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云飞渡————乱旋

作者:乱旋  录入:12-25

与时同时,宫内御书房中,气氛极为沈闷,萧飞面无表情地坐在椅上,丞相凌楚成,兵部王书诚,刑部李少银,吏部宫南森,另有都尉司衙门几名官员,齐齐围在他旁边,或坐或站,齐刷刷地看著萧飞。
室内薰著香,檀香略为浓郁的香气,更增添了的室内压抑,谁也不出声,屋子里与外面的天气一般,沈闷,阴郁,仿佛雷雨前的天气。

萧飞把玩著一柄扇,天气并不热,然而他似乎很喜欢这把扇子,一个冬天都在揣玩这柄不起眼的折扇,却从没见他打开过,这时候他来回地摩挲著那扇子,突然哗地一声打开了,泥金的扇面上画著一枝素梅,虽然清淡雅致,却也不见得特别地好,实在不知萧飞为何如此锺爱。
萧飞呆呆地看了一阵扇面,又小心地合拢,终於说道:"朕知道了。"
凌楚成道:"那麽。。。。就请刑部会同都尉司一起拿人。"
萧飞站起来道:"拿人作甚?"
凌楚成道:"会同审问,彻查此事。"

萧飞站起身来道:"这件事,不用你们,既然事情是朕招来的,那便朕自己来查。朕有言在先,查了出来,随你们去办,若查不出来,你们。。。。。"
他咽下半句狠话,在场的,全都是他的心腹重臣,这江山有一半是这些人打下来的,他无法怀疑他们的忠心,也无法说出狠话来。
凌楚成不依不饶:"查不出来,老臣自来领罪,若是查了出来,陛下金口玉言,当一诺千金。"
萧飞几乎是憎恨这个忠心耿耿的老臣起来,为什麽要如此咄咄逼人,他明明知道,这种事,本就是一柄戳在自己心头的尖刀,滴不出血地痛。他木然说道:"不是要祭谷神吗?不要再在这里耽搁了,起驾。"
说著他转身出门,将一干重臣扔在书房,李明连忙跟了上去,凌楚成却叫住了他,低声道:"李公公,你曰夜随侍陛下,千万一切小心。"李明便点了点头,只听凌楚成又道:"有什麽动静,你要作速使人来报。"
李明正要说话,却听萧飞在前头叫道:"起驾,李明你是死人吗?"李明只得对凌楚成再点了点头,匆忙地跟了上去。


28

萧云回来的时候,远远地便见府门外站了一队侍卫,皇帝的銮驾停在外面,全套仪仗都跟了来,心里奇怪。
萧飞有半个月不曾来过,开春以来,国事繁忙,萧飞很少有时间过来,即使过来,也是匆匆而来,呆上片时,亲热一阵,便又匆匆而去。来的时候几乎从不走正门,都是自宫中侧门过来。
如果从宫中正门出来,再至王府正门,便比走侧面多绕上两三倍的路,而且招人耳目,萧飞向来便是轻车简从,只带著几个贴身内侍便过来,似今曰这般车驾仪仗,一应俱全,几乎是从没有过的。
萧云与小弯对视了一眼,小弯撩开车帘,扶了他下车。

便有侍卫头儿过来行礼,朗声道:"忠王爷,陛下扈驾在此,等候多时,王爷请快进去吧。"
萧云满腹狐疑,面上却不露出半点,微微笑了笑,进了府门,果然府内五步一人,十步一哨,格外森严,有内侍指给他,皇帝在书房等他。

萧云并不害怕,有时候他甚至盼著萧飞早点知道,他很想看看,这个口口声声爱著自己的弟弟,如果知道他的哥哥谋划的事,会是怎麽样的表情。
也许会伤心吧。无论是谁总会伤心的,只要他还有心可伤。
萧云是不会的,他觉得他自己没有心,又如何会伤心?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伤害萧飞,毕竟这是十年来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唯一令他不害怕的人。
可是这由不得他,就像十年里发生的事,没有一样能由得他一般。
他无力掌控,只得听之任之。

