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残————汝蔫

作者:汝蔫  录入:12-23

离游自知理亏,只得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跟在林伯身边.讨好的想接过林伯手中的包袱,却被林伯一下子挡了过去,还多送了个白眼.离游年少气盛,哪里受得了,奈何想知道江容的下落,少不得强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早已是暗暗的不知骂了几遍了.
就这样,林伯一直在街上找着,边上跟着个唯唯诺诺的小后生,那老人是一理不理的,可那小后生倒象是个牛皮糖似的,粘着不肯走,把个整跳街的人都看的暗自的笑.
好在在天暗下来之前,林伯终于是找到了地方,只是那地方,哪里是什么客栈,分明是私人府邸.对了对地址,林伯走上前去,敲响了门环.须臾,一个书童样的小孩儿来开了门,探了探头 "你找谁?"声音清脆脆的,溜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看着十分机灵.林伯见了这小孩,心下喜欢,放柔了声音 "这位小哥,烦请通报一声,说是姑苏江府的林缚来找江府的江容." "哦~"小孩点了点头,大大的眼睛看向了林伯 "原来是林伯伯呀,父亲已经吩咐了,说是你来的话就让你进来的!你说的江容,是不是就是和父亲在聊天的很漂亮的叔叔?" 到底是小孩儿,对外人也不多设防,听说是江府的人就让他进去了!
离游好笑的想着,趁势想跟在林伯身后也进去.岂料那小孩儿看了他,立刻瞪大了眼睛,鼓着腮帮子, 大声喝道 "你是哪个,谁让你进来的" 说着,上来便把离游使劲儿的往外推,离游傻了眼,好声好气的哄着 "我是和前面的老爷爷一起的!" "胡说!"小孩儿双手插腰,气势十足的呵斥 "我父亲说了,只许老爷爷一个人进来,你却又是哪个,如此混帐,想赖到我家里来!"说着,将离游狠狠的往外边一推,离游也不设防,万没想到这小小孩童竟也有这般大的力气,看着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关上的门.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想到自己刚才想那小孩儿的话,竟是错了!这小孩儿,精的很呢!忿忿的看了一眼关上的朱红大门,又没法,反正是知道了容已经到了,再等几天又何妨,如此自我安慰着,垂头丧气的回了客栈.
客厅里,江容正舒舒服服的坐在上坐,享受着热茶点心,和司徒原聊着天.
小孩儿忽的跑了上来,直冲向司徒原 "父亲.你刚刚说的老爷爷来了呢!昱儿把他带来了,父亲,昱儿是不是很乖啊!"小小的身子使劲的往司徒原怀里钻着,讨好的蹭着. 司徒原溺爱的看了一眼爱子,歉意的看向江容 "犬子顽劣,让山亭见笑了!"
"哪里哪里,昱儿聪慧非常,将来定是栋梁之材!"
江容笑意盈盈的说着,转眼看见一脸倦意的管家站在门前,心下也甚是不安.毕竟也是个在自家做了半辈子的人啊!
转头看着正在笑闹的司徒父子, "不知司徒兄行个方便,给我那管家找处地方歇息?"
司徒止住了笑 "这倒是我的疏忽了,昱儿,你带着老爷爷去西厢休息,再去看看你爹爹在做什么?父亲要和你江叔叔谈些正事!'
"恩"司徒昱从司徒原身上滑了下来,一溜烟的跑到林伯身边,拉着林伯的手,便往外跑去,林伯看了看江容.见江容点了点头,方跟了司徒昱出去.

6 江枫渐老
江枫渐老,汀蕙半凋,满目败红衰翠。楚客登临,正是暮秋天气。
引疏砧、断续残阳里。对晚景、伤怀念远,新愁旧恨相断。
脉脉人千里。念两处风情,万重烟火。雨歇天高,望断翠峰十二。
尽无言、谁会凭高意。纵写得、离肠万种,奈归云谁寄。

