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的察觉到原振天正被自己和莎拉两人的重量往下拉,郁林拼尽全力的大吼:"你快放手,再这样下去连你也会掉下去的!"
说话期间,原振天的小半个身子已经被拖出了悬崖,仅靠他惊人的毅力在支撑着。
这个傻瓜!明明已经到了极限!明明手臂已经脱臼!明明已经清楚的知道,他是不可能将自己拉上去的,却还是那么坚持着!坚持的拉着自己,丝毫不管那伤口流下来的血沿着手臂蜿蜒,温热的液体在自己的手上蔓延,濡湿了彼此的掌心,彼此互相握住对方手腕的的手在缓缓滑拉开来。
郁林低头看向脚底的海水,平缓的海浪静静的拍打着微微显露出来的礁石,仿佛张大了巨口等待事物的庞大怪兽。
掉下去肯定会没命了吧?他的手、他的人还能撑多久?
从莎拉的伤口中所流下的血随着每一次的晃动被抛到空中,在绽放了刹那的鲜艳后,无情的掉进下面巨兽的口中,瞬间无痕!
自己也到了极限,大量的失血让自己被注定的命运更肯定几分。自己是活不成了,可是!至少要他活下来!
"郁林你想做什么?!你别做傻事!!"原振天的声音十分的虚弱,或许是看出了郁林的打算,原先的强硬转成了恳求:"我求你,振作一点!"
郁林抬起头,亲吻原振天抓着他的手,"振天,"他轻轻唤着,嘴边甜蜜的勾出一抹笑容:"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
"有!你别说这些了,快抓紧我的手!"死命的拉着渐渐松脱的郁林的手,他根本没去想郁林有没有说过这三个字。
"不!"郁林笑着要摇头,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又下滑了点:"我从来没说过我爱你,向来都是你在说。"
"我们别争这个了好么?你快掉下去了啊!!"原振天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夺框而出。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微微闭上眼睛,他沉沉的叹息着:"我爱你......振天!我后悔为什么非到了这样的时候自己才能说得出口,无数次的从你身边逃开,骗你也骗自己这样才是对你最好的!闭上眼、蒙住耳朵、躲进自己的乌龟壳里,以为那样就不会伤害到你,就能保护你!却始终不明白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走了无数的冤枉路,终于看清楚你的心的时候,老天爷却给我们安排了这么一个结局!"
"不是!"嘶吼的声音里带着挣扎:"这不会是结局!你振作点,来!我拉你上来!"
原振天拼命将身体往后挪,悬崖上粗砺的石块硬生生的划过他的衣服,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在呼啸的海风声中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肩膀早已经脱臼,无法使出劲道来,靠着身体一点一滴的缓慢移动将郁林的身体稍稍的上提了些,他狂喜的大声叫唤:"郁林!郁林!我做到了!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把你拉上来的!"
话还未说完,一阵风吹过,被剧烈晃动的郁林沉沉一坠,先前原振天辛苦所拉上来的一点全付诸东流,而且还更往下了点。尖细的石子狠狠的割破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那些细小的伤口深的可以看见里面露出的森森白骨!
我不放手!我不放手!郁林!你不明白吗!一放手就再也没有机会抓住这双手了,今生今世啊!!
死命的扭动着伤痕累累的身躯,随着裸露的地方越来越多,伤口也越来越多,鲜血象逃命的从他的身体里向外面流泻,地上、石头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
"住手......"泪眼模糊里,只有原振天那张不死心的面容始终清晰,那浓黑的毛眉在生气的时候总是皱成紧紧的、那双明亮的眸子在看见自己的时候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上床的时候,那张丰厚而性感的嘴唇所发出的声音会叫自己疯狂!这一切的一切都深刻的印进眼里、心里,更溶进了自己的血液与灵魂!
流淌下来的血越来越多,分不清哪是他的哪是自己的,相握的手从小臂滑到了手腕,从手腕滑到手掌,从手掌滑到手指,两个人在一点点的分离。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逃,不会象以前那么软弱!会好好的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分担和承受所有的一切!"扣住的手指在沉重的地心引力下再度滑落,屈紧的指节被迫的张开,到掌心、到手指的关节,第一节、然后第二节、当指尖短暂的碰触后,脱离!身体被飞快的拉向崖下坠落:"我还想,和你再跳一次舞......"
这样怀念的说着,这样温柔的笑着,猛然甩开的双手间,无数的鲜血在空中跳跃,幻化成死神血色的镰刀无情的划开他们,又象一张鲜血构成的雾网把郁林的笑容模糊!
陡然一空的手掌犹如被遗弃的挂在半空,无力的摆动着,殷红的红线在指尖凝聚成点点红色的珠子,一颗一颗的跟随着郁林落下。
不敢相信的望着空了的手,没有丝毫先兆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划破了整个海滩。
"郁林--!"
