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深夜,极不平静。
疯狂、血腥、杀戮、嘶喊......红红的火光在京城的一栋大屋中燃起,把暗黑的夜空染得一遍橘红。
屋子中凄厉的哭叫声久久不散的在耳边回响着,似乎是想要告诉在身在火焰之中的那个赤发少年,是他,把这个祸惹来的......
是吗?又是他呢!
这个时代,生有赤发的孩子便会被认为是不祥的象徵、祸害的根源。
或许是自已在前生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吧,苍天在这一生要他作一个带祸的「灾星」......
红唇自嘲的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宵华把及肩的长发微微一甩,他转动眼珠往上一瞥,如铜铃般清脆的声音毫无情感的从喉头逸出。
「男人做事不要拖泥带水,反正爸妈都给你杀了,而我又落到你手上,要杀要剜悉随专便。」
「小子,劝你少作声!这里还不到你说话,再敢多口老子便把你的手砍下来......」一个脸容粗犷的男人在宵华的耳边低吼道,他把染血的剑架在他的颈子上,另一只手则把宵华的两手扭到背后紧紧锁住。
火焰之中一阵热风吹过,男人不经意的嗅到宵华发间有着淡淡的樱花香味,顿时色心大起,他用持剑的手轻挑的抚过宵华滑嫩的下巴,猥亵的笑道:「美人,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多得很呢......看你生得一副娘样,我就大人有大量的忘了老子跟你父母的仇,跟了我做我的人吧,我不会待薄你的......」
「你别说笑了,要我跟着一只狗口长不出象牙的猪等死,不如投河自尽比较快。」
宵华轻蔑的笑着,他厌恶的避开男人想要触碰他的手,一转头便用他那双能摄取人心的梨眸回瞪背后的男人。
「他说我是猪?」男人恼得整块脸都气成红色,他用几乎可以捏碎宵华下巴的力度把他的脸扳向自已,「好,你这小子敬酒不饮却要饮罚酒!你想要死是吧,我就成全你!」
看着男人就要把长刃划向宵华的颈子,在这千钧一发间,一柄小刀伴随着一声叫喊从门外飞射而至,小刀不偏不倚的打在男人的剑上,「锵」的一声差一点把男人的剑震落。
「宵华──!」
厅前的大门终於敌不过熊熊烈火而寿终正寝,已烧成残枝的木条堕入火海,浓呛的烟雾背后,一个身影伫立。
「玥......」
宵华在看到来人时柳眉一蹩,然后叹了一口气。
他终究还是来了。
好不明白宵华他这个「灾星」有什么的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会为了自已的性命而舍下他不理呢?
「放了宵华!」
玥玦紧抓着剑柄大喊,他紧张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他的宵华,一直被他放在手中疼惜的宵华竟被这个可恨的男人胁持在手上!
「小子......你是谁?」
男人大惊,从这小子刚才的那一击看来,他的功力比他的还要高上许多,这样子相信是不可能硬拼的了。他又看了看在他掐制下的宵华......
唔,看来这小子很着紧这个少年......
「我是谁不是重点!你快放了宵华!」
玥玦再也待不下去的向前走去想把宵华从那个男人的手中救下,可是他还走了不到两步便被眼前的男人喝止。
「小子!你再走过来的我便把你的情人杀掉!听到了没有!」
果然如男人所想,玥玦不愤的咬着牙,他停下脚步狠狠地瞪视那个奸狡地利用别人弱点的男人。
「懦夫!有种的话就放了他,堂堂正正的跟我决胜负!」
「别使激将法了,我也不是那些没自知之明的人,自已有多少斤两我还是知道的,若是能斗得过你我也不用这样做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怨谁呢?」
男人仰天长笑,好极,这样子自已就有机会全身而退了!
「我不是他的人,不关他的事。」
宵华暗自叹气,他冷漠的说道。都这么多年了,还要为他拼上性命吗?不值得吧。
「玥,你走吧。再不走这里就要塌下来了。」
「宵华!」
玥玦近乎崩溃的的吼叫着,为什么到现在他还是要把自已看得没有存在的价值?为什么他永远都觉得是自已拖累了他人?