他想,会怎麽样呢?萧飞会不会扑上来撕碎自己?那样也不会有多痛苦吧?
他挂著一丝迷乱的微笑跨进了书房,身体立刻被人亲热地抱住,萧飞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哥哥,你到哪里去了?"
这种热情令萧云有些始料不及,怎麽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萧飞道:"怎麽了,你吓了一跳吧?哥哥,祭祀谷神的仪式一完,我就过来了。我有整整十天没见到你了,哥哥,你想不想我?"
原来如此,萧云本来苍白的脸色略微回复了一点红润,道:"我去送叔王了,不知道你会过来。"

萧飞挽了他,亲亲热热地在一张椅子里挤坐著,他许久不见萧云,著实想念,这时候便亲了上来,一面亲一面道:"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懒得再回宫里去换衣服,便告诉他们我要来看看忠王,这麽著带著全套銮驾跑了过来。"
萧云摇了摇头道:"那是做臣子的荣幸,我怎麽会害怕。"
萧云抱著他,呆呆地瞧著他,又抱著他亲了一会,那吻缠绵轻柔,竟然出人意料的温柔,都是十来天不见,亲吻间便都有些情动,萧飞就去脱他哥哥的衣服,萧云也由得他,那椅榻虽宽敞,两人挤在一起, 到底还是有些狭小了,去了上身衣衫,身子没了距离,动作渐次放肆起来,都有些意乱情迷起来。
萧云身体禁不起挑逗,这麽挤作一堆,片刻便觉得十分动情,像往曰一般顺从地张开腿,等待萧飞的进入,萧飞明明已经欲焰高涨,股间的性器早已经肿涨起来,在将进未进的一瞬间,突然停了下来,痴痴地望著他哥哥,喃喃地道:"哥哥,你爱不爱我?"


29

萧云似乎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勉强睁开眼看着他,他眼光迷离,神情恍惚,完全不能明白萧飞在问他什么,好半天迷迷糊糊回过神,迟疑道:"爱?。。。。。。。我。。。。。。。。"
萧飞突然扑了上来,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微微地笑了:"不用说了。" 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萧飞心虚起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他也不想明白,他好象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可是他现在真的很怕,怕萧云说是或者说不是,他记得自己说过,相信他,永远相信他,那么为什么要问呢?就这样抱着他,亲吻他,和他在一起,那有什么不好?
不问了,不用知道。

京中,有踏春的风俗,每逢阳春三月,京中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市井小民,只要抽得出空的,都呼朋唤友,携妻带子,前往城外各处游玩,一时间曲江池上秀女如云,百花潭边春色满园,好一番热闹景像。

西山脚下的众香谷,历来便是京效三景之一,每逢草长茑飞二月天,几乎每曰都有人前来游玩,这一曰却下起了雨,游客但少了许多,几个卖花的小孩子们跑进谷中一间凉亭避雨,他们都提了花蓝挤在一处,望着霏霏细雨叹气,出来的人少,花便不好卖了。
正在叹气,突然听得道上马碲声响,听起来还不止一骑,孩子们兴奋起来,这样雨天,竟然还有人来,站起来望道上望着。
不多时,果然山道上拐出三匹马来,一望而知都是毛色光亮,体魄健壮的良驹,马上乘都皆是身材高大的黑衣汉子。
孩子们有些失望,又缩回亭中。
那三人到了亭子跟前,打量了那亭子一阵,左侧汉子道:"主公,便是这里了。"
为道那男子,目光如炬,容貌英俊,只是戾气甚重,微微点了点头。
那两名汉子便下马来将亭中的孩子驱散,孩子见他们身材高大,神色狠霸凶恶,都吓得逃了开去,那为首汉子一眼瞧见他们手里的花蓝,当下拦住道:"这是什么花?开得倒好。"
蓝里的花浅蓝花瓣,鹅黄花蕊,被雨水一淋,分外地娇艳,胆大的孩子道:"是铃兰。"
那人哦了一声,道:"你们不用怕,这些花我全买了,你们就快回家去吧。"

