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叔 第二部 荒灯————逐渐冰冷

作者:逐渐冰冷  录入:12-26

"祥子嫂,你手上拿地是个啥呀。"
祥子嫂故作端详一翻:"还能是啥,面杖呗!"
"啥面杖,我看就像个鸡!"
哈哈哈......媳妇们哄笑起来,都知会是说祥子家伙小
"祥子嫂,你们家祥子该有五六年没回了吧,别说面仗,就是面条也成啊!"
祥子嫂臊得脸通红:"我呸!老娘先给你根槌插你那张骚嘴。"
那媳妇边躲边笑:"你能见过棒槌啥样?先求求二锁子媳妇,叫她男人解开裤子给你瞧瞧罢!"
玩笑开到自己头上,心骂着这些下流没臊的,崔二妹脸上讪笑,有苦说不出,结婚一年多,还没有和丈夫圆房,开始是生下银花后坐月子,后来银锁出门在外,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两回面。
开始还觉得男人体贴,慢慢的就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平时不言不语的男人,不经意间对人好时,女人又甜又疼,甜的是终于嫁了个知冷知热的人,疼的是实在得像个孩子,一是一,二是二。就是这样的人,总觉得隔着层什么,崔二妹琢磨出原因,过去的经历自己心里都有疙瘩,何况男人?她是个有主意的女子,男人心眼实心肠却软,只盼着日子久了淡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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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蚯蚓一样爬在男人黑油油的强健脊背,将背心浸的透湿,顺着经络凸起的小腿肚子滑下,一滴滴滴在地上,老天爷不顾惜,刚入三伏,顶在头顶的是铁打的熔炉,踩在脚下的是冒烟的刀板。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工地里打夯声,搅拌声,倾泻声,轰隆的机器声都一寂静下来,包玉蛟气急败坏的赶到的时候,倒在地上的汉子,紫乌乌的嘴角不断吐出血丝气泡,如同一条濒死的鱼
一根指粗的废锈钢筋末入喉咙,从肺叶斜斜穿出来,那事故发生前一秒钟还在进行氧气交换的呼吸器官因为巨大的惊诧抽搐着被迫暴露出来,还在运转的细胞得不到氧气,鼻孔条件反射的张大,在凹陷面部形成两个黑洞
一吨多重的废料砸下来,瓦砾堆中扒到强壮汉子,成了肉泥,没有了形状。
死寂的沉默蔓延着,包玉蛟不动如山的国子脸铁青铁青,剽悍的年轻汉子们傻了似的望着惨不忍睹的工友,没有人敢上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包玉蛟默默的走上前,人群才如梦初醒的让出条路
"没气了。" 包玉蛟颓然的坐倒在地
短暂的空白过后,惊悸和恐怖的情绪第一次浮现在人们脸上,很多第一次出门打工的还在望着尸体发呆,不相信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生生的给砸成肉饼。
"为什么要张嘴呢?"有人低声喃喃
"都一样,老天要收你,闭着嘴巴也得给砸死。"另一个民工嘀咕
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人,包玉蛟强自镇定下命令道:"把场子收拾一下,停工一天。"当务之急是处理后事和稳定人心,他不能乱。
清理完废料,已经是傍晚,扒完小半碗饭,银锁回到住处,潮湿的大通铺散发出阵阵霉酸味,工舍的条件并没有包玉蛟夸耀的好,洗个澡还要花两毛钱,除了手上有几个闲钱的一般人都舍不得,宁愿这么腌臜 着,或者把钱存着去嫖二十块一次的发廊妹,本来还沾沾自喜睡了城里女人的汉子,后来才晓得城里女人没有几个干这行。
这些正当壮年的男人长期忍受着压弯脊梁的繁重劳动和性饥渴的折磨,无论扒多少米饭都填不满,哪怕冒着染上脏病的风险。
"操他妈的!老子明天就去嫖,赚钱为的啥?还不知道哪天是死是活!"
