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阮轩过来扶她,“那你先睡吧”
到了床边,徐耘宁看到两个挨得极近的枕头,哈欠都装不下去了,不着痕迹甩开阮轩勾着的胳膊,走回原处,“唉,我喝点水,你吃东西吧”
“我也不吃了,我去打水洗脸”说着,阮轩走出了房间
阮轩一走,徐耘宁放松了一点,摇头捏肩,转脖子的时候看到小小的床,记起了睡觉日常——要么被踹,要么被抱,睡前要听着阮轩轻轻的呼吸声入梦,睡醒看到阮轩闭目轻颤的长睫毛以及熟睡时热得白里透红的脸颊
有些折磨人
徐耘宁叹口气,伏在桌上郁闷:她看会动有声音的小电影面不改色,那小本子不就是情节诡异了一点,三观惊人了一点,文笔彪悍了点……发挥想象力的情况之下,居然能这么刺激?
“唉”徐耘宁闭目养神,希望慢慢将看过的东西滤掉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有脚步声渐渐靠近,从丁零当啷的声响与溅出来的水声听来是阮轩阮轩好像在门口顿了一顿,跨门槛的时候,脚步声已经轻得几乎听不见,明明桌子正对门口,阮轩绕了个圈,转到屏风那边去了
徐耘宁以为自己准备听到淅沥沥的水声了,
她不想细听,胳膊圈紧,动了动脑袋想把耳朵贴紧隔掉一些声响一番折腾,徐耘宁仍是听见了阮轩动作的轻响,而且脚步越发近了,不由纳闷:要叫我起来吗?
一会儿的功夫,有张软软的薄被披上了她的肩膀
徐耘宁莫名松了口气
睡桌子一晚上也不错嘛
这个想法,很快给了徐耘宁教训,天没亮,徐耘宁就因为酸痛难忍而惊醒了,试一试动动脖子,竟发现特别吃力,没忍住“哎哟”叫了出来
“唔?”阮轩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徐耘宁扭不过头,只能小心挪着身子转了一面,看到床上的被子动了动又静下来了借了外头打进来的微弱的光,徐耘宁看见阮轩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入眠,而且不管怎么动,身侧总是留着她的空位
一下子,徐耘宁不去想怪诞邪恶的故事情节,心里一暖,小心翼翼踱过去,把身上的薄被盖给阮轩,默默感慨:
果然只有萌物才能净化心灵
阮轩要出一趟门
逢年过节追债的事情多了起来,那些财主雇了不少的恶霸打手,不还钱就砸房子抢老婆孩子,县里头有一个书生,家中无妇孺可抢,就被砸坏房子,哭着写了厚厚一沓状纸要来告因为这位书生死脑筋,又跟知府大人打过交道,阮轩认为她处理不好,书生肯定会想尽办法上报,于是特别关心,专门要去拜访了解情况
“你什么时候回来”徐耘宁歪着脖子,斜着眼睛想办法看见阮轩
阮轩注意到了,收拾好东西就啪嗒啪嗒跑到徐耘宁能看见的地方,甜甜一笑,“快的话,半夜就回来了”
“这么晚”徐耘宁叹气,“那书生也真是的,借那么多钱干嘛”
阮轩无奈,“你别这么说,他借钱是为了赶考”
“好吧”徐耘宁察觉阮轩挺有贫苦读书人的同感,不批判书生为什么乱借钱了,叮嘱阮轩,“万事小心,发现情况不妙让郑捕头帮你挡着”
忍不住笑了,阮轩点点头,“嗯,你也好好照顾自己,一个人无聊的话,可以再去书斋看书”
徐耘宁愣住
说罢,阮轩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回味着那句话,咬牙切齿:净化心灵的小软妹不但走了,还给她指明了堕落的方向,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其实她明白,阮轩没有想太多,只是同情徐耘宁被落枕的脖子累得不能打拳,小小提了个建议而已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徐耘宁本来因为睡桌子一晚上的浑身酸痛而发愁,没工夫去想别的,如今一听,沉睡在记忆角落的书斋画面又从碎渣渣拼凑完整,她想的,又只有其他没有翻越过,跟小黄书一样垫在最下头里的本子了……
那些是什么呢?
好看吗?