「宵华,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宵华,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就算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否定你,就算这个世界的人都觉得我对你这种感情是遗背道德,他也不介意──
因为你还是我最爱的人啊!
「小子,如果你想你的情人安全的话,就立刻退出这个厅堂!不然......我可不保证我会不会突然手一滑便把你的爱人杀掉!」
「你......!」
玥玦手心一紧──不可能,要宵华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怎么样?」
男人手一用力,锐利的剑锋便陷入宵华柔嫩的肌肤中,一丝丝的鲜血从宵华的颈子上流到浅粉色的衣襟上,让人觉得格外触目惊心。
「住手!不要伤害他!」玥玦吓得立时大吼住手,他小心翼翼的向后倒退两步,「你是君子的话就不要伤害他!你若是伤他一道汗毛,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你!」
「别再鸡婆了!你到底是出去还是不出去?老子可没有耐性跟你耗时间!」
「这......我出去便......」
「是」这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屋子的横梁似乎已承受不了大火的烧燃,就这样「轰」的一声从天而降,正好落在宵华和玥玦的中间。
「啊!」
三个人都大叫一声,火势在横梁堕下后迅即变猛。
「见鬼!小子,老子今天没时间了,你的人就先借我一用!」
真是天助我也!男人笑着对急得直跳脚的玥玦说道,一手揽紧宵华的细腰,一面用剑挡下四处窜出的火花,住厅堂更入的厢房处逃去,到了后园便提气跃墙而过,没入漆黑的深夜中。
玥玦心急如焚,他不顾自身安全穿过烈火,可是到了后花园时已失去了两人的影踪。
宵华......他最爱的宵华!
玥玦气得用手上的长剑乱砍着已经被烧得乾巴巴的树枝,他把拳头握得泌出鲜血,仰天长啸──
「宵华────!」
子夜中,银白的下弦月在这个被血和火光染红的深宵里,变得份外耀眼。
第一夜·再遇
三年后
山林中幽静无声,绿树随风摇曳,流水汇集成泉,偶尔间静下心来可以听到鸟儿啾啾的叫声,青山绿水,诗情画意。
人烟稀少的林中传来悉悉率率的细碎声音,一个发长及腰的赤发男子光着脚,缓步的在矮丛中走着,一路上不少七彩的雀鸟都鸣叫着在她的身旁飞动,构成一幅和谐的景致。
穿越树林走到湖边,少年放下手中盛着衣衫的木盆,将一头赤红的头发束成一条辫子。他慢慢退下身上唯一的和服单衣,用脚尖试探水温然后小步的涉水走到湖中央。
他的肌肤有如凝脂皓雪般白嫩,然而背上却不知为何的有着一道长长的刀痕,由肩膀的位置伸延到左腰处,叫人好不吃惊。
少年缓缓沈下身子,只露出肩膀以上的地方在水面。他小心细致的洗净自己的身体,一阵子后游回湖边穿上衣服。
梳理好头发,少年从怀里掏出一支白玉雕成的笛子,轻轻放到嘴边吹奏起来。
忽然,整个树林突然翻起大风,吹乱了少年的红发。为数众多的鸟类在一瞬间从树丫上飞扑而出,啁啾的叫鸣不停起落,翩翩落在少年的身边。
轻柔的笛音在空气的飘送着,宁谧的气氛中洋溢着春日的暖意。鸟儿三五成群的挨在一起,亲密的互相整理毛发。