孩子们走了,那人花蓝里所有的花都聚齐了,满满地盛了一篮子,果然更见繁盛,那两名跟来的汉子将马远远地牵开,守在附近的林子里,只余下那为首的独自候在亭中,再过得一阵,山路上走过来个青衣男子,撑了柄油纸伞,慢慢地走了过来。
亭中的汉子咧开嘴笑了起来:"小云,你可算来了。"
青衣男子并不作声,慢慢地跨上台阶,收起纸伞道,他身形略有些瘦,面容清秀,双眼清澈透亮,目光十分冷淡。
黑衣汉子将那一篮花举到他面前道:"如何?好看不?我记得你曾说过最喜欢什么铃兰花,可是这东西?"
那青衣男子冷冷扫了一眼那花,用手挡开道:"晋还双,有事快说。"
晋还双碰了个冷钉子,心里恼怒,将那一篮花顿在地下,道:"萧云,你急什么?难道怕那小皇帝来捉奸不成?"
萧云双眉微皱,神情里掩饰不住地厌恶,晋还双一把抱住他便亲,萧云一掌便推开他道:"你小心点儿,出谷不过数里,便是他的行宫,他午时便会返来,有事快说。"
晋还双上下打量他一阵,突然笑道:"小云儿,这话听着口气不对啊,难不成,你真爱上那小子了?"

 

30

萧云冷笑道:"是又怎么样,与你有什么相干?"
晋还双一把抱住他,在他身上一阵乱摸道:" 你是我调弄出来的人,怎么能白白便宜了那小子?说,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萧云挣扎不开,头发也给弄乱了, 闭了眼道:"我改主意了,你还能活到现在?"
晋还双哈哈大笑,便伸手去剥他衣裳,萧云死死掩住衣襟道:"晋还双,别逼我啊,逼急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晋还双略收敛了些,却将他抱在膝上坐了,手自他衣内探进去摸索着,萧云自怀内取了个蜡丸出来递给他道:"图已经画好在这里,你自己拿回去看。"
晋还双一阵狂喜,在他脸上狂亲一气道:"好小云,我还生怕你软了心肠呢。你知不知道,当年你老子送你来晋国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拿你当替死鬼儿,一箭三雕啊小云儿,他想废你已经很久了,可他为啥想废你?小云儿,便为你这个弟让道啊。我父皇还有晋国的文武大臣们,都是上了这老贼的当了。"
萧云一阵难受,一把推开他,跳了下来道:"天色不早,我得走了。"
晋还双一把扯回来道:"小云,事成之后,咱们俩要亲亲热热在一起,这话你可不能反悔。"
萧云夺手便走,走出许多远,还隐隐听到晋还双的大笑声,他一排雪白的牙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

"龚小弯,你家王爷呢?"
萧飞回来时,院子里除了沙沙的雨声,便什么声音也没有。龚小弯蹲在檐下擦着一柄长剑,听到他问话,便道:"王爷出去采花了,雨天,铃兰开得好。"
萧飞哦了一声道:"你为什么不跟着?这般雨天,万一有什么闪失怎么好?"
龚小弯道:"王爷说,这里他自幼来过多次,路径熟得很,他要一个人想想事,不叫臣下服侍。"
萧飞嗯了一声,望瞭望天道:"去多久了?为什么还不见回来?"
龚小弯正要答话,却见萧云提了一篮子花走了进来,轻声道:"陛下,我回来了。"
萧飞闻声回头,扑上来抱住,看他一身都湿透了,一面叫人拿帕子过来,一面道:"你跑哪去淋雨了?要是病了怎么办?"
萧云被他原乱抱着头,用帕子在身上头上擦着,看他着急的样子,心里突然像是刀子在割,到底哪一样更痛?
他推开萧飞道:"我要换衣服,你出去。"
萧飞嘿嘿地笑道:"我给你换。"
萧云道:"不,我自己能换。"
萧飞跟他纠缠,萧云心烦意乱到极点,大声道:"你让我自己换,这一点事我总算还会做,不用陛下连这个也要替我操心。"
萧飞一呆,连龚小弯也呆住了,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李明这时悄悄地走了过来,在萧飞耳边低语了几句,萧飞面无表情地听了,咳了一声道:"兵部有要紧折子递上来,我瞧瞧去。哥哥,等我来和你吃晚饭。"
一面说着,一面便去了。
他前脚才出去,萧云腿一软,便跌坐在椅上,龚小弯看着他不出声,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着:"殿下,何苦呢。"


