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之间----洛神清舞[下]

我们也没再做过爱，即使有天晚上他将我拥在怀里温柔的亲吻我的时候，面对我毫无反应的身躯他最终愤怒的摔门而去，可是很快他又再次走近我的身边，轻轻的拍打的后背，对我说。累了，就睡吧，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就不再碰我，却会在睡前紧紧的将我拥在怀中，有好几次我半夜醒来会发现他凝视着我的眼神中透露着绝望的神情，而我却只是再次闭上我的眼睛沉沉睡去，日子一天一天在消磨，我一天比一天懒惰，身体也一天比一天消瘦，其实我每天都有按时吃东西的，安城变着法的给我做各种好吃的，可是我总是吃了几口就会跑到卫生间去呕吐，到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只说是精神上过于压抑要保持好心情，其实我到没觉得我在压抑什么，我只是从回来就开始觉得累，什么都累，甚至想想以前发生的事情都累，以至于到后来我动动脑筋都累，累，累，就是累，谁做过什么，谁说过什么，我通通都懒得再去想，去回忆，我宁愿当个白痴也好过现在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安城对我的这种状态束手无策，他每天除了去公司剩下的时间都陪在我的身边，他想带我出家门去转转，可是我拒绝离开屋子，拒绝去面对任何人 ，终于有一天安城被我逼疯了，半夜突然将我从睡梦中摇醒，睁着赤红的眼睛不断的逼问我，
“莫雨，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你想要我做什么？你真的相信文政帆所说的那些话？难道我们十几年的感情还不如他几句话有分量？啊？莫雨，我求求你，你别这样子好不好？我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一时无法接受，可是你不能就这么把自己关起来呀，你把自己锁在一个我进不去的地方，我再也触摸不到的地方，这比杀了我还难受，莫雨，无论如何，我都是爱你的，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因为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所以，别在这么折磨我好吗？我宁愿你哭，你笑，你骂我，你打我 ，甚至是你杀了我，也好过你现在这么无视我，我不要你这样，莫雨，你喊声我的名字好吗？你喊一声安城好吗？莫雨呀，我还是不是你的安城了，还是不是你最爱的人了？莫雨，你不要离开我好吗？不要不爱我了好吗？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每天看着你我都要胆小的怕死了，我总是怕你会突然对我说，安城我不再爱你了，让我放你离开，所以我求求你千万不要真的对我说这个好吗？这世上我只有你了，莫雨，我只有你了，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拥紧我的手臂在不断的收紧，安城开始像个小孩子一样偎进我的怀里痛哭，泪水打湿了我的睡衣，滑过我的胸膛，也灼烧着我的灵魂，拉扯着我游离的意识，我轻轻的环住他哭得颤抖的双肩，无声的叹了口气，认识了你十年，你这么脆弱的哭泣，我从未见过，可我宁愿永远也不曾见过。。。
突然，另一滴滑落的眼泪跳入我的记忆，我脑中轰的一声，一直极力封存的记忆开始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我的思绪，一幕幕，一句句，不想回忆的，不想看到的，不想知道的，突然都灭顶而来，刻意遗忘的画面如尖锐的玻璃碎片一样，飞入我的视线，每呼啸着闪过一道就在我的心里渗着血丝恶狠狠的划伤一道，安城的笑，文政帆的笑，安城的爱，文政帆的爱，安城的誓言，文政帆的宣战，从不知道我的脑中竟然记住了那么多关于他们的记忆，每个画面闪过却都是重如千斤力如磐石，轰然落下然后下一个记忆再闪现叠加，好多，太多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了，压得我就要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不要，我不要想了 ，不要再出现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是谁的声音在一声声一句句深情的重复着这三个字，为什么每喊一声就如刀割般凌迟着我的灵魂，是文政帆？