道:"还真有狼!"
暮云点点头,说:"远得很呢,不知在哪座山上。"
小蝎又说:"咱们还没洗澡。"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缩进睡袋,都叫:"不去了!"
过了一阵,暮云见小蝎又有睡觉的架势,就拍拍他,说:"萤火虫出来了,快看!"
小蝎果然伸头出来,四处张望一会儿,高兴地说:"是啊,真多!真美!"
暮云本来是哄他,听说真有萤火虫,就跟着看。
那时月光已偏移了几分,本来被照得通明的帐篷又陷入黑暗。虽然关着门,也看见一点点幽明火光从天窗上闪烁而过,诡异妖媚,自有一种神秘引人之处。
小蝎就跑出来,把帐篷门打开,两人就并排趴着,看见更多萤火虫漫天飞舞。
静静看了一会儿,暮云就说:"都说你聪明不凡,也不见你谦虚,我就问你,你觉得萤火虫像什么?"
小蝎随口道:"像妖精的眼泪罢。"
暮云笑道:"一个比喻也这么刁!什么怪人!"
小蝎也问:"那你说像什么?"
暮云想了想,摇头道:"我也许有点儿想法,被你这句话放在前面,也说不得了。刚才还笑,现在越想越觉得这比喻入骨。形态、颜色、质感都贴近,又隐约,又阴柔,又伤感。我倒为这句话有些难过了似的。"
小蝎笑道:"一句闲话而已,你就去琢磨它!不说比喻了,我也问你,萤火虫都在哪里?"
暮云说:"天上飞的不是!"
小蝎摇头说:"也只对了一半。"
暮云笑道:"我就不信,难道还能在水里土里。"
小蝎说:"水里暂时不知道。你看看地上。"
暮云低头瞩目,果见草丛中有星星点点的微弱亮光,又笑道:"我还真忘了。一般萤火虫只有雄的漫天飞,雌的都趴在草丛里。"
小蝎沉吟说:"就是啊。想起来也有趣,这么小的虫子,也和那些鸟儿似的,雄飞雌伏,规矩不少。"又问:"你说说,反正它们什么都不吃,也不打猎,为什么就雄的到处飞,雌的就老老实实趴着呢。"
暮云微笑说:"仿佛一个性别专门表演,另一个性别做观众似的。就像某种类型的故事。"
小蝎高兴地说:"不管它!看起来好看就成了!我还真是有几年没见过这个了。这里位置确实也好,比松林里看见的多得多。"
暮云说:"因为这里是草坪,又更湿润,所以萤火虫更多。"
又看了一会儿,暮云突然说:"你刚才那个比喻,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小蝎笑道:"你也难得讲给故事给我听,不管好不好,我都给面子。"
暮云说:"露水重,又有风,咱们关了门窗,先暖和一会儿,呆会儿再接着看。"
然后两人钻回睡袋。小蝎就听暮云的故事。
原来也是两个男人。本来是情敌,因为明里暗里竞争较劲,逐渐熟悉起来,反倒惺惺相惜,最后撇开那位美女,互相爱慕起来。
那两个人,都长得特别好,又才华横溢。小的那个兴趣广泛,多才多艺,气质飘逸出尘;大点儿的那个思维深邃,稳重朴厚,20出头就受到国际关注,毕业时拿到几所世界顶级名校的入学通知书,但为了在国内陪他的爱人,都放弃了,只找了个很不错的工作上班。
如果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然而那个小的天性特别敏感,又有自我毁灭的倾向,也不知为什么就越来越颓废,后来开始吸毒。他们为此争吵厮打了不少回,甚至也闹得分分合合,最终也还是谁也离不开谁。为了满足那个小的,刚毕业那一两年,大的除了白天上班,晚上又偷偷摸摸去做牛郎赚钱,供他吸毒。
但是后来那个小的还是扔下了他的爱人。他死了。那一天是除夕。他就死在爱人的怀抱里。临终前他说:"如果有来生,我还是只属于你。也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忘了我。"
那个大的就再没有找过爱人,从此信了佛教,到现在30来岁了还一个人生活着。
"他们第一次天雷勾动地火,就是在这个山上,那天他们看见了许多萤火虫,"暮云轻轻说。
"原来是真事,还是师兄,"小蝎恍然。
暮云点头:"是。我听说这个故事有一阵儿了。今天突然就想起来。"
"你讲这个故事,就是想让我触景生情,好来勾动我的火?"小蝎眯眼笑道。
暮云说不出话。过了会儿才缓过来道:"我靠你就这么想我!当这是催情剂呢?怎么不说我还需要伟哥?"
小蝎溜他一眼,笑道:"为这么句话就气鼓鼓的!小样儿!你也别装生气,看我怎么补报你......"
见暮云听完这话,一双黑眼睛里热气腾腾的模样,他又笑:"别急色,陪我再看会儿!"

