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萧凌来了吗?"伊老爷坐在沙发上带着老花镜看着报子对站在旁边的小斯询问着。
"是的,老爷要我带人出去把他赶走吗?"
"不用了,他只要见不到耀就回去的,这样也好让他彻底死心。小斯,一定要好好的看着少爷,不管他怎么样都不能让他出来,知道吗?"伊老爷继续翻阅着报子,连脸也不抬的吩咐到。
"是,老爷。我明白。"说完小斯微微鞠躬,朝楼上走去。
自那天以后,伊君耀就被父亲软禁了,限制了一切自由,就算只是在房子里走走都不可以。自己房间里的门和窗户都被封死了,一切能与外界联系的东西也都被统统拿走。伊君耀扒在窗户上看着顾萧凌,不停的敲打着玻璃,就算手已经被封着窗户的木板刺得伤口连连也依然麻木的重复着动作。几天没有看见顾萧凌,他的样子也快跟个行尸走肉差不多了,而现在,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出现了,但自己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他看见顾萧凌动着嘴唇在对他说话,可伊君耀就是听不见,他只有心急如焚的流着眼泪念着顾萧凌的名字。
伊君耀听见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跌跌撞撞的摔到门前,疯狂的用拳头打着门,大喊着求着放他出去。
"少爷,别在叫了,老爷是不会放你出去的。"门外传来了小斯的声音。
"小斯?是小斯吗?!!小斯,我求你!!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好不好!!!"伊君耀更加用力的打着门,用卑微的声音祈求小斯,可再没有得到回应。
没多久,伊君耀不断的挣扎用光了所有的力气,他爬回窗边无力而悲痛的看着站在雨中也同样看着他的顾萧凌,两人什么也有做,不对,是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只是透过空气,透过风雨,透过玻璃,透过无穷无尽的千言万语静静的凝视着对方。伊君耀的手轻轻的在玻璃上滑动着,像是在抚摸着顾萧凌一样小心翼翼,看着顾萧凌被雨水浸湿的身体让伊君耀心酸的狠狠咬牙,这时,顾萧凌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伊君耀迅速的扒在玻璃上皱着眉担心而焦急的看着顾萧凌,但顾萧凌却抬起头露出了一抹无奈而俏皮的微笑。伊君耀并不安心的坐回原地,他其实很想让顾萧凌回家去,能见他这一面已经很知足了,但一次次的犹豫,一次次的不舍让伊君耀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顾萧凌的背影。
顾萧凌站在雨中一天一夜了,伊君耀也寸步不离的守着窗边一天一夜。上天似乎并没有可怜他们,愤怒的暴雨反而越下越大。两人的视线渐渐消失在了雨水飞舞的狂乱之中。
又是一天到来。顾萧凌已经快到透支的底线,雨在身上拍打已经麻木了,他的视觉也不如昨天那样清晰,看什么都是浑浑噩噩的,头也是疼的厉害,身体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时冷时热的,但顾萧凌却把这一切掩饰得很好,他不想让伊君耀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到了级限,更不想让伊君耀认为他们的爱情也到了级限,所以一直强做精神的站在那里,努力使自己变成一座没血没肉的雕像。
但这一切,都在第三天的时候全部倒下了。顾萧凌因淋雨后高烧不止而终于无力的跪倒在地,他一次次的试着站起来可都是刚起身就又瘫软的倒下,顾萧凌忽然觉得自己就跟个废物一样,连这样守着心爱的人都办不到,还有什么资格让伊君耀为了爱一个没有用的他而放弃一切呢?
