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更加谨慎地控制自己的呼吸,极力和树木周围融入一体,双眼如狩猎的鹰隼一般,静静盯着出入口。
再把感官的敏锐调动到极致----不依靠小宇宙也只能听到星楼中传来,东西倾覆的声音,依稀争辩的声音!德弗特洛斯和有个人在里面发生了冲突!
教皇今晚根本还在山顶,那么----
“砰”一声闷响,悬崖上,高高星楼的门被从内部猛地撞破,德弗特洛斯跌了出来!
我大惊失色,又有一个金灿灿的身影,一手捧盔,从星楼缓缓步出,暗夜里他白皙的脸色就像无暇的大理石,泛着毫无瑕疵又冰冷的光。阿斯普洛斯!
“德弗特洛斯啊,出生在凶星下的人,是被忌讳的存在,你是靠谁才能活到今天的呢?”
“你千万不要想可能取代我这事,你小子还是顺着我这个兄长的心意行动吧!”
话音一落,我看到阿斯普洛斯朝原本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德弗特洛斯勾了勾手指,而德弗特洛斯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只是----身为冥府傀儡师的我,当然能看清楚,他的四肢都以一种绝对不自然的角度僵硬着,德弗特洛斯就像被阿斯普洛斯操纵着身体!!
“现在你的身份被希绪弗斯他们认可了又怎样?生即代表黑暗的你,即使……凶性大发,为了报复暗杀了教皇,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是吧?老二!?”
阿斯普洛斯微微笑了,“走吧,德弗特洛斯,我可爱的弟弟----就让你帮我,完成一件大事!再没有比你,更强的傀儡了!”
说话时,他的视线若有若无般往我藏身的密林看了一眼,但,终究没有下来一探究竟,他转身对德弗特洛斯说道,“时间不多了,我和你还是赶紧去办正事。假如有些躲躲藏藏的小老鼠,就暂时先放过吧。”
我被噎得半死,眼睁睁看着阿斯普洛斯打开了异次元通道,和已经连自我意识都失去了的德弗特洛斯一齐消失了----他们打算空间跳跃去哪里,还用说吗?
教皇厅啊!阿斯普洛斯打算叛乱杀教皇!!就在今夜!!
可是希绪弗斯今夜不也在教皇厅履行助理职责吗?阿斯普洛斯一定是乘其不备地突袭!!!
我急了,掉头就往圣域山上狂奔,只恨自己没有再携带黄金箭和弓,能够及时朝他示警----希绪弗斯你可千万不能被伤到啊!!
树枝摇曳划过我的脸,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必须掩盖小宇宙,整天装成无能的软弱人类----我一边冲,一边把呼唤冥衣的打算又挂在了舌尖,如果希绪弗斯陷入苦战,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风在耳边呼啸----我真讨厌,装成只能狂奔的普通人类!!该怎样最快示警?该怎样?!
黑暗中第一宫白羊宫的轮廓浮现,渐渐近在眼前,史昂站在宫门口,好奇地看着我从山下冲上----“米诺斯你?”
我朝他扑过去,一把抓住他胳膊,把他当成了筛子似地凶悍直晃,“快!带我去教皇厅!用瞬间移动!!“
“喂喂喂,镇定一点!你怎么了啊?米诺斯?!”
我喘着气,“快带我去!希绪弗斯!希绪弗斯也在教皇厅!”
“等等,今天教皇打算封闭冥想,已经遣退了所有人啊,我还和希绪弗斯一起离开的那里,现在教皇厅是禁止打搅的,你要去干嘛?”
“什么?”我听到这话,眼前一亮,“你是说希绪弗斯现在在射手宫吗?”
“应该吧。我没看到他离开山上----喂喂!米诺斯你跑什么啊!我带你瞬间移动去射手宫好了!”
来到了最熟悉的人马射箭雕塑穹顶之下,我顾不得谢谢史昂,自己风一样地往里冲----在书房门口,猛地撞到了一个人怀里。
“希绪弗斯!”我嗅着熟悉温暖的气息,激动得一把环住了他。
他伸手揉了揉我被磕到的头,抬眸看到还有史昂跟在我后面----轻轻咳了咳,“米诺斯啊……怎么了?怎么失态慌慌张张的?”
“我……”我深深埋在他肩头,脑子已经略清醒了点,开始急速飞快计较,到底怎样做最好?让希绪弗斯做最后赢的那个人,再当一回,拯救圣域的大英雄!