没有一丝风,身上汗津津的,能撮起黑渍,引来涨大肚子的花斑蚊子吸血,啪!啪!银锁难受的把身体裹进毯子里,他睡不着,一合眼就看到今天工地上的情景
因为离得很近,那个汉子惊愕看看他,又抬头望向空中,银锁还记得他的表情,要说什么的样子。强迫自己不要想,银锁睁大眼瞪着屋顶模模糊糊的黑雾,吃人的鬼影张牙舞爪扑头盖脸压过来--银锁一翻身坐了起来
外面不似屋里闷热,有些凉意,很快吹干了冷汗,细小的盐粒凝结在黝黑的肌肤上,摸起来像砂纸。半夜里,街巷里没有人走路,附近的烟果店都打了烊,银锁又顺着路走出很远
橘色的灯光从半拉的门帘里透出来
咚咚咚!
"谁呀?要关门拉!"
"打......打个电话。"
门帘呼啦掀上去,一个屐着拖鞋的老头站在门口,怀疑的目光将银锁打量一遍,犹豫了一下
"打吧,快点。"
银锁在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张抄在烟壳上的号码。蓝色的圆珠笔字迹被浸润的有些模糊
接电话的的是一个年轻朦胧的嗓音,大概睡得正香,听起来有些恶狠狠的
费力弄懂鄂音浓重的蹩脚普通话,对方停顿片刻才回答
"王连生不在!......不知道......"
嘟嘟的忙音空茫的响着,银锁迟钝的放下话筒,老头绷着脸盯着失魂的男人,一言不发,银锁掏出内衣袋的零票子

"拿包烟吧。"
工地赚得血汗钱,银锁舍不得乱花,为了戒掉这个要钱的瘾,平时都忍着,在过去的岁月里,抽一口不仅可以提神解乏还能享受瞬间轻松
腿很沉,疲惫把人直往下拖,男人眉间浮现出深深的刻痕
嘱咐妈给连生写信,不知道写了没有,这么晚了去了哪......
自从那个春节不欢而散,连生没有一封信一个电话,是不是还在生叔的气,银锁想不明白。
银锁的记忆总固着在那个八岁伢子身上,一弯鱼刺脊背,倔强的抹着眼泪。少年时代的连生和细叔在一起时显得十分温柔懂事,宛如一朵淡淡盛开的青莲,长在银锁的心尖尖上。那一次,连生骨子里激烈的一面爆发出来,仿佛往事重演,过去和现在重叠起来,让银锁头晕目眩,也陷入深深的罪恶感中。
蛮以为只要听听声音就满足了,黑暗的空虚却拉开越来越打的口子,身边鼾声四起的人窝消失掉了,幻化成空旷无垠的荒漠,银锁痛苦的捂住脸
心底的呐喊冲到唇边化为嗫嚅:"连生呐......"
这一声咒语般的呼唤立刻驱散冰冷,带起一股热流,牢牢关在心里人儿自己溜出来,笑容熠熠的眼总是星辰般明亮,罩着他,一瞬不瞬的注视,火热的,袭下来,瞳孔里倒映的小小人影越来越大
"啊......"银锁夹紧大腿,健硕的肌肉相互摩擦,夹在股间的阳具也颤巍巍的抬头鼓涨,压抑很久的男人的本能苏醒过来,
银锁的身体因为强烈的罪恶感和羞耻紧绷起来,思念诱发的情欲却猛烧起来停不下来,少年的低语、啃咬、抚慰鲜明的如同尘封烙印,这一刻全部活过来, 大手的不受控制的伸向裤裆......
清脆的童声不依不饶
叔,我要吃奶奶,给我吃奶奶
不,叔是男人,叔没有奶......男人摇头想拒绝
童声转为低醇,却依然执着的低喃
我要吃叔的奶,叔的奶味道最美
好,叔给你吃,叔啥都给你吃......
