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生活实在太累,她曾经满心追求的,想要的生活,仅此面目而已
舒敏希察觉出了不对劲,试探性地回了一句,“顾总,也许我没资格教育您,但作为公司这个团队的领袖,您有时太过把我们当傻子了,这不是电影,不需要开上帝视角”
话音落下,会议室内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舒敏希看着大老板的背影很久很久,那人也只是背对着她偶尔有点小紧张,这么对上司说话未免太不懂礼貌,她也觉得好累,抱着侥幸心理希望大老板能听进去,哪怕后果是她被解雇
“拜托了…”顾殊宁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似乎放松了些,口吻仍是请求
这样的她,让人没法拒绝呢…
舒敏希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刚进公司不久时,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把大老板当做自己的信仰,顾殊宁说什么都对,做什么都正确,并且,还有那么一点点爱慕,或者说是喜欢
后来她发现自己喜欢的不过是大老板头上的领袖光环,这类光环有很多种,可以是像顾殊宁这样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也可以是像沙纪那样极富人格魅力与感染力的,出于最真实的内心感受,她才明白,同样是戴着光环的两个人,沙纪比大老板更值得她发自内心去敬佩
后来就一直对顾殊宁有偏见了,到现在
也许是因为子妤姐的关系,舒敏希没法忍受这样的请求,这段时间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明白顾殊宁内心的挣扎
究竟是公司重要,还是爱人重要…
“好吧…我尽力…”舒敏希说了一半,欲言又止,却见顾殊宁拿出了正在震动的手机,向她竖起食指
“齐叔”
“确定吗,万一出了纰漏,子妤就…”
“这样太冒险了,至少我要保证子妤现在是安全的,我要见到她”
等了好久,顾殊宁没再说话,缓缓放下手机,神色越来越凝重,舒敏希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说完接下去的话,想好了要开口,却见大老板站了起来,给她一个任重道远似的眼神,离开了会议室
她们的婚房,布置得有些夸张
钢琴上立着一对穿婚纱的小人儿,繁琐复杂的花边纹路将婚纱连在了一起,精致的纯白圣洁而高雅,黑色烤漆皮琴身上只倒映出它们背面的影子
好像不那么真实,娃娃是假的,钢琴是真的
顾殊宁提着一口气赶到这里,大门虚掩着,仅仅是站在门口,眼泪便止不住滚下来,屋里有人,会是温子妤吗…
她伸出几分颤抖的手,碰到门,轻轻推开,视线穿过客厅红白交错的家具与装饰品,落在那对婚纱人偶上颜色的强烈对比让她很不舒服,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家具是白色的简欧样式,装饰是红色的喜庆样子,只有那架钢琴,全身泛着肃穆的幽黑,像是提醒她,这才是现实
“子妤…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房子里安静得可怕,偶有热风吹动窗帘,便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顾殊宁捏紧了手里的手机,拿起来看了又看,明明没错,是子妤的号码发来的短信,让她来这里啊…
——宝宝,到新房等我
短短七个字一下子摧毁了她所有的冷静,回过去的电话却又无人接听,兴奋的同时她又感到恐惧,事出无常,好希望小蚊子在她身边这半个月的焦急与等待恰到好处地解开了她心中的疑惑,她可以那么在意一个人,为对方寝食难安,放下所有尊严
理智排在感情后,顾殊宁是恋爱中的傻瓜,后知后觉地警觉起来,这也许是一个圈套呢?