伊君耀眼睁睁的看着顾萧凌倒下,他过去猛烈的敲着玻璃似乎在惊慌的问顾萧凌到底怎么了,伊君耀希望顾萧凌只是一时脚软的摔下,但残酷的却是顾萧凌再也无法站起来。伊君耀知道顾萧凌已经崩溃了,就算是呆在房间里的自己都已经身心疲敝,更何况一直站在风雨中的顾萧凌呢?再这样下去顾萧凌只会被死神带走。伊君耀哭了,哭声是那样得悲鸣,难道他们的爱情真的要以痛苦结束?伊君耀突然憎恨起这场爱情,为什么两人要认识!!为什么两人要在一起!!为什么要为了爱情心甘情愿的摧残着自己的生命?!!真是太傻了!!我们真的太傻了!倘若命运是注定的,两人虽然相爱,却不可能在一起,如果真要自己看着心爱的人为了这份毫无结果的爱情而牺牲掉生命,那么,他宁肯结束爱情。
顾萧凌神志不清的躺再地上,连雨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一双脚走进了顾萧凌,把他扶着坐起来,顾萧凌睁开迷离的眼眶,看着这个打着黑雨伞表情严谨的男人,是小斯。
"顾先生你还好吧?"小斯似乎关心的询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顾萧凌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个是少爷托我交给你的。"小斯拿出一张纸条递给顾萧凌,顾萧凌接过纸条然后颤抖而又迫不及待的打开,伊君耀在纸条上只写了三个字--"放弃吧"。顾萧凌看后,猛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三个字给了他愤怒的力量,顾萧凌捏着纸条摇摆的站起身子,来到伊君耀的窗下看着他,眼睛里却在下起了另一场雨,你真的想放弃吗?真的就这样放弃?不再去努力?我们的爱情就这样的结束?你甘心吗?顾萧凌在心中这样问着伊君耀,而站在窗户里的伊君耀似乎听见了一般,深深的凝视着顾萧凌的眼睛点了点头,然后狠心的离开了顾萧凌的视线,躲进了房间的墙角。
门外响起了慢慢临近的脚步声,接着是有人轻轻的扣门。"少爷,顾先生叫我把这个还给你。"小斯说完从门缝里塞进了刚刚的那张纸条,伊君耀捡起纸条茫然的打开,却发现在他写的三个字下面又多出一句话---"我们绝对不会是悲剧",每一个字的笔触是那样的坚定。伊君耀冲向窗边寻找顾萧凌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时,仿佛楼下传来了很多人沸沸的喧闹声,其中就有顾萧凌。随之又传来东西摔碎的巨响,某种东西被棍子击打的声音,那声音就犹如来自地狱,让人全身忍不住的不寒而栗。
"小斯!!!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萧他到底怎么了?!!!小斯!!!你快放我出去啊!!!我求你了!!!从小到大你是最了解我的,如果萧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也没办法活下去了!!!!小斯,我求你了好不好!!!帮我开门啊!!求求你了小斯!!"伊君耀拍打着门,扭动着门锁,他不停的哀求着小斯放他出去。
"少爷......你......请你不要为难小斯......老爷的吩咐我不敢不从啊......"小斯的声音有些困扰,似乎想放伊君耀出去却有不敢。
"小斯,你想想我从小到大是怎么待你的,我一直都是把你当成兄弟一样,你应该很清楚啊!!我求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感情上你放我出去吧!!老爷的话你就言听计从,无论我死活你都可以不在乎是不是?!!那好,你不放我出去我现在马上就咬舌自尽给你看!!!"伊君耀威胁着小斯,果然门外扭动着门锁,伊君耀还没有等门完全打开就迫不及待的像逃出牢笼的疯狗一样冲了出去,连看都没有看小斯一眼直接掠过他的身旁跑向楼下。
伊君耀来到大厅,先是听见父亲的呵斥声,然后进入眼帘是顾萧凌,他正被2个父亲的保镖死死的压在地上,额头和嘴角都在淌着血,但眼神却没有丝毫泄气,身体也在不停的挣扎着。伊君耀喊着顾萧凌的名字奔过去,却被强大的力量给截止住了行动。伊老爷冷眼的瞟一下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接着将头转向顾萧凌。
"顾萧凌,你真是进酒不吃吃罚酒啊!!难道你真的就把我说的话当成耳旁风吗?居然还敢闯进来找耀,你就不怕没命吗?"伊老爷点起一根烟,双手抱在胸前,轻缪的说着,
"哼,你儿子爱上的男人可没伊院长想得那么窝囊......"顾萧凌死瞪着伊老爷,射人的目光顿时使伊老爷浑身一怔,这件事要不是跟自己儿子和家庭有关的话,他也许会很赏识这个年轻人胆量和志气。
"哦?是吗?那就让我们一同来看看你到低能够挺到什么时候?"伊老爷吐出一口烟雾,对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神。2个手握木棍的男人走了近了顾萧凌,抬起手就是一阵乱打。伊君耀努力的想挣脱出束缚,但他那点残破不堪的力量对于拉着他的人来简直就如同蚂蚁的抵抗。伊君耀不断的和周围的人撕扯,他求着喊着父亲住手,但伊老爷却依然冷漠的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直到棍棒在顾萧凌身上击打的声音似乎和周围容和在了一起,耳朵产生了疲惫的感觉,伊老爷终于将手一挥,停止了对顾萧凌的殴打。
"顾萧凌,你现在明白了吧。你和耀是不会有结果的。你这样做只会更加的伤害自己,除此之外不会起任何作用。你不要逼我把你送进绝路!!"
