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令她如此狼狈的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打完这一拳之后他也脱了力,单膝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立花!”
高原直人和东乡裕也并不管斋王寺将典怎样,但立花清被打成这样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不由看得脸色一变,当即想要跑过去将她扶起来。
跑到一半却被少女艰难地抬起了手向下压了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
少女抬起被鲜血染红了半张脸的脑袋,冲他们扯起嘴角,艰难地笑了一下。
“……没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后仰了仰头贴上墙面,呲牙咧嘴地闭上了眼睛……然后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
全身上下大概也就剩牙还有劲了,这一口咬得实打实,疼得她“嘶”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被重拳击打过而有些混沌的脑袋却也因此清明了些许,借着这股子清醒劲儿,她终于撑着腿,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却仍旧坚定地,一步一步走近了斋王寺将典。
这个开场还在看着阪东出神的男人一双眼中现在已经看不见其它任何人和事物了,全身心都投注在了面前这唯一一个敌手身上。见她慢慢走近,斋王寺将典也咬咬牙,撑着自己的腿站了起来,硬吃了面前少女一拳之后,毫不客气地也抬起手还了她一拳。
最后被立花清一语成箴,一场架真的打成了回合制RPG游戏。
两个原本都以快拳见长的人,打到最后落到我一拳打过去,你缓半天回一拳,我再缓半天再打你一拳的境地,动作迟缓到简直跟电视慢镜头播放一样。
原本应该是很搞笑的打架方式,可阪东没有笑,高原和东乡更是笑不出来。
他们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事前他们谁也没想到过,一场明明用胜和负就能形容的架,最后竟然能惨烈到这种地步,上一次见她与人这样打架还是很久以前,和阪东决战那一次。
但即使是那一次,她也并没有这样顽强地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来,所以哪怕是他们这些同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立花清。
阪东秀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那身影几乎与当日的泷谷源治相重叠。
一样的顽强,一样的不服输。哪怕第一百次被芹泽打倒了,也要第一百零一次站起来。
户梶的计策不招他待见是一方面,但更为打动他,令他愿意站在G.P.S这边,愿意承认泷谷地位的,就是泷谷源治身上这股子狠劲。
因为够狠,所以才能越来越强。
他一直以为这样的人统共也就泷谷一个了,没想到在立花清身上竟也分毫不逊于他。
若说现在阪东秀人还服谁的话,立花清也能在其中排得上号了。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他也可以甘心退出顶点之争了。
☆、第 42 章
立花清与斋王寺将典打到这个程度,谁胜谁负就只能看谁耐打,谁毅力强了。
谁也没力气再调整拳头攻击的高度,只能用挥出去的时候能抬起的最大高度来决定到底打到哪里,所以立花清挨打大多是头脸,而斋王寺挨打的基本都是胸腹。
大家手上都没了力气,但内脏毕竟比头骨柔软,斋王寺将典最终没能忍住,大口大口地咳着血萎顿了下去。
少女这才长出一口气,向后趔趄了一下就要倒下去……却被人扶了一下肩膀,随后撞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里。
她头也不回地道了声谢,而后转向站在一起的东乡和高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口袋。
“我……走不动了……手机,最近列表里的第一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人。”
“先得去医院!”旁观了刚刚几乎整场架的东乡立刻摇头,“我打急救电话……”
“急什么救……”
“可……!”
“不会比我家更专业了。”少女自满地扯了一下嘴角,仿佛这个动作也消耗了她极大体力一样地闭上眼喘了喘,这才有力气重新开口,“听我的……”
有她这句话,东乡裕也才乖乖地从她口袋里摸出了手机,退去一边打电话了。
而她自己,则拍了拍阪东秀人扶住她的那只手臂,冲着斋王寺将典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我去一下那边。”
男人一向奉行对与不关他事的别人的决定都不予置喙原则,闻言连立花清要去手下败将那儿干什么都没问一句,干脆地架着少女来到了斋王寺将典身边。
那个人躺在地上,全身上下只剩一双眼睛能动,眼下正狠狠地瞪着在他面前蹲下的立花清,目光灼灼,似要烧穿她一般。
少女只是摇摇头,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染了血的纸片来塞进他的口袋里,然后俯下了身子,凑近他耳边,以旁人绝不会听到的声音开了口。
“我是立花清。”她说,“你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字,不过我是立花泰虎的亲孙女。”
听见这句话的斋王寺将典如被雷劈一般,张了张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地瞪着立花清。
少女从不怕人瞪,只是自顾自说自己的。
“我知道你是被星河会踢到这里来的,我需要一个事实来堵住元老们的嘴,我想你大概也乐意上位……这两年两边争斗死了多少人损失了多少钱有多少兄弟顶罪进了局子想必你就算是被踢出来的也该清楚,我只要你我上位那天,彻底停战……如果你想好了,电话我。”
说完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借着阪东秀人沉默着递来的手站了起来之后便摇摇晃晃地走去了原先斋王寺开打前坐着的那个沙发上,躺倒了下去。
“我……休息一会儿。”她轻咳了一声,“等他们来了,让他们都轻点,别吵。”
酒店的人来得出乎意料的快,不仅开来了一辆足够装下所有人,包括躺在那里已经睡着了的立花清的车,甚至还迅速地给医院和警察都打了电话。
前者通报伤者,后者报备事件,而看上去只是普通酒店服务生的人则趁着两通电话的功夫,十分麻利地将立花清身上所有流血的伤口一一找到,止血清洁包扎一气呵成,动作娴熟而又专业。
看得阪东秀人一挑眉,不太相信他们只是普通的酒店工作人员。
他自然是不用坐车的,哪怕对方是汽车,可为了照顾立花清的身体状况,开得自然也不会很快,以阪东秀人的机车技术,想要跟上他们简直轻而易举,如果不是不认路的话,他甚至都可以提前到达等他们。
阪东秀人一路跟着那辆车停在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亲眼看着他们将立花清交给了另一帮早就等在停车场电梯门前的人之后,各自回到大堂的工作岗位上。
刚刚还在一脸冷淡地给医院和警察打电话的人如今正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迎接客人,而刚刚还在处理伤口的小姑娘,洗干净手上的血之后,给他办起了入住手续。
拿到房卡的时候他还有些忡愣,下意识地问了前台小姑娘一句。
“立花她?”
