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沐雪还是要问,她想听到周池羽亲口说出来
“此事我自会对你解释,来人,送宁小姐出宫!”,周池羽并未直接回答,“休想,我今夜可是来带沐雪走的,你可要记得承诺的事情”,宁小宝冷哼道,她戴着恶鬼面具在宁家军中征战多年,连她爹都不曾察觉,不想竟被眼尖的周池羽识破
“宁家军的鬼面修罗,果然所向披靡,但这皇城,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周池羽淡淡道,“小宝!当时是你救了我!”,苏沐雪惊讶的转过头,那鬼面修罗就是当初在沣州救她一命的人,只是连她都不曾认出来,原来是宁小宝
“当时情景,不便与沐雪相认,此事我容后再与你说”,宁小宝正色道,她伸手抓住苏沐雪的手腕,“沐雪,跟我走,有宁家人护着你,没人敢动你”,宁小宝昂首,不甘示弱的跟周池羽对望着
苏沐雪转头,脸上哀戚,望向周池羽的眼中满是失望,她曾倾心以待的人,竟是如此回报她的
宁小宝拉的很用力,步伐很急,苏沐雪跌撞着,擦过周池羽的肩
周池羽站在原地,没有开口留她,只是袖袍里的手指,微微蜷缩着,挺直着腰
耳边是她一步步离去的脚步声,周池羽的指尖嵌进掌心,脸色阴沉,抿着唇
宁小宝跨过门槛,拉着苏沐雪往外走,苏沐雪的手扶在门边,顿住脚步
周池羽脸色微缓,蜷缩的手指松开,掌心已是几道红印
微冷的月色清辉洒落青丝,如染上了一层白霜,苏沐雪卷翘的睫毛下,含泪欲滴,“小宝”,她开口道,
“你必须跟我走!”,宁小宝仿佛知道她开口想说什么,气急败坏喊道,“她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根本不值得你留下”
“祖父、父亲和母亲都在京城,我不能走”,苏沐雪开口,“我和宁姨会想办法救他们的以她对权力的执着,你即便留下也没用!会和苏家人都成为她登基的垫脚石!”,宁小宝急的手足无措,
苏沐雪摇摇头,苦笑道,“她不会的,她定不会毁了我跟她的这点情分的”,“别犯糊涂”,宁小宝拉扯着她,苏沐雪甩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知你费尽心思才闯入宫里带我走,下次不许再犯了”,
宁小宝再想去拉她,却见苏沐雪躲开她的手,往后走了两步,转过身背对,宁小宝恼怒的跺脚,大声喝道,“周池羽,你若敢伤她,我定要你的命!”,
“放肆!敢对殿下无礼!”,护卫们拔刀相向,把宁小宝围起来,周池羽缓缓走来,站在苏沐雪身侧,朝着宁小宝说道,“她选择留下,你我的约定便作废了,再有下次擅闯皇宫,休怪本宫无情了”
“哼!”,宁小宝冷哼一声,身形掠起,脚尖点着檐顶,疾速掠行着,“谁?!”,有护卫从檐顶喊道,“滚开!”,宁小宝怒吼,一脚把护卫踹下去,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看到宁小宝离去,周池羽才缓了脸色,她碰了下苏沐雪垂在身侧的手,见她蜷缩着手指,又在轻碰了碰,待的苏沐雪手指微展,顺势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里走去
夏菱把门轻轻关上,退了出去,把伺候的人都斥退了
周池羽把苏沐雪拉着坐下,见她脸色苍白,呆立无语,便动手倒茶,茶水已凉,看来二人已谈了许久,要瞒是瞒不住了
“苏将军领兵闯皇城,确是犯了王法,大理寺关押候审,在理之内”,周池羽没绕圈子,直接说道,“三皇子谋乱,是你让我去苏家搬救兵的一石二鸟之计,让你坐收渔人之利”,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沐雪一旦跳脱出来,便轻易想明白了……
夜色清曚,月辉轻涟,把苏沐雪的心,浸的潮润湿重,万般深情,点点生寒
“为何非要置苏家于此境地?祖父为周朝鞠躬尽瘁,父亲征战沙场保卫家国,而我,我待你的情谊,都不值一提么?”,苏沐雪冷言
周池羽手合拢,把周池羽的手放在掌心里,倾着身子,仰着头,双眸澄澈,“沐雪可曾想过,且不说性情阴鹜的三皇弟,就算是二皇弟登上皇位,等待我的将是如何?”,
缝制的嫁衣,备好的嫁妆,下嫁骨赫迫在眉睫,无论是谁登上皇位,第一件事要做的,自然是以绝后患……
