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生来就是契合的。过去他不相信这个,然而现在他是相信的。
清晰的记得第一次相见时,除了惊艳以外,在灵魂的深处那种沾污的恶念。在抓住白鸽的刹那间,那种撕碎的冲动,然后却下意识的,完全本能似的臣服。
他甘愿为他低下高傲的头颅。心甘情愿的成为他的奴仆。但是,他却无法卑微着去爱他,做一个卑微的情人。因此,年宏宇也开始明白,斗魁对他的爱是一种牺牲。
这也就是他左右为难的原因。
“你最近烟抽的很厉害!”
年宏宇到小客厅的时候,斗魁已经等候多时,他坐在靠窗的硬木布艺沙发上,抽着雪茄。
出于某种考虑,年宏宇现在把小客厅改成了他的办公室,放上了大理石台面的书桌。而楼上的书房完全由傅寒熙占领。
“你不希望我抽烟?”
年宏宇一开口,斗魁立刻站起来往书桌上的烟灰缸里掐烟头,似乎有点太过小心。年宏宇连忙按住斗魁的手,表示不是那个意思。
原本年宏宇只是朝着斗魁的手臂去搁,没想到斗魁倏然抽手,就正好安上了烟头。
雪茄的温度要比香烟来的高,再加上没有心理准备——年宏宇猛地抽回手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我……”
斗魁丢了雪茄慌忙的抢过年宏宇的手要检查伤势,可是,被年宏宇挥开了。
“嘿!没关系,没什么!”
一挥开斗魁,年宏宇就后悔了。他看见斗魁眼睛里滑过的一道黯淡,就明白自己已经犯了错误。他是想心无芥蒂的。以前他总是毫无顾忌——可是,究竟是什么让自己变得这样小心翼翼?
“真的不要紧?”
既然没有什么又为何不愿意让他看上一眼?
斗魁看着年宏宇绕过书桌坐上了皮椅,再没有前进一步。
“当然……你知道上个星期荷兰那边来了消息。”
年宏宇很快的转移了话题,显然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花费时间。
“我不知道。你没有告诉我。”
斗魁回答的很生硬,似乎另有所指。年宏宇当然一听就明白了,斗魁是在暗指他把他放在傅寒熙身旁是件不正确的决定。如果是昨天,就算只是昨天以前,按照年宏宇的个性,他一定不会允许斗魁说这样的话,但是现在,他隐忍了。
“有些东西想要我去看一下,我打算后天走。届时,洪泽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白川不在,我刚刚收编了洪氏父子的地盘,菊魁一个人可能应付不过来。你在的话我就能放心了。”
按年宏宇原本的意思,把傅寒熙教给斗魁保护,除了最重要的人教给最信赖的人守护这一点以外,还有希望两个人通过接触增进情感的意味,可是没有想到事情完全按照相反的方向而去。
现在,一碗水端平才是最困难的事情。
“傅寒熙呢?”
