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有护院武师,他们不便硬闯并不是她们害怕,实是不想还未步入书房便被发现行踪
云溪朝岑壁青使了个眼色,二人便左右分开,隐在了灯火辉煌的黑夜中岑壁青躲在一片竹林后,看着云溪潜入书房的路线,待云溪推开书房的门,她才沿着云溪走过的路迅速移动
她步入书房,轻手轻脚掩上门,刚想找寻云溪的踪迹,后背却似撞到一个人,想要拔剑,书房的灯却先于她拔剑的动作被点亮她转过身,发现撞到的人竟然是云溪
云溪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
她顺着云溪的目光,看到了一个长得一脸和气,笑得一脸慈爱的胖子胖子并不算太胖,脸上的肉也只不过才把他得眼睛挤成了一条缝胖子居然很客气的对闯入自家府邸的两个人笑得十分和蔼,然后伸出肥手一引右侧铺着貂皮的椅子,笑眯眯道:“在下恭候多时,请入座”
云溪没有动,岑壁青也没有动云溪的眼里没有什么波澜,岑壁青的眼里却是燃烧着熊熊火焰她们就这么用不同的眼神看着对面的胖子,双腿就似钉在了地板上,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云溪才开口道:“阁下便是司空景?”
胖子还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闻言答道:“不错,我就是司空景姑娘二入司空府,是不是觉得我司空府无人?”
云溪冷笑道:“人倒是有,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群废物”
被说成是废物,司空景并不恼,微笑道:“在下只不过是个商人,不知姑娘深夜潜入意欲何为?若是为了钱财,在下倒是可以考虑拿钱消灾”
云溪道:“钱这东西本姑娘不缺”
司空景道:“那么,敢问姑娘为何夜闯司空府?”
云溪美目一转,道:“那便要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司空景道:“生意场上得罪了人,不算得是亏心事吧?”
云溪不答反问:“据我所知,你以前只不过是个替别人倒卖玉器采办珠宝的小小奸商,怎的短短半年便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商贾呢?”
司空景道:“你也说了,我是倒卖玉器采办珠宝”
他拱手向天,笑道:“幸得老天垂爷青,给在下采办到了一批绝无仅有的货物,这才发了横财”
云溪不想再与司空景绕弯,冷声道:“想来你采办那批绝无仅有的货物便是江南岑家的女娲画像吧!”
她这句话一口气说完,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一旁的岑壁青早已按耐不住,刷得拔出长剑,大声道:“司空景!去死吧!”
她话音未落,剑已挥出,刷刷刷刺出三剑,乃是岑家最引以为傲的一招剑法她意在一击即中,杀死司空景奈何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司空景也并没有他的笑容那么和蔼可亲剑未到,司空景将近两百斤的身子便腾空而起,大手一挥,以一副肉掌迎上也不见他怎么出手,岑壁青的剑便到了他的手上空手套白刃,快如雷霆,可见火候十足他单手捏着长剑,皱眉看着岑壁青,喃喃道:“想不到岑府还有活口”
第9章 青青子衿(九)
司空景的喃喃自语没有逃过愤怒中的岑壁青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与司空景的交手,让她感觉很无力,感觉自己很不自量力仇人就在眼前,她竟无力报仇,这是她的悲哀她开始恨自己,恨自己没有用,恨自己只会喊着想着要报仇,到了真正有机会报仇的时候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她的武功并不算太差,是司空景的武功太高强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不久之前,她还大言不惭的在花悠然面前逞强,说家仇自己会报可是现在呢?怎么报?如何报?怎么能报?如何可以报?她很乱,没有办法,她想到了死思念电转,行动便至,她使出全身的力量朝一旁的柱子撞去
既然没办法报仇,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既然没有办法报仇,她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
她如此苟且的活着,如此卑微地活着,如此寄人篱下的活着,岂非就是为了报仇?
当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便是已经绝望一个绝望的人,便很容易想到死
可是,千古艰难惟一死
岑壁青没有死成她没有撞到柱子,而是撞到了柔软的手掌一股无形的力量卸去了她冲向柱子的劲道,然后她感觉到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着她的头她没有抬头也知道现如今的手是谁的,咬着嘴唇,眼泪不由自主得喷涌而出
在这种心灵最脆弱的时刻,没有谁会拒绝如此温柔的安抚
云溪内心在叹息,摸着岑壁青的头移开,搭上了她瘦弱的肩头,开口道:“年轻人还是太冲动”
司空景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此刻开口道:“死或许很容易,想报仇却是很难觉得报仇无望,想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云溪瞥眼看着司空景,冷笑道:“杀你还不容易?”
司空景也笑,笑得有些诡异他一拂手,手中得剑便飞出,叮的刺入铺着地摊的大理石地面,手上功夫可见一斑他背着手,微笑道:“你的身法的确比她高明得多可惜你已经失去了杀我的机会你以为司空府当真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么?告诉你吧,我是故意放松府内的戒备,放你进来的”
他露出这一手,就是想告诉云溪,他不是什么绣花枕头可是云溪不吃他这一套她甚至看都没看直挺挺插在地板上的宝剑,只道:“不久前你与我交手,孰胜孰败?”
