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殷素素自客栈偶遇后便一直跟着我们,似有所图。属下不知她所求为何,只得将计就计故作不知她身份与她一路同行。说来也好笑,她这一路上竟与张五侠互生情愫,到达华山后,也是她使计假扮鬼魂作祟使鲜于通受到惊吓,又授意张五侠三言两语诈出了真相。”霍岚说得轻松,但阳春可以想象他们这一路的不太平,她叹了口气,说道:“我看,那位殷姑娘十有八九是得了屠龙刀的消息,又认出了你的身份误以为刀在你身上才跟着你们。待她发觉不对后又恋上了张五侠,这才有了后面的并肩。”
“这么说来,此行最大的功臣确实是张五侠无疑了。”霍岚笑道,他见阳春并未如往常一样接着自己的话调侃,才察觉到她的异处,细细观察了她的神色后皱眉道,“帮主的脸色好像很差。”
阳春苦笑了一声,将降龙十八掌秘籍放到他面前,在听见霍岚的惊呼后她才接着说道,“此次我也有一番奇遇,只是福祸相依,只怕我能担起丐帮重任的时间不多了。”
“帮主怎么说这样的话?”霍岚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有此判断自然是有道理的。”也许是因为穿越了几次,阳春逐渐有了一种预感,她能够感觉到在屠龙刀、倚天剑被击断后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她真怕哪一天自己就像阳顶天那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地消失了。这天下的乱世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但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害了丐帮。出于这样的担忧,她没有浪费时间和霍岚纠缠太多的应不应该,单刀直入地说道,“我打算将帮主之位让给你,为了服众,你必须对外宣称说这降龙十八掌是你在外找回的,并且尽快将它学会。”
她平日做决定之前都会先听听下属的意见,少有如此独断的时候,霍岚有些被她的态度怔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后,他人已经站在帮主独属的庭院中,看着阳春演示打狗棒法了。
见到了打狗棒法,意味着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这实在是太突然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
“我处理的帮中事务几乎没有瞒着你的。”阳春说道,“如果说除了我以外还有人能够料理这些事情就只有你了。虽然我之后可能不能管江湖事了……但我想以我的武功应该还能有一两年的威吓力。灭绝师太的脾气不好,但她绝对做不出背后捅刀子的事,且尽管她不明说,她对于丐帮终究是有敬意的,若有了冲突,你还需忍让一二,也莫要听信他人的挑拨。对于明教、天鹰教,可以帮助一二,但绝不能够明确地表达亲近之意,除非六大派明确表明与之和解。若有机会促成对抗鞑子的联盟,你自当尽力为之……”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心中忽然想起当年去大漠之前与南宫灵的告别,她已经想不清自己究竟经历过几场离别,人说“梦里不知身是客”,她却只有在梦中才像个旅人。旅人自有旅人的孤苦,却也有旅人的自由,在这里她可以理所当然地以“身不由己”四字将一身的重担交给别人,而回到属于她的那个江湖之后呢?即便是只剩一口气,她还需紧紧抓住自己的使命不放,哪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所谓的“使命”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使命”的完成究竟重不重要。
