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妃嫣

冰冷，触目一片冰冷。当然在喜马拉雅的山顶，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地方。只有无限冷清的白色，却最适合我不过，一个失去爱妻的男子，毁灭之神，只有无限冰冷之心。

温柔，淡淡哀愁，柔情似水，如影随形，却出自一个本应该同样冰冷的女子--雪山神女。她在看我，我知道，但是我就是不为所动，即使在你的土地上，你又能奈我何？因为我是最强的三大主神之一，我额上的第三只神目中的怒火可以烧毁世间一切，你就这样凝视我吧，反正你和我都有无尽的时间，而且我们的寂寞都无计可消除，这不死的冷淡。

香甜，突然而来的浓郁芬芳，在几乎冷凝的空气中蔓延开来，这是昙花的香味，怎么可能？这样娇弱的花朵怎么可能在雪山之颠如斯绽放？而且有支金箭在香风中呼啸而来。

疯了吗？身为毁灭之神的我，任何武器在我面前不过是小孩玩意，这次当然也不例外，轻易就被我反掷回去，不过挥一挥衣袖的功夫，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死。

"大自在大神，你好凶啊！"一声惊呼，一个陌生人一跃而出，竟是笑意盈盈。他的嘴唇上勾起美丽弧度时空气中再度传来香浓昙花气息，而这次我亲眼看见那些洁白在他身边盛开，而这人竟是个少年，在袭人的花香和剑气之后竟然是这样一张甜美无邪的容颜。

他恭敬地称呼我的神号，接下去却擅自用了你，并且敢抱怨我，这个小鬼，真正有些奇怪，究竟是何方神圣，出现在这里的绝对不会是一般人吧，我冷冷扫了他一眼。

"我不是小鬼，我是神。"少年继续微笑，花香因而四溢，"爱神迦摩。"

"是梵天让你来烦我的吧！"冷冷撇了撇唇，不屑地吐出一句，"他什么时候生了你这样无用的小子。"而且这么偏爱，身为创造大神的梵天才能赐予这样言笑生花却根本不实用的花俏本事。

"不，家父是幻惑。"

"毗湿奴！"那就难怪了，世界从梵天生，而梵天从毗湿奴脐中生，生为保护神的他也能创造何降魔。"他让你来谋杀我吗？"

"不，刚才是我失手了。"少年脸红，"我奉命为你缔结一段良缘。"

"你竟妄想用强迫的手段来对付我？"那传说中可以产生爱情的金箭，哼！

"逼不得已，因为这个世界将面临大劫，只有你的孩子才能解救。"

"整个世界不过是我的身体，虚空是头，地是身体，我都不在乎，要你来多管闲事。"

"因为我想保护你。"少年微笑，明媚笑容带着香气熏得空气都近乎迷醉，"以及栖居在你身体上的芸芸众生。"

"你？"我的唇角不觉勾起，却是轻蔑的弧度。

"请不要怀疑我的力量。"他收敛了微笑，花香却未骤止，浅浅淡淡的，还是漾人心神。

"我绝不会有孩子的。"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生下我的孩子女子已经不在，我的乌玛啊，你离开的世界荒芜一片，这样的世界我宁愿它毁灭，而且很高兴亲眼看它毁灭。

"大神，你的伤痛太深太重，以至于蒙住了你本该智慧无比的法眼。"好认真的语气，好悲天悯人的样子，只是出自这娇弱少年润泽如画的红唇，能够叫人信服吗？

"我难道会不知道有人一直在偷看我？"我冷嘲，即使我一心想与世隔绝，这世界还未必肯放过我呢，罢了，今日一次说个明白吧，"你给我出来，雪山神女，有什么要说？"

"我，我，我......"终于站在我的面前，却没有勇气说出有意义的话来，楚楚可怜又有什么用，只是浪费这少年为你换来的宝贵机会而已，不过即使你有胆说，我也无心理会。