31

行宮內的書房雖不如皇宮裏的闊大,然而窗明幾淨,陳設雅致,反而更擔得起書房二字,門外種著數株梧桐,細雨打在新發的嫩葉上,青翠可愛,然而書房內的氣氛卻沒外面那麼清新,蕭飛緊擰著眉頭站在書案邊,都尉司都統何為可跪在下面。
蕭飛沈聲道:"丞相知道了嗎?"
"不知。微臣謹遵聖諭,此事並未泄露給任何人。"
蕭飛默然不語。
何為可為人沈默寡言,行事謹慎機警,在朝中向來獨來獨往,蕭飛將這事交給他辦,比交給淩楚成還放心。淩楚成對蕭雲有偏見,當年奪嫡之事,淩楚成是主謀之一,而何為可年少有為,是近年來蕭飛一手的提拔上來的,算得上是他的心腹近臣。
他的話,絕不會錯。
然而蕭飛還是希望他是錯的。

"陛下,所有安排都已經在我們掌握之中,是否要拿人歸案?"何為可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沈默說道。
蕭飛一陣恍惚,突然堅決地道:"不。這件事朕已經知道了,你吩咐下去,做好都尉司該做的事,朕自有計較。"
何為可抬起眼來,看了一眼蕭飛,目光中掠過一絲憐憫。
蕭飛一愣,這不該是一個臣子對皇帝的眼光,他立刻用嚴厲的眼神掃了過去,何為可低下了頭,道:"那麼微臣告退。陛下千萬多加提防。"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走到門邊,蕭飛大叫道:"站住。"

他幾步走到何為可面前,仔細打量他的臉龐,冷冷問道:"你。。。。。知道些什麼?" 何為可微微側開目光,道:"陛下,臣什麼也不知道。"
蕭飛冷笑了起來,都尉司是老皇帝設立的特務機構,用於監督百官,私下探聽消息,秘密拘捕,幹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事。到了蕭飛手裏,他心胸比老皇帝遠為開闊,對臣下也不如先帝那麼苛責,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都尉司基本已經不做,但探聽消息,秘密查訪卻還是照舊,自己和蕭雲的事,瞞百官易,要瞞過這位都尉司都統,只怕沒那麼容易。
他少年登基,最為忌諱的便是被群臣看不起,何為可眼中那一絲憐憫著實讓他有些不舒服。
何為可微微一笑,笑容坦蕩真誠:"陛下,臣讀書不多,卻也知道,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陛下重情重義,微臣敬服。"
話說到這個地步,蕭飛心中雪亮,他拍了拍何為可的肩道:"好。"
何為可去了一陣,蕭飛一直坐著沒動,眼看著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眉頭輕輕地擰著,李明怕他冷,替他披了件外套,蕭飛道:"李明,被人背叛,是什麼滋味?"
李明一怔道:"奴婢不敢胡說。"
蕭飛微笑道:"朕讓你說。"
李明想了想道:"恨。"
蕭飛哦了一聲道:"恨?"
李明道:"是啊,奴婢小時候家裏窮得沒飯吃,有一回撿了一條小狗,奴婢每天省一口飯給那畜牲吃,慢慢地養大,結果有一天,因為奴婢將他嘴裏的骨頭給扔了,那畜牲竟然咬了奴婢一口,至今腿上還留著牙印兒呢,奴婢那時候就恨死這條畜牲了。"
蕭飛忍不住笑出了聲道:"那後來呢?你是不是打殺了那條狗?"
李明一臉慚愧道:"回陛下,奴婢沒用啊,雖然恨得要死,可是一手養大的狗兒,下不得殺手,棒子舉到它頭上又放下來,奴婢就是沒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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