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孤城知道自己不该笑的, 可看见她这张牙舞爪的模样还是没忍住抿起了唇,而后认真点头道, “等我回来。”
他转身往船上去的时候, 沈璧君还听到了那个掌门似乎冷哼了一声。
她耸耸肩, 没去搭理。
虽然还是很在意那个掌门的妹妹和叶孤城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既然答应了等叶孤城回来再听他好好解释,她就觉得自己还是先别一个人纠结了……才怪。
她叹了一口气, 自我开导了一番后, 未免越想越在意, 回城主府后她就去逗儿子了。
叶云间现在已经能在大人们的逗弄下有样学样地发出一些音节来,虽然大部分时候都说得含糊又不明确,但也算是比一般这个大小的婴孩要能说不少了。
沈璧君抱着他逗了一会儿,听着他在那咿咿呀呀,心情的确被治愈了许多。
采月进来伺候时见她面色已由阴转晴,也是大松一口气。
南海剑派的掌门闯进城主府的事已在城中传遍,采月当时虽不在场,没听到那位掌门究竟说了点什么,但之后听到城主府中的下人们在那议论的内容也多少明白了。
所以她干脆就去问了叶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昀一听就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道:“他们家啊,就没一个脑子正常的,胡说八道惯了。”
可不就是胡说八道么?
那位大小姐是喜欢叶孤城不假,可叶孤城也是明明确确拒绝过她好多回的啊,她自己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非要一遍遍缠上来,搞得南海剑派觉得失了面子,最后还把账全算在了叶孤城头上。
他简直想想就替他们城主憋屈。
南海剑派和白云城从来都不对头,叶孤城还只是白云城少主的时候,这两个南海最大势力的首领就定下过一个比剑的约定。
后来老叶城主在约定之前就过了世,三年之后约定时间一到,叶孤城只能代父应战。
那一年叶孤城不过十六,剑法虽已有成,经验却是不足。
但纵是如此,他也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彼时的叶昀还是一介孩童,但也亲耳听到了叶孤城对试图劝他放弃的长老们说:“父亲当年说过,飞仙岛的剑是南海第一。”
第一的剑是不会退的。说得掷地有声。
所以哪怕知道这一战的凶险,叶孤城也还是力排众议去了。
当时的南海剑派掌门正是明簌的父亲,剑术虽不及过世的老叶城主,却也是在南海赫赫有名的。
他原本就极不喜飞仙岛抢走他们的风头,加上明簌喜欢叶孤城却被当众拒绝了好几回的事让他觉得面上无光,比试时对这个后生晚辈自然一点情都没有留。
但叶孤城还是赢了那一战,且赢得相当漂亮。
他的天外飞仙之名也正是在那一战后扬遍了南海。
谁都没想到在见证人都已宣布出输赢之后,那位掌门还会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再提剑朝他刺过去。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南海诸岛的那些门派之中提到那位掌门都会先叹上一口气。
输并不丢脸,但输不起就很丢脸了。
叶孤城是赢了他不错,但那会儿也不过是个年仅十六的少年,拼尽全力一战过后,下意识地放松了身体不说,还有些脱力,所以一时也没有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
是明簌及时冲了过来挡在了他背后。
剑尖划破她的胸膛,热血四溅,染红了叶孤城那一身白。
叶昀那会儿才七岁,根本没想到居然会看到这样一幕,吓得都快哭了,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对那场景印象无比深刻。
说实话,后来想想他也挺同情明簌的,死在了自己亲爹的手上。
但那也不意味着叶孤城欠南海剑派什么了,输不起偷袭的人毕竟不是他。
叶昀更是无法理解南海剑派把她的死全怪在叶孤城头上这种拎不清的行为,说得难听一点,明簌会死还不是因为她爹自己作孽么?