历来皇帝登基,其余皇子无不是或杀、或流放、或禁锢,就算二皇子宅心仁厚,周池羽也逃不了和亲的命
她一提,苏沐雪自然能想到,“我说过,自有办法带你远走高飞的,绝不让你下嫁骨赫”,周池羽摇头,轻笑道,“沐雪想的太过简单,你可曾想过掳走和亲公主的下场?毁了和亲,骨赫和周朝势同水火,大战在所难免,在位的皇上定会迁怒苏家,与此时又有何两样?”,
苏沐雪微愣,怅然道,“但苏家不会背负谋逆叛国之罪,祖父和父亲忠君之名毁于一旦,绝不让苏家门楣蒙尘”,
“挑起周朝与骨赫之争,难道就不是叛国罪么?”,周池羽道,“若我挑起骨赫与周朝争斗,父亲会驰骋疆场,杀敌以正苏家之名”,苏沐雪说道,
周池羽抬眼看她,轻声道,“你与我在一起,是叛经离道的事,你若想与我在一起,定要背负谋逆叛国之罪,可你依旧会选择我,对吗?彼时与此时,又有何两样!”,
论巧言善辩,苏沐雪不及周池羽,更何况,在周池羽面前,苏沐雪从没想过胜负之说
她只是低头掩面,双肩颤动着,是她的错,是她的一己之私,是她堕入这世俗不容的孽缘里,是她害了父亲,连累了整个苏家
“沐雪”,周池羽拍了拍她的肩,“你出去罢,我想静静”,苏沐雪哽着喉咙说道,泪水从指缝
里流出来,一滴滴落在她浅青色的裙上,晕染开来
周池羽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蜷着的苏沐雪,泪水不断滴落,她哭的无声而心碎
从小便见过她很多样子,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安静如空谷中的一株兰草,淡雅而清冷,处事冷静,如她的名字,沐雪而来,宠辱不惊
在自己面前的苏沐雪,眼神里永远带着温柔、宠溺,让你相信,就算世人背弃,她都会站在你的身后
而如今的她,柔弱、无助、自责、内疚,那双温柔的眼眸被双手紧紧捂住,只有泪水倾泻而下
知道会伤了她,一步步的算计,一点点把她拖入棋局里,从谋划的第一日起,就知道会伤了她
只是没想到,伤了她的这刻,自己的心,会如此难受
周池羽转过身,面朝着门,背对着掩面哭泣的苏沐雪,轻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至少,我能保
的了苏家人的命”,
说罢,周池羽头也不回,推门离去
第94章 登基
洪亮的钟声打破皇城的安宁,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唤醒了周池羽的沉思钟鼓声鸣了三响,意味着礼部的官员们已结束了奉天坛的祭祀,登基仪式拉开序幕
天子仪仗在城楼前停下,先皇驾崩,周池羽穿着孝服,皇宫中并未张灯结彩,仪式简单,随着周池羽下轿步行,缓缓登上高台,官员们的视线都落在这位开朝以来的第一任女帝身上
孝服素净,但暗纹里九条五爪金龙依旧称的她尊贵而威仪,步伐缓慢而坚定,数千人的视线与注目对她没有一丝影响,沉稳的心性让人看不出她仅仅是个不满十八的女子
祭天结束后,周池羽进入承德殿里就坐,文武百官依官阶入殿庆贺,司礼太监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方木匣,放着雕刻着盘龙的玉玺和一根金色兵符,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统领天下军队的两物,握在周池羽的手里,沉甸甸的
接着由新皇称颂列祖、皇明基业,赞颂先皇圣明贤德,再表自己必将振奋图强,敬报父恩、尔等百官,文武皆贤,肱骨之臣,赞予重用……
大周景历三十九年,昭告天下,昭宁公主登基为帝,封号弘羽,称天顺元帝,大周自此出现历史上的第一位女帝一时间,女子入学堂、登科举、入朝为官,达到鼎盛,大周女子的地位提升显著
登基大典完毕后,因在孝期,不宜大肆铺张,周池羽命御膳房备了素食,无丝竹无礼乐,一切从简
夜色渐沉,周池羽先行离开宴席,她站在殿前,入秋的霜色染红了叶,被风一吹,飘摇着坠落,寒月如钩,在台阶洒下一地的银色
“陛下摆驾何处?”,夏菱低声问道,“何处?”,周池羽两手负在身后,仰望月色,眼神微黯
“苏大人仍是闭门不见皇上吗?”,夏菱问道,周池羽瞧了她一眼,夏菱低下头,“奴婢不该多嘴”,周池羽没作声,只岔开说道,“去看看华玉罢”,“是,陛下”,夏菱应道