肿胀的胸尖,紫葡萄似的散发着成熟雄性的芳香,甘甜的疼痛促使男人挺起胸脯,指甲掐入柔嫩的乳芯,那是如同用力吸吮针刺一样的痛感。
腿间突然一片滑腻,银锁睁开眼,心脏的虚空不见了,男人却用力蜷缩起身子,一滴滑过眼角的泪,同汗水一样咸涩,悄悄末入发鬓。


16
连生拉开抽屉,低下头翻找, 手指碰到硬硬的牛皮角,抽出来一看,那是半年前连生奶奶托村里小学老师季山写的一封信,信上告诉连生,他已经有了一个很小的堂妹,老人家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总是念叨着要早些看到孙子真正出息了才安心。
老人家一辈子不迷信,要说唯一的迷信就是这个从小就忤逆顶撞她的孙子,连生奶奶是个烽火轮的性子,偏偏连生吃软不吃硬,两个太刚的人贴不到一块,这些年来祖孙两的关系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接到信后,连生看完后就随便塞到抽屉里,一直没动过。今天偶尔翻出来,当初看信的心情已变得模糊,如同遥远的故乡石溪村,连生下意识的想抛在脑后。
昏天黑地的一年,连生收过旧书,送过水,当过服务生,洗过车,想尽一切办法解决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今非昔比,连生明白,他和曾经亲密无间的细叔中间已经横亘了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再也回不到从前。而世界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太多。
在心底对银锁的最后一丝埋怨也渐渐淡去,没有谁会停留在原地等着谁,银锁不会,连生自己更不会。
谁又能说清楚,所谓成长,究竟是更宽容的看世界还是闭上眼睛妥协呢?
翻出鲜红的学生证本本插到口袋里,连生点燃一根香烟放到嘴边吸了一口,呆会要在太阳底下坐几个小时,没有几个家长会喜欢吞云吐雾的大学男生。
连生一转头,向海涛站在门口:
"又去找家教?我跟你一起去。"
"干嘛?没钱花了,还是想体验生活?"
"王连生!你有种就说清楚,我们到底还是不是朋友?"
向海涛有张方正平凡的脸上显出固执的表情,他不会想到让连生冷淡自己的原因竟是两人来自同一个地方,相近的口音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连生急欲摆脱的阴影。
那里万年不灭的栖息着贫穷、耻辱、愚昧、落后还有失败。
"是,当然是。"连生笑着上前擂了擂好朋友的肩膀,向海涛的神色缓和下来。友情的温暖又弥漫在两个大男孩之间,向海涛忠厚直爽,与世无争,是连生现阶段唯一能说说真心话又不用担心造成威胁的人,他还不想失去。
"上次看到你和一个女生在一起。是不是......恩?"连生故意用手肘捅捅朋友
向海涛有些不知所措的抓抓头,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希望的单相思,甚至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为懦弱寻找借口不过是因为害怕被拒绝。
见好友面色沮丧,连生识趣的不再追问。
恋爱的苦恼......
如果自己是喜欢的是"她",连生想不通还有什么障碍能阻挡自己去肆意的光明正大的拥抱那个女人。明明身在幸福却缚手缚脚,不过是一种装饰用的虚伪罢了。
这些话也许永远没有机会说出口,连生不打算透露自己的性向,在这个同性恋还被男男女女视为洪水猛兽的时代,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说到底,人的分类出生前就已完成,如果问问自己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如果考察出生前的基因序列,或许就能为自己后天犯的错找到推卸责任的证据。
也有一类人,道德束缚本就淡漠,一旦发现自己的天性,就真的逐步达到是非一体,善恶无差,这种人是就像突然断裂的山体,只留下过去半边,现在和将来皆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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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来车往,小雨扬在脸上,写着家教两个字的纸板被浸得有点湿,连生皱着眉,轻轻楷干落到书页上的水意,又把小纸板翻了个面。
这里是雷州市的西大街,离市中心不远,有人撑起了伞,有人任雨丝飘在脸上带来清凉,十来个学生或蹲或坐,聊着天,寻找勤工俭学的机会。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的急匆匆而去,有的观察许久终于上前询问,更多的则是边走边略带好奇的瞟过这些年轻的面孔
"王连生!"
兰色的裙裾飘到跟前,连生抬起头,看到秦丰和周玲玲,秦丰也没想到真的是连生,脸上闪过吃惊的神色
"恩......"连生点点头,有些暧昧的打招呼,并没有被同班同学撞见的尴尬
到是秦丰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好巧......"
