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朋友————jennyphantom

声音顿了顿，然后他清冷的嗓音在夜里显得特别清晰：＂是．＂
小气鬼！说句好听的让我得意一下会死啊．
有点灰心地卷了毛毯翻身背对着他，朦胧中他模糊地说了什么．
虽然含混不清，但还是传进了我的耳朵．
＂才怪．＂

亲密朋友［三］
ＭＹ　ＤＥＡＲ　ＦＲＩＥＮＤ
不知不觉过去了几个月，我还是和往常一样，放学就去仓库见风，有时也会在仓库过夜。
秦衍对我的态度在那夜过后奇迹般地转了一百八十度，不再来找我的麻烦，遇到的时候只是冷冷地从鼻子里哼一声，反倒着实让我不安了几天。
当我把心里的以后告诉风时，他只是神秘地一笑，肯定暗地里又背着我不干好事。
不过说真的，风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人，我在学校里渐渐过得轻松起来，尽管大家有时常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我，像躲怪物一样逃得老远，但毕竟，我在学校里任人欺压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目前开始频繁地夜不归宿，虽说身为酒吧招待的她时常不回来在我看来是正常现象，但像这样一两个礼拜都不见人影，也实在是让人心里没底。
所以当我在桌子上拿起她写给我的信时，心里最后一线希望都不知不觉地流走了。
小枫：
你已经长大了，会照顾自己了，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没有给你和平常一样的生活，很抱歉，希望你幸福。
桌上堆满了证件，房产证，出生证，和我的学生证，身份证等。信封里有一沓钱，粗略地看下，差不多是三万元，下面压着一张照片。
是母亲，抱着刚出生不久的我。平日浓妆艳抹的脸上只画着淡淡的素妆。表情似笑非笑，眼神温柔，嘴角却微微下垂。照片上的我睁着大大的眼睛，双手前伸，朝镜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
＂妈......＂我对着照片喃喃，眼底的一丝湿气哈容易咽了下去，我开始抽着鼻子整理凌乱的客厅．
那张照片被我小心地夹在抽屉的最底层．
＂这么说，她离家出走了？＂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平静地不起波澜．
＂恩，他留下了钱和证件，大概不回来了．＂我在床上蜷成一团，声音发闷地回答．
对方只是长时间的沉默．r
＂风，我有个请求．＂我握紧话筒．
＂什么？＂
＂你搬到我家来住好不好？＂很奇怪，一口气问完，心里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好象很久以前我就在这么想着了．
＂不行．＂他拒绝得干脆．
＂为什么？＂我急了，把话筒凑近嘴边，＂你搬过来不是很好嘛，我家房子不小，而且你也可以不再住在仓库里，我们有个伴，也不会寂寞．＂
他没出声，我的声音小了下去，＂我知道我不能强求你，我只是希望．．．希望．．．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他还是没有说话．
有点失望，准备把电话放下的时候，他开口了：＂你．．．希望我和你住在一起？＂
＂当然！当然了！＂心里一阵狂喜，我重新抓起电话大叫起来，＂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
那头传来他的轻笑声＂枫，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对吧．＂
＂恩！＂
＂一直都在一起，不分开对吧．＂
＂恩！恩！＂
＂你不害怕吗？＂他突然问．
我一口气没回过来，愣了很久才消化了这句话。
是啊，我不怕他吗？躺在台阶下老师惊恐突出的双眼睛，秦衍眼中掩饰不住的讶异，同学们躲闪的目光．．．
许风，他是怎样一个人，我不知道．
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又怎么会怕你？
＂还是会怕的吧．．．＂他轻轻地笑着，＂我看还是．．．＂
＂不！我怎么会怕风呢？一点都不怕，你住过来吧，不是你说的吗？我们不分开啊．＂我对着电话那头骤然大吼．
他可能被我高分贝喊叫震慑住了，半天叹了口气＂好吧．．．我住过来．．．什么时候．＂
＂今天，就现在，好不好？＂我兴奋极了．
＂啊？＂他啼笑皆非，＂有没有搞错，我还要和托我看仓库的人说一下，并且总有东西要搬来吧．＂
＂不用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带，我这里都有啊．＂我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准．＂
＂但我总要和人家打个招呼吧，＂他无奈地说，＂这样，明天下午我就搬过来，怎样？＂
＂恩！那我一放学就来帮忙．＂
＂不用，你放学说不定我已经在你家了．＂
＂钥匙在门口的花盆下．＂
＂知道了，早点睡吧．＂
＂恩！嘿嘿．＂
＂你傻了啊．．．＂
果然，第二天，当我迫不及待地撞开房门时，风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带着一贯淡淡的笑意．
＂枫＂他笑，在那撒满房间的暖红阳光下，他的嘴角弯起完美的弧度，我手中的书包落地．
＂啊，果然已经到了．＂拉着他的衣袖，＂你真的来了．＂
＂废话，答应你的事，还会有假？＂他的笑意更深，一把把我拉到身前．
＂我真高兴，你希望和我在一起．＂
＂当然了．＂我撅了撅嘴，＂我们是好朋友啊．＂我扶着他的肩膀，闻着他身上清新的味道，舒服得眯上眼睛．
＂．．．．．．＂他的手犹豫了一下，环住我的腰，＂就只有好朋友而已？＂在我耳边轻轻地问．
我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是最亲爱的人．＂
