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晔从洗手间出来,大模大样的自己倒了杯茶喝,在谭鉴的床边坐下,和夏小川各占山头。
"喂,"他无聊的开口,"你属什么的?"
夏小川恶狠狠的道:"老子属蜘蛛的!"
"靠!你能不能别这么夹枪带棒的?"陈晔皱起眉,"看出来了,黑寡妇是吧?难怪你丫头发尖上都带着毒!"
"那是!陈晔,我不怕挑明了说,老子十五岁那年就看上谭鉴了,你丫打哪儿来给我滚哪儿去!"
"哟--还结了三年的网了啊?"陈晔冷笑,"我可没你这耐性......你可够失败的啊,正主儿没网住,杂七杂八的倒是沾了一身。我不耐烦结网,不过既然结了自然就要一步到位--"他的眼睛眯起来,语调变得阴森起来,"小子,你还嫩了点,谭鉴这种男人不是会被感动的人,你就是再默默爱他个十年八年,他照样拿你当弟弟。要得到他就得下狠手,你明白吗?"
"谭鉴他瞎了眼也不会喜欢上你!你省省吧!"
"我可不这么想。"陈晔懒洋洋的撩开额前的留海,眼中的寒光一闪即逝,"他心肠再冷也是个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我就断了他的后路,舍足了本钱陪他耗--夏小川,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吧?"
夏小川寒了一下。
"哪怕你就是个黑寡妇,我也比你毒一百倍。"
夏小川说不出话来了,陈晔从没有对任何人放出过这种狠话。他认识的陈晔,玩得起,收得住,表面上吊儿郎当,骨子里清高自负,还真没看他特认真的计较过什么东西。
谭鉴是个意外吧?
而意外,从来都是不可避免的,因此也就无法阻止。
谭鉴醒来的时候,仍是晕的,太阳穴一阵阵的刺痛。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意识里是要下床去上厕所的,却忽然觉得平常Size还算不小的床,怎么好象拥挤了许多?
眼珠缓缓的转动,视线落在左侧,躺了一个人。
视线再落到右侧,还是一个人。
谭鉴想难道我还在做梦?没有谁的清晨会是这幅光景吧?他记得昨晚上被陈晔那杯恶魔之吻给放倒了,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无疑是件好事,可这床上同时多出两个人来,就是噩梦了吧?
不过看看三个人都算衣衫整齐,谭鉴抑制住了跳起来扁人的冲动,有些费力的坐起来,动作惊醒了另两个人。
"谭鉴你醒了?"夏小川还有些不清醒,边揉眼睛边打哈切,"几点了?"
陈晔动了一下眼皮,没有起来的意思。
谭鉴眼皮乱抖,我靠!这是个什么事?
为什么这两个人会睡在我床上......还都心安理得的样子?!
餐桌上摆着烤好的面包和鲜奶,谭鉴仍然头痛,酒精,宿醉,还有两个祸害。
"我怕他半夜偷袭你,实在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睡在你旁边比较安全。"夏小川解释说。
"哼哼,还真是说穿了我的心事。"陈晔冷笑,"难怪你死命的要把我赶回去,不然昨晚上还不知道谁干出什么事来呢。"
谭鉴沉默不语,面色黑如锅底。
"靠你丫别做贼的喊抓贼!我在这房子都住了五年了,要干什么还等现在?收起你那点色心,吃完了就给我滚!"
"主人都没发话,你叫嚷什么?我那点色心怎么了?你没干什么......说得好听,你有那胆子吗?"
谭鉴额上青筋乱蹦。
"你--"
"你--"
眼见两人又要跳起来,谭鉴猛的把桌子一拍,满室寂静。
"夏小川,吃完东西就给我上学去!你不是说了以后再不逃课?"谭鉴指着夏小川,"要是你这学期被当了,要留级开除什么的,你就给我自己吃自己去!"
夏小川恨恨的看了陈晔一眼,没有说话。
"还有你,陈晔。"他转头看向陈晔,"你是不是一定要玩下去,直到我肯奉陪你才罢手?"
陈晔有些惊异,但还是点点头。
"那好。"谭鉴的唇边,掀起一丝冷笑,"等你到大学毕业。"
陈晔挑起眉。
"等你毕业,真正成人。或许你选择留在这个城市,或许你会远走高飞,那时候你还坚持下来的话,我就答应你。至少对手是个成年人的话,比和个连自己未来都没把握的毛头小子玩这种游戏,我的兴致高点。"
"我操!你以为老子是谁?"
谭鉴神色不变,夏小川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刚要开口,陈晔已经把话说下去了。
"不就六个月?谭鉴,那我们就走着瞧!"
"那这六个月,你都不会来骚扰谭鉴了吧?"夏小川连忙问,心里盘算着谭鉴这招也算厉害了,四两拨千斤,六个月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啊!
"你脑子里灌浆糊了?"陈晔用看痴呆儿的眼神看着夏小川,"我当然要在这六个月里把你哥拿下来!"
空气之间的硝烟味儿又开始弥漫起来,一触即发的时刻,谭鉴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吃完早饭,都给我滚。"
"......"
"......"
六个月......