漫长的时光里,自己之所以能一直追逐,是因为他活着,和自己一样生存在这个地球上,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找到!可......如今,他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与自己分隔两界,自己要去哪里找他?
自己还有很多的话没和他说,还有很多的地方想要和他一起去,还有他所承诺再跳一次的舞,这些在自己心中回荡的想法要怎么样告诉他?
除非............
"郁林,上天下海我都不会让你离开的!"低沉的声音向着郁林消失的方向起誓,他猛的翻身一滚,整个身子就向悬崖下扑去。
等我!郁林!
"你想干什么!"嘲风与凌、伊笙、逍遥、秦怀、程南等人早在远处就发现原振天的不对劲,走在最前面的嘲风几个健步就赶到原振天的身边,刚来得及扯住他要往下的身子。
"放手!!"没有回头去看是什么人,此刻任何人对他来说都不具有意义。他猛的握拳往身后的人打去,但听一声闷哼传来的同时,颈上一痛一麻,眼前一黑,即刻便失去了意识!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小力的揉着被原振天打中的脸,嘲风站起身来,对已经跑近的众人道:"他中了枪得赶紧送医院,这边我们的人会接手的,你们快去医院吧。"
"郁林呢?!"凌冲到嘲风的面前大声吼道,在他指指崖下的动作后正要冲上去时,被站在他身后的伊笙一个手刀给劈晕了过去。
对嘲风的话半信半疑的众人在仔细查看了原振天的伤势后,才神情紧张的小心的抬起他就往山下跑。
"怎么?你不走么?"嘲风一挑眉,冲着留下来似有话说的伊笙。
"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些什么?"伊笙怀疑的眼神直在他身上打量:"虽然你救了他一命,可你还是没完成帮他救出郁林的约定吧?"
"呵呵。"他笑笑,大步越过伊笙的身边,只丢下一句:"转告原振天,他欠我一份救命之情,我以后会向他要回来的!"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伊笙箭步蹿到崖边,探头往崖下看。只见碧波荡漾的海面上一片平静,郁林的堕海只在那个瞬间起了个小小的涟漪,转息无痕。海鸥轻啼,展翅低掠,偶尔从海里抓起一两条肥大的鱼离开。这周遭的环境是那么安宁,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回到原处,伊笙将倒在地上的凌轻轻搂进怀中,眸内神色深沉:"嘲风,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18
上
"伤者失血过多,需要马上手术!"
医用的滑轮车床被人飞快的推向手术室,轮子摩擦地面发出的轻微细声很快就消失在走道尽头的手术室里。
紧闭的门上亮起了灯,暗红的颜色如同干涸的鲜血一般散发着薄弱的光晕。
肩膀中枪、脱臼、肌肉碎裂、经脉震断!当原振天被送进医院时就是这么一副悲惨的模样!
手术室外一片静默,或坐或站的龙堂弟兄们面色沉重,有几个受不了这里凝重的似要让人窒息的气氛,都跑到外面抽闷烟去了。
很静,空气里传递着每一个人的呼吸声,小心而缓慢!
"怎么会搞成这样?"喃喃自语从秦怀的口中发出。四肢大张无力的靠在椅子背上的他神情惘然,呆滞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疲倦的瞥了他一眼,司马逍遥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也将身子靠向椅背,发呆!
一个死了!一个受了重伤!
这就是自己努力的分开他们,想要看到的结局吗?混乱了,一切都在郁林坠崖的瞬间--乱了!!!
手术室里
大灯的光直接照在手术台上的原振天的伤口上,将里面断裂的经脉、破碎的肌肉清晰的展现在主刀的医生眼前。
染血的带着手套的手不断的向一边伸去,从身边的护士手中接过一件又一件的手术用具,旁边盛放用具的器皿上吸饱了鲜血的棉团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道。
[自由自在]
医生口罩下的面容严肃异常,薄薄的细汗从他的额头涔涔冒出,不时的由身旁的护士快速擦去。眼睛紧紧盯着那处伤口,细致的经脉在连接时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染满了血迹的双手沉稳而迅速的做着精细的人体缝合。
身体被麻醉了,可原振天的意识却恍恍忽忽的进入了一个犹如梦境的地方。
跌跌撞撞的走在一大片的茫茫白雾里,他不知道这里是那里,没有道路,也看不见出口,四周弥漫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苍白与仿佛永远也散不去的浓雾。
郁林!郁林呢!?
"郁林!郁林--!"他大声的喊着唤着,脚步混乱的在迷雾中奔走,空荡荡的幻境里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
陡的,一个尖锐嘶哑的女声由遥远的前方传来,如针扎一样的刺进他的耳朵里:"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莎拉!那是莎拉的声音!他象发了疯似的向那个方向撒腿狂奔。浓稠的、象蚕茧一般的白雾在越靠近那个方向就变得越淡,慢慢的,阴暗的灰色取代了已经转成稀薄的雾气,带着淡淡腥味的风钻进他的鼻中,飞快的流窜于他的五脏六腑唤醒他的记忆。
这里是----悬崖?!!
