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煦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贾琏:“你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剑,百兵之君也,一身正气直通大道,不论练得是什么剑,那股正气,不能丢,天子之正气,方是百姓之福,你,”贾琏冷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你生来就是太子,所以,根本不明白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天子。”说完,贾琏转身出了马车,到外面骑马而行了。
司徒煦独坐在车内,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一脸的凝重。
司徒煦这一次受皇帝司徒澜的旨意南下,检察河堤抗洪一事,这长江中下游,历来都是洪灾发生的高发地,而灾后的重建,堤坝的稳固更是重中之重,在朝廷拨出来的赈灾款项中,除了赈济灾民,这大部分的赈灾款都用在了修建堤坝上。
这一次,司徒煦带着自己的心腹和贾琏,轻车简行,就是为了看看这灾区,尤其是最严重的荆州和豫州的河堤情况。
而且,为了这一次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司徒煦还一改自己喜欢奢侈的作风,找好了替身,沿着官方通知下去的路线视察,而他自己,则偷偷地去实地勘察。
贾琏在得知司徒煦这一次的行为之后,顿了一下,还是把想说的事情说了出来,这对于他这冷清惯了的性子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而司徒煦坐在马车里,把贾琏说的话前后想了几遍,心里本来产生的愤怒不安慢慢被无奈和沮丧所代替,竞争皇位,历来都是你陷害我我陷害你,这本不可厚非,就算是和自己最要好的老四司徒照,他也是照样存在着一丝的戒心。但是,身为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已经以太子的身份走在他人前面的自己,却在慢慢的尔虞我诈中,渐渐地失去了一个皇帝该有的品质,那就是,心系天下。
司徒煦偷偷地把车窗推开一条缝,看着骑马走在自己的马车前,脊背停止的背影,表情严肃不少。
因为这一次是要去那些重灾区,所走的路自然是小路为多,也会遇到到了天黑也没到城镇不得已在野外扎寨的情况。
在一行人出发的七天后,他们就遇到了野外扎寨的情况。
司徒煦坐在来顺布置好的座位上,周围大大小小的弄了三四个火堆,有一些侍卫正在围着火堆做饭或是干些什么,还有一些正在四周巡查,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换一批人,继续警戒,这些人隐隐地围成了一个圈吧,把司徒煦保护在其中。
司徒煦听了贾琏一席话,这几天独自思考了很多,这还是第一次和贾琏说话。
“贾庄主,既然已经有人在守卫了,你不如过来和孤一起用些东西。”司徒煦主动开口。
贾琏此时正坐在司徒煦的不远处,一个人坐在一个火堆前,拿着一个白色的丝帕认真地擦拭自己的玄铁剑,听到司徒煦的话,他转头看了一眼,继续手里的工作:“我不是在守卫你,因为不需要。”
司徒煦的眉毛微挑,抬手阻止了来顺想要训斥的动作,笑道:“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孤在听了贾庄主的高见后,思考良多,希望再和庄主谈谈。”
贾琏收了剑,倒是站起身走到了司徒煦的火堆前坐下,直视着司徒煦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我想听听庄主的高见,在庄主看来,何为真正的天子之剑。”
站在一旁的来顺一听,吓得就是一个哆嗦。周围本来都竖着耳朵,想要听听自家主子和这个贾琏说些什么的,可是一听司徒煦这个开口,就都吓得缩了脖子,这种事情,不是他们这些侍卫应该听到的。
贾琏倒是不管别人怎么想,听了司徒煦的问题,反倒是轻轻地耻笑了一声:“你身为太子,竟然问我,若是连这都不知道,我劝你还是早早放弃的好。”
身为太子,要是早早地就放弃了那个位置,那么必然不会有好下场。司徒煦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就平静了下来,微笑地看着贾琏:“庄主说的极是。”
贾琏皱了皱眉:“你到时懂了些东西。”
“恭听庄主高见。”司徒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贾琏,他现在确实需要听一个局外人说说,让他能更加清醒一些。
哪知贾琏半晌没动,只是直视着司徒煦,然后,慢慢把手放在了剑柄上,一旁的来顺看了大惊:“贾琏,大胆。”