"......也许......你可以开除我......可以......让我们一辈都无法见面......但是......我和耀的灵魂是永远相爱的......就算......生死都无法使这停止......哼......更何你呢......你虽然将我们的肉体分离......但却让我们的心更加靠近!!!"顾萧凌费力的抬起头,用着没有半点悔改之心的对伊老爷说着。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伊老爷怒骂着,皱着眉向拿着木棒的人狠力的使了一个眼神。
那人把手举得高高,然后就像屠夫一样重重的打向了顾萧凌后背。
"萧----!!"
顾萧凌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了伊君耀歇斯底里的呐喊中。
当顾萧凌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旁边多了一双温暖的手,那是他看第一眼就爱上的手。伊君耀为了顾萧凌放弃了从小疼爱他的父亲,放弃了他优越的生活环境,从此跟伊家再无任何关系。顾萧凌握起伊君耀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脸上有些自嘲的笑着,他当初真是太小看伊君耀了,伊君耀为爱而失去的比起他来说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阳光透过湿漉漉的窗户射进了房间,天空意外的放晴了,不管是怎样的风雨背后总会出现灿烂的彩虹,但是彩虹那透明的美丽却并不真实。
(三)
伊君耀跟着顾萧凌离开了从小生长的地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两人用顾萧凌多年的积蓄买了一套破旧的小公寓,虽说房子很是简陋但却收拾得整洁而温馨。顾萧凌一直都不肯让伊君耀出去工作,因为他觉得本完全可以一辈子养尊处悠,不愁吃穿的大少爷为了自己却付出了那么多,所以就算自己再苦再累也不忍心看见伊君耀为了生计而四处奔波。
顾萧凌来到这里不久就幸运的找到了一份在一家杂志社帮书画插图的工作,薪水虽然很微薄,但要维持两人的基本生活还没有问题的,因为伊君耀对生活没任何要求,只要是跟顾萧凌在一起,就算天天喝稀饭都觉得相当幸福。可伊君耀越是这样的善解人意对顾萧凌来说越是一种无形的折磨,他痛下过决心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让伊君耀过上比他原来都还要好上10倍的日子,当然,这也许只是顾萧凌一个遥远的梦想。
稳定的生活不知不觉的一晃就是2年,顾萧凌天天都很有规律的上下班,而伊君耀就安安静静的呆在家里,打扫一下卫生或看看书和电视,他不喜欢出门,因为有些邻居总会投来异样的目光,毕竟两个男人长时间的住在一起,还每天都一同出去买菜多少都会引起人们的怀疑和猜想。伊君耀最期盼的其实是每个星期的休息日,因为只有那天顾萧凌可以不上班整天的陪着他,他们很少出去玩,大多时候都是窝在家里聊天,因为他们总是有怎么聊都聊不完的话题,有时候顾萧凌怕伊君耀天天在家里闷的慌,只要一有时间就给伊君耀讲工作时发生的一些趣事,讲的很是有声有色,而伊君耀时常也是听得津津有味。伊君耀其实一直都觉得顾萧凌是个很才华的人,不仅画画得很好,其他的好像什么都会,比如说吹口琴。伊君耀最喜欢听顾萧凌吹口琴,特别是每天吃完晚饭以后,头靠在顾萧凌的肩上,坐在刚好只容得下他们两的阳台上,安逸的听顾萧凌吹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然后等待着夕阳西下。
然而,往往幸福美好的东西,当你都还在贪婪享受的时候,其实它已经悄悄逝去,上帝给我们人类的不止仅仅只有笑容。