也许只是因为潜意识里她只承认她只在那个世界是真实地活着的,而活着就必然要抓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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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相信鬼神之说的人而言,这几年丐帮帮主频繁的更换速度几乎可说是被“诅咒”了。史火龙武功根基一般也就罢了,在他之后继任帮主之位的阳春是江湖上公认的能人,在她的领导之下,丐帮成为与六大派并驾齐驱(甚至较华山、昆仑、崆峒更胜一筹)的势力,而她本人的武功也可说是江湖上数一数二。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却也毫无征兆地在壮年退隐,将一身权力尽数交予她的副手霍岚。霍岚有寻回降龙十八掌全本的功劳,也算是压得住丐帮众人,他上任之后基本沿袭阳春时期的旧制,虽说使得丐帮发展平稳,但有阳春珠玉在前,终究是鲜有“惊才艳艳”之感,倒是有不少人羡慕他的好运,能赶上丐帮这样的黄金时代。
直到他带领丐帮加入张士诚的义军,共抗鞑虏,江湖众人才看出这个一直小心翼翼地跟着前代帮主的脚步前进的“好运气”帮主绝不是一个平庸人物。他最先在武林帮派中推行军队式的管理模式;在义军将领面前,也是他最早放下江湖帮派之主的傲慢听从他们的调遣;又是他与武当派配合化解了明教与中原武林多年来的仇怨,推动了联军的建成。在功成之日,他拒绝了朝廷的封赏,和阳春一样在最好的年华辞退了帮主之位,并传位于史火龙之女史红石,让这个其貌不扬但天资过人的女孩子开启新的江湖神话。
当他云游至海边时,偶然遇见了张翠山、殷素素夫妇。他们当年互有好感却受阻于正邪偏见,之后在对抗朝廷的过程中并肩作战方才终成眷属,在战事平息之后两人云游四海,享尽人间逍遥。
故友重逢,自然需谈些往事,当年殷素素的“误会”也被当成笑料说出。
“如今想来,仅凭几句传言就如此看重一柄屠龙刀的自己真是天真极了。”殷素素笑道,“或许当时只是想找个理由下山玩玩吧。”
“不过,得屠龙刀者得天下的传言未必不是真的。”霍岚笑道。
“怎么,难道屠龙刀在当今天子手中?”殷素素问道。
“那倒不是。”霍岚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后说道,“也许你们不知道,当年丐帮吞并海沙帮后,那些受海沙帮管理的沿海地区的百姓也顺势为丐帮效力,正是他们最先发现了屠龙刀后传信给帮主。”他顿了顿,看了眼一望无际的大海,接着说道,“在我帮义军打赢了第一场战役后,曾经与义军的首领,也就是当今的天子共饮过一场,他当时告诉我当年正是他将这屠龙刀拽上了岸,你说这是不是也算是印证了这传言?”
张、殷二人听后不由一阵唏嘘。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阳春压根不知道自己带来了怎样的蝴蝶效应。
接下来怒刷师父存在感
☆、第一章
幸好常陌回来得足够晚,这才给了阳春足够的时间调整自己的状态。也许是那种大梦初醒的迷茫感帮了她的忙,她的大脑中终于不再二十四小时被《九阴真经》中的只言片语刷屏了,但她心里也知道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她忘不掉那几句话,当她握起刀、运起内力时都不能自已地苦思那之中的奥妙,若是想通了倒还好,但以她的能力尚不足以解决这样的难题。阳春深吸了口气,开始回忆自己之前得到的与解符、与天命教有关的那些线索。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了当年未解的那个谜题——楚威留下的最后遗言。
“胡……天……”她终于找到了当初因常陌的一番推断而产生的灵光产自何处。过去她一直将楚威最后说的话当作是一个完整的词语解读,却忘记了当时他正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未必有力气说完所有,因而有可能只是说了两件事的关键之处。“胡”的意义尚且不明,但“天”确实有可能指的是天明教。在楚威最为活跃、最为辉煌的青年时代,也正是天命教大肆行动、广纳教众的时代,他很有可能与他们打过交道。他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有关天命教的事,以致于招来了追杀……但问题在于,在这整件事中朝廷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阳春与中央朝廷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常陌不同,他生活在京城,对朝廷大员甚至是官场秘辛都颇为熟悉,也许他能够从这信息中得出什么结论。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常陌回来后,阳春立刻将这一信息告知了他。
“胡天?”常陌皱起了眉,“这是楚威说的吗?”