笑着看儿子消失在自己的眼界中,端起茶,细细的品着.方才的淡然早已是荡然无存.江容心里暗吃一惊,人都说这司徒原公私分明的很,果然不假.如此揣磨着,心下自然是加倍的小心.虽说与他称兄道弟,却也不宜放松警惕.这般想着,也端起茶细细的品着,面上不露声色,且听他如何讲.
两人都是细细的品着茶,面上看去,竟象是两兄弟在闲话家常.
"愚兄听说贤弟最近得了套好书?"放下茶,司徒原似是无意间想起一般的问着,手上不停的把玩着一把竹扇.
果然!江容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笑而推挡 "司徒兄是哪里得来的消息,真真是灵通呢!不错,小弟最近确是得了一本好书,只是......."歉意的笑笑 "书已经是入了悬阁了!"江府祖训,书一旦入阁,便不得出借,外人不得入阁.江容言下之意甚明.瞎子都能听出这意思.
只见司徒原略带失望 "原来如此,可叹愚兄没这眼福了!山亭,你江府的规矩,也忒严了些."嘴上说着可惜,脸上倒也没有露出来.
江容淡笑 "司徒兄此话可就错了!"
"哦?哪里错了?"司徒原放下手中竹扇,来了兴致 "山亭且说说,愚兄洗耳恭听!"
"倒也没什么,只是这规矩是先祖定制,山亭也别无他法."拈起一块甜糕,塞进嘴里,细细品着.也不去看司徒有些阴沉的脸色.
"难道连愚兄也不能破例一观?"看着吃的不亦乐乎的江容,司徒原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光.
"唉......"起身踱到窗边 ,看着院中一地的青竹,倒也雅静. "司徒兄岂不是为难小弟么?"
司徒原将茶徐徐倒入杯中. "这般藏书,岂不是把书藏死了!"
"这也未必,若真是藏死了,天下书生哪里会知道还有个悬阁!又怎么会挤破了头想拜在江府门下,却只是为了着一阁的书!"自在的看着窗外的景色,江容语气舒坦,一点也不把主人家的怒气看在眼里.
"呵呵"司徒原轻笑,负手立于窗前,也看着窗外青竹 "听闻悬阁的书不但名目众多,还是上及天文下及地理."
"那里那里,那不过是众人抬举罢了!"暗暗的,已是加了警惕.
司徒原突然侧首看了江容一眼 "前几日那尘阁忽然楼倒书散,后众人传闻,说是尘阁的书尽被悬阁收藏?"
江容哑然失笑,状似无奈 "这也是悬阁树大招风之故,可能是众人见那尘阁一夜间书倒人散,皆怀疑是我悬阁做的手脚,藏书人家,德为最,我江容岂是这样的小人,为几本书,置人于死地!这也太不光明了些!"
见江容说着便忿忿起来,司徒原忙赔笑道 "愚兄也不信贤弟竟是此种人,今儿天也晚了,贤弟赶路也辛苦了,趁早去歇息吧!"说着,唤来家丁,带江容去歇息,江容谢过,颇有深意的看了司徒原一眼,随着家丁去了西厢.
徒剩下司徒原一人,颇为怅然的揉着眉心,依江容为人,断不会造假,那自己所要的那本书,究竟是去了哪里?
江容在司徒府上一住便是半月,半点也不见生疏,该吃就吃,该用就用.就连使用下人,也和在家里一样.他本就是任性惯了的人,好在司徒原的个性也豪爽,万不会去计较这些个,两人时而赋诗做词,赏花对月,倒也惬意.
林伯眼看着少爷似乎一点也不急着回江府,往常出来都是办好了事情就急急的往回赶的,独这一回例外,少爷不象是出来办事的样子,却象是出来玩耍的样子,想起少爷临出发前收到的书信,难道,是这位司徒少爷写的吗?可少爷都不急,自己也就托了少爷的福,就当是出来玩耍了一样!
这边江容不急,那边离游已是急的快跳脚了.本来嘛,写了封信指望能将江容引来,谁知道这人来了,却见不到了.本来想半夜潜进去,又怕被江容发现,到时候,自己准倒霉,照江容的性格,他难保会不会去叫醒主人,说自己是贼.
这几日,离游萎靡不振的呆在客栈里,哪里也不想去.当初不辞而别时,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只是因为在书楼呆久了,难免有些闷,况且他本就是逍遥惯的,而江容又是好静的,镇日里看书,或是挑个好日子抄书,盖印.久了,离游便忍不住了,连对江容的爱似乎也是减了不少,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感觉,于是,便偷偷的溜了出来.在外边的日子长了,寂寞了,又想起了江容的好,恰巧又听见了灵香草的事情,借故给江容写了封信,谁知道.......
将头枕在双手上,仰头看着顶上的帐子,无聊的想来想去,猛的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既然这几日见不到江容了,自己何不先去将灵香草拿了来,到时候见了江容也好有个理由,省得被江容刻薄了去.这样的想法定了,离游做贼似的拉开了房门,探头探脑的看了看两边,见没有人,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轻飘飘的走到边上的房间,听了听房里的动静,没人.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拉开窗子,沿着墙壁,从边上的窗子潜入了隔壁的房间.好在那客栈的后边是马廊,白日里也没有人看见,要不离游这么个大活人贴着墙壁爬窗,早就被人捉了去了.
从窗边的桌子上跳到地上,偌大的屋子空荡荡的,竟然只有窗边的一张桌子,离游顿时头皮发麻,难道,竟是有人设了圈套让自己来钻?警觉的看了看左右,没人.地上也没有任何痕迹.小心翼翼的走着,不时低头看看脚下的地,再看着边上的墙壁,什么也没有.奇怪,明明看见有着一大帮人不时的进出的呀,不可能没有东西的.忽然,左边墙上传来一阵轰隆声,离游立刻往右边挪去,不料一脚踩空,脚底,竟然出现了极大的裂痕,下边,竟然不是下面的房间,倒是个大大的黑洞.
直直的往下坠去,头晕目眩,伸手乱抓着,那空间却阔大无比,离游两手展开,也碰不到边. "砰"的一声,离游闷哼一声,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顶上的一线亮光很快就被遮盖住,模糊间,只听见江容两字.糟糕......这下子,自己是彻底栽了.苦笑着坐在冰冷的地上,望着眼前一片黑漆漆,仿佛又看见了江容嘴边一抹讽刺的笑,唉......罢了罢了,都怪自己这毛糙性子.蔫蔫的坐着,看来只有等江容来救了.只是......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这伙人,大概不知道得罪了江容的下场.想起往常江容算计人时嘴边的浅笑,离游不禁为那伙人默哀三秒,倒没有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倘若江容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他又该怎么办?