她看着短信上的几个字,愣了很久很久,猛然回过神来,拨通了温子妤的号码,等了几秒,那阵熟悉的铃声从屋子里某个角落传出来,可很快地,声音戛然而止,电话被挂掉了
顾殊宁在脑海里想了无数个可能,也许小蚊子被挟持或者被绑架,有人故意把她骗到这里呢,她循着声音来源朝那间最小的房间走去,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
与此同时,房门被动打开,顾殊宁一个闪身扑上去,举起了手里的刀…
“啊!宝宝是我…”
“……”
那人抬手挡在身前,抓住了顾殊宁的胳膊,把脸扭到一边,发出惊诧的怪叫,顾殊宁一愣,手里的水果刀“咚”地一声掉在了地板上,睁大了眼睛…
温子妤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长裤横在房门口,双手抓住顾殊宁的胳膊,惊恐地望着她,刀落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失踪半个月的人,消瘦了许多,顾殊宁日思夜想的那张脸,素面朝天,精神憔悴,竟成了另一个样子
那双无时无刻不噙着媚笑的凤眸已然失了颜色,映着一片深重的苦涩与无奈,十几天像是过了十几年,不见风情与妩媚的笑容,眼尾甚至多了一条细纹,浓重的淤青令她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的,老了十岁那般
顾殊宁呆愣着看了她很久,鼻头一酸,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突兀地断开,猛地抱住了她,“你去哪儿了啊…”
她瘦了好多,不止一圈顾殊宁手到之处都是皮包骨头,心脏揪一般地疼痛,没来由地慌乱了,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她这个样子,温子妤才更心疼
“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温子妤伸手环住她的腰,熟悉的体香钻进鼻子,像做梦一样,“我可是说话算话的,傻瓜”
“嗯嗯…”
她不知道顾殊宁此刻的表情有多害怕,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又生怕把这具纤瘦的身躯给搂坏了,无论从头到脚都是陌生的感觉
温子妤轻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红色的小盒子,已说不出安慰的话,她这趟回来,只是为了兑现诺言
指间柔顺的发在梦里出现多次,虚幻与真实交织不清,她狠狠地嗅着那股芳香,愿刻印在灵魂深处,记住这张脸绝美的轮廓,想说很多话说不清楚,温子妤静静地抱着顾殊宁,除了拥抱,没有其他更好的方式来表达她的不舍
“我的准新娘,不能哭”
“子妤…”
“嗯,我在”
顾殊宁欲言又止,被眼泪哽住了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张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脸,在她眼里,还是那么风情万种的只有手上的触感才能让她感觉到,小蚊子是存在的,还在她身边,会陪她度过生命中最艰难的时刻,然后一起幸福下去…
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话,温子妤轻轻扳过她的下巴,在那双软唇上蜻蜓点水般掠过一吻,将手里的盒子打开,那枚被拥在怀抱里的主钻闪着迷人的纯净光泽,像通往和平天堂的路上一盏指引明灯,深深地吸引了顾殊宁的注意…戒指安静地躺在盒子里,温子妤将它拿出来,拉过顾殊宁的左手,轻轻套在无名指上
凉意圈进皮肤,顾殊宁的视线随着戒指移动到了自己的手上,那颗硕大的主钻,如长在心里一样,牢牢地套紧了她
——我即相依,柔荑纤香
——我自相许,舍身何妨
——欲求永年,此生归偿
——回首欢爱,四顾茫茫
透过那道光泽,顾殊宁只看到一片白茫茫大地,空无一人,有歌声飘来,仿佛离她很远很远…
“子妤!”
她猛地抓住了温子妤要抽离的手,心头一颤,好像感觉出了什么,被无限放大的惊恐蔓延涌出,她看着温子妤的脸,如同诀别
“宝宝,我欠你一个婚礼”温子妤紧紧握住她的手,看得到那双眼眸里溢出的恐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坚定地看着她,“婚纱放在主卧,我都挑好了,你答应我,下个星期的今天,穿上它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婚礼…”顾殊宁像疯了一样拼命摇头,又一次泪水决堤,她握着温子妤的手摇晃着向外拖去,“子妤…我们离开这里,现在就走,去哪里都可以,公司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你跟我走…”
“宁宁,放手”
“跟我走!!”