是李安城？是他们可又不像是他们？我的脑中我的耳朵中满满的轰鸣鸣的全是那种声音，又如溺水般让我开始痛苦痉挛无法顺利的呼吸，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我的身体突然蜷缩成一团，那种发至内心如同受刑般的记忆让我想要大声的呼救，冷汗迅速打湿了我的衣服，我的样子把安城吓到了，他抱住我惊恐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莫雨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他哆哆嗦嗦的就要打电话找医生，我却颤抖着制止了他，因为我知道，谁来也治不了我了，没人能治好我，没人。
“玟~~雨~~”我突然沙哑着嗓子唤着他，他急忙抱起我，紧张的注视着我的神情，
“安城呀，别哭了，好吗？”
“恩恩，我不哭，莫雨我不哭~~•”他用力的抽了抽鼻子，孩子气的动作让我其实很想笑，
“安城呀，以前你是我的全部呢。。。我的眼中，我的心里，我的意识里，都是你呢，满满的都是你呢。。。”我对他微微的笑着，
“可是现在我很痛苦，安城，我很痛苦，你要问我还爱不爱你，你问我多少遍，我的回答都会是我爱你，我依然爱你，可是，为什么我越爱你我就越会痛呢？”
我抓住安城的手，按在我的心口，
“这里很痛呢，安城，要疼死人了，好疼呀，疼死我了，要疼死我了。。要疼死我了。。真的。。。真的。。疼呀。。。。”
我佝偻着身子，将自己的身躯尽力没入膝中，我不断的碎碎的重复着这句话，眼泪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滑落，我委屈的哭泣，开始小声小声的哭，极力压抑的哭，最后再也不能控制的哭，大声大声的哭，我不知道我到底哭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很委屈，那委屈憋在我心里好难受，我控制不了我的情绪，我将头埋入被子里嚎啕痛哭，安城想要拉开我的被子，可是被我死死的抓紧，让我静一静，让我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不要打扰我，不要打扰我，这场哭几乎称得上是惨烈，我哭得昏天暗地的，最后哭得连呼吸困难浑身无力只能在被子里不断的的抽搐颤抖着，安城始终隔着被子抱紧我，拍打我的后背，哽咽着小声的安慰我
“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对不起，莫雨，对不起，我没想到这样的爱你也会伤害你如此之深，给我时间好吗？让我找一种更适合你的方式去爱你，让我们都重新学会如何去爱，给我时间，再给我一个机会，等等我好吗？等等我。。。。”
我不曾回答他，曾经这个人是我生命中的唯一，和我有着世界上最近的距离，我的世界里也只有他的存在，没人比他靠的更近，没人比他更让我幸福，可是突然闯入的那人推翻了我所有坚持的信念，一度走到和安城一样的位置，然后顷刻间，所有的事情又可笑的都遭颠覆，所有的人，全成了无法靠近的陌生距离，我茫然的再也找不到我的方向，困在我自己的爱情里迷了路，相信的都成了谎言，坚信的都成了虚幻，他们都以信誓旦旦不容我拒绝以爱我的名义给了我所谓的自以为是的真爱，却根本不在乎我真正所要的是什么？文政帆所做的和他所说的都不是真的？安城为了爱真的就只是那么单纯无私的付出？他真的没有那么做？那么想过？如果是安城，答案早就跃然纸上了不是吗？爱给的太多，承受的太多，已成毒药，致命且封喉，竟然成了让这一切再也无法挽回的最大根源，文政帆的离去是我始料未及的，也是给我打击最大让我最不能接受的，这样看似幸运实则残忍的爱情，让我害怕，爱到不想再爱，爱到不敢去爱，还有什么是值得期待的？还有什么是让人相信的？爱到如此地步，所谓的爱，还有何意义？还有什么是应该继续的吗？