阳春点了点头,补充道:“是他遇刺后命不久矣的时候说的。”
常陌沉默了一阵。
“你对楚威有了解吗?”阳春询问道。
“他以前……也算是刑部的人。”常陌说道,“在锦衣卫出现之前,刑部也有一些与他们做事手法类似的线人为刑部打探消息,只是他们的权力没有锦衣卫那么大,也没有得到正式的承认。楚威花钱大手大脚需要有额外的收入,又有一手易容的好本事,算是这些人之中比较能干、也干得比较长久的。后来有一天,听说他惹了麻烦,被牵连进一宗要案里……但你我都应该很清楚,所谓的牵连不过是上位者的搬弄口舌罢了。”
“这么说,楚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吗?”
“我一直是这么觉得的,毕竟这种事并不少见,更何况楚威搜集情报的能力如此出众,想要让他永远闭嘴的人只怕不止一两位,只是如果你今日说的是真的……”常陌吸了口气,“只怕此事不是那么简单了。”
“如果天真的是指天命教,那胡指的又是什么?”阳春问道。
常陌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他说道,“我已有了一些猜测,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须得回京一趟。”
“那解符的事……”
“解符之事诸多蹊跷,看似线索繁多,实则每一条都难以追踪,如今回想起来,这倒像是掩人耳目、调虎离山之计。”常陌说道。阳春知道他对于解符有多执着,也知道就算解符做的事是调虎离山也具有调查的价值,但常陌依旧选择了回京,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已经对天命教的意图有所猜测,而他猜测的结果可怕到他必须立刻去将它证实、并将它解决!这个结论让阳春的神情也肃然了起来,她郑重地承诺道,“虽然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但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十分乐意效劳。”
常陌心烦意乱地点了点头,没有心情再招待客人了。
当天夜里,他就骑着徐然提供的快马离开了此地,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在常陌离开后,阳春和徐然陆陆续续地将一系列事务都安排好,等待着朝廷最后的裁决。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
枫叶初初转红的时候,他们收到了朝廷的调令,在一顿训斥之后,徐然的官职几乎被一捋到底,被调派至武昌府东面的兰溪镇做了一个知县。这听上去是一件极其悲惨的事,但和那么多因为莫名其妙的案件遭遇不幸的大小官员相比,这简直是天大的幸运了。
结合为得出这结果所耗费的时间,可想而知这背后有一场怎样激烈的权力争锋,从结果看,最后获取到优势的还是鬼王一脉……幸好是鬼王一脉。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不用花心思劫法场还是让我很高兴。”阳春说道。
“不用蹲牢房吃牢饭我也很高兴。”徐然说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听说兰溪那边的口味和这里有许多不同,想来许多这里的甜点在那里应是吃不到了,我得赶在出发前多吃几口。”阳春笑道。
“你要同我一道去兰溪?”徐然惊讶地问道。
“难道你胆敢让我失业吗?”阳春冷笑了一声说道。
徐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笑了笑建议道:“也许你可以试试看将这些点心的做法记下来。”
阳春耸了耸肩,走出了府衙。
“你现在就要去吃吗?”
“不,我去趟邪异门。”阳春挥了挥手笑道,“怎么说也是合作了那么久的伙伴,应该好好告个别。”
这是她第一次以如此正大光明的形式造访邪异门,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有心情认真地欣赏一路的景观。她行舟行得很慢,邪异门早就知晓了她的到来,当她到达时石无遗已经在门口等待许久了。他穿得较平时郑重了一些,这也许是因为对他而言这一次的见面不仅是道别也是道歉。
“阳女侠。”他躬身行礼道。
“石护法。”阳春回礼道,“石护法还是称我为阳捕快,就算我以后是知县的捕快也依旧是名捕快。”
“阳捕快。”石护法从善如流地唤道,他笑了笑接着说道,“兰溪那里虽然不属于邪异门的势力范围,但也不是我们无法触及之地,门主曾经说过无论徐大人和阳捕快遇到了什么麻烦都要尽力相帮,这一句如今依然有效。”
“看来我们是不得不一错再错。”阳春开玩笑道,“我与石护法相识多年,竟从未一同喝上一壶好酒,兰溪路远,也不知日后是否还有机会,不如今日就来一场不醉不归如何?”