所谓的可悲是什么?最亲近的两个人自间说话也需要动脑筋分析。斗魁不禁窒碍。
“他跟我一起去。我就要结婚了,他留在这里也不方便。我想就托付给艾德里安照顾一段时间——说到这个,我想由你去和秦洪琪说一声,婚礼将在一个月以后举行,不要想再拖时间。不管洪玲的病怎样了,我都会好好照顾她的,不用她太担心。还是先照顾好自己,人总是要死的。”
撇开后半段话不论,年宏宇要把傅寒熙送到荷兰去,分明是釜底抽薪之计。表面上像是在搞妥协主义,可是深层意义是为了保护傅寒熙,脱离是非之地。如果斗魁不了解年宏宇,他当然会高兴,可是他太了解年宏宇,这是以退为进。一旦所有的麻烦都解决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呆在年宏宇的身边?一招杯酒释兵权,他斗魁一点反对的理由也没有。也正是出于这样的顾虑,这些年他半推半就的帮着秦夫人做手脚。他的处心积虑,不过就是想让年宏宇离不开他。
现在看,年宏宇是为了安全无忧的和傅寒熙呆在一起而做的这些事情。洪玲又算什么?不过是秦夫人用来牵制年宏宇的一枚棋子,到时候恐怕不会起太大的作用。
眼下,看来只有两条路,一条顺流而下。另一条,逆流而上。汉武帝尚能为了汉室王朝杀了弋夫人,他又为什么不能清君侧?傅寒熙活着总是一种危险,毕竟他有改变年宏宇的力量。
“好的,你放心!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一旦下定决心,斗魁的心就稳了。有时候,人总要去尝试一些无法把握的事情,因为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会发生——想到底,不过就是一条命,他原本就已经把这条命给了年宏宇,还有什么可怕的……
42.1:
斗魁的计划很简单,找一个替死鬼把傅寒熙弄出来,然后,他一次性全部解决掉。但是,计划和实际行动是两码事情,斗魁觉得自己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不在现场的证明。
按他原来的想法,周一的时候让李卿把傅寒熙从学校带出来,而他可以假借某个理由,找个第三者做证明,那么他最大的罪名也不过是擅离职守。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周日早上的那场雨让傅寒熙感冒发烧,导致周一仍旧被年宏宇强令在家休息,没有去上学。
不过幸运的是,年宏宇周一的时候去了洪泽,为了能在去荷兰之前安排好组织里的事物,他也让斗魁同去。
这也就意味着,不论傅寒熙发生任何事情,都与他斗魁无关。但是,这也同样意味着,他什么也不能做。
所以,所有得一切都要交给第三人来完成。而这个第三人就成为了成败的关键。
第一!这个人,必须有合适的身份;例如李卿、秦夫人,年宏宇绝不会怀疑他们带走傅寒熙的企图。
第二!这个人,还得有能力进入重重防御的熙宇苑,顺利的把傅寒熙带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人,必须完全听命于他斗魁,能够按照他的计划去行事。
思来想去,斗魁觉得完全符合这三条的人选,一个也没有。计划很可能就此破灭——他又不能莽撞行事。稍出一点差错,就全部完蛋。一想到这里,斗魁忍不住要想年宏宇知道了是他的所为会怎么样做?
他会为了傅寒熙而杀他吗?
或者,从此永不再见他?!
又或者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发生过……以前,最困难的时候,不论发生什么都是两个人一起扛,遇到危险,不用语言,只要一个眼神,或者连眼神也不需要就可以完全明白对方的意图。二为一体。其实自己一直在怀念那段日子,即使每一天都是枪林弹雨,也比现在来得快乐。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就都改变了?
是从那个男孩出现开始吗?
不是的!斗魁自己也明白,问题早就已经存在,而傅寒熙只不过是导火线。
“你是想用那个孩子为理由摆脱我,不是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斗魁已经无所顾忌了。所以,他打电话给了秦夫人。
既然一步棋没法走到底,他就分两步棋走。
周一早上,斗魁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跟着年宏宇一起去了洪泽。然而就在他离开熙宇苑不久,秦夫人的手下就按照计划,从前门进行突击。而于此同时,李卿按照斗魁昨晚电话里的安排,从后门剪断报警线溜进房子内部。
写到这里,大家一定会感到疑惑,为什么这两队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会凑在一起行动?原来,斗魁首先打电话给秦夫人,说自己将要在明天交出傅寒熙,需要秦夫人按照事先说好的条件帮他摆脱嫌疑,让人在前门引起骚动,引开其他人的注意力,然后他好从后门把傅寒熙带出来。并且有时间回到原地布置现场,装作被人偷袭成功的样子。
而,另方面,斗魁又打电话给李卿,说他明天早上会引开大家的注意力,让李卿从后门悄悄的进去,把傅寒熙带走。