即使我依然保有爱的能力即使我知道我今生至此真的就绝不可能再爱上除了安城以外的任何人，可是我却不想再去认真的爱了，也许文政帆说的对，我其实应该是个对自己更残忍的人，当我意识到自己变得危险的时候，我就会用最极端的手段来保护我自己，是吧，我是吧，因为我已经开始不想再让安城成为我生命中的唯一了，我不想再把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全部关注的代价太恐怖，杀伤力太强，几乎给了我灭顶的致命打击，也许我该学着自今以后在爱的那条路上给自己留一条逃生之路，学会更加自私一点，学着爱自己比爱别人更重要些，学会善待自己的去爱，不再被任何人左右，不再为任何人心软，不再被任何事所迷惑，即使要爱，我也不想再当被动着去爱的那个人，至少我已经同意了安城的那句话，我，想重新去爱，重新学着如何去爱，这一次，抛开一切，我最爱的那个人，会是。。我自己。。。。

三十四、
我来见一个人，将自己封闭在家中，我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来见他，对他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该恨？却觉得无从恨起，漠视？又总有着莫名的想要见他最后一面的冲动，所以最终，我来了。
白色的走廊不完全同于医院，想象中的扭曲世界竟是如此平静安和，在医生的带领下，我走到那个人的房门前，隔着玻璃我注视着那个安静异常的孩子。
如果以前只是在年龄上认为他还是个孩子，那么现在，他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孩童，白色的病号服穿在他的身上更像是收藏起来的天使羽翼，包裹住那瘦弱的身形，曾经面上邪恶的微笑如今是纯净似水的柔和迷茫，他就那么乖顺的坐在那里，沐浴在窗外洒进来的金色阳光中，如同初生的婴儿般脆弱又如精灵般飘忽，我屏住呼吸，我想过千万种见到的人会是什么样子，是疯狂是歇斯底里，可没有一种是与眼前的人融合的，原来，强行剥离过去的人不光只有我一个，还有他，李月浩。
“我能近距离的和他说几句话吗？”我询问着带我来的医生，通过若成，我想应该不会遇到太大的阻拦。
“嗯~~我想可以吧，这个病人的症状很稳定，没有暴力倾向，也不具任何危险，你可以近距离接触，但是我想你不会有什么收获，因为从他送来这里的那天开始，他就没说过一句话”
我点点头，走进了关着他的那间屋子或者说是牢笼更合适？
靠近他，依然毫无反应的坐在那里望着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在吸引他全部的灵魂去专注，可我知道，那眼中望着的不过是一片虚幻，空洞而绝望。
拉了一把椅子我在他身边坐下，安静的望着他，我没有说话，他自然更不能说，因为他疯了，真的疯了，不再是被什么人逼迫着承认的疯了，这一次他将永远都走不出这个世界。
“你爱他是吗？”我轻轻的询问着，打破了一室的寂静。却得不到任何回答。我却自顾自的说着，
“你对他的爱，不是对哥哥的爱吧？从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你就已经爱上他了是不是？ ”
“可能你也没意识到这一点吧？”
“你不知道你对他的爱是哪种爱吧？”
“你那么孤单，习惯了被人忽视的你没有人会去帮你分析你幼小的心中究竟产生的是何种情意，而你也错以为你对他的爱是对哥哥的兄弟之情吧？所以，你陷落在你自己的错觉里一路走来，很痛苦吧？月浩？”
我的一句句轻声询问没人会给我解答，可我相信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恨他不是因为他的残忍吧？不是因为他对你母亲，对你姐姐所做的那些事吧？你恨他不过是因为他最终的那句话是不是？为了他那句他在你母亲你姐姐面前说的那句话，其实他两个谁也不爱，一直以来，他只爱一个人，一个他想爱却不敢爱的人，那就是他的弟弟，他的小天使，他的月浩，你才是他一直想要的那个人是吧？是这句吧？这才是让你恨他入骨的真正原因吧？只因为，你知道，这句话是假的，永远都是假得成不了真，所以你绝望，你痛苦，你把对他的爱全部自欺欺人的转换成对他的恨，只因为你得不到，你得不到你真正想要得东西是吗？月浩？”
我一时不再说话，因为，我看到了从那孩子原本空洞的眼中流出的泪水正顺着他苍白的面颊，慢慢的，缓缓的，静静落下。。。。