18(卷二.完)

小蝎披了件外套,走出帐篷。暮云忙跟出来。
夜渐深,明月西斜,草地上萤火虫曲曲折折地飞,带出一条条光线,放烟花似的。看在人眼里是短暂忧伤的景象,那些虫子却显得轻快欣然,过节一样快乐。
暮云说:"只能活三天......仓促的生命。"
小蝎说:"在我们看来是短了点儿,在它们就够长了。"
又看了会儿,小蝎忽道:"看那边!"
暮云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隐约看出是一个小小山谷,他们白天路过,里面好些灌木花草。大团萤火在那里聚合分散,有时如一个大光球,有时如流光飞舞。
小蝎笑道:"这么乱哄哄的,倒像一伙妖精在打群架。"
暮云也乐了:"刚才说是妖精的眼泪。现在明明更好看些,就说得这么粗鲁!"
"我偏说!妖精打架!"小蝎任性地道。又从后面抱住暮云,下巴在他颈窝里揉来揉去,一双手也很不规矩,嘴凑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我们也来玩个妖精打架!"
暮云也笑一声。和他混了一会儿,扒开他,说:"外面冷,进去吧。"说着径自钻回帐篷。
小蝎随后进去,栓好门,随后把天窗拉得只剩一道缝儿,回身对暮云说:"出来出来!"又去揪他。
暮云只得从睡袋里爬出来,说:"好凉!"
小蝎趴在他身上,笑道:"地方这么小,又关得严严实实,一会儿让你热得透不过气!"说着低头,撞上暮云嘴唇,"啵"了一声。
暮云就双手搂住他脖子,却只听见一声响,再没了下文。睁眼见小蝎脸停在半空,热气一阵阵呼过来,不由得问:"怎么不......"又发现他一双鬼眼睛似笑非笑,戏谑地瞅着自己,怒道:"你又想干什么!"
小蝎笑道:"还记得昨天的滋味儿吧。想要?求我!"
暮云气恼地闭眼,不去理他。又感觉到他脸埋下来。然后雨打芭蕉一阵乱吻,却尽落在脖子、喉结和耳垂一带,接着又是东一下西一下,只在唇际嘴角蜻蜓点水,并不和他正面接触。小蝎又在耳边低声哄:"求我!"
暮云恨得心里火烧火燎,好容易攒点儿力气,张嘴就骂,说出口的却是温柔软语:"快......"忙又住口。
小蝎见他一副半怒半笑、气喘微微的样子,知道不能再逼他,就笑道:"好吧,这样也算是求了。"
然后暮云又发现自己被他吻得神思飘渺,魂魄悠悠。舌尖儿被他弄神弄鬼地啜几下,好象全身精血、力气,和灵魂,都被他吸过去一般,只剩下一个空皮囊。
过了好一阵,暮云才有些回过神来,见小蝎躺在身边抱着自己,脸对脸地盯着看。不禁呻吟一声:"怎么就会生出你这种妖怪来!"
小蝎笑道:"你呀你呀......平时装那副冷淡的古董样子,两个人一起又敏感得像痒痒树,碰一下浑身乱颤!我倒真喜欢你这一半清高一半淫荡的小模样儿,那脸儿一红起来,妖娆得什么似的!"
暮云怒道:"你才淫荡!"
小蝎笑道:"我就是个天生淫荡的,还用你说!却再怎么也装不出你这种外冷内热、虚虚实实的光景儿!连名字都闷骚得可以!"
暮云扭住他腮帮子,咬牙道:"我名字怎么闷骚了!给我说清楚!"
小蝎毫不在意,"嘻嘻"笑道:"你自己想吧。暮云暮云,说的是傍晚的云彩。傍晚的火烧云你总见过的,外面似乎黑不溜秋,冷冰冰一层壳子,里面却烧得通红透亮,只怕没开锅!你倒说说看,是不是闷骚?"
暮云气得没法,又见他被扭住了也不挣脱,却把脸在自己手上不住摩挲;又咬着嘴儿,眼睛只管斜着自己看。就笑道:"瞧你这副迫不及待的浪样儿,神仙都能被你哄得发了情,我这就让你开锅!"说完翻身压住他。
小蝎欠身在他脸上亲一下,笑道:"那你就好生伺候着。伺候得好了,本少爷大大有赏!"跟着就闭了眼,就像睡着了一样。
暮云于是认真忙碌起来。又像是弹琴,又像是吃饭,又像是擦家具,又像是拔火罐。小蝎面人儿一样摊在那里,随着他动,嘴里时高时低呻吟两下。
暮云又凑到他耳边说:"小点儿声!这是在帐篷里,别被人听见。"
小蝎略睁下眼,脸上红红地笑道:"深更半夜这山里,哪来的人!只有两种狼--野狼和色狼。就算有人听见来看,也拉他进来,做个夹心儿,让他享受一回。"
暮云素知他放浪大胆,也不和他辩,只得由他。又去脱他衣服。小蝎像个玩具娃娃一般,随着他摆布,只把两手交叉在脑后,瞅着他微微笑;又伸脚在暮云身上,东勾西抹。
暮云帮把他衣服除尽,发现自己皮带也松了,拉链也开了,T恤被掀到肩头,裤子被拽到踝骨,一双脚在自己身上扭来扭去。不由得笑:"就连脚都这么淫!"