司空景道:“姑娘更胜一筹”
云溪道:“那便是了”
话音刚落,她的手已经欺到司空景面门三分处,手指连弹数下,数点寒星便如暴雨般射出眼见司空景一张肥脸便要被射成血骷髅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身子一仰躲过一击,肥腰一扭,整个人便如一只大鸟般跃出了书房他人虽胖,轻功倒是不差云溪刚想追出去,突然听得头顶一阵咯咯作响仰头一看,一个大铁笼猛地从天而降,轰隆一声砸在地板上,把她们罩在了中央
铁笼刚罩下,司空景便又走了进来,含笑看着云溪与岑壁青,道:“我不管你们是谁,今日到了我司空府,休想再出去!”
云溪不说话,岑壁青则像极了一个丢了心的纸人,愣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空景道:“我早料到你还会再来,没想到来得这样快这个大铁笼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任你武功再高,在这百炼金刚铸成的铁笼里,怕是也无用武之地吧?”
说着他仰天大笑,笑得是声如洪钟
云溪道:“既然我们已经落入你手中,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也让我做个明白鬼不知阁下愿不愿意回答呢?”
司空景兀自发笑,闻言答道:“你问现如今你问什么问题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想了想,又快步走到书架旁,伸手捏了捏机关,一个笼子又从天而降,罩在了先前落下的笼子之上双重禁锢,任是大罗金仙亦难以逃脱他这才满意的拍拍手,笑道:“现在你可以问了”
云溪道:“江南岑家一百多口性命,是不是你取的”
司空景道:“虽不是我亲自动手,倒也有莫大的功劳”
云溪道:“你们处心积虑杀人,是不是为了女娲画像”
司空景仰天长吟:“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怪不得我怪不得我”
云溪道:“那么,是谁指使你做这些事的?”
司空景再次露出诡异的微笑,缓缓道:“百花宫,当然是百花宫!”
云溪不说话了,因为她不信可是,岑壁青突然抬起了头,眼里充满着血丝,眼里满是怨毒与憎恨百花宫,是百花宫!是百花宫害了她全家一百多口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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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景无疑是个聪明人,知道云溪会去而复返,从而设下了陷阱然而,想出这个法子的并不是他
那么,会是谁呢?
司空府有个非常大的花厅,东面是花圃,西面是芭蕉林,花开的季节可以坐在花厅赏花,下雨的时候可以听雨打芭蕉灯火依旧辉煌,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直通花厅风吹着芭蕉叶子来回飘荡,蕉叶的影子印在小径上,斑驳一片
此刻,司空景就走在这条小径之上他透过花厅的窗户望进去,正好看见一个人的侧影一个头戴紫金玉冠,穿着一件花团锦簇的紫袍,正坐在紫檀木制成的椅子上侧面看去辨不清容貌,只见其一手握壶一手握杯,正在自斟自饮
司空景不敢多看,收回目光,快步走向了花厅他在花厅外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进了花厅后他那满是肥肉的腰便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忠诚的狗见到主人时的摇尾卖乖
他走到紫袍人近前,腰就弯得更低了,拱手笑道:“给公子请安”
他虽是弯着腰,一双眼睛却在紫袍人斟酒的时候偷偷看着紫袍人的脸庞
紫袍人放下酒壶,将酒杯放在鼻尖轻轻嗅着酒香,突然道:“司空老爷,我的脸上有花儿还是有银票?”
“不敢不敢……”司空景头一缩,连忙低眉敛目,同时亦将他那粗大的脖子缩回了半截其实也怪不得他眼睛不老实,面对着紫袍人这样一个人,没有几个人的眼睛会是老实的
白白嫩嫩一张脸蛋,唇不点而红,眼睛大而有神,眉不画而细长,不笑的时候嘴角也似带着几分笑意这么样一个人,的确不像是一个男人可其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偏生就是个男人
紫袍人道:“司空老爷连拜把子兄弟都可以出卖,还有什么事是不敢的?”
司空景奉承道:“为公子办事,莫说是拜把兄弟,就算是妻儿老母,在下也是可以抛弃的”
“好!果然够狠!”紫袍人抚掌微笑,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紫袍人目光一扫,司空景就缩缩脖子,看起来很害怕他不敢再抬头,再次开口道:“公子料事如神,先前那位姑娘果然去而复返”
紫袍人旋转着手中的酒杯,道:“你精神不错,看来人是抓住了”
司空景道:“不错!”
紫袍人道:“很好!相信你已如往常一样,将所有罪名都推给百花宫了”
司空景道:“是的不过……”
紫袍人盯着司空景,并没有说话
司空景道:“我们抓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想不到岑府居然还有活口!”