这是十月的最后一天,冬天似乎悄悄的来临了。顾萧凌独自走在人烟稀少的白油马路上,感觉今天的天空怎会如此阴暗,自从下班后他就一直东逛西逛不敢回家,他伸手模了摸衣服口袋,那里面装着他这个月的薪资,虽然比往常的要厚一些,但这是他最后的一份薪水。早上的时候,社长把顾萧凌喊道办公室告诉他,很欣赏他的才能,但因为现在杂志社的收入没有办法雇用太多的人力,所以只能忍痛裁员让顾萧凌离开。顾萧凌得知后,并没有去强求,只是默默的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番,走出了工作了2年的杂志社。他皱着眉,思考着到底应该怎样的把这件事告诉伊君耀,伊君耀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有些难过还是对他整个人的失望?他又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他会不会哭?顾萧凌设想了无数个伊君耀知道后的反映,要想知道答案最终还是只有迈起步伐回家。
但当顾萧凌把这个噩耗用极小的声音告诉伊君耀后,情况显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复杂。
伊君耀似乎有些高兴的走近顾萧凌,轻轻的搂着他笑着对顾萧凌说:"啊。。。这不是很好吗?你终于可以放长假了,每天你都是忙忙碌碌的都没有时间陪我,你知道我一个人在家有多寂寞吗?这下好了,你总算可以天天倍着我了。"
"耀。。。。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顾萧凌低着头有些愧疚的问着。
"恩。当然是这样想的。"
"可是......""你又在可是什么啊?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啊,你这么有才华还怕找不到工作吗?我对你很有信心,一定没有问题的。"伊君耀摸了摸顾萧凌的头,然后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顾萧凌头倚在伊君耀的身上,第一次感觉原本是需要别人照顾和依靠的身体却会给自己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内心的安定和温暖。
"耀。"沉默了一会儿顾萧凌轻揉的开口。
"恩?"
"你能老实的告诉我,为了我放弃了你的爸爸和优越的条件,跟我来到这里过着清贫的生活,你......你......"
"我可是从来都不知道后悔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哦。"还没等顾萧凌问出口,伊君耀就先知的回答了他。
顾萧凌凝望着伊君耀的眼睛,双瞳中闪烁的是一种坚信,一种对爱情的坚信。是啊,在真正相爱的两个人心里,"后悔"这个字眼大概永远都不存在吧,因为,只要相爱就好。。。
天越来越冷了,刮来的风都有些刺骨,顾萧凌每天拿着画满圈圈点点的报子在街上游荡了一个月。找工作并没有伊君耀所说的那么顺利,在一个自己并不是很熟悉城市也没有任何可靠的人际关系,想找一份工作它谈何容易啊。顾萧凌有些焦急了,没有一点收入让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困难,几乎接近了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想画些画去卖钱,可现有的经济连最便宜的画布和颜料都买不起。当顾萧凌正在准备结束一天的游荡回家的时候,无意的看见桥头上有2,3个人摆着画架在帮人画肖像,顾萧凌想想这到是个赚钱的好办法,帮人画肖像的成本很低,画架自己是有的,身上的钱买点纸和笔还是没有多大问题,于是他决定明天就来这里占个摊位。
自顾萧凌在桥头帮人画肖像后,为了多赚几个小钱天天都是早出晚归,但不管怎么努力的画,每个月的收入还是很难维持基本的生活。而且,马上要临近过年了,天气更加的恶劣,一连这4,5天都飘着雪,街上几乎看不见半个人影,就算是有人,大家也只是裹紧着大衣急匆匆的走过,谁还愿意大冬天的坐在那里画肖像呢?因此,这对根本连基本生活都无法维持的顾萧凌和伊君耀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天,顾萧凌同样也是天还没有亮就到桥头摆摊了,可直到中午还是没有赚到一分钱,他坐在那里实在是冷极了,穿了几年的棉袄已经一点都不保暖,顾萧凌想想这么冷的天大概不会有人想画肖像吧,于是决定早早的收拾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