这一招,斗魁也是被迫无奈的下下之策。想秦夫人虽有能力把傅寒熙带走,却不会交到他的手里,只会拿去威胁年宏宇。而李卿虽然会听他的安排,却绝对没有能力自己一个人把傅寒熙从熙宇苑带走。像他现在这么做,在某种意义上讲,正好两全其美。
李卿看着斗魁给他的图纸(斗魁把熙宇苑的平面图和防盗系统、保安系统的线路图都E-MAIL给了李卿。秦夫人那边都是专业级的人,一开始就切断了电话线,报警线,还进行了信号干扰,防止年宏宇得到消息。)避开了种种陷井和危险,顺利的从后门穿过厨房,由佣人的专用通道上到二楼主卧室。
这个时候,年宏宇留下来的保镖和管家佣人都到前门去了,只有一个保镖呆在主卧室门口做最后防御线。
李卿躲在楼梯的转角处,压抑着深呼吸。
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和傅寒熙远走高飞,他趁着李茂源失踪把李氏企业所有的流动资金席卷一空,估计没有多少时间,董事会就会发现他的所为,报告警署下令通缉他。他唯有在这几个小时里面带走傅寒熙,然后在斗魁的帮助下远走高飞。
最后深吸一口气,李卿从随身的背包里面拿出了防毒面罩和毒气弹。这都是斗魁给他预备的。(这种东西属于洪泽常备武器,斗魁很轻易就可以拿到。不选择瓦斯弹,而使用毒气,1是因为年宏宇留下的保镖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瓦斯的作用不大。2,是因为熙宇苑装有自动排气设施,一旦探头发现烟雾,30秒以内自动排气,抽走毒气的同时,进行洒水。接合这两样,毒气弹的威力就正好。)
带好面具以后,李卿扔出了毒弹。毒气可以由肌肤渗入,危险很大,10秒以内置人于死地,但是,一切就按照斗魁计划的,10秒以内天花板开始洒水,30秒以内毒气抽排完成。李卿由于防护衣和面罩,再加上安全的距离没有收到伤害。
保镖一倒下,李卿就飞奔进入主卧室,他害怕毒气会影响到傅寒熙,虽然斗魁向他保证过。(主卧室的排风和空调都是特别设计的,气流方向不同,就算有毒气溢进来,也会被气流挡出去。年宏宇住得地方,当然保护措施一流。)
当然,进入房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傅寒熙安稳的熟睡在他的床上。
按照医生的说法,过度劳累和淋雨引起的感冒发烧,如果没有休息好,就会转变成肺炎——结果,傅寒熙整整一个周日都呆在床上睡觉,可就这样年宏宇还是不放心,一晚上没合眼,直到今天早上傅寒熙烧退了才眯了会儿。然后又怕自己一离开,傅寒熙的自由主义又发作,所以又在今天早上的粥里放了安眠药。
结果,一不小心便宜了李卿。
原本李卿还想着怎样说服傅寒熙跟他一起走,现在好了,一声不用吭,扛了傅寒熙就走。以最快的速度下楼逃跑。
42.2:
Alice!
不停旋转的木马,上了发条的八音盒。
破碎了的玻璃,不停滴水的排气管。
一首致爱丽丝的钢琴曲,在虚无的黑暗空间里不断盘旋。
“我在哪?”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光明,也当然不会有绝对的黑暗,虽然从光明跌落到黑暗总会让人一瞬间的目盲,但很快,视野就会清晰起来。
我在哪里——从昏睡中清醒,傅寒熙并没有看见臆想当中的年宏宇,也没有看见自己的卧室,他只是看见了一片黑暗。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在一个不太适合的时间里醒来,或又是一场梦境,但是难闻的气味,和潮湿的空气,还有八音盒断断续续的呻吟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在自己熟睡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在迷惑的时候,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渐渐的能看清楚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在朝自己走来。
“你醒了?”
还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但是傅寒熙已经从那人的声音里判别出他的身份。不由的恼怒。
“是你!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哪里?”
“一个安全的地方。”
划了根火柴,李卿点亮了破旧的煤油灯。他和斗魁约好了在这个废弃了的防空洞里等,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放我回去!”
什么安全的地方!?这跟绑架有什么区别?
傅寒熙的个性原本就算不上温顺,以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家里人只能低顺迁就,小心谨慎的做人。但是自从发生意外,父亲去世。再加上和年宏宇相处的这一段时间,傅寒熙的脾气看涨的厉害,就如同去掉樊篱的河流。
他也不等李卿回答,便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借着那煤油灯的一点微光,摸索着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