如果山顶阿斯普洛斯杀了教皇,希绪弗斯正好赶到目睹一切,还有史昂这么个最棒的证人在,当即集合所有在圣域的其他黄金圣斗士,以叛乱罪,杀了阿斯普洛斯!杀不了阿斯普洛斯也能把他从圣域除名,总之死活都让他投身冥王军!
如果教皇杀了阿斯普洛斯----塞奇的老胳膊老腿要打过阿斯普洛斯?不不,必定有一场艰险苦战,那么希绪弗斯出现得正是时候!!可唯一的问题是,对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阿斯普洛斯,对受到操纵的德弗特洛斯,希绪弗斯他会不忍心啊!!
我果断选择第一个一石二鸟的法子,教皇和阿斯普洛斯都去死好了!那么现在,只需要拖一点时间就可以!!
于是,我抽抽鼻子,装作惊魂未定的样子,“希绪弗斯……你原来在射手宫!我以为你在教皇厅哪!”
他安抚地环住我双肩,“别急,米诺斯。教皇今天提早遣退了我们。怎么了?”
我忽然觉得教皇不同寻常的行为也许是----但,阿斯普洛斯和德弗特洛斯联手,实力可怖,胜算太大了!教皇有所准备又怎样?他今晚依旧很可能被背叛的双子座杀死!
我深深呼吸几口气,又拖时间道,“这个事关重大,可我不是在造谣乱说,希绪弗斯,史昂,你们相信我吗?”
两人都大吃一惊。希绪弗斯笃定地捧起我脸,点了点头。
“我刚刚在圣域里面溜达,无意中看到----”
话说一半,我又语无伦次地冲史昂道,“德弗特洛斯呢?他是不是在白羊宫?!”
史昂皱了皱眉,“德弗特洛斯他今天心神不宁,我劝他放开心胸四处走一走----大家都会渐渐认识他的。”
“那我就没看错了!希绪弗斯!”我又迅速拉起他的手,仿佛要汲取支持的力量,“我刚刚看到,阿斯普洛斯他回来了,他还拉着德弗特洛斯,要……要……”
我故意结巴着。希绪弗斯眉头皱了起来,依旧和蔼地安抚我,“别害怕,米诺斯,慢慢说。”
“要杀了我们所有人,还要杀了教皇和雅典娜!”
这石破天惊的话一出口,他们两大惊失色,而我,故意磕磕巴巴将看到的那一幕叙述了一遍后……史昂和希绪弗斯当即面色肃重,一齐往教皇厅赶。
我被叮嘱留在射手宫,托腮看了看窗外大火钟的时间,心想,被我拖延了这么久,应该已经干掉教皇了吧?那么,阿斯普洛斯,你等着受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政委接触的米渣,已经是怎么看都无可挑剔的,温柔款。
政委还没见过最凶残的米渣。
第67章 黑暗吞噬
我估量着时间,阖目静静感受,却一直没有察觉到山顶的教皇厅有召唤黄金圣斗士的信号传出,甚至没有感到希绪弗斯或者史昂的小宇宙爆发----怎么搞的?他们没有召集其他人铲除叛徒,自己也没有和那对孪生兄弟交手?
这意味着,叛乱的过程或者结果,和我预想的不一样?不过反正其实我关心的也只有一个人----心爱的希绪弗斯在得到了明确示警的前提下,不可能被阿斯普洛斯或者德弗特洛斯给突袭重创啊!
窗外,那座大钟上幽蓝跳跃的火苗又熄灭了一格,还是察觉不到丝毫动静,我皱了皱眉,干脆不顾希绪弗斯走前对我的叮嘱,独自离开了射手宫,毅然向着山上他们赶赴的地方奔去。
深夜的寒风吹得圣山上的落叶发出沙沙声响,沿着石阶向前冲,步履将枯败干枝踏得碎裂声,像放大了一般在这无人的山路上清晰回荡。
黑暗里,前方路上传来的细微异动,逃不过我的耳朵。
我向上方仰脸,看到自浓得化不开的阴暗处,有一个黝黑的影子在缓缓移动----同时嗅到了风中,浓重血腥的味道----见了血的果真才叫叛乱!
暗自提高防御,我盯着看,只见往下一步步沉重挪动的那双脚,绑腿上沾满血迹----目光再上移,衣衫粗服破损不堪,这是德弗特洛斯!