"您，您，您......"换了一个词，可惜依然词不达意，因为慌乱，羞涩吧，倒是一滴急出的眼泪道破无限女儿心事。

"我美丽的神女，请不要流泪。"修长纤细的手指，温柔拭去她眼角晶莹泪滴，弹指一挥，泪滴消散在空气中，化做天花乱坠，每一朵都是灿烂的金色花，"在爱的幸福国度，每颗暂时的泪珠背后都闪烁着愉悦的恒久光辉。"微笑的他人比花娇。

这样美景，莫说人间，就是神界又能得几回见，在这寒冷的雪山之颠，忽如一夜春风来。变成了无忧无虑的人间四月天，她在他的抚慰下破涕而笑，而我忘记了要责备他扰乱了我的宁静。

我凝望天空，把我想念的人的名字织在蔚蓝里，这世界上离天国最近的地方，在我看来却只是仰望地狱。突然的浓郁芳香，搅动了空气。

"滚。"我大喝一声。这个烦人的小孩，难道不明白静寂的思念是个人独有的，你的声音定要穿透我孤独的自由来刺激我。

"大神，你真固执。"他笑着感叹，于是花香又起。他真正乐此不疲，已经一个月了。除非我铁青的脸在他眼里别具风味，不然他也实在固执的可以。啊，一个月了。我怎么又重新把时间计算的那么清楚，一定是他太会烦人的缘故。

"你也一样。"我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的确有非凡毅力，可惜没有脑子，所以一切努力不过是白费。

"乌玛神女已经......"他笑着开始他的保留节目--每天不厌其烦的对我洗脑。

用着可爱脸上的甜美的微笑想逗引我忘了深埋的苦痛吗？

"你知道些什么，幸福的小孩，永不知道如何哭泣，所住的是完全的乐土。"不知为何见到他颠倒众生的微笑，我陡然心一烦，长臂一伸，矫如游龙，轻易将他掳入怀里。他身形翩若惊鸿，还想逃离。但他一切挣扎在我的力量面前只是徒劳。

"大神，请您高抬......"吐字好艰难，因我紧捏住他细致面庞，但是他声音依然那么动听。

"任性娇纵的小孩，你闯祸了，就该付出代价。"我满意地看他受苦受难，他的俊颜因为痛苦和紧张涨的通红，却也因而增添了平时难得一见的美艳，可我怀里紧抱着的他的身体却轻轻颤抖着。这位神之娇子怕平生没有享受过如此待遇吧，好了，我也不忍多欺负他，只要你还我宁静就好了。"答应马上离开这，我就放过你。"

"不。"

"你知不知道，我很容易就可以掐死你的，不听话的小孩。"我的右手下移到他颈部，左手轻抚上他面孔，看似怜惜缠绵，但指尖的力道却透着威胁。

"不！"坚定地拒绝，"我若这样离开，你太孤单了。"红唇无意识地嘟起，是在和我赌气吗？小笨蛋，你可知这样是和你自己性命赌气，而且嘟起的唇那么诱人，你说的又那么动听，只会引的人更加想欺负你而已。

"真多情啊，，那么你来安慰一下我寂寞的心灵。"我冷笑着，低头含住他的红唇，是一个吻，却是轻薄的，甚至是刻薄的，我只想戏弄这小孩，要他知道厉害。没想到，一向笑脸迎人的他竟然落下泪来。他白皙面颊上立刻绽放朵朵金色的小碎花。如他的唇般娇柔艳丽。

轻轻的一个吻而已，竟对他有如此功效，看来年轻的爱神尚未经人事，即使他长管世间所有红男绿女的爱欲情愁。

"湿婆，放开我。"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竟是那么惊慌。

"你必须乖乖离开。"我还是那句话，却放松掐住他脖子的手，改搂住他的腰。还真是个孩子啊，小腰身，盈盈一握的，叫人心不由得软了起来。

这个执拗的小孩却别过脸去，好不识相，敬酒不吃，那么怪不得我了。

"看来你较喜欢被我戏弄啊，还舍不得离开啊！"我讽刺完，继续肆意凌虐他的檀口，开始只是恶劣的玩笑，可他的唇实在太甜美，他的反应又太青涩，引得人不知不觉已经意乱情迷，吻得更加激情，手也不安分起来。