原以为这个下午就会在这片和谐渡过,不料正当少年奏完一曲时,远处却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这一声惊动了大群在休憩的鸟儿,它们拍着羽翅叫嚣着,纷纷飞回隐林中。
「是谁?」
少年将玉笛子收放到衣襟之中,问道。年的声音清清淡淡,彷佛是一个不带感情的人偶。
「好久不见了。」拨开横生的树枝长草,来人从树后露出半块脸。他的脸尖长而轮廓深刻,两目的神彩比三年前毫不逊色,看到少女惊愕的神色,他笑了,「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宵华。」
宵华双脚像是长了根一样,想动也动不了。
他愣住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不敢相信的瞪大了星眸。
三年前的他、三年后的他。
三年后的他,头发变长了许多。
三年后的他,肩膀宽了也长高了。
三年后的他,长相变得比以前更俊了。
三年后的他,还是把自己记挂在心里,还是没有舍下自己一个人。
「玥......」
「我说过,无论你到了哪里,我到会找你。」
看着自己思念了整整三年的人儿,玥玦脸上漾起一抹苦涩的笑脸。
他找到他了。
三年的心血,总算没有付诸流水。
玥玦走到依然一脸茫然的宵华身边,轻轻的、柔柔的将他拥进怀中。
「那个......刚才我看到你背上有道伤痕,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两人在林中一间小屋中用过晚饭后,玥玦终於禁不住心里的疑惑开口问道。
宵华闻言,只是淡漠的瞥了他一眼,脸上毫无尴尬之色。
「背上的......你看到了?」
「是的。我记得三年前你背上是没有这道伤的......」
「你怎么知道?难道说三年前你看过我的身子吗?」
「不是!我......」
玥玦急忙摇头,说笑么!他是正人君子,就算他对宵华是如何倾心,也没可能会像只饿狼般随随便便的扒开他的的衣服吧!
看到玥玦慌乱的模样,宵华忽然间轻笑出声,这一刹那的笑容把玥玦惊呆了。宵华笑了?寡言、不苟言笑的宵华竟然在看到他的窘态后笑了?
「我说笑的罢了。」宵华拿过茶杯轻呷了口茶,正色的说道:「那道伤,是那个男人弄出来的。」
「那个男人......是拐走你的那个?」玥玦大怒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个男人,早就知道信他不过的了!竟然敢在宵华身上留下这么一大道伤痕,「我要杀了他!」
「他早就死了。」宵华放下茶杯,他好笑的看着激动得像是一头猛兽的玥玦,「你以为他这样对待我,我会放过他吗?这不像我的性子吧。」
看着宵华冷酷的笑容,玥玦才记得他是一个「有仇不报非君子」的男孩。
「那一夜我在发上洒了『魈魂香』,而那个男人又跟我站得这么近,相信也吸了不少进鼻子呢......」
宵华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子,打开木塞,一阵芳香的樱花味道便飘了出来。
「你别忘了,我父母皆是用毒的高手,他们由小开始就让我吃下不同的毒药,好让我的体质能够抵抗世间所有的剧毒;五岁开始教我使毒和研毒的技巧,『魈魂香』是我研究了五年才完成的毒药,一旦吸进体内不出三日,便会肠穿肚烂而死......所以你说,那个男人还有可能在个世上生存吗?」
「这样啊......那你背上的伤痕......」
玥玦吁了一口气,如果那个男人还在生的话,玥玦一定会让他死得惨惨烈烈,而且死无全尸!