细碎的石子从他的脚下一直延伸到尽头那趴在悬崖边上的男人身下。
那个人是......
"抓住我的手,郁林!"
突如其来的一股大力将他不由自主的往前拉去,剧烈的震动后,他赫然发现郁林的面容就在自己的眼前!!
海风将郁林柔软的发丝吹起,在空中飞舞着。那被风声撕裂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他的耳中:"快点......放手......以你的力气......拉不上我们两人......分量......"
浑身打着颤的跪在一边,他可以感受到周围的空气、海风,可以看见和听见发生的一切,然而却丝毫无法触摸,没有能力去挽救这即将发生的惨剧!!!
老天爷是和他开了个多大的玩笑!!!
叫他再一次的看见郁林从自己的面前摔落!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到!任那撕裂心肺的感觉化成几千几万只蚂蚁缓慢的啃咬他的灵魂,一点一滴的将希望----吞噬----殆尽!!
深深陷入对方手腕的手掌在滚滚滑落的血汗间濡湿,绝望的指尖在彼此的肌肤上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记,冰冷的寒风飒飒的在耳边咆哮,撩起的衣角蠢蠢欲动......
发白的指节,指下涨红的跳动的脉搏,流淌的鲜血,渐渐滑脱的手掌----
"血压在急速下降!"
交握的手掌----松脱,指尖----滑向掌心----而后指节............
"心脏频率变慢!"
指尖----碰触-----分离,指上粘腻的血丝被拉的----很长----很长----在风中断裂............
"病人的心跳停止了!"
下辈子----我们再一起跳舞............
"叮!"门上那盏灯灭了!耀眼的阳光从医院明亮的窗户里穿射进来,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医生,......他怎么样?"医生凝重的神情让冲到他面前的秦怀与司马逍遥,心猛的一沉。
疲惫的摘下脸上的口罩,眼下黑重的阴影让医生的脸看上去有些骇人,长长的吐了口气:"我们尽力了......"
"不可能!"
"天哥......"
秦怀的大吼盖过了司马逍遥的呢喃,呲目欲裂的神情让医生吓了一大跳,不满的责备着:"这里是医院,请你安静一点,别干扰到其他的病人。"
"你把人给医死了还说这种话!?"秦怀暴怒的揪起医生的白大袍,挥起拳头就要动粗。
"谁说他死了?"医生茫然发问。
"你走开!"司马逍遥一把将秦怀拉开,气息凝重:"可是你刚才说话的意思--"
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我刚才话还未说完就被你们打断了。我的意思是,他的确有一度心脏停止跳动过,不过还是被救回来了。只不过,遭到那种程度的损伤,又没有及时处理,他的手不可能再象以前一样能活动自如。"
"你--你的意思是......"司马逍遥不敢置信的看着医生,后者向他微微颔首:"他的左手--废了?"
"从某种意思上来说-----是的。"
一个月后的那天清晨,一辆出租车从城里的医院门口载了一位全身被包裹得结结实实的东方男子来到海边。
由于这里发生过枪战,还死了不少人的缘故,肥胖司机并没有将男子送到上车时要求的地方,只是在比较接近的地段将男子放下后就开走了。
凛冽的海风从海面吹来,顽皮的在他的头上打转,将梳理整齐的黑发打得凌乱不堪,垂下的发丝遮住了男子的眉眼,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通往悬崖的路上很干净,月前的枪战和撕杀并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站在崖顶的男人缓缓蹲下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捡起地上细小的石子,残留在上面的血迹散发着暗哑浑浊的色泽,见证了所有曾发生过的一切。
手微微颤抖着,指间的石子悄然滚落,在崖边的一道浅浅的痕迹边停住。
那日的拼尽全力、血肉模糊竟只换得这浅浅痕印!!!
巨大的悲痛再次将他淹没,如同医院里的每一天,掉进满坑满谷的绝望。
郁林----郁林----郁林----
唤了无数遍的名字再也唤不回那人,
上穷碧落----下黄泉!!
"呃恶----!"喉头一甜,大片暗红的液体喷出他的口中,洒落在衣服上、地上!
顺手一抹嘴角,那股腥甜的气味直冲进鼻腔。愣愣的呆看手掌上的鲜血,他突然疯了似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数次呕血,无数次被硬绑着扎进针头,从那根细细管子里流动的红色液体将自己留在了这个世界,无法追随那人离去。
生----不如死!!
锥心的痛不分日夜,时时刻刻穿梭于他的灵魂。愈合的伤口在每每思及那人的时候便会再度撕裂,灵魂被碾成碎末的感觉赤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