我还没能看到他的脸,就已经先瞧见了,这个一步步走下来的人,手臂中紧紧环抱着的躯体……垂曳的长发,紧闭双目灰白的脸,已经失去了生命的阿斯普洛斯!
这具躯体依旧身穿黄金圣衣,只是胸膛位置成了个狰狞的血窟窿----活像一只象征高贵权威的黄金酒杯终于倾倒,泼泻了一大滩。原本蕴藏的腥红液体汩汩流干,最后杯中犹残余一口半干涸的葡萄酒色。
我冷静地想,阿斯普洛斯终于死了,还有一点儿欣慰:他没法开口对希绪弗斯说,我和他一样,有黑暗之心,冷血无情。
只是,这不可一世的他,是怎么死的呢?眼见德弗特洛斯这模样----他托着哥哥沉重的身体,径直一步一步,腿像灌满了铅,迈下漫长的石阶。当走过静默的我身边时,下颌微微抽动了动----但终究什么话也没有,像承受着撕裂剧痛一样,咬牙继续往下走。
与我擦肩而过的那刻,我看清了他的眼睛……在哭吗?德弗特洛斯?我心里忽然有些乱,望着他的离去背影,张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默默看着这对一生一死的孪生兄弟在山路上越走越远。
一阵狂风吹得枯叶飘零,失去生命的叶片也依旧被强势的风牵引,不停转着漩涡。我的眸光落在其上,出神盯着,直到有一双温暖的手,从身后轻轻搁在了我的肩膀上。
“米诺斯……”
希绪弗斯的声音传来,在我耳边犹如天籁,我猛地转过身----他浑身上下半分伤都没有。可是,那双凝视我的眼睛啊----
面对我,他深切沉痛的双眸,压抑紧咬的颌,无不显示正遭受极大痛楚----怎么了?希绪弗斯?
我试探着握紧他指尖,见他难过,自己也不可遏抑地跟着难过----“希绪弗斯?”
结果,听到他轻声说,“对不起,让你看到刚刚那一幕惨剧……抱歉,我和史昂还是晚了一步,我们晚了一步才赶到。”
“教皇他……?”
“教皇无恙,只是……德弗特洛斯不得不亲手杀死了阿斯普洛斯。”
“如果我能够早一点察觉,早一点赶到,也许----”希绪弗斯居然悔恨道,“米诺斯,是不是我假如早一点退出教皇竞争,早一点和阿斯普洛斯深聊,关心他内心所想,一切就不会发生呢?”
我凝望他眼中神情,无言地紧紧攥住了他,牵着他22 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希绪弗斯低低垂下头,长发遮住了眼睛。可负罪感,又箍在了他的心间。
见他这样,我对于教皇散布那个由希绪弗斯继位的谣言愤恨,有如排山倒海般汹涌----塞奇怎么不死呢?
这老狐狸一样的老东西,原来早就在教皇厅埋伏下处女座的阿释密达这一路援兵,大约是阿释密达用睿智的佛法解开了德弗特洛斯的心灵桎梏,让他从哥哥的控制中脱身----那一头,阿斯普洛斯果然以压倒性优势制服了教皇,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时,没料到原本应该服从指令杀死塞奇的弟弟,一拳击向自己的心脏----
等希绪弗斯和史昂赶到教皇厅,映入那双一贯温柔眼眸的,是一副惊心惨烈状:阿斯普洛斯最后跌坐在垂幕之下,浑身鲜血愤恨不甘地说,即使是死,他也要回来接手教皇位置。
这就是,阿斯普洛斯对于教皇塞奇质问为什么要踏进邪念陷阱的回答!听史昂说他临终前还对自己施以了什么偷学而来的幻胧魔王拳----这下到了冥府的灵魂,也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了。
打探清楚了事情的大概经过,我更加恼恨,在心里代替阿斯普洛斯把教皇宰了----塞奇为什么,还要当所有人面提起,希绪弗斯已经辞退了教皇候补,宝座应该是阿斯普洛斯囊中之物这话!?这让将死的阿斯普洛斯怨恨不已,更让已经被神谕折磨了多少年的希绪弗斯又陷入自疚了啊!!
是的,自疚。双子座黄金圣斗士因叛乱死去,德弗特洛斯则远走他乡自我放逐----还带走了那件黄金圣衣。这样的变故下,圣域有些人心惶惶,一时不少流言各种猜测浮动。这个时候,是谁协助教皇控制局面及稳定善后?!是其实深深自疚难过的希绪弗斯!这算是又被圣域冷酷利用了一回,榨取他的能力吗?