话音刚落,在那些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只见贾琏猛地把剑拔了出来,直指司徒煦的喉咙。
司徒煦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剑尖离司徒煦的喉咙只有一寸的时候,就听到‘叮’的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然后,一个人眼很难看到的细针,被贾琏的剑尖给调到了一旁。
司徒煦看着那掉在地上的细针,眼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那些侍卫也纷纷地站起身,把佩剑握在了手上,警戒地看着四周,但是如今毕竟是晚上,他们又驻扎在野外,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也只是让他们更加紧张而已。
贾琏站起身,手里握着那柄玄铁剑,从容地转了转头,然后,突然看向了一个地方,整个人就如离弦的箭一般,脚尖为点,也没看怎么走动,就消失在了一个方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绝顶轻功,一众侍卫看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心里大骇。
夜色中漆黑一片,众人提剑围在司徒煦身边,就怕从哪里有冒出来一个暗器,让司徒煦中招,刚刚那枚细针,以那个角度和位置来看,要是贾琏没有发现或是没有来得及阻止,司徒煦就会死在众人面前,而堂堂的太子,要是死在的他们的护卫之下,不要说他们这些人的命,就是他们的家人、宗族,就不会有好下场,贾琏的这一次出手,也算是救了这些人和这些人的亲人的命,一众人立马在心里对贾琏升起了感激之情。
而众人的耳边,也就听见了十几声‘砰砰砰’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就看见贾琏一身素衣,手提长剑,从夜色中慢慢显出身形。
“应该是死士,十几个人。”贾琏走到司徒煦面前,淡淡地开口。
司徒煦皱着眉头,听了贾琏的话,一个眼神,立马有人会意,派了两个人往贾琏刚刚去过的地方而去,去检查一下那些尸体。
司徒煦这才皱眉看着贾琏:“你都杀了?”
贾琏点点头:“难道还留着。”
“留下活口,也好有个证据或是让孤知道,到底是何人想要了孤的性命。”
“既是死士,如何会说,”贾琏掀起衣摆从容地坐了回去,拿出丝帕仔细地擦拭自己的长剑:“你还要继续这样轻车简行吗?”
“当然,既然孤决定要看个清楚,自然就不能让那些废物知道孤的行踪,”司徒煦此时也不再紧张,盘腿坐在了贾琏对面:“而且,有贾庄主在,胜过孤带着千军万马。”
“既然有人能够派死士在这里杀你,你认为你的行踪没有被暴露吗?”贾琏抬头看了司徒煦一眼,倒是不再开口,他只是答应了要护司徒煦周全,别的事情,他可没有兴趣。
这个问题倒是让司徒煦愣了一下,随即,他的视线锐利了起来,转头看了自己的手下一圈,压低的嗓子:“我还是按原计划进行。”
我,贾琏擦剑的动作顿了一瞬,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从这位太子的口中听到‘我’了,只不过,这一次要比上一次有气魄多了。
贾赦现在是看着荣国府的每一个人都不顺眼,尤其是那包藏祸心的老二一家,即使贾宝玉现在还是个孩子,他也不想让贾宝玉好过,不就是生下来的时候带了块玉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竟然还敢肖想我家琏儿的爵位,一想到贾琏,贾赦的心里就是一痛,这写给林如海的信,就更加的不客气了。
等那送信的下人快马加鞭,一路上换马不换人的到了扬州,都已经是七日后的事了。
林如海坐在书房,疑惑地结果那贾家下人送过来的书信,开始他一听这信是贾赦派人送来的,还有些疑惑,看到那个精致的钗子时则觉得贾赦也许是派人替自家女儿送信,心里对贾赦还有了一些好感,对于之前总是看中贾政而忽略贾赦的事情有些内疚,可是等看完了那封信,林如海气得直接就把书桌上的东西扫在了地上。
“老爷。”林忠在屋外守着,听到了屋里的声音,立马出声。
“没事,”林如海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不甘心地又把贾赦写的信看了一遍,双手死死地捏着那封信,平息了半天的怒气,这才把信放到了桌子上,高声道:“把林全给本老爷叫来。”
林全作为林府的二管家,也算有些见识,一进书房,看到满地狼藉,也就愣了一瞬,便恭敬地向林如海行礼:“老爷。”
林如海此时随满心怒火,但是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他看着林全,微眯着眼睛:“你把当日在码头上,贾琏的所作所为一一告诉我,我要知道贾琏说的每一句话。”
林全愣了一下,毕竟当初送了小姐上京,一回来,他就把事情向老爷回报了,但是老爷当时也就是大概听了听,就挥手让自己下去,如今怎么又想起这件事了呢?