偏偏他的反抗越来越强烈，多不幸啊，因为羞涩难堪，这小孩急着想逃离我的怀抱，却忘记我是毁灭之神，越反抗只能激发我更强的征服欲望，且我拥有无上力量，与你的父亲和兄长并列为三大主神，甚至比他们都还要更强。

"放开我，我想为你带来欢乐，你却这样羞辱我。"带着喘息的义正词严，听来竟更像邀请。于是我继续为非作歹，而且我有足够的能力为所欲为。

"绽放微笑，昙花盛开，落泪时，金色花四溢，真想看看你若受伤流血，会是怎样奇景？"我蛮横地侵入他体内，刹那，我看到他身下怒放的红玫瑰，以及空中大片夺目的金色碎花，这是你的伤心血泪吗？为什么依然那样的过分美丽，叫人无法不动容，纵然似我这样郎心如铁。

可是太迟了，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汹涌的激情，我将你紧紧拥在怀里，不是以爱的名义，却只为了伤害你，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我的痛苦，而你无辜明眸里频频掷来的刺激却让我的痛楚永远新鲜。

于是我凌辱着一个神，一个甚至未成年的孩子，这样绝望的快活，近乎堕落，其实不过是因为寂寞。我在情欲里没有怜悯之心，但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什么在动荡，尽管我不懂得它的含义。

我只知道你是此刻我触手可及的天堂，我迷失在你里面，我的感官在痛苦的狂欢中昏晕。
激情过后，依旧是无边的空虚，片刻忘情的欢娱，它骗不了人，我想我的心已经荒废，我再也无法爱上谁，只有相思成灾。但是我的思绪混乱，甚至无力继续静心修行，似乎不止是因为思念某人。

"大神......"他天籁般的声音在我听来简直是魔音穿脑。

"你还真是学不乖，还是你怀念着那次的滋味，想重温一下？"我冷问。

"大神，你真是固执得伟大，一直死守着你自己的悲哀，听不进别人的劝慰，但是，你很快就可以鸳梦重温。"他根本不害怕我。

这个认知让我恼羞成怒。

我降下了盛怒而狂野的红色风暴，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这熊熊火光震慑诸天，再轻易不过，但是我不能够召回这弥漫沉默的炙热，它沉重尖锐而又残忍，用可怕的绝望焚炽人心。

这触目惊心的火焰，毁灭一切的决绝，愤怒地燃烧，背后是无限死黑的威胁。我拉住他的手，我无法让他在我面前毁灭，就算我是毁灭之神。

"大神，看你的身后，你就会看见幸福。"他却轻轻放开我的手，纯真的脸上闪现一丝甘露般的微笑，在火中如盛开的烟花，转瞬间即逝，但是空气中有朵昙花开到极致，怡人芳香。

我只能够眼睁睁看着，他娇美的身体被烈火吞噬尽殆，而大丛娇艳的玫瑰疯狂绽放，绝美而不祥，生命最后的绚丽夺目。

我漫长的一生中见过的最伤心的深红色，凝固的火焰花，我默默地无言凝视，心中有股难描难述的柔情和哀伤被勾起。

已经结束了吗？谈笑间，灰飞烟灭,竟然！

为什么啊，你双手的最后接触，依然像花朵一样温柔？

空气中弥漫的异香挥之不去，闻得心都醉，闻得心都碎，到底是一种精神安慰，还是对神经更加彻底的摧毁？

身为爱神的你如此脆弱而甜美，是不是爱情本身更是如此？

"大神......"