徐耘宁琢磨着,想再去看一看,又怕自己跟上回一样分不清虚幻现实
不知不觉,她犹豫着过了半日,太阳降落的时刻,小杏端来一碟龙凤糕,“夫人,这是书斋老板差人送来的”
“嗯!?”徐耘宁纳闷,“他干嘛送我们东西”
小杏说,“应该是想讨好大人吧”
徐耘宁眼睛一亮,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既然这样,我们去书斋当面答谢老板,礼尚往来嘛……”
小杏当然说好
到了书斋,徐耘宁只打算跟老板寒暄几句就钻进书斋找小黄本,老板却很多话,一直诉苦,“夫人啊,自打阮大人不买东西,我这生意就是一落千丈……”
敷衍地用“嗯”答话,徐耘宁耐着性子听老板说了一炷香的时间,出口打断,“老板,我想去看看书”
“噢!好!您请”
徐耘宁在老板的带领下走过去,老板仍是多话,不过这次说的是正经事,“夫人,孙小姐在里头念书,或许有些声响,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互相让一让”
一听有人,徐耘宁心道不好,立刻是兴趣缺缺,步子开始飘忽,脖子开始酸疼走近了门口,她突然听到一阵说话声,如同信手拨弦的一串清越灵动的琴音,再仔细听,却是一串听不大懂的句子
“澹然而自乐兮,吸众气而翱翔念我长生而久仙兮,不如反余之故乡”
真的是在念书啊
即使对诗词歌赋不感兴趣,徐耘宁仍然被女子婉转动听的声音吸引了,不知不觉快了步子,探头往里头瞧,看见一位女子临窗而坐女子的面容因着逆光而让人瞧不清,玲珑柔美的身段倒是分明雕琢出来似的,而她的身侧有一位低眉顺眼的婢女,每听女子读一段便会扬起嘴角
“那是孙小姐和她的丫鬟”老板说
徐耘宁点点头,竟有点不想打扰那二人,默默退回来,倒了一步听到那丫鬟轻轻说了句,“有人来了”
诵读声戛然而止
孙小姐放下书,从泛白的光线里走出来,无辜第一步尚稳,第二步却歪了歪,要不是丫鬟放好了书赶紧来扶着,恐怕已经摔倒在地上一瘸一拐走到门边,孙小姐腿脚不便仍是行了个礼,轻声说,“参见县令夫人”
受此大礼,徐耘宁吓了一跳,抬手想把孙小姐搀起来,却看见孙小姐胳膊露出的地方发紫,长着密密麻麻的小包
“谢夫人”孙小姐注意到了徐耘宁的一顿,并不介怀,展开笑颜自己站起来,
徐耘宁挺过意不去的,歉然一笑,细细打量起孙小姐——五官平平,脸色呈现病态的苍白,笑起来时额角有一个不正常的凸痕,浑身有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但气质是没得说,加上那一把声音,是一位让人印象深刻的女子
老板适时介绍了一番,徐耘宁和孙小姐问好之后,说了两句“天气不错”的废话,孙小姐便开口道别,与丫鬟离开了
“唉,孙小姐命苦啊”老板摇摇头
徐耘宁好奇,嘴一顺就问了,“怎么说?”
老板说起了县里头命运最坎坷的女子
孙小姐体弱多病,幸好家境不错,父母待她如珠如宝,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总算是让孙小姐长大成人了及笄之后,孙小姐许配了一位公子,本该这么平安过下去,孙家老爷急病离世,孙夫人悲痛过度,紧随而去,家道中落,没有昂贵的补品,孙小姐身子更不好了,未成亲的丈夫说是去做生意,却一去不回
如今,孙小姐靠着微薄的家产苟活,贴身丫鬟算是有良心,不离不弃,主仆二人徒然等着不会归来的夫婿,一等数年
“原来如此”徐耘宁听完也叹气,“真可怜”
老板感慨着,一不小心说了实话“不是每个人都像夫人一样幸运的”
意思是傻了还嫁了这么好的“夫君”?