陈晔和夏小川互相交换了一个威胁的眼神。
你小子就等着被三振出局吧!
10
又过了一个星期,谭鉴开始有幸吃到薛美人给他做的便当了,也亏得陈晔这几周忙着应付考试,暂时没来纠缠他,让他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平淡。
因为彼此间熟稔起来,谭鉴也不用再薛美人前薛美人后的来代替她的称呼了。薛美人大名薛靳--谭鉴起初以为这个名字必定充满了不凡的象征意义,因为实在很少看到有人用靳这个字来做人名。结果问起来,薛靳只是随便笑笑,然后说:"我妈妈姓靳。"
谭鉴想幸好她妈妈的这个姓不难听,古色古香的,如果姓谭,或者姓陈姓夏的......靠,怎么一想到就是这三个姓!
薛靳是家中的独生女,却没有时下小女子的娇柔做作,她说当初选择来做了老师,只是为了留个稳定的地址等她男朋友,现在想起来却是辜负了原本的理想--谭鉴问她本来想从事什么职业,薛靳笑笑,做个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协会的成员,去西藏保护藏羚羊。
谭鉴惊倒:"那你岂不是要找个藏族男人?"
薛靳浅笑:"我以为爱我的男人会陪我一起去。"
谭鉴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其实西藏不错,那里空气最新鲜,人民群众都很纯朴,我叔说他以前去西藏做生意,多给了人家钱都会被还回来的。"
薛靳说:"你叔叔还真是走南闯北的。"
谭鉴说:"是啊,他现在在几内亚,向当地人民兜售防晒霜。"
薛靳大笑起来,头向后仰去,最后说:"这辈子要真能和喜欢的人浪迹天涯,未尝不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谭鉴失笑:"小姐,你受武侠小说影响太深了,浪迹天涯是需要钱的!"
薛靳又气又笑:"你这人真正杀风景!怨不得一直没有女朋友--谭鉴,你有想过去西藏吗?"
谭鉴拿报纸遮住脸:"我有高原反应。"
薛靳低叹:"果然白痴。"
过了两天,谭鉴趁着周末去超市。其实他是最郁闷去超市的,人山人海的不说,那些一排排的货架,像迷宫似的,随便买个什么总是先要穿过无数锅碗碟盆、袜子毛巾。谭鉴走着走着就失去了方向,转了几圈发觉自己还是在招贴牌上有大大的特卖字样的女性卫生用品区呆着。
他想靠他奶奶的,真应该带上指南针出来的。
身后有人在笑:"原来你喜欢看这个啊,谭鉴。"
谭鉴觉得背上的冷汗嗖嗖嗖的全冒出来了,他想世界不至于这么小吧?怎么怎么连逛个超市都能碰上那个瘟神?
瘟神陈晔穿着休闲的棉T恤,戴着顶NY的鸭舌帽,看上去阳光青春,帅气十足,半眯着眼睛对着他笑。
煞到了身旁一票小女生。
谭鉴转身向另一边走,陈晔跟在他身后:"你来买什么?我老早就看到你了,结果你一直在这个区打转转--你不会真想买这种东西吧?"
他大笑起来,觉得很得意。
谭鉴向一旁的导购小姐问路,没有理他。
陈晔也不生气,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偶尔在谭鉴停下来的时候他也停下来,兴致盎然的瞧着他。
谭鉴说我忍。
经过了左右询问,谭鉴总算是找到了出售床上用品的区域。陈晔有些惊奇:"你来买床上用品的么?何苦上超市来买?有专门的专卖店啊,我家里的床单棉被从来不上超市买的。"
谭鉴懒得理他。
已经有小姐热情的迎了出来:"两位想看什么?"
谭鉴说:"枕头。"
小姐立即笑得灿若春花:"我们今天正好做活动,XX牌优惠大放送。"一边说一边引着谭鉴和陈晔往专柜区走,"两位要看单人枕还是双人枕?"
陈晔噗哧一声笑出来,谭鉴巨汗,只好回答:"当然是单人枕。"心里郁闷,怎么两个男人都会被问到这种问题?
其实那小姐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对谁都会这么问一句。她当然没有察觉到谭鉴的尴尬,仍是带着亲切的笑容说:"那请跟我到这边来。"
谭鉴走了两步,见陈晔还跟在他身后,不由皱眉:"你不用去买自己的东西吗?还跟着我干什么?"
陈晔笑得无赖:"我闲么,再说能多了解你一点,总是好事。"
谭鉴木着脸:"凭个枕头能了解我什么?"
陈晔说:"我这人善于以小见大。"
谭鉴想我靠!
挑枕头的时候,陈晔开始皱眉,谭鉴的目光停留在哪件货物上面,他就会指指点点的说,这个颜色太难看,那个式样太老气,跟他的床不配,跟他的房间不配,跟他家里的整个装修格调都不配。
谭鉴忍无可忍:"我家里的东西全是从超市买来的,哪个打折我就买哪个!照你这个理论,我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是不是统统要换成统一系列的?"
陈晔说:"至少蓝格子床单不能搭配个史努比枕头吧?"