招呼打完,两条腿却不想走,秦丰像是想起什么的样子,转头对女友说:"玲玲,你刚才不是说小元今年高考想找个老师辅导数理化的吗?"
"可是......"周玲玲刚想回答她弟弟明年才高三也不用那么急,被男友使劲捏了捏手,看在一般人眼里好象情人间的小动作,周玲玲娇嗔的撇撇嘴:
"我弟弟基础不好,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我爸妈担心死了。"
"哎,王连生你真不够哥们,要找家教干嘛不早说,你来辅导小元最合适不过。是不是啊玲玲?"
"是啊,你要找家教的话干脆来辅导我弟吧。"
"我只有星期天下午四点到六点有空,可以吗?"
还没等周玲玲说话,秦丰一口应承下来:"时间没问题。"
"好。"连生看看秦丰又看看周玲玲,两个衣着光鲜面色各异的男女,一丝轻不可察的冷笑浮现在唇角,到底是嘲讽还是无聊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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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一场大雨筛豆子似的由缓到急,淡蓝色的天空叫急速聚集的乌云遮去了半边脸,狂风吹拂着街道上的枯叶和纸屑乱飞,昏暗如黄昏。
接过秦丰递过来的湿毛巾胡乱的抹了抹脸,连生狠狠地打了个喷嚏。雨水顺着一缕一缕的黑发流下来,流进脖子里。晶莹的水滴挂在尖尖的下巴上,漆黑的眉峰蒙上一层湿漉漉的柔顺,
显得苍白而脆弱。
两个人瞅瞅对方的狼狈样,都忍不住笑起来,只有秦丰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无力。
"原来你家就在附近啊,怪不得你要住校。"连生打量着着屋内豪华不失典雅的装饰,感叹地吸了口气
"是啊,老爸又不让我自己开车上学,不过,王连生,一个窝里挤了三年,你都不知道我家在哪,真让人伤心哪。"
秦丰在卧室乱翻,扔给连生一套自己的衣服:"喏,只有牛仔裤和T恤,将就一下吧。"
连生想不到位公子哥的一条普通牛仔裤动则几百上千,只以为秦丰说的"将就"是指衣服太旧的意思,不在意的挑挑眉。
因为心思没花在穿衣打扮上,他也实在不大明白有钱人的心理,一条裤子都洗的泛白了还不舍得换。
从浴室里出来,头有些昏沉,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像所有山里出来的孩子,连生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很有自信,不像城里人那么娇气,这个身体即使从未得到过充份的营养也几乎没生过病,篮球长跑样样都行。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带上热度的目光,秦丰有些慌乱的垂下头,讷讷的赞美:
"很好看,就是大了点......"因为大了点,所以有穿起来有一分别样的性感。秦丰不敢说,
目光一触到那双裸露出来的光洁小腿就立刻火烧般的别过头去。
"秦丰......"完全没有生病的意识,连生英挺秀气的眉毛紧蹙起来,"你家可以烧饭吗?我有点饿。"
"都在冰箱里......"时钟指向下午六点,秦丰暗骂自己粗心大意,踌躇着要不要说自己不会做饭,秦丰可以大大方方的享受周玲玲的手艺,可这时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丢脸。
"那我就不客气了。"连生径直走向冰箱,把找出的食材拿到厨房里。
"你饿了?我叫外卖......"秦丰上前要打电话
"算了,自己做省点。"连生吸吸鼻子,强抑住头晕目眩的不适感,飞快地掏米、洗菜、倒油、下锅。
利索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波澜不兴的沉静眼神。即使在做切菜这件小事,专注的神情也和拿着试管时没什么两样。
心底因为那异样的倒错感微微悸动着,说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也许自己永远没有动力像这个人那么努力地去活着
即使连生的背影诉说着不需要任何人,秦丰还是苦涩的察觉到自己的渴望,渴望被一个同性敛如秋水般的双眸这么坚定的注视,真是诡异的罪恶
精疲力竭的仰靠在沙发上,做完饭,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胃口,还伴随着淡淡恶心的感觉,呼吸越来越沉重,连生轻轻敛动双眸瞟向秦丰,微笑的有些迷朦,沙哑的问:

推书 20234-12-26 :那些青涩年华的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