＂那还差不多．＂他的手一紧，两个人就面对面贴在一起，距离近得可以看清他琥珀色瞳孔中映着小小的我．
那个下午，我们互相听着对方的心跳声，任时光一点一滴流逝．

亲密朋友[四]
MY DEAR FRIEND
＂怎么了，心情不好？＂我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问．
我们住在一起已经四年了，我高中毕业以后就没有考大学，而是在离家不远的一家印刷工作室帮人设计设计广告什么的，挣点钱过日子．
日子平淡得不起波澜，每天就是上班，下班，买菜做饭和风一起吃完后静静地躺在床上看书．
风还是没有变，只是个子拔高了，他没有像我一样出去工作，而是呆在家里帮我料理家务．有时候看着他围着围裙拖地擦桌子之类的，都很想笑．
不过很幸福，能够两个人一起在厨房里为了当天的鲫鱼是红烧还是清蒸吵架，为了饭后谁洗碗猜拳．毫无顾忌地一起洗完澡后并肩躺在床上看我从地摊上淘来的旧书，然后关灯睡大头觉．
我许枫一辈子就这样，够了．
只是风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奇怪，我虽然装作没看到，但是抵挡不住他渐渐忧郁的目光，那种感觉，就好象他要从我的身边离开一样．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会发寒．
初见他的时候身上乖张到有一丝邪气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
他本就不是个爱说话的人，现在更是一天都听不到三句话．
就像现在，明明已经半夜了，却还不睡，一个人趴在窗台上不知道想点什么．
＂别告诉我你的家乡是火星，你现在想回去了．＂我调侃了一句，下床坐到他对面，托腮看着他在月光下千流百转的棕色眼眸．
无论什么时候看，他的眼睛都像一个旋涡，把人吸进去一般。
＂你不睡吗？都已经一点多了，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么．＂风叹了口气，宠溺地摸摸我的额头，＂乖，继续去睡，不然眼睛又要红了．＂
他已经习惯了我小孩子般的脾气，几年来，从一开始被我某些愚蠢的举动气个半死到后来的包容，可能在他的心里，我是个弟弟般的存在吧。
＂什么啊．＂我打开他的手，＂你不陪在我边上，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笑了一下，关上窗，搂了我的肩膀按回床上把被子拉好，然后躺下来．
卧室的空气带着夜晚特有的清新，时钟滴哒滴哒的声音把房间衬托得更静谧了．
我经不住睡意，刚要沉沉入睡，就听到他那里传来轻微的叹息：＂枫，你不要恨我．＂
啥？！e
我睁开眼睛，一回头对上他闪闪发亮的眸子．
＂原来你没有睡着啊．＂他有点不安，＂快点睡吧．＂
＂你刚刚说什么？＂我拉开被子抓住他的手，＂什么叫我会恨你．＂
＂你听错了．＂他抽回手，帮我重新把被子盖好．
＂你告诉我啊，＂我不依不饶地追问．就不相信他能装傻装到底．
＂你别问了．＂他的口气开始不耐烦，转身背向我．
＂我就要你．．．．．＂我刚说了一半就被他打断：＂我叫你不要问了你没听到么！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语气很强硬，他从没对我这么说话，为什么今天会这么生气？
闭上嘴，转过身去对着窗户，摸着手上温凉的珠串，眼底有水气一点一点浮上来．
鼻子也有点发酸，笨！不要哭啊．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抖成一团．
我知道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看着我，但就是不想回头去看他，他到底隐瞒了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总是那样看着我，好象会突然离开我一样，我连问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头昏脑胀，眼睛肿得睁都睁不开，对镜子一照，十足一张猪脸．
风在厨房里忙着把早饭端上桌子，看到我走出来只说了一声＂早，快点吃了去上班吧．＂
除了＂恩＂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拖拉着蹭到桌子前，咬了口包子，淡然无味，喝了口粥，呛了下，咳嗽着放下手里的事物。
风就坐在对面看我吃，这个时候递过来一杯水，我接了，却没有喝，用袖擦擦嘴，把杯子往桌子上一顿。
＂你干什么？＂他皱眉．
＂告诉我．＂我望向他，简单地说．
＂吃你的饭，＂他站起来．
我拉住他的袖子，他微微楞了一下，我们两个就这么奇怪地僵持着．
到后来还是他开口了：＂不要逼我好么？＂
我瘪瘪嘴，腮上鼓起一块．
他看到这个经典的表示生气的方式，还是忍不住笑了，捏了捏我的脸颊：＂乖，没事的，快点吧，上班要迟到了．＂
接下来我默默地吃完了早饭，默默地在玄关换衣服，默默地穿好鞋子，用蚊子声音跟他道了个别，就＂蹬蹬蹬＂冲了出去，脚步很响．
一整天恍惚地工作，设计被打了Ｎ次回票，到后来老板几乎气得用帐本敲我脑袋．
＂我回来了．＂没精打采地推开门，风不在．
＂风？风你在不在？＂奇怪了，他从不出门的．
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柜子上，进屋去找他，厨房没有，浴室没有，卧室也没有，阳台上也没有，他去哪里了？
我坐在沙发上，从傍晚一直等到天色漆黑一片．
然后朦胧中听到＂喀＂地一声轻响，灯打开了．
我几乎是同时跳了起来，大叫：＂你怎么才回来！你不是从不出门的么！你都到哪里去了，我担心了一个下午！＂
他白皙的脸上面无表情，琥珀色的眼朝我这里一扫，我立刻噤声。
接下来就是久久的沉默。
我蜷缩着身体躲在沙发上，听着他从客厅走到厨房，热了热饭菜再走回客厅，他吃完了饭，走进浴室，灯亮了，随着水声响起，我把头埋到膝盖中。
风怎么了...