7 炎光谢
炎光谢,过暮雨、芳尘轻洒。乍露冷风清庭户,爽天如水,玉钩遥挂。
应是星娥嗟久阻,叙旧约、飙轮欲驾。极目处、微云暗度,耿耿银河高泻。
闲雅。须知此景,古今无价。运巧思、穿针楼上女,抬粉面、云鬟相亚。
细合金钗私语处,算谁在、回廊影下。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斜雨细阳,飘飘悠悠的雨丝一点一点的落在了亭台轩阁上,微寒的气息还是会让人忍不住的打个寒颤.纤细苍白的手,轻轻的掬捧着自天际飘然落下的雨丝,虔诚的轻轻地吻了上去.凉凉的雨丝一点点的落在了那人的眉间,衣衫上.将淡青的衫子洇出了一块块深色的水印.
姣好的面庞迎着雨,在雨中缓缓的抬起头来,任凭沁凉的雨一点一滴的打在脸上.细长的指尖轻轻拈住根本看不见的雨.如远山般俊秀的眉时而紧蹙,时而舒展.明亮的眸子轻转着,带出风情无限.妩媚,清冷,高傲,竟都是收纳在这秋水般的翦翦双眸中.
略嫌单薄的肩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有些青紫的唇些微的张着,似是欲说还休,最终,都化做了叹息飘散在着雨中,化做一团雾气轻扬在虚无的空气中.远处回廊下,司徒原抱着儿子一直看着雨中的人,却没有开口去唤.司徒昱不耐的在父亲怀里扭动着自己胖胖的身子,踢打着小腿,顽皮的拉起父亲垂落脸颊的发,紧紧的绕在自己胖乎乎的短短的手指上. 良久,司徒原深深的看了一眼雨中的淡青色身影,抱着儿子走进边上的厅堂.
雨渐渐的有些大了,一直呆在边上的林伯再也看不下去了.将手上的一袭青灰色狐狸毛披肩披到了江容身上.江容依然是一动不动的站着,茫然的注视着原处一汪池塘. "想不到在这塞外之地竟然还能造出如此美丽的园林,半点不输江南园林.若不是亲身到此,怕是难以信服啊!" 林伯帮江容系好披肩领口的带子,抬眼望了一眼远处烟雨蒙蒙的池塘.面无表情的说着 "美是美,到底没有江南园林的雅静,终究是仿的吧!少爷在雨中也别站忒久了,当心别病了."
江容嗔怪着看了林伯一眼,秋水般的眸子里风情无限,倒是没有了往常的高傲.撒娇般的拉起了林伯的手,不依的轻嚷着 "林伯,好容易出来一趟,你就扫我的兴." 林伯看了眼难得撒娇的少爷,老脸也不好意思再绷着 "少爷喜欢的,哪里有不好的理.少爷这般说着,岂不是折杀老奴了.要照老奴说呀,这景色再好,少爷也犯不着在雨天站着看,横竖是在这里住着了,还怕没有时间看吗?这景色虽好,少爷也该自己保重才是,回头要是病了,可怎么办?毕竟是在别人府上,比不得在自己家."
江容眸子里的光渐渐暗淡了下来,虽然知道管家是为了自己好,可这雨中的景色对自己的意义,是没有人能够理解的.静静的站了,才刚舒展开的笑颜又收敛了些,眼神也凛冽了.林伯见了江容的样子,晓得是自己刚才的话触犯了.若是在江府,自己是断不会如此说的,只是今天看着少爷的样子,心疼少爷,才说了些越规的话.