小蝎笑道:"我从头到脚,就是一淫人。这样不是更合你心意?"
暮云一笑,自己也从衣物中解脱出来,抱着他又一阵忙。渐渐觉得情急如火,就去搬他腿。搬两下搬不动,却见小蝎笑眯眯看着他,一脸促狭。
暮云知他又在作怪,恨道:"小妖精!就有这么多花样儿!我让你死!"
小蝎笑道:"你想把它搬到哪里?放肩上还是腰上?"
暮云被他问得反不好意思--他这种时候说起这种事,居然像在说把桌子椅子往哪放似的。又忍不得,咬牙说:"腰!"
小蝎就欠身,使劲儿吻他一下,双手攀住他脖子,两腿缠上他腰,章鱼攫食一样兜上来,咬着他耳朵低声笑:"是不是这样?"
暮云心里一喜,点点头,双手就扶住他的腰。正待有所行动,小蝎就借力挺身,抱着他一滚,把他骑住。
暮云大惊,急道:"你......"
小蝎笑道:"我什么?你伺候得我好。死也值了。我现在就送你去死!"
暮云气急败坏地挣扎,却发现两人身体如同打了结,再解不开,说起来还是他自己作的孽。当时恨得双眼冒火:"你这个赖皮!流氓!"
小蝎眉花眼笑地说:"这时候的赖皮流氓,就是英雄。你多夸几句吧,我爱听!"
暮云气得不吭声。马上又发现自己成了砧板上的肉,被他揉搓拿捏,一个身体热如火,轻似烟,渺渺茫茫,不知所归。尽管咬牙切齿,呻吟还是忍不住漏出来,越觉得生死两不知。
过了半晌,暮云微觉清醒。发现枕头不知什么时候垫到腰下,两只脚却到了小蝎肩膀上。只见小蝎脸在上方,笑盈盈地道:"我要吃你了!"
暮云说:"你敢!"心里却已经认了命,知道这个混蛋比敢死队还敢。
只听小蝎笑道:"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手上略动一下,暮云不由得又呻吟一声。又听他在耳边半笑半哄地道:"说吧说吧说吧......"
暮云不知道他又搞什么鬼,只咕哝道:"被你摆布成这样,还要人说什么......"
又听小蝎唱歌一样妖声妖气地说:"说出来说出来说出来!"
暮云正觉这话耳熟,忽记起是什么痔疮药的荒唐广告,这时候听起来,却比什么威胁都可怕。登时大惊,不知道他会如何粗暴野蛮地对自己。可是此时身不由己,没半点儿力气,只得死活由他,有多严重的后果也不管不顾了。
过了片刻,小蝎又在耳边笑道:"瞧你怕成这样,今天先放过你。"说完,果然放开他,只紧紧搂着他,就和平时睡觉一样,又把头在他身上乱拱。
暮云心里松了口气,又突然非常懊恼,脱口骂道:"小流氓!小混蛋!小娼妇!小贱人!把人弄得不死不活的,你在旁边看笑话!"
小蝎也不恼,舔着他嘴角笑道:"我就折磨你!让你看得见,摸得着,吃不到嘴里!急得你咬指头儿,挠大腿儿!怎么着,你拿把刀抹了我,还是自己去撞墙!"
暮云本来就觉得委屈气恼,听了这话,又多了羞愤,伸手就是一巴掌。
小蝎挨了一下重的,知他真急了。也不生气,仍抱着他。却见暮云不说话,黑暗中大睁着一双眼,似有一层泪光,于是越发小心亲吻抚慰,渐渐觉得怀里那个身体又慢慢热起来。
小蝎就脸挨着他脸,低声笑道:"我来超度了你吧......"手就摸下去。暮云捉住他手,似要阻拦,却又没用力。渐渐伸手搂紧小蝎,身体颤抖,气息粗重。又过了一阵,只听得暮云"啊"的叫了半声,又咽住了。
暮云心情七上八下地和小蝎玩闹了半夜,最后终于精疲力尽,静静躺在他怀里,眼看着一丝丝流萤从天窗缝隙边隐隐约约飞过,只觉得心里似甜似苦,一阵倦意慢慢上来。半梦半醒间,恍惚听见黑暗中传来微微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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