“呀,阳捕快还是莫要害我了。”石无遗故作害怕地连连摇头,“我若是将阳捕快灌倒了,只怕就得一口气在床上躺个半年呢。”
阳春不解其意,却见石无遗慢慢地侧过了身,向旁边挪了两步,目光瞥向另一处。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从水汽迷蒙的远处逐渐显现一道人影。如果将穿越的梦中时光也算进来,阳春没有见过他的岁月基本可以以“年”为计数单位,但难道他从未进过她的梦吗?
“师父!”她唤道。
那人的脚步加快了几分,瞬息之间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动作是那么迅捷,以致于有那么一瞬间,阳春以为他会抱住自己,但事实上他成功地在她面前三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你好像又长大了。”封寒说道,但他的语气中却没有太多的喜悦。阳春早就过了能继续长高的年纪,他能判断她成长的依据仅仅是她面上、眼中增加的疲惫,这也许不应该用“长大”来形容,但如果不这样说,就太令人心中酸楚了。
“师父却好像更年轻了。”阳春说的是实话。也许是因为终于达成与浪翻云一战的夙愿,封寒虽然依旧习惯性地冷着脸,却没有过去那种压抑的“苦大仇深”之感,眼中的神采也越发像个年轻人了,更不用说他因为功力精进而越发接近鼎盛年华的身体。
她为他的进益感到高兴,却也忍不住为两人间好像怎么也消弭不了的差距而苦恼。
作者有话要说: 阳春表示她才没有失业呢,就是公司一下子从市中心搬到了郊区。
估计这一部分末尾风行烈就要重新入团了,然后阳春再进一个副本后就是大事件
☆、第二章
阳春十分思念封寒,这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当她真的面对他的时候却总有说不出的尴尬,她希望他能看出自己的心思,又将那些也许不怎么成熟的感情小心翼翼地掩藏。
她和封寒一起离开了邪异门,坐在同一艘船上,封寒自然地拿起了船桨,娴熟地操纵着船只的方向,而阳春则双手抱膝地坐在他的后方,看着水里的一圈圈波纹。
“你真的打算去兰溪吗?”封寒忽然问道。
“徐大人虽然经常表现得胆小如鼠,但一直坚持不懈地把惹事作为习惯。他自己作死也就算了,我可不希望徐夫人和徐公子受他的拖累。”阳春说道。
“作死?”封寒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低笑了一声说道,“你这几年也算是去了不少地方,不仅吃了各地的点心,连各地的话也都学了些,倒确实是比小时候机灵了不少。只是兰溪那块地方你应是未曾去过吧?”
阳春“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会很辛苦的。”封寒说道。
很难想象像封寒这样的人会说出“辛苦”二字,他是个极善于隐忍的武者,酷热严寒加身也不能让他的眉毛皱紧半分,阳春将要面对的那些对他而言本应是连提都不值得提的东西。
“不会的。”阳春回答道,“我问过那些去过兰溪的人了,他们说那里的瓜果很多,也有很多好吃的甜点。而且听说那一带民风淳朴,邻里之间很好相处。”
“是吗?”封寒的回答有一些不置可否的感觉,他在说完这两个字后忽然沉默了下来,阳春也没有可以与他畅谈的话题,船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闷闷的,就像他们以前刚刚认识时的那种感觉一样。和那时候一样,先打破这种距离感的人是封寒。
他将一个布袋抛到阳春的怀中,就像是当年他将一串唐人塞到小阳春的手中一样。
“我比你先到邪异门,他们招待了我一些吃食,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就顺便拿了一些。”封寒说道,他似乎丝毫不在乎自己这种被请客还打包的行为对于他这样地位的江湖高手而言会显得有些丢脸。虽然他没有将头转过来,依旧保持了专心致志划船的样子,但阳春总觉得他在催促自己吃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