徐耘宁板了脸
惊觉失言,老板哈哈一笑,赶紧弥补,“我……”
然而,想到阮轩,徐耘宁觉得原主命的确挺好的,点头,“是啊,我命好,阮轩温柔体贴,百依百顺,还把钱给我管”
“炫妻狂魔”大招一出,老板招架不住,对着书斋做了个请的姿势,走了
徐耘宁乐得自在,打发小杏在院子里等着,自己钻进书斋继续翻小本本看不出所料,被压在最底下的书全都是不可言说的“珍藏”,徐耘宁想了想老板一本正经的脸,不由好笑:看不出啊,老板兴趣爱好很广
窝在书斋最里头,徐耘宁看得入神,根本没注意脚步声,直到轻轻一声“耘宁”,才一哆嗦,合起书看过去
“阮轩?”她懵了,“你怎么回来了”
阮轩仍背着出门时的包袱,垂头丧气的,“到了半路,我才知道书生为躲债逃走了”
“……然后回来了吗?”徐耘宁没怎么注意听,只想着怎么把书放回去
阮轩点头,“嗯,听说你在这儿就来接你,我们去酒楼吃饭吧”
“呃……好”徐耘宁忍着酸痛,扭扭脖子,“你去外头等我吧”
歪头瞧她一眼,阮轩疑惑,“为什么?你在看什么?”
眼见着阮轩要过来,徐耘宁急中生智,抽了柜子上两本书,双手一阵打转,变魔术一样把小黄本巧妙地混在里头,自己都不记得把书混到那个位置了,而后又在把柜子上的书调来调去
阮轩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折腾
“好了”徐耘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拍拍手,“走,吃饭去”
“嗯”
她们走到门口,老板又出来诉苦了,而且瞄准的是徐耘宁——毕竟前头听说,县令大人对县令夫人百依百顺,钱财全归夫人管
“你先去点菜”能走一人是一人,徐耘宁给阮轩使了个眼色
阮轩点点头,拉着小杏绕路走,忽而想起徐耘宁临走时的花招,起了好奇心,折回书斋,闭目回忆了一下,一点点推算出徐耘宁看的那一本到底在哪里
左手换右手,抛在空中打了个转,又从箱子拿了三本……第五层第四本换到第一层倒数第二本,第三个柜子的书又被拿来放入最后一排……
阮轩算来算去,决定了,试探性地拿了认为的那一本
香闺秘事
徐耘宁觉得阮轩今天很奇怪,总是盯着她,等她回看的时候又低头避开
“阮轩啊”在外头不好问话,徐耘宁回到家便憋不住,赶紧问,“你今天怎么了?”
正要坐下的阮轩抖了抖,挪屁股生生转了个方向,对着窗外皎洁的月亮,清清嗓子,用公堂上的清朗嗓音反问,“我没事啊,你怎么了?”
绝对有问题
阮轩这人,说话的时候最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而且在只有她们倆在场的情况下,并不会用伪装的男声
徐耘宁眯了眯眼,“快说怎么了,不然……”
她仅仅想吓一下小软妹,阮轩却很敏感,马上当了真,转过身揪了她的衣角,“你要走吗!”
“啊?”这回,轮到徐耘宁懵了,“为什么这么说?”
阮轩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即使不想让小软妹露出难过的神色,徐耘宁仍是不愿意承受这般煎熬,急了,威严恐吓,“你再不说,我真的要……”
“改嫁吗?”阮轩委屈说了一句
震惊之下,徐耘宁不怒反笑,深吸一口气柔声问,“为什么会觉得我要走,我要改嫁啊?”
她想要刨根究底,阮轩却以为她没有否认,便是承认
“呜……”漂亮的眼睛马上蓄起了泪水,阮轩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看到阮轩哭,徐耘宁懵了懵,回过神赶紧安慰,“我不改嫁我也不走,你哭什么啊”
“那你……看香闺秘事……不是开窍……了吗”阮轩吸吸鼻子,咬唇哽咽说
“……”
徐耘宁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反应:是惊讶阮轩知道自己看禁丨书,还是惊讶阮轩从不和谐读物联想到的是她开了窍,想要找男人改嫁?
没看见那本书里头盛开的百合花吗!
简直是百味交杂,徐耘宁扒开阮轩捂脸的手,捏了丝帕细细擦起泪水,见到满脸泪痕的小可怜,再气再急也狠不下心,耐着性子好好说,“我看那本书,是因为好奇,不是什么开了窍要改嫁”
“可是……”阮轩嘀咕
“嗯?”
阮轩嘴唇翕动半天,最后盯着她眼睛