“先生请放心。”前台扬起了一个非常职业的微笑,“大小姐她不会有事的,请您好好休息。”
大小姐……
听见了一个有点不合时宜的称呼,男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的东乡裕也和高原直人,发现二人对此都没什么反应,便也不再与前台小姐多说,趁着还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拿着房卡与二人一起,跟着引路的侍者离开了酒店大厅。
立花清的伤是不要想一两天就能养好回学校的,而高原直人和东乡裕也虽然并不愿意立花清在这种情况下还一个人留在这个敌人的大本营养伤,却也知道鹫尾乡太一个人在学校里绝对镇不住这个场子,立花清自己回不去,他俩就不能全部逗留在这里,至少得回去一个。
把这个想法跟立花清说了之后,少女大手一挥。
“不用担心我,你们都回去。”
“可……”
“可什么可啊。”她虽说是躺在床上,但浑身又没骨折,脑震荡也不是特别厉害,最多就是眼睛睁久了有点头晕想吐,倒也不算什么大事。眼下她刚睡醒,看上去精神就很好,边说边露出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笑来,“我在这里就跟在自己家没区别,没什么好担心的。”
二人想了想,觉得她说得的确很有道理……不是在医院,而是在自家名下酒店的顶层大落地窗总统套间舒舒服服地住着,每天身边都围绕着四五个人分别负责她的穿衣吃饭治疗换药,连水果都有专人削皮切成小块喂到她嘴里,立花清被照顾得就跟那些只有电视剧里才有的大小姐一样。而他们每天除了杵在她床前看着别人忙碌之外,好像真没啥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若说害怕被打倒的斋王寺的人来找茬……但这么大的酒店,那些人大概连电梯都走不进就会被报警带走了吧。
最后便也从善如流,坐上电车回了铃兰。
对于这件事,他们原本也就没什么想要藏着掖着的想法,鹫尾乡太既然问了,他们便也就随便说了个大概。
结果第二天就在学校里传开了他们单凭四个人就敢只身去往隔壁市挑事,还真的给他们干翻了一个帮派的事情……
偏巧乡太对阪东秀人有点别别扭扭的私怨,不乐意为他多说好话,故而对阪东的事情大多一带而过,令偶尔听见传言的二人都有些尴尬——事实上,没有阪东令立花清冷静下来,光靠他们三人,指不定在哪一步就折戟沉沙了呢。
可惜阪东秀人和立花清都不在学校里,他们也并不能拉着所有传说留言的人一一申辩,更是命令不了乡太让他少传点失真消息……面对众人的目光,二人坦然接受的同时,隐隐其实也有些抢人功劳的别扭,内心对立花清早日复归的期盼更加强烈了几分。
其实远在隔壁市的立花清也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一周还没到就下了床,只是并没有立刻赶回去而已。
阪东秀人当时也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去。
他做事没什么原则,不过凭一个“我高兴”而已,莫说高原直人和东乡裕也临走并没有问过他走不走,哪怕问了,他也不用和这两个人交代自己的去留和目的。
但硬要说的话,他留下来的理由其实也很朴实——人一辈子能有多少在这种高档酒店里刷别人的脸住总统套房的机会?不多体验两天对得起自己吗?
哪怕阪东秀人平日里再怎么厉害沉稳,再怎么在立花清眼里堪称人生导师,其实也不过只是高中生而已。他从小就混在武装战线里,见识的事情比普通高中生多一些,所以有些事他的确可以看穿,有些话他也的确可以不问,不过普通高中生会有的想法他也会有,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表面上看,谁也猜不到他是这个理由就是了。
至少铃兰的人不会这么猜,而立花清……她根本不关心他到底是什么理由留下来的。这对曾经是对手的好友从不关心对方做事的理由,对方的行为和决定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能做与不能做,支持与不支持而已。
所以某天立花清在床上接了个电话便披衣起身,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打算出门,却在酒店走廊上看到了趴在窗口抽烟的人时,也只是打了声招呼,没有多问一句。
反倒是阪东,思及自己的确是沾了这个人的光才住在这种地方的,便随口客气了一句。
“去哪里?”