周池羽给华玉单独安排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养病,派了几个宫女、太监伺候着,每日太医过来问诊开药住处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药味,周池羽轻叹了口气,推门走进去,因入秋天凉,窗户关着,
点着微弱的烛火,宽敞而舒适的屋子里,绕过屏风,华玉静静躺在床上,双眼阖着,脸色苍白
瘦的皮包骨的两手交叠着放在身上,双眼凹陷,周池羽走过去,在床头坐下,新来的伺候宫女第一次见到圣颜,把头死死埋着,紧张的浑身发抖
“太医可都来过?”,周池羽问道,“日日都来,给华姑娘把脉开药”,小宫女答道,
“可有说,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周池羽问道,小宫女摇头,胆怯的说道,“奴婢不知”,“下去罢”,周池羽摆了摆手,小宫女慌忙起身,往外走去,在门口撞上走进来的人,“小翠,做什么慌里慌张的?”,
“嗯……那个……皇……皇上……”,小宫女急的朝里面摆了摆手,看到周池羽望过来,脚步更快了,
“你慢点,等会把华玉的药拿过来”,华衣端着一盆水走进来,叮嘱道,
周池羽见她挽着袖子,熟练的把盆放到华玉床边,说道,“这宫女年纪尚幼,慌里慌张的,夏菱,过几日找个老嬷嬷过来”,夏菱应了,华衣没吭声,半天才说道,“小翠年纪虽幼,但我知她真心待华玉,那些老嬷嬷城府太深,我不放心”,
“这宫里谁还敢害她不成?”,周池羽口气微冷,“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要找个交心的好”,华衣把绢帕放到热水里拧了拧,坐在床沿上,替华玉擦着手
“小衣,我来罢,你过去换一下烛台”,夏菱从华衣手里抢过绢帕,给她递了个眼色,华衣没动,低头仔细替华玉擦着手
“我虽待你和华玉如自家姐妹,但这宫里,该有的规矩要有,有的话不该说的不能说”,周池羽正色道,
华衣把华玉的袖子卷起来,替她擦着手臂,说道,“天色晚了,陛下请回罢”,周池羽抿着唇,起身离去
华衣又拧了把帕子,解开几颗华玉前襟的纹扣,从白皙的脖颈往下,沿着纤细而突出的锁骨,嶙峋孤傲,似极了她,帕子往下,轻轻在锁骨以下擦拭着,看着肌肤渐渐泛起的米分色,华衣想是手重了些,放轻力度,低声说道,“华玉,你快醒来罢,如今,她已是皇帝,再不用我们保护等你醒来后,我就带你回山去”
华玉阖着眼,安静的躺着,任由华衣擦拭着,恍惚间,睫毛微微颤了下
敞开的衣襟,不见天日的肌肤泛着近乎透明的白,青色的脉络,华衣擦拭着,掌心仿佛感受到右胸处的跳动,虽有些虚弱,仍是缓慢而稳定的跳动着
华衣摊开手心,放在跳动的地方,低下头,一颗泪水坠下,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华玉的存在,“答应我,快醒来,好不好?你不理我也好,生气也好,打我骂我也好,无论你想怎样,我都愿意”,
华衣伏在华玉胸前,泪水很快就浸湿了她的衣裳
自从周池羽登基后,封叶付为御前统领,封官重赏,作为周池羽的师父,叶付可谓是春风得意,羡煞旁人
京城的叶家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叶付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叶家父母盘算着给叶付说门亲事,相看着京城适龄又般配的人家
叶付推脱几次后,索性对家里人说已有心仪之人,叶家父母追问起来,叶付说不出所以然,只说是江湖儿女,叶家父母虽有微词,但叶家本是商人出身,地位不高,想着给叶付做个填房倒是同意的
可叶付发誓要明媒正娶,按正妻娶进叶家,闹过几次后,叶付找上了周池羽
“微臣知道此事唐突,但恳请皇上恩准!”,叶付跪在地上,郑重磕头,“叶统领,先起来罢”,周池羽脸色凝重,“朕跟叶统领有师徒的名分,此事本非难事,只是,华衣性情散漫,不拒俗礼,朕可以赐她身份,但她却不一定会要”,
“再者,婚约乃是两情相悦之事,叶统领可曾问过华衣?”,听的周池羽问起来,叶付才微愣,可他与华衣本就男未婚女未嫁,二人情谊深厚,更别提那夜华衣靠在他肩上哭,
能在男子面前卸下男女大防的女子,说她没有半点情意,谁能相信?