同在南海混日子吃饭,后来的这些年来,叶昀也遇到过不少次南海剑派的人,但反正双方都没给过对方什么好脸色就是了。
这回叶孤城去帮他们的忙,叶昀虽然能够理解,但心里也颇不爽。
正好采月问他原委,他就一股脑把心中憋了许多年的话全给说了。
采月也没想到那个南海剑派掌门口中语焉不详的往事真相竟然是这样,一时还未能彻底消化:“那……我要不要告诉夫人?”
叶昀想了想:“也好,反正在这件事上城主问心无愧。”
所以这会儿采月见沈璧君心情好了不少之后,就试探着开口把自己打听来的事给讲了一些。
沈璧君一开始听到那个明簌喜欢叶孤城,十五岁的时候就在南海公开示爱时还不太惊讶,毕竟平心而论,叶孤城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让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动心再正常不过。
但后面听到她的死因之时则是惊得差点被茶呛到,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什么?!”她目瞪口呆,“那今日那个明掌门居然还有脸提起他妹妹?”
叶孤城心虚个毛啊,该心虚的明明是他吧!
而且当时说得那么暧昧,恐怕就是想顺便挑拨一下他们夫妻吧,真是居心叵测!
相由心生,难怪他长得那么丑!
“阿昀说他们家没一个脑子正常的。”采月也深以为然,“所以您完全没必要为了他那些鬼话生气。”
沈璧君有点尴尬:“……其实我也没有生气。”
最开始她只是因为并不知晓他口中的簌簌同叶孤城究竟是何关系而忍不住脑补了那是他初恋而已,而叶孤城那没有立刻解释的态度更是叫她无法不多想,所以比起生气,倒更像是担忧自己的猜想会不会被证实。
但后来和叶孤城道完别回来逗了会儿叶云间,她就已经冷静不少了。
就算那个什么簌簌真是叶孤城的初恋又怎么样,西门吹雪都能在天心月和冷血曾互有好感的情况下后来居上呢,她手里的牌可是比西门吹雪好太多了!
……不过这么一想,此刻都还在认真给情敌医治的西门吹雪好像显得更惨了一点噢。
“其实要我说呀,城主这回也根本不用理他们的啊。”采月唯一的不满在这里,“城主又不欠他们什么。”
“他愿意同明掌门过去应该同那些往事没关系。”沈璧君知道割鹿刀和连.城璧的事,所以也能够理解叶孤城为何要去无名岛赴约。
理解归理解,但只要一想到宫九和无名岛上那些高手有多可怕,沈璧君还是不由自制地为他担忧起来。
阖府上下都看得出她的焦虑,急在心里却无法宽慰她些许,只能同她一道期盼叶孤城能够早日归来。
怕她过于忧心,这两天里天心月也主动来找过她好几次。
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着,从绣玉谷聊到万梅山庄,最后还谈起了廻光以及她近日看上的那位花七公子。
天心月:“我同西门先生出发之前倒是见了宫主一面,她最近好像收了个徒弟。”
“这样啊……”沈璧君噢了一声,噢完才反应过来,“等等,徒弟?”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天心月点头道:“说是在街上买的,那小姑娘的父亲要把她卖进勾栏院里去,正巧被宫主和花七公子撞见,你知道,那位花七公子天生佛心。”
所以还在讨他欢心的廻光当即毫不犹豫地把人买了下来,而且那小姑娘长得实在是标致可人,让廻光看了十分喜欢,最后就收她当了徒弟。
沈璧君:“……”
虽然整个过程都充满槽点但不得不说这真是廻光会干的事。
“宫主还说她这徒弟天资十分不错,所以并不亏。”天心月停顿了一下,“后来她告诉宫主和花七公子她还有个妹妹,怕妹妹以后也会被卖进勾栏院,就求他们去把她妹妹一道买下。”
沈璧君再度:“……”
好了,错不了了。
“不过这小姑娘也挺有意思的,虽然拜了宫主为师,但却是直接求的花七公子。”天心月勾起唇角笑了笑,“倒是清楚这样比直接求宫主要管用。”
沈璧君:“……是挺有意思。”
“她还请花七公子为她们姐妹改了名。”
“改了什么?”虽然知道答案,但该表达的好奇还是得表达一下。
“姐姐叫邀月,妹妹叫怜星。”天心月说,“宫主挺喜欢这两个名字。”
其实不止廻光,天心月也觉得这两个名字相当不错,不过当时听说的时候她还是颇促狭地对廻光说了句,那现在移花宫是有了新的月亮了?