“去医院。”少女沉吟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我去和斋王寺见个面。”
斋王寺?阪东挑了挑眉,那不是之前她亲手送进医院的吗?
立花清看出了他的疑问,笑了笑,“他跟我家里……算是有那么点联系吧,我去找他,有点家里的事情要和他说。”
阪东立刻失去了兴趣——别人家里的事情大多无趣,立花清这种目测还是个超级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的人家里的事情更添一份麻烦,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深究的欲望,既然不是去打架,他哪怕跟着去也没意义,便随便挥了挥手,重又趴回了窗口抽烟去了。
原本其实还想嘱咐她小心点的,不过那么多人跟着,说不说都一样,便也懒得说废话了。
!
☆、第 43 章
没有人知道立花清那天和斋王寺将典谈了些什么,哪怕是那些陪着她去的人也都被留在了病房外。他俩关上门静悄悄地说了将近两个多小时的话,出来的时候立花清的脸色都有点发白。
可她脸上志得意满的表情却昭示着毋庸置疑,她已经拿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达到了在这里滞留目的的少女对于被一群人簇拥着静养一点兴趣都没有,回了酒店就敲开了阪东秀人的门,在所有人不赞同的目光里一意孤行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我明天就回去了。”她说。
男人于是笑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回答她。
“那我跟你一起走。”
少女笑眯眯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后冲他挥挥手,“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见。”
“明天见。”
他目送立花清带着人离开——这个人简直如同天生就要君临天下一般,明明带着的是一群照顾惯了人,低眉顺眼的侍从,愣是给她走出了马上要去打群架的效果,实在令他啧啧称奇。
他想起自己当年转来铃兰的目的:成为顶点,募集人手,将那个杀人篡位的九能秀臣从三代目的宝座上拽下来,名正言书地取而代之。
那时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在铃兰竟然会输,更没想过和打败了自己的人之间也能成为朋友……不过仿佛这样也不太坏。
他低头想了想,然后出声叫住了前方已经走过一段路的人。
立花清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男人伸手比了个外面的手势,“明天,要试试兜风回去吗?”
少女闻言一挑眉。
“骑你老婆身上?”
……
妈的。
阪东秀人当场就想收回自己刚刚那句话,可脸都还没来得及黑下来,刚调侃完一句的少女就干脆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
于是第二天下午,高原直人和东乡裕也终于等来了他们翘首以盼了很久的大将归来。
除了交通工具和跟她一起回来的人微微跌了一下大家的眼镜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加上哪怕是同乘一辆机车回的学校,可回归之后的立花清和阪东秀人又恢复了原先二人那种平日里互不见面井水不犯河水,哪怕手下们偶尔略有些争执摩擦,只要不会发展到两派争斗就放任不管的状态,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忘了这件事。
铃兰虽然性喜争斗,但毕竟也要休养生息,与凤仙之间的大战刚刚过去,从医院里陆陆续续回来的少年们都有些惫懒,加上当日一场合作令许多原本不和的人和派系之间无形之中也消弭了不少隔阂,整个学校都平静了下来。
少女嫌弃学校太平静,但也拉不下脸来再去挑事,便回忆起了当日对泷谷源治放下的“洗干净脖子等着”的狠话,于是回到了每周固定被芹泽多摩雄揍得鼻青脸肿的日子。
只是还是有进步的。
她能扛住揍的时间越来越长,能给芹泽造成的伤口也越来越多,甚至偶尔还能将百兽之王撂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只是输的仍旧是她而已。
时间流水一样就过去了,离三年级毕业的时间越来越近,少女终于承认,自己在前辈们毕业前打败芹泽多摩雄大概已经不可能了。
不禁有些沮丧。
某次挨完了揍,再次成为输掉的那一个人的立花清干脆躺在地上,耍赖不起来了。
然而这一次,在平时一向对她放任自流,对她的挑战行为并不多说什么的芹泽多摩雄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一边拿毛巾捂着嘴角裂开的地方,一边探头来看她。
“立花。”
“啊?”
“你的打法有点小问题。”
少女:???
这是芹泽多摩雄第一次对她打架的手法发表评论……事实上,这其实是芹泽多摩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指出别人的不足之处,看这架势简直是要指导她。
一瞬间她连沮丧都忘了,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两步摸到了芹泽多摩雄面前的地上盘腿而坐,一双眼灼灼地盯住了这位她一直很尊敬的前辈。
芹泽的反常举动和立花清的动作都令基地里的其它人惊讶,然而成为目光焦点的两人却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也不去管身上脸上的瘀伤,只是一人说,一人听。
辰川时生望向好友与后辈那边的眼神很是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