顾殊宁冲她吼了一声,双目通红,“不要再让我等了… 我不会放你再去那个地方,你在骗我,下一次你就不会回来了…骗子! ”
“相信我,宁宁…”温子妤抓住她的胳膊按在胸前,面色急切,目光中充斥着恳求,可顾殊宁完全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与疯狂,像做梦一样,小蚊子的脸离她越来越远,飘去了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她什么也看不见…
撕心裂肺的哭叫不知来自梦境还是现实,顾殊宁只觉有好多个灵魂在自己身体里互相碰撞,面前的人影不断重叠,那些碎片化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冲击着她所有的感官神经,临近崩溃边缘
她看到了什么,到处都是白色,干净得连一粒灰尘也没有,纯净得呼吸一口都觉污浊,她一个人站在天地间,找不到温子妤,耳边一遍遍地响起空灵悠远的歌声,敲乱了她的意识,接着便是深深的恐惧…
“别走了,求你…”
“嗯,我不走”
“我不想再等了,你们都丢下我一个人…”
“不会的,宝宝”
顾殊宁埋首在温子妤颈间,几乎整个人挂在了她身上,试图闭上眼睛来赶走脑海中那些混沌不详的画面,梦里的灵堂一次次变换,母亲的脸渐渐模糊,倒是越看越像子妤…
哄了一会儿,温子妤小心翼翼地扳过她的脑袋,捧起那张哭花的脸,心上抽搐着疼,一点点替她抹去眼泪,“都是准新娘了,还哭呢,傻宝宝,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子妤…”顾殊宁红肿着眼睛看着她,害怕那些画面再次出现,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我们离开这里吧,我知道你有危险,现在就走…”
那双泪眼盈满希望的曙光,她万分后悔当初没有早点和小蚊子一起离开,总放不下在国内的事业,可性命攸关之时,什么也不如眼前的人重要了…
接踵而至的梦也许在预示着什么,她只能日夜祈祷梦与现实是相反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揪着心悬了半个月,如同行走油锅,时刻煎熬,以至于亲眼见到温子妤站在她面前,她竟不相信这是真的了…
“说什么胡话啊,笨蛋”温子妤故意拉下脸,伸手在她脑门轻轻一弹,“事情都解决了啊,我自然就回来了嘛,还走什么走,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都是我的错,宁宁…对不起…”
“解决了?你跟那些人没有关系了?”
“对啊…”
说这话,温子妤眼里闪过一抹不自然的心虚,又很快被不经意的苦笑掩盖,她伸手摸了摸顾殊宁的脑袋,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
顾殊宁呆愣着任由她亲吻,通红的双眼肿得像核桃,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要落下,似乎是不相信,又像是喜极而泣,“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怎么回的来呢,你傻呀…”温子妤勾起嘴角娇笑一声,食指戳了下她的脑门
好久好久,顾殊宁一直在尝试消化这条信息,戴着戒指的手与温子妤紧紧握在一起,用了多几分力气,直到视线交汇间触碰到温子妤眼里的坚定,她才笃信,是真的自由了…
多好,她们获得了彻底的自由,不敢想象的事情可以实现了
顾殊宁眼里闪着兴奋的微光,扬起劫后余生般的笑容,“那…那我们回家吧…你老实告诉我这段时间去哪儿了,瘦成这个样子…”
话未说完,那哭腔又来了,浓重的鼻音开了前奏,顾殊宁的脸垮了下来,抽着气窝进她怀里,像个没吃到糖果就耍赖的小孩儿…
温子妤是一阵哭笑不得,宠溺地捏了捏她哭成大花猫的脸蛋,亲了一口,“好好好,我一定老实交代,绝对不敢欺瞒我家夫人”
“谁是你夫人了…”
花猫脸已红得通透
“戒指都戴上了,就不认帐啦?”
“回家回家…我要把你养胖!”