“陛下说的是,微臣是急躁了”,叶付有些难为情,七尺大丈夫脸微红,跟周池羽告退后,便径直去找华衣了
“什么?成亲?”,华衣吃惊的看着叶付,“小衣”,叶付有些紧张的摸了摸腰间的剑,握着剑总让人心安些,“虽然,我爹娘对江湖儿女有些偏见,但我会钟意你,定会明媒正娶你进叶家的”,
华衣惊色未褪,退后两步,望着叶付,叶付脸上露出尴尬,脸色涨红,“我,我是不是太唐突了”,“不过不要紧,小衣,我希望娶你为妻,这一世都怜惜你、呵护你,就如皇城叛乱那夜,强敌在前,我们彼此把后背交给对方,我就知道,我们会是彼此最信任和依赖的人”,
“小衣,记得出山后,无论何时,你和小玉在争斗时,都要护住彼此”,师父的话闪现在华衣的脑中,眼前却仿佛看见那夜,当叶付身陷困境,自己扔下华玉,让她只身面对敌人,身受重伤的场景
“不……不……是这样”,华衣眼中盛满痛苦和自责,她低着头,双肩微颤着,叶付急的上前两步,握住她的两肩,“小衣,我知道你担心不能照顾华玉,没关系,成亲后,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华玉”,
“小衣长大了,终有一日会成亲生子,你与我要分开,早些习惯也好”,华玉那平淡冷静的声音在华衣脑中响起,她竟是如此迟钝的,听不出那里面的不舍、伤感、遗憾,
原来华玉担心的从来不是两人的分开,而是有一日,有人会在华衣心中,取代华玉的位置,让华衣的心里再也没有了她
“傻子,傻子……你不说,谁会知道……”,华衣喃喃自语道,眼泪夺眶而出,两行清流沿着脸颊流下,
“现在也不晚,小衣,太好了,我这就备好聘礼去”,叶付脸上大喜,紧紧握住华衣的肩,伸手要去擦拭她的泪水,
华衣往后退了一步,让叶付的手落了空,她说道,“叶大哥,小衣待你如兄长,并无其他”,叶付慌乱的说道,“我,心中早有小衣,我以为,你……你……也对我有……”,
华衣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泪水,扬起嘴角,笑道,“我已有心仪之人,心里再容不下旁人了”,“我还得回去给华玉熬药”,华衣转身,脚步轻快,
叶付傻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情低落、挫败
第95章 决意
新皇上朝听政,周池羽着九条五爪金龙袍,头戴九旈冕,端坐龙椅上,望着文武百官,微微皱起了眉,缺席者十之二三,问道,“今日文侍郎又是何缘故告假?”,
“光禄寺主簿、翰林院学士、都察院御史、兵部侍郎、等皆称病告假”,有官员禀道,要么是与苏家相交至深,要么是跟二皇子、三皇子有牵连的,仗着位高权重,便以为新皇缺不了他们么?
周池羽嗤鼻,朗声道,“既诸位大人体弱多病,恐不便再劳累朝事,林大人,把朕的旨意传下去,若是病重的不能上朝,那日后就都留在家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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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禀奏,骨赫和亲之事,该是如何?”,禀道,原本和亲之人如今坐在龙椅之上,真是世事难料啊,在大殿上高声说出此事,也不怕惹了皇上的忌讳,这高都统是个武将,刚调回京城,心直口快少根筋,被旁边的文官轻嘲
《宫殇红颜》完本[GL百合]—— by:张晓晨
作者:张晓晨 录入:0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