肚子咕鲁鲁地叫着，我从踏进门以后还没吃任何东西，就这样一直等他到现在，而他，好象就没有看到我一样.
＂风．＂看到他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我试探地叫了一声，但是他没有听见，径直从我面前走了过去．
＂风．．．你怎么不说话．．．＂我凑到他跟前，小小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说啊，你告诉我，我改就是了．＂
还是毫无反映．
我有点害怕地用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他的眼睛根本就没有动过．
我惊慌起来，跳下沙发，伸手去摇他，可是手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我大骇，一绊跌倒在地上．e
我．．．我怎么了．．．是不是幻觉？
颤颤地用手去抚触他的脸，手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就像穿过空气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从地上爬起，退后几步，不敢相信地摇着头．
这不可能的，绝不可能，到底怎么了．．．
风．．．风．．．风！！！！！
＂喂喂，枫枫你怎么了？醒醒！＂一只手推着我，我翻了个身，冷不丁从沙发上摔了下去．
＂哇！＂随着一声惊叫，我坐在地上揉着屁股．
风哭笑不得地看着我．
＂原来你回来了！＂我顾不上痛得要命的屁股，上前一把抱住他，＂我梦见你不理我了，我还梦见我．．．我．．．＂
＂你的手从我的身体里穿过去了．＂头顶上传来闷闷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抬头，＂我不是说梦话吧．＂
＂不是．＂他紧紧地抱着我，＂你没有做梦，是真的．看来，是把真相告诉你的时候了．＂

亲密朋友[五]
MY DEAR FRIEND
＂是．．．这样．．．＂我软软地窝在风的怀里吐出这几个字．人格分裂，这是什么？
风好端端地站我我面前，怎么可能是我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呢？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没骗你．＂风把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轻笑，像极了一开始认识的那个他．
也是这种有点邪恶的笑，却一下让我沉醉不知身处．
这个为我报复所有欺负我的人，甚至为我杀人的男人，竟然只是我人格中的部分，他是不存在的．
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人而已，怎么会．．．．．．
捏捏他的手，温热的，他身上清新的气息始终让人有着莫名的安心感．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这么突然提出来的假设，我怎么会相信？
＂你知道吗？你已经开始消失了．＂风握紧我的手，摩挲着那串光滑的黑曜石手链，＂你梦见你的手从我身体里穿过去，那不是梦，我渐渐实体化，开始取代你的位置操纵你的身体了．＂
＂恩．．．那有怎么样？＂我还在云里雾里，随口回答了一句．
＂什么叫怎么样？＂他生气了，一把把我翻转过来对上他的脸．
望着他咬牙切齿的表情，我一阵心虚．
＂虽然我百般不愿意，我的精神力比你强！我没有那个愿望，但我操纵你身体的力量却在日益增强，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变成我，我就会变成你，你会消失！会只剩下我！你懂不懂？！＂他大吼，剧烈地摇着我．
我会消失．．．．．．他会取代我．．．．．．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许枫这个人，取而代之的，是许风．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很小的时候就在想的问题。
现实中的我，有着＂我＂的感觉，操纵着自己的身体，感受到的一切都是通过＂我＂这个媒介存在着．
那，如果有朝一日我不是我了呢？如果现实中的＂我＂消失了，那这种感觉还会有吗？
又或者，我消失了，感觉却还保留着，只是已经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这个身体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又创造出另一个＂我＂．
这样想想就头痛的问题，还是孩子的我却乐此不疲地反复思考，把它当成了不起的发现．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才觉得没有那么伟大那么好笑，反之，只有悲伤和彷徨．
＂枫枫，不要哭，你看你，怎么又哭了．＂风用手指替我撸去泪水，把我往怀里带了带，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摇晃着．
＂我．．．我只是在想．．．这样下去，＂我抽泣着抓住他的手，＂我和你，是不是只能剩下一个？＂
＂恩，也许吧．＂他叹出口气，＂现在看来，很有可能留下的是我，消失的是你．＂
他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很害怕吗？＂
被他那样望着，什么分裂，什么留下，什么消失，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一直这样抱着我，一直这样看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就算风是我人格的一部分，就算他是我想象出来的，又怎么样？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真正对我好，真正爱我的人，只有他陪着我，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