紫袍人面无表情道:“不是说死绝了么?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司空景道:“岑府的剑法在下再清楚不过,那人使出的三式绝对不会外传,是岑府的人,错不了!”
紫袍人还未说话,司空景又道:“姓岑的只有一个女儿!”
紫袍人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来,脸上绽放出一丝莫测的笑意,问道:“若是你惨遭灭门,你会如何?”
司空景道:“当然是报仇!”
紫袍人道:“若是你知道仇人是谁,你会如何?”
司空景道:“不惜一切代价杀之而后快!”
紫袍人道:“那么我问你,岑府是被谁灭的满门?”
司空景笑道:“当然是我们!”
紫袍人道:“是我们吗?你再仔细想想”
司空景立马会意,道:“是百花宫!”
他仿佛已明白紫袍人心中所想,道:“公子是想让那个人去找百花宫报仇?”
紫袍人微笑道:“左右无事,我在你这里也闲得慌,找点事消遣消遣也好”
司空景道:“那么公子打算怎么处置此二人?”
紫袍人手一挥,道:“岑府的放走,先前闯入的就杀掉!”
司空景躬身退下,走出花厅后腰杆终于又直了起来他按原路返回,立刻去执行紫袍人的命令他非常了解紫袍人的手段,他还没活够,他还不想这么早死
书房外有十几个护院守着,书房内还是他走时的模样笼子里的两个人,一个还是呆立在原地,另一个则是盘膝而坐,看样子好像已经束手就擒他朝身后的护院使了个眼色,两个护院立马从怀中各掏出一支食指粗细的竹筒竹筒里是针,淬了麻醉药的针针如发丝,在护院的操控下快速无比的射向岑壁青与云溪
司空景望着一动不动的两个人,脸上露出满意至极的笑容突然,他的双眼倏地瞪大,瞳孔一开始收缩,肥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似是看见了世界上最恐怖最难以置信的事情
第10章 青青子衿(十)
不单是司空景呆若木鸡一脸惊惧,围在他四周的护院同样如此他们似是约好了一般,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护院的针一射出,笼子里的云溪便已出手,只见她的身子如海藻般柔软,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迅速钻出了铁笼出了牢笼她人在半空,临空一翻身,手指连弹两下,射出的两枚针便偏了方向,先后射中了身后的墙壁在司空景等人还在愣神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抓住了司空景后颈几处要穴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司空景感觉到后颈一阵发凉之时已经成了云溪的俘虏他万没有想到云溪会出来,同样亦万没有想到会来个大逆转
云溪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道:“一个笼子想关住本姑娘,想得美!”
她加重手上的力道,一脚踢在司空景右腿,道:“乖乖去把机关撤掉,不然让你即刻毙命”
司空景哪里还敢不从,在云溪的压迫下走到书架处,乖乖的撤了机关
一得自由,岑壁青便不要命的朝司空景扑去,抽出司空景先前钉在地板上的宝剑,直直刺入了司空景的胸膛她这一举动不单是吓坏了司空景,亦让云溪虚惊一场云溪就站在司空景身后,岑壁青的一剑直末剑柄,若不是她微微侧身,那一剑就要把她也刺到同样,她亦没想到岑壁青会有如此行为还未来得及阻止,剑已经贯穿了司空景的胸膛
屋内灯火依旧辉煌,照在岑壁青那张愤怒到有些扭曲的脸庞,显得妖异非常
灯光微黄,她的脸却是死灰一样
一剑杀死仇人,她的心里却并不好受,没有喜悦没有放松她的身体就像一张拉到尽头的弓弦,往后拉会断,放松了会离弦一样射出
云溪皱了皱眉,开口道:“你不应该如此,目前为止,他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岑壁青终于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缓缓抽出刺在司空景胸膛的宝剑,任由鲜血喷涌,任由鲜血染红地毯抬眼一扫还在愣神的司空府护院,冷笑道:“那百花宫呢?”
云溪不答反问道:“片面之词,焉能信之?”
岑壁青满腔都是怒火,满眼都是敌意,哪里还听得进云溪的话,只道:“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
云溪不再说话,眉头皱得更紧她看着岑壁青剑指护院,喝止道:“他们无罪!”
话音刚落,岑壁青便如箭矢般冲去,剑斩护院只片刻功夫,便有两个护院横尸她的剑下,惨呼声中传来她冰冷的声音:“岑府的下人,可又有罪!”
司空景她打不过,对付这些护院,倒是绰绰有余听其说话,似是要灭司空府满门
云溪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心念电转,她的人已出手,出手便点了岑壁青的穴道
护院见岑壁青被制住,四下逃串
云溪走到岑壁青身前,道:“你如此冲动行事,只有吃亏的份且你自称名门中人,何以与司空景此等人做出一样的事情?”
她叹息一声,接着道:“我知你心系家仇,只为报仇可是,你这样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断了我们的线索事到如今,我们只有从长计议”
岑壁青只瞪着云溪,面无表情
云溪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固执?我制住了你,你是不是连我也恨上了?”
岑壁青还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