林全心里转了几个弯,面上恭敬地把码头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原原本本倒是没有丝毫的个人情绪在里面。
林如海听完,整个身子就像是被人抽光了力气一般,瘫在了椅子上,让林忠、林全一阵担心不已:“老爷。”
林如海摆摆手,有气无力:“下去吧,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他是视线有落在了那封信上,他林如海唯一的女儿,被人当做是个不检点的人,母孝期间和人打打闹闹,与表哥不避嫌,简直就是没有廉耻。
林如海死死地抠着扶手,表情咬牙切齿,半晌后,高声唤了林忠进来:“你,现在速速派人去京城,把小姐接回来,就说,就说我身子不好了,要见小姐最后一面,还有,立马派人去把荣国府查一遍,我要知道荣国府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林忠对于林如海的吩咐愣了一下,抬头瞟了瞟林如海的眼睛,点点头:“是,老爷。”
“荣国府,史太君,贾赦,贾政,贾宝玉,”林如海咬着牙把这些名字一一在嘴里过来一遍,冷笑道:“好得很,好得很。”
第27章
贾赦一大早,就像往常一样,带人驾着马车,车里放着给他的亲亲孙女的礼物,从荣国府出发,这才一出门,马车就和迎面而来的车队给遇上了。
贾赦疑惑了一下,忙派小厮下车询问,这小厮询问回来以后这一汇报,贾赦就乐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林如海看上去对那个女儿不关心,现在倒是来表现慈父来了,这他的信才送出去多久啊,贾赦低着头算了算,又乐了,来回也就二十天,这林如海的人来的也够快的。
这一下,贾赦打算先不出去了,先就下来看看那边的热闹再说。
贾赦的脸上扬起了客气的笑容,亲自下了马车迎上了林家的人,那领头的,正是林家的二管家林全。
“小的林全拜见贾将军。”林全看到贾赦,立马躬身行礼,态度有礼有度,倒是让贾赦心里连连点头,这林家的人就是和我荣国府的人不一样,比我那一大堆没规矩的奴才好多了。
贾赦笑笑,也算是打了个招呼,倒是侧头看了看林全带的人:“林管家这是?”
林全愣了一下,这贾赦是如何知道他是林家的二管家的,但是此时他却不做什么表态,反而态度更加恭敬了一些:“小的奉老爷之命,特意来拜会荣国府老太君。”
“原来是找老太太啊,”贾赦的脸上笑意更浓:“那更好,正好本老爷闲来无事,想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不如,就让本老爷亲自带你进去吧。”
林全闻言瞟了一眼贾赦下来的马车和贾赦带着的人,再看看如今他们双方的位置,低头道谢,指挥着跟来的人和贾赦一起进了荣国府。
而贾赦本来带着的下人,看着没有主子的吩咐,也不敢有什么想法,安安静静地把马车驾到荣国府大门旁等着,想着一会儿自家老爷是不是还要去望梅山庄。
贾赦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主动特如荣庆堂,而是就算是之前踏进来的几次,也是史太君喊着人给强拉来的,更是在这几次强拉里把史太君给气得不轻,史太君对于贾赦来不来给自己请安,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如今看到贾赦竟然破天荒地亲自进来,倒是让史太君愣了一下。
随即,老太太就拉下了脸,看着贾赦讽刺道:“整没想到,你这个不孝子还有主动来给我这个老太婆请安的时候。”
贾赦笑笑,也不接话,反而介绍其一同进来的林全的身份:“这位是林妹夫家里派来的人,想来是林妹夫要和老太太说些什么,儿子觉得这人来就是客,即使是个奴才,看在林妹夫的面子上,我们也要好好的对待,就亲自带人进来了。”
史太君闻言,倒是心里有了些计较,这面上却挂着笑容,直夸林如海有孝心,都知道派人来给她这个岳母请安的了,更顺便又讽刺了一下某个没有孝心的混账东西。
贾赦撇撇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闲地喝茶,对于老太太的指桑骂槐半点没有反应,这人家连来意都没说呢,你就真的确定,是来给你请安的吗?