廻光差点翻白眼给她看:“……说得好像没有她你就会跟我回移花宫似的。”
而沈璧君则是对于这两个名字居然来自花满楼而感到了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这和“沈璧君”嫁给了叶孤城相比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了。
只希望有了花满楼的影响,这对姐妹的性格能够不像原著里那样偏执罢。
她一边想着,一边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把明簌的事(主要)解决了,都说了我是甜文作者啦。
咳,其实璧君自我开导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在拿西门吹雪对比(不)然后就觉得自己并没有很惨(你)
又及,邀月和怜星很快会有正面出场的=v=我想写一个画面想了很久了!每天脑子里都是那个画面(。
40、你亲亲我
在西门吹雪的医治下,两日后冷血便醒了过来。
为此铁手又认真谢过了他, 那真诚程度叫沈璧君听了后忍不住怀疑如果西门吹雪现在要铁手去跳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跳。
不过西门吹雪的反应就相当冷淡了:“无妨。”
言罢他又低头看了一眼一样在打量着他的冷血。
两人目光交会片刻, 是冷血先开了口,声音很哑:“多谢。”
西门吹雪没回, 只淡淡地点了个头就拂袖出了房间。
天心月就在外面等着。
得知冷血醒来的消息时她二人正在海棠林里喝茶闲聊,沈璧君当然就提议说去看一看, 天心月也点头了, 不过在进门前却还是止住了脚步, 抿唇道:“……算了。”
沈璧君:“……???”
见她表情挺坚决的,沈璧君也不好勉强于她, 只好一个人进去。
冷血之前伤得太重, 这会儿醒来了面色也仍旧苍白得很。叶孤城不在, 她就是这府里的主人,所以沉吟片刻后她还是开口道:“冷四爷放心在此养伤便是。”
铁手也帮腔:“是啊,你中的这一刀实在是太过凶险, 在养好之前就别想着割鹿刀的事了。”
他是很了解他这个师弟的, 一开口就直接把冷血想说而没说的话给堵了。
但冷血却仿佛没听到一样, 还是抬起眼问他:“……刀呢?”
铁手的表情霎时变得有些为难,沈璧君想到他之前告诉自己的事,当即替他解了个围道:“割鹿刀的事我丈夫在处理了。”
铁手:“……嗯,是这样没错。”
把叶孤城搬出来还是有点效果的,起码知道有他在处理割鹿刀一事后冷血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沈璧君猜想他们师兄弟应该还有不适合给旁人听的话要说,又说了句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吩咐府中侍卫下人就出去了。
她一出去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廊下相对而立的西门吹雪和天心月,一个抿唇垂首不知在说些什么,另一个则是面色不改地伸手拂去了对面人肩上的海棠花瓣。
讲真这画面是很美的,但沈璧君看在眼里还是不由得觉得十分刺眼。
唉,看来是没必要过去喊阿月继续喝茶了。
她啧了一声,决定回主院去逗儿子。
叶云间虽然还不会喊娘,但见到她的时候已经会挥舞着手臂要往她身上爬了,往往抱紧了她的手臂或肩膀就不愿意撒手,昨天甚至还在沈璧君亲了下他额头后有样学样地往她侧脸回了一个。
沈璧君被他糊了一脸口水,心却是软成一片,说得夸张一点,眼泪都差点下来了。
当时燕南天也在,还对着他嚷了句我也每天抱你呀你怎么不知道亲我一下!