"滚开！"我怒不可遏地回头暴吼一声，那个女人竟然敢在现在来打扰我。

可是我看到了什么啊？

在陌生的音容笑貌后，隐隐约约的，有我朝思暮想的倩影。我竟然到现在才看清，这是对我实力的侮辱，爱情，果然会让人盲目。

这是真正的神迹啊，是我挚爱的灵魂，我失落的极乐世界。

"来吧，吾爱，让我好好看看你。"任凭我再怎么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

你的脚步，和我的呼唤，以同样的节拍渐渐接近。像一只羞怯的小鸟，你满怀热爱地飞到我胸前。我的爱妻，我们从此再也不分开了吧。

把美和秩序带进我这悲惨的生活来吧，犹如你的前世的时候在我的生命中一样。

你抬起一双大眼睛望着我的脸，默默无言，但是含羞带喜。你将不再用那种难以排遣的悲哀眼神期待我，这让我高兴，你的天空再也不会满是泪珠。

我想要说话，你死后留给我的无边孤寂里，我对你说过的千言万语，但是我的语言迷失而又忘却了。相思本是无凭语，又如何述得尽平生意？

我只好抱紧你，用这世上最强悍有力的臂膀，那么那么用力，我害怕你又会突然消失不见。你知道，这将是我无法再承受的劫难。世界会因为我的愤怒毁灭的。

灾难，死亡，是众生不可豁免的苦痛，当然还有爱情，连神也无法幸免的爱欲情愁。如果凡夫俗子只是神心血来潮的玩物，那么神又是被谁玩弄于股掌之上？

我一直为你忧伤，还用冷漠和孤寂筑成你的形象，供养在我心里。可是，你在我身边，我竟然没有看见， 竟然还让爱的愁眼，徒然地因着盼望而流泪。曾经那样的伤害，其实只是因为深爱。

是他，那个甜美的小孩，把我从你温柔而永无止境的枷锁中解放出来。那个孩子带来大神的恩典，带来了世界的希望，安逸和欢乐。他密藏的箭囊里装着百发百中的神箭，他心里有着无坚不摧的力量，我怎么竟然会狂妄得以为我能够逃过这一切？

所有因为爱而暂时的无助与彷徨，应该得到上天的怜悯与了解，我，或许并没有权利鄙视爱的世俗欢乐。

 

"大神，你看我们的孩子。"我的爱妻怀抱着我刚出生不久的亲骨肉，对我温柔微笑。
是，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我伸手揽上她的香肩，美妻娇儿，双双抱满怀。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简直幸福得不象话。
生活愉快得如同幻境，鸳梦重温，我苦苦追寻的旧爱已经回到我怀中，这是我应该得到的爱情甜蜜滋味。甜蜜多甜蜜。
为什么还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爱情既然已经回来，那么所谓爱情结晶的出生也实在是顺理成章。
顺利的让人差点要忘记，为了他的出生，有个人曾经费尽周折，甚至不惜献上自己的生命。
而那个人自己，也是一个还没有长成的孩子。
那么美好的孩子。
他的样子，突然浮现脑海，记忆中的他，依然是那样笑容可拘，轻易就颠倒众生，他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实在是造物的恩宠。
可是却坏在我的手上，我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破坏神。
一阵莫名的心痛无力。
可是也许正是应了一句话。
大抵好物不牢坚，彩云易碎琉璃脆。
很残酷，但是这就是生活的真实。
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才有生存下去的资格。
温柔美丽当然都是美好的东西，但是必须要有强大而有力的保护作为前提，才可以成立。
否则，一切都只是空虚。
所以，即将面对劫难的世人需要他的庇护，因为他们本身软弱无能。
可是期待别人带来幸福的人往往都过的不怎么幸福。更何况将希望寄托于这样一个羽翼未丰的婴儿身上。
幸福是非常骄傲的公主，美丽而生性轻佻，你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心血来潮地出尽手段来挑逗你，欢乐只是片刻，若是你一旦不幸苦苦追求着她，那她就只能够带给你眼泪和哀伤。那样永恒的得不到的痛苦。
可受苦的人没有悲痛的权利。你若是强大到足够战胜苦难，那苦难就是你荣誉的勋章，若是不能够，那就只是你的耻辱。
这个小小的孩子，承载着太多希望，甚至还没有出生，已经欠下别人的生命。
他又到底能够给我们带来什么？
真叫人期待啊。
忍不住低头细细打量他。
他还在睡梦中，唇上展现的微笑，如一线新月的微光。花朵般娇柔，浑身散发甜柔清新的气息，他小小的样子，就在温柔安静的爱的神秘中，充塞在我的心里了 。
我轻轻抱起他，把舒服的、单纯的、亲近的微笑一起抱在我强壮的臂弯里，无限怜惜。我可爱的儿子，我所喜悦的小东西，我掬在手心里的无限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