重重的繁忙事务令他早出晚归更加忙碌,可是,我瞎了才会看不出,那隐藏在温柔亲和态度下的真实内心:他在难过。
希绪弗斯难过于自己从小就认识的好友,那个“温柔善良,一直攀登巅峰”的阿斯普洛斯竟然这样死去,难过于德弗特洛斯不得不亲手杀死相依为命的哥哥----于是反复在心底问自己,是不是原本有机会,让这一切不发生?
我极心疼他,用尽方法小心照料抚慰,同时更唾弃圣域,愤恨之上添了恶心,因为“女神的宽宏善良”----雅典娜和塞奇还是在墓园中,为背叛的黄金圣斗士阿斯普洛斯竖起了一块纪念石碑,彰显圣域的大度博爱----这作态,差点没把我恶心死。估计下到冥府的阿斯普洛斯假如有幸看见了,银河星爆一招毁掉这玩意。
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最强的黄金圣斗士之一居然叛乱一事,被圣域以一种又往脸上贴金的行为画上了定论的终止符号:女神当然是博爱的,教皇当然是睿智的,看穿挫败了叛贼的意图,更宽宏大量原谅他,多么高尚伟大!
而在一个寒风刺骨的冬日深夜,我陪着希绪弗斯一起前往墓园,目睹一块新立起的岩石上,斜斜刻着黄金圣斗士,阿斯普洛斯。我盯着地上的石头碎砺,心想,以他的能力和对圣域这套作态的藐视与憎恶报复心,在第一狱遇上路尼就会有一场惊动冥府的好戏,没准,死了的他还会知道我的身份呢。
再瞟一眼,又不愉快地想起了那场刻着希绪弗斯名字的可怕梦魇----我望向静静伫立在碑前的黄金羽翼,一时也无心计较他对明明是个贱人的雅典娜萨沙的忠诚爱戴----
我忧心地看着,他面容平静,脸颊却明显瘦削了……唉。
该怎么继续开解他呢?此时此刻,当然不能直说阿斯普洛斯是活该,更不能无所谓说,放心,阿斯普洛斯的死亡即重生----
我故意屹立寒风中,让长发被吹拂,装作感到冷而打了个寒噤,希绪弗斯的注意力总算从这个死了的人身上转移开,抬起臂膀伸展羽翼为我挡下一阵狂风,他又抬头仰望了望浓墨色的天幕,长叹一声。
他望着碑石,惆怅道,“阿斯普洛斯,以前你说过我作为年长之人最心怀宽广,我说出的话令你信服。那么请再听我说一次。”
“很抱歉,我没能令你及时醒悟……不过我们的约定,我一定会遵守。我会,自己创造自己想要的光明未来,会连同你那份,一起守护圣域,守护名为圣域的,人的世界!”他说完,浅浅冲墓石点了点头,携着我的手,毅然转身。
我望着他坚毅的神情,心中千头万绪,阴霾渐生。唉,希绪弗斯,你就如此抗拒被“黑暗”吞噬的未来?可是……我这个“黑暗”依旧要用尽挥身解数,“吞噬”你啊。你总会明白,一切都是雅典娜他们歪曲污蔑冥府----你明明发自肺腑地喜欢我,认为我美,总不能我换个冥府的来头,你就把内心真实感受统统推翻吧?
怀着一点点忐忑及满满忧心,那个晚上,我端上热腾腾的牛奶塞到他手里,见他依旧饮不知味,我叹息一声,对他直截说,“能和我一起离开圣域吗?希绪弗斯?”
“离开……圣域?”他吃了一惊。
“不用是现在……希绪弗斯。我知道你是战士,要为圣战贡献力量。”我低头斟酌着试探用词,“但,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去别的地方。大地之上,天幕之下,总有地方能够让你高兴地,放松自在地生活。”
他望着我,忽然微微笑了笑,“好像很久之前,哥哥也对我提出过同样的邀请呢……”
我心微沉,“是啊……你拒绝了。”
希绪弗斯揉了揉自己的头,温柔道,“米诺斯,对不起,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你有些心烦意乱吧?”
我缓缓倚着他下滑,最后无比柔顺地伏在他的腿上,“我只是……不愿意再听你说对不起,希绪弗斯。你一直自疚,一直都辗转难眠,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快对你无计可施了。”
他略捧起了一绺我的银发,在指间摩挲着,轻轻叹息道,“看来是我最近的状态,让你难过了……善良又体贴的米诺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