叶云间扭头看了看他,忽然就伸出手想抓他腰间的剑。
事实上他也确实碰到了那柄剑的剑柄,可惜抓了好几下都抓不动,最后只能一脸委屈地放弃。
“阿云也喜欢剑呀!等你长大了我教你练剑好不好?”燕南天兴奋极了,不过说完这句后又露出了惋惜懊恼的神色一拍脑袋,“不过叶叔那么厉害,应该也不用我教……”
沈璧君:“……你来也可以的。”
将来到底谁更厉害还说不定呢!
燕南天认真思考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还是叶叔的剑比较适合他学。”
神剑诀……太粗暴了!总觉得不太适合这么好看的弟弟啊!
沈璧君并不知道他这么说的理由,只当他是觉得叶孤城比自己厉害,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又忍不住去逗儿子,指着燕南天对他道:“这是哥哥。”
叶云间眨眨眼:“咕……咕……?”
燕南天满脸喜色:“他会叫我了!”
虽然口齿不清还断断续续,但沈璧君听在耳里也是万般惊喜。
只是之后再任她如何逗如何哄,叶云间都没再开过口了,只在困得睡过去之前又唔了几个意味不明的鼻音。
儿子可真可爱啊,她忍不住想。
以前还无法理解那些晒娃父母的心态,但现在她是真的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她儿子究竟有多讨人喜欢。
哪怕没有身为母亲的自带滤镜,纯粹以一个搞美术的艺术生眼光来看,她也觉得叶云间长得是真好,鼻子眼睛和叶孤城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叫她看着就忍不住要想起叶孤城来。
她没法让自己不担心,原本还想着干点别的来转移注意力,结果一拿起画笔,脑海中一团乱不说,下笔时还不由自主地就画起了那个已经离开两日的人。
可是才两日呀,她怎么会觉得已经过了这么久这么久呢?
沈璧君撑脸看着自己随手涂出来的那十几张画像,最后只能一边叹气一边把它们全收起来。
说真的,不动笔她还不知道她居然能把叶孤城的眉目神态都记得那么清楚,甚至连唇畔那常常似有若无的弧度都还原得一丝不差。
她觉得自己可以说是完了。
叶孤城是在十日后的傍晚回来的。
当时冷血都已经能下地了,面色也较刚被铁手送到飞仙岛时好了许多,沈璧君偶尔在花园里碰上他,也会礼貌地问他一句可有好些。
冷血的话很少,一般也只是朝她点点头,但感谢的目光还是相当真诚的。
唯一的一次主动开口是问她叶孤城何时回来。
沈璧君知道他是为割鹿刀一事忧虑,但这个问题她还真无法回答,只能对冷血抱歉道:“……这我也不太清楚。”
结果第二日傍晚她在屋子里画画的时候,采月就十分兴奋地跑进来告诉她:“夫人!城主回来了!”
沈璧君手一抖,直接画歪了他的嘴角,但也顾不得修改了,当即把画笔放了下来,“回来了吗?”
“回来了!现在正在前院同铁二爷说话呢!”
沈璧君长舒一口气,只觉心口那块吊了十日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你收拾下这里,我出去看看。”她说。
然而没等采月福身应是,她就听到门外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下一刻,那个连续入梦来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她眼前。
不比离开时从容,此刻的叶孤城看上去甚至有些狼狈,原本飘逸潇洒的白衣脏了大半,下摆处甚至还染上了一片血迹,骇人得很。
他大概也知道沈璧君会误会,抢在她开口之前就解释了:“我没受伤,放心吧。”
沈璧君:“谁……谁不放心了。”
不肯认的同时却红起了脸。
“嗯,那就好。”他并不拆穿她,顺便又朝采月做了个可以出去了的手势。
采月当然立刻会意,甚至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沈璧君傲娇完还是好奇:“你身上这血……怎么回事?”
叶孤城往她身旁一坐,看了一眼那张画到一半的小像,莞尔道:“嘴不太像。”
“什么嘴……”她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他说的究竟是什么,当即伸手掩住了那张画歪的像,“不准看了!快忘掉!”
“看都看了,要如何忘?”他反问道。
“不管!”她鼓着脸瞪他,“等等,你还没回答我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