“这就是家啊,都是我夫人了,还不跟我住新家?”温子妤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搂着她挪到主卧门前,按在了墙上,不等她反驳,凑过脑袋吻上去…
“唔…”
那一刻顾殊宁脸上的娇羞,大概是温子妤此生记得最清楚的表情,属于她的爱人,要牢牢记住那音容笑貌,万一,是永别呢…这个吻来得不那么热烈与强势,只有轻柔婉转的,一点一点占有着顾殊宁的心,深远而悠长,值得一生刻骨铭心,即使有一天,她不在了…
——顾殊宁,要记得我,记得我是如何占有你的身体,你的心,记得我在你灵魂深处烙下的印记,永远
第43章
一室娇喘,抵死缠绵
童话里的公主房是顾殊宁幼时的愿望,诠释着西班牙式浪漫爱情的Pronovias婚纱紧紧贴在身下,更加剧了如潮水般的快齤感,她不记得是第几次飞上云端,有一双滚烫的手轻柔地抚遍身体每一个角落,点燃了她所有的情欲,耳边萦绕着暧昧的气息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读音,朦胧中她只听得到,有人在叫她…
“宁宁,记住我…记住我…”
“嗯…啊…”
小腹热得要烧起来,顾殊宁难齤耐地扭了扭身子,一股暖流随着腿间的节奏涌出,甬齤道深处某个燃点引爆,她发出急促的尖叫,拖了长长的尾音,又戛然而止…
这里是一片柔软温暖的云朵,躺着好舒服,顾殊宁只觉自己浮在云间飘荡,如同超脱天地般自由的存在,而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猝不及防地挥着双手,试图抓住什么,掌心触及暖意,她抓住的东西足够令她安心…
身体在下坠,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声,手心里抓着的温度逐渐消失,呢喃着呓语飘然远去,她跌在了一片翠绿的草地上,没有痛感,很轻很柔
呼啸静止,四周安静下来,顾殊宁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身体怎么也动不了,仿佛意识飘了起来,越过连绵起伏的高山,不知去了哪里…
她的视线穿过森林田野,江河湖海,不知疲倦地跋山涉水,所到之处皆荒无人烟,寒气弥漫,刺骨的凉意侵袭着她的身体,在陌生的空间里她会害怕
耳边又有风声吹过,迷雾散尽,一条羊肠小道引她前往未知的尽头,她控制不住意识前行,走了很久,慢慢地,眼前出现了熟悉的景物那座小村庄宁静安详,田边野地里七八个小孩子玩耍嬉闹,像是看不见她一样,自顾自地追逐游戏,顾殊宁走过去愣愣地看着他们,其中有个短发小女孩,眉眼间好面熟…
“小妤,吃饭了”
“来啦!”
“温子妤耍赖,输了就走!”
“才不是,略略略~”小女孩得意洋洋地冲伙伴们做了个鬼脸,转身蹦跳着朝刚才唤她的人跑去
那人也是青涩孩童的模样,只是看起来大一些,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拉长了她们的身影,映在地上,是长大后的样子
顾殊宁努力地想要喊她,却发不出丁点声音,一如闯进了不属于她的世界,她的存在,完全透明愣了许久,又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她前行,画面被击碎,她一下子从小村庄来到了大城市…
宽大的双人床铺着雪白的被单,少女裹着不能蔽体的浴袍匍匐在中年男人身下,四周散落一地红色钞票,那双空洞无神的眼像死过去那般,身体任由摆布,明明流血时很疼,那人也一声不吭
“子妤…子妤…”
顾殊宁喊得撕心裂肺,力气全然白费,她听不到,也看不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幻觉,却那么真实如果没有开始,最后就不会结束,这是梦的话,为何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当事人内心的绝望,比亲身经历过还要难受…
男女的身影逐渐模糊,白云绿地扑面而来,顾殊宁被脑袋里的眩晕感迷乱了方向,身子浮浮沉沉,飘向那片花海…
漫天摇曳着浓稠的血红,花瓣间挨衬着摩擦出细碎的声响,拂来的气息令人心神安宁,顾殊宁站在这片“红海”中,四下远望,满眼的死亡味道,充满危险的禁忌,血红无尽延伸的那端,是引她走向终点的路…
花海中站着的女人,红裙轻扬,墨发纷飞,肤白如雪,螓首蛾眉,促狭的双眸浸满柔情宠溺,嘴角一抹淡笑骤敛风尘,眉宇间饱满了岁月留下的沧桑,宛如遗世独立的幻影…
“子妤…你怎么在这里…?”顾殊宁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女人的样貌,神色欣喜,“你这个样子好美啊…”
温子妤笑了,眸中遍布哀伤,只是娇羞地低下了头,没有回答她无名指间同样闪耀着纯净光泽的钻戒,和顾殊宁手上的那只是一对,只是她今天太过妖艳,而顾宝宝太过素净,她们本就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个体
《罂粟》完本[GL百合]—— by:日暮霜骨/琉岩意
作者:日暮霜骨/琉岩意 录入: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