谭鉴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紧紧抱着个史努比枕头,他一眼看到这个枕头打三折,所以连想都没想就抓在手中了。
"枕头睡着舒服就好了,管他配不配的,横竖又没别人来看!"
"视觉效果太突兀,你不会觉得呼吸不畅,容易暴躁?"陈晔专家一样的教育着谭鉴,"心理学上就是这么说的。"
"我靠!买个枕头还要考虑心理学?"
"你看你看,果然暴躁了吧?"
"......"
谭鉴怒极,对着小姐说:"就要这个!"
小姐好脾气的微笑:"还要不要再看看那种式样?一对成套,买一送一的。"
谭鉴想我又不缺枕头,买一送一干什么?当然是哪个便宜就买哪个!
正要拒绝,陈晔已经手疾眼快的把他手中的史努比夺下,扔到货架上,然后对小姐说:"那个买一送一的,给我们装起来。"
谭鉴大怒:"我要这个!"
陈晔说:"正好我宿舍也想换枕头,你不是颜色式样什么的全不在乎么?我买一对,送一个给你成吧?"
谭鉴想还有这好事?立刻就不说话了。
小姐装好了一对枕头递给陈晔,陈晔接了就问谭鉴:"你还要买什么?"
谭鉴说:"不用了。"伸手就准备去接,谁知陈晔说:"那好,我们去交钱吧。"
谭鉴惊讶:"你不买东西了吗?"
陈晔喜滋滋的说:"不买了不买了。"
谭鉴说:"你上超市来干吗的?"
陈晔说:"我来做市场调查的。"
谭鉴又气又好笑:"你何时改修营销学了?"
陈晔厚颜无耻:"正准备去修。"
谭鉴彻底无语。
排队等着交钱的时候,谭鉴再一次体会到超市的可怕之处。望望陈晔手中的枕头,心想就买了这么点东西,居然要排这么久的队,不值得不值得!真想甩手就走才好,远远的望见队伍最前头的大妈正一件一件费力的从篮子里拿出大蒜葱头西红柿什么的,而前面的每个人似乎都拎着成筐成筐的物品,谭鉴想要逃走的欲望愈发的强烈起来。
陈晔气定神闲,怀里抱住的仿佛是真丝蚕棉,谭鉴嘴角抽搐了一下,58元买一送一,还真便宜到家。
好容易出了超市门,陈晔自顾自的向着停车场走,谭鉴连忙说:"不用送了不用送了,你还有事你先忙吧。"
陈晔说:"咦?我不是要送你,我正好也要到对面去坐车。"
谭鉴茫然的望望停车场对面的公车站,心想我靠!
陈晔抱着枕头挤上公车,人多也没有座位,他便让谭鉴站在靠窗的位置,自己站在他外侧。渐渐的随着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陈晔用手臂圈着谭鉴不让他被别人挤到,手里还要拎着两只枕头,被人挤来挤去的,看起来很辛苦。
谭鉴有些看不过,伸手要把枕头接过来,陈晔笑笑:"没事儿,又不重。"换了个手,仍然把谭鉴护在里面。
谭鉴眨眨眼,看着车窗,陈晔的影子晃来晃去,有些蒙昧不清。
他低下头,淡淡的笑了笑。
等到谭鉴终于到站,陈晔也跟着下车,把枕头递给他,笑着说:"我不回学校呢,枕头先放你这吧,有空我来拿。"
谭鉴有些惊讶:"那你要去哪?"随即又后悔起来,问他要去哪干嘛?
"我......"陈晔有些不好意思,似乎难以启齿,"我......"
"算了算了。"谭鉴挥挥手,笑笑,"你去玩你的吧,有空再说。"
陈晔变了脸色:"我不是要去喝酒泡妞......操!你跟我来!"伸手就捉住谭鉴,又要把他往公车上拽。
"干什么?你去你自己的啊......我不去!"谭鉴吃了一惊,连忙摔手。
"正好缺人手,你今天也没事吧?"陈晔不由分说的把他拖上了另一辆公车,"就当帮我个忙吧!"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
陈晔抓着头发,脸扭到一边:"老人院。"
下了车,谭鉴抬头看看大门上的牌子--怡年老人公寓,觉得自己在做梦。
看门的老大爷远远的见到陈晔,立刻笑起来:"石头啊,你来了?前两天赵阿姨房间的空调漏水,正想着等你过来看看呢。"
谭鉴迷惑:"石头是谁?"
陈晔微红了脸:"他们都这么叫我。"
"他们不知道你的名字吗?"
陈晔皱着眉,神情很是尴尬:"操!我的名字又不好听。"
谭鉴笑起来,心想怎么都总比石头要好听吧?他倒是真没想到陈晔居然会在老人院做义工,这跟他平常纨绔子弟的形象太不搭调了。
不过......他又了解他多少呢?
陈晔熟门熟路的敲了一家房门,一个老太太露出头来,看到他,立刻喜笑颜开:"石头啊,正念着你呢,就来了--上次你帮我装的这个空调啊,不知怎么回事开半个小时就漏水,你看看吧。"
陈晔应了一声,挽起袖子就进了老太太的卧室,谭鉴反而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来干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