悲伤的感觉同时漫上我的心底，我想起那天在船上我听到他疯狂的嘶吼时心底涌上的感触，原来，我真的猜对了，原来，那天在船上，受伤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原来，还有一个人也在灵魂的角落里心碎的哭泣。。。
“很辛苦吧？把自己变成那个样子？因为得不到，所以下意识的把自己复制成心里想的那个人很辛苦吧？明明很单纯却要学他的残忍，学他的狠毒，学他的机关算尽，学他的笑，学他的一举一动，很辛苦吧，所以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是那么相似却又那么矛盾，神情是憎恶的讽刺，眼中却不经意间透露着疲累，你一定坚持的很辛苦吧，要累坏了吧？”
我站了起来，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擦掉他面颊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从他早就千疮百孔的心底涌上的刻骨心酸。
“你恨我吗？月浩，你是恨我的吧，我得到了你一直以来渴望的东西，却没有好好去珍惜，可你也是替他心痛了吧，看他那么痛苦，看他那么失望的离开，你心痛难过了吧？所以你才要杀了我是吗？你在替他报不平吧？其实那天你所说的要消失的三个人，唯一不包括的就是他是不是？如果不是他在你威胁我们的时候扑过去阻止你，你也不会真的按下那个按钮吧，你疯了吗？你不过是被自己的伤心逼疯了，你杀了他的事实才是你真正不能接受的现实吧？月浩呀，够了吗？这种惩罚，你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枷锁足够了，醒来吧，放了自己吧，给属于自己一点生存的余地，爱情对你我来说都是种毒药，我得到了却恨不能遗忘，你渴望它却被他折磨的失魂落魄，你和我，都是这场爱情中的失败者，被爱而伤，解脱不得，这么苦的爱，要来何用？要来何用？。。。。。”
我再也说不下去，因为我的泪水也开始陪着他一起滑落，我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疯了，可我知道，他能懂我的感受，他知道我的苦是什么滋味，经历了这一切，回头看去，记忆里的酸甜苦辣都被磨损的斑驳枯朽，千疮百孔，面前的这个孩子甚至比我伤的更深更彻底，都说天地间爱情至上凌驾于其他感情之上，得之就是一生最大的幸运，可是我是幸运的吗？我是吗？
我将面前的孩子拥入怀中，他的小身子毫不挣扎的任我收紧，我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不再追问那些如今已经再无答案的疑问，因为我知道，再也没有必要了，也不会有人回答了，我或他，都已经找到了让自己解脱的方式，生与死，爱与恨，得到与失去都只是一步之遥，人与人之间的维系牵绊，那距离是近是远，是幸福还是痛苦都不过是转瞬之间，什么都不是绝对的，什么也都是必然的，就如同人的呼吸一样，咫尺之间，一呼一吸之间，已是百转千回，几度轮回，活着就要习惯这些是吗？人生不过就是爱与痛，得与失之间的瞬间转化，梦醒依旧，一切似乎未曾多有改变，只是已经少了一份心动的感觉，多了一份空灵的淡然，该面对的面对，该抛弃的抛弃，我之于安城，文政帆之于我，月浩之于文政帆不过都是自我束缚的纠结执念，看淡就好，看破就好，谁也不是必须就是谁的，给予的爱也不是就必须要去回报的，他爱他的，我爱我的，未来，我有我要走的路，未必就必须刻意去抛弃去回避什么，只是这一次，也许依然还是两人前行，不同的是，我将不会再是那个执着不放的人，。。。。
一切豁然开朗，千丝万缕不过转念之间，进来之时犹有疑惑茫然，再出去之时就将是我也不是我。。。
放开月浩的肩膀，我一步一步后退，见他为了心中的疑惑，如今答案却已不再重要，他何尝不是找到了自己的方式去解脱，我又何必非要将他拉入过往，再入苦海呢？
刚要转身离去，一身轻叹几不可闻，
“他知道的，他竟一直都是知道的，所以那时他才会扑向的是我，救的是你们”
“最终你都是他的全部选择，全部。。。”
“爆炸的时候，他打晕我，自己按住按钮将我扔下海，可我宁愿和他一起走，他却连死都不带着我。。”
“他打晕我的那一刻曾经自言自语的说，来生，不要再对我说抱歉，是对你说的吧，你觉得你不幸，我却羡慕你要死，这个世界真不公平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