那林全倒是没有被史太君的话影响,照样上前行礼请安,这才开口道:“我家老爷看着老太君对我家小姐照顾这么多,特意让小的带了些礼物过来。”
史太君听了点点头,倒是原本在一旁服侍,此时因为有外男来而匆匆退到一旁的屏风后边的王夫人闻言,微微伸了伸脖子。
“老爷晓得荣国府贵为国公府邸,什么好东西没有,老太君也是见惯了那些珍品的人,特意吩咐小的准备了一些扬州特有的东西,像是让老太君看个新鲜。”说着,林全就指挥着人把东西陆陆续续地搬了进来。
史太君先是一愣,毕竟历来送礼,都是把礼金单子拿出来就是,这真正的礼是会在介绍完礼金单子后,就由下人抬回库房去的,顶多是拿出一个罕见的珍品,给人看看罢了。怎么如今这林家却把送的礼直接就搬了进来呢?
等看了那两箱子礼,史太君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本来以为是什么珍品,特意要让她过眼,没想到这林家的下人,说是扬州特产就真是扬州特产,慢慢两箱都是,里面还有一些扬州的糕点,这扬州到京城距离这么远,这糕点被带过来,不是坏了吗?而且,听着林家下人的意思,这两箱东西就是他带来的所有礼物了。史太君一想到这里脸上更是不好了几分。
倒是坐在一旁喝茶的贾赦看到这个样子,心里一乐,这文人就是文人,你看人家这礼送的,明明就是在打脸嘛,还能送的这么冠冕堂皇,他瞟了瞟史太君即使脸色铁青却不敢发作的样子,心里更乐了。
史太君勾了勾嘴角,算是拉了一个笑容出来:“林女婿有心了。”
林全全把这当做是史太君对自家老爷的赞美,笑着接了下来,把史太君又是一气。
屏风后面的王夫人看到那林家送来的礼,心里也是一狠,自从大老爷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想着法子的把府里的东西给送了出去,要是不给就耍赖撒泼硬抢,说这些都是他的东西,让她丝毫没有办法,这府里如今的亏空,也不会让她这般心急了。
王夫人这才体会到了当初王熙凤的日子,表面风光内里羞涩,虽然还不至于傻到填进去自己的嫁妆,但是心里却对钱财这东西更加看重,如今也更是失望了。
林全谢了恩,眼睛四处转了转,恭敬地问道:“敢问老太君,我家小姐可在,小的这里有一封老爷的亲笔信,让小的交给小姐。”
史太君点点头,转头看了看鸳鸯,鸳鸯立马会意地上前:“禀老祖宗,现在这会儿林姑娘应该还在和几个姑娘跟着先生学习呢。”
史太君这才看向林全:“自从林丫头来了啊,我就说摸着,要如何好好地教养她,毕竟我如今年纪也大了,不能事事亲力亲为了,就给她请了个女先生,让她和几个姐妹一起学习学习。”
林全听了心里一震,这怎么和老爷打听出来的事情不一样啊。
贾赦听了更是疑惑地开口:“老太太给几个丫头请了女先生,这是本老爷怎么不知道啊,本老爷作为这荣国府的继承人,怎么这种大事没人给本老爷汇报一下啊,看了这府里的下人还是没有规矩啊,本老爷还是在看看这些没大没小的下人家里还有些什么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