淡淡的瞟了一眼林伯,淡然的走上前,继续在雨中看着池塘,冷冷的说着伤人心的话 "林伯想来是年纪大了,连府里的规矩也记不大牢了." 林伯心下有些惶恐,却也有些心疼,少爷不管在什么时候,总是拒人以千里之外,有时候纵使感觉他和你贴近了,下一刻,却又拉远了距离. 行着礼 "小的知错了,下次再不会了.小的先告退了!"默默的看着一眼还在雨中的少爷,无言的叹息着,苍老的身影一步步的走出了江容所站的地方.
拉紧了身上的披肩.呆呆的站在庭院里.其实,一直晓得自己有些时候,实在是过于无情.也晓得有时候别人说的话,只是关心自己而已.可自己却不习惯别人的关心,可能在别人的眼中,自己是很孤僻的人吧!在那个人的眼中呢?自己是怎么样的人?任性的,刁蛮的,不讲理的,还是自私的?皱了皱眉,没想到自己有那么多的缺点啊!苦笑着,伸出冰冷的手,继续接着透明的雨丝,沁凉的感觉从指间传来.闭着眼,享受着雨点轻轻的点在自己的额头,眉间,鼻尖上痒痒的,恰似那人柔柔的轻吻,也曾这样一点一滴轻轻柔柔的落下来,撩人的气息喷薄在自己的脸上,颈边......蓦然张开眼,眸中竟是深深的怨恨.
恨恨的将手中积累下的水泼向了地面,倾起小小的水花.平稳的气息被打乱了.努力的平定着狂乱的心跳,纤细的十指紧紧的攥在了一起,连指尖嵌进肉里也不知.
那个无情的人,就这样撇下自己顾自走了,可曾想到过自己......可曾想过自己的心情,可曾想过自己在夜半时独自对着一轮残月时的孤凄,可曾想到过自己午夜梦回,空对孤枕时的寂寞,可曾想过三年来的点点滴滴,他就这样走了,甚至不敢和自己告别,竟然就留了这么一张单薄的字笺,一行歪歪的字,竟然就这样走了,没有一声告别,没有一点留恋,竟就这样走了!
以前一起用过的物品,在现在看来,竟象是活活的讽刺,深深的刺痛自己的心.望着那艘小船远去的时候,真是恨不得那江浪掀起狂涛骸浪,将那人永远的埋在这江底才好,再也不会看见这让自己伤心的人!
直到收到了那人的来信,说是找到了灵香草.本不想来的,可又气不过,难道自己竟是这般的人么?随他呼之即来,喝之即去!
强烈的恨意,支撑着自己来到了这里.离游啊离游,我倒是要看看,到最后究竟是谁离不开谁,又是谁抛弃了谁!

8 秋风清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尽。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暗黑的夜中,沉沉黑云笼罩住明亮的月亮,几个黑衣人轻飘飘的穿梭在司徒府上空,黑色的布巾包住了大半个脸孔,只露出一双三角眼,鬼鬼祟祟的在屋顶上走着,其中一个不小心滑了一下, 一片瓦片轻响一声向下滚去.另一个黑衣人横了他一眼,飞身抓住了滚落下去的瓦片,回身狠狠的瞪着刚才不小心踢落瓦片的人.轻声吩咐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事情办了!"语毕,不等那两人反应过来,已经快速离开了这片屋顶.

推书 20234-12-23 :还是请你饿著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