「背上的伤吗......?」宵华伸手抚上右肩,「那晚他把我拐走后,一路走到一个树林里的一间破屋中,他突然兽性大发......我情急之下拿出父亲给临终前给我的『墨萤香』住他的眼睛一洒--废了他的双目。岂料他蓦地发狂,举起剑便是一阵乱砍,混乱中我给他一剑划过肩背,之后我便倒下不醒人事。」
「咦......那么你......」
「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替我上过药、换过衣衫,那个好心人更送了一瓶金创药和少许的乾粮给我......只是我不知道他是谁罢了。」
「那真的要感谢那个有心人,不然,或许我今天不能够再遇到你。」
玥玦温柔的笑着,这抹笑容把宵华寂静的心湖激起一个又一个的涟漪,抑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悸动,他脸上一红,急急别过脸不让玥玦发现他的变化。
「你......为什么还要找我......?都三年了,这个世间又不止我一个人适合你,而且我又是男生,你根本不用执着於我一人啊!」
宵华本以为隐居在林中三年,已经脱离了人世界的繁嚣,不会再受情感、欲望和争斗所束缚,怎料他却在些时出现,扰乱了他的生活。
「我记得我说过,就算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否定你,宵华你还是我最爱的人......所以我不会放弃你,就算你不接受我,我的心亦不会改变。」
「这......不值得吧......」
「为了你,做什么也是值得。」
因为他爱他,所以他甘愿为宵华付出一切──
就算是赔上性命也在所不计。
两人互相凝视,屋子中除了沈默,还是沈默。
第二夜·情动
第二天,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酣甜的玥玦是在一阵清脆的笛声之下清醒过来的,走出屋子才发现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小竹屋中没有宵华的身影,玥玦披上外衣束好腰封,便沿着笛音走到昨天的湖边,果然看到一抹红色的影子坐在树下一面奏笛,一面跟雀鸟嬉戏玩耍。
宵华笑得好漂亮。
他脸上所露出的开朗表情,是从前那个对世间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的宵华所没有的。
宵华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便看到玥玦的身影。
「你醒了。」
「嗯,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可能因为身处大自然吧?身心都不自觉的於松下来。」玥玦走到宵华的身边坐下,每走一步,本来坐在宵华身边的雀鸟便一只只的飞走,玥玦不解的皱起眉,「真是,怎么它们一见到我便走?」
「因为他们都怕人啊。」
宵华将笛子收回衣襟里,束开扎成马尾的长发,让红发随着风而飘扬。
「骗人,它们明明就不怕你啊。」
玥玦情难自禁的轻抚着宵华带着香气的秀发,慢慢将发丝凑到嘴边轻吻。
「我在这里住了三年,每天也会吹笛子给它们听,也会陪它们谈话,它们每一只都跟我相熟,就自然不怕我了。」
他任由身边的男子亲吻她的发端,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一点不快的感觉,隐隐约约间还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在心头荡漾着。
「他能跟它们说话?真的吗?」
「嗯,可能算不上是说话,但我总能明白这些鸟儿的想法......很奇怪吧?」宵华屈起双腿,侧起脸将头枕在滕盖上,「也许,是在这里待了有三年之久吧?人,早已跟大自然融化一起......才能听到自然界生物的心声吧?」
「可能吧。说真的,这里真的很舒服呢。」
抚上宵华的脸颊,玥玦柔声的叹道。宵华变了,变得有感情多了。
「在这里,就能完完全全离开俗世......心灵也变得清静。所以我好喜欢这里......如果,住后都能永远在这里往下,你说多好呢......」
宵华红润的唇扬起一抹令人目眩的浅笑,带着餍足的慵懒表情是那样的妩媚......
禁不住这个诱惑,玥玦俯低身子,温柔的吻轻轻地在宵华的唇上落下......
「宵华......其实这次我找你,还有另一件事想要你帮忙的。」
看着把碗碟收拾乾净,静静走回桌旁的宵华,玥玦把心一横的问道。
「帮忙......?」
怎么辨?自下午的亲吻后,他还是不禁正视他的眼睛......宵华红了一张脸,他怯怯的低下头回应玥玦。
玥玦好笑的看着宵华害羞的娇容,心里不觉感叹。也好,三年后的今天,他总算不是一座难以破开的冰山了。至少他对自己的举动有些许的在意......
「嗯。我想你帮我看看这个......究竟还有没有辨法治好。」
玥玦伸手拉开和服的衣襟,露出右胸以上的地方。
「这是......!」
宵华抬起头,看到的竟然是这么一副景象!他讶异得不能再讶异的伸手捂住嘴巴,慌乱的拉开玥玦的衣衫后,宵华倒抽了一口气。
玥玦的腰左右两侧各有一道已结疤的刀伤,由这这两道刀痕开始以上的皮肤,全部都布满了像是蟒蛇身上的斑纹......一直一直伸延到锁骨对上的地方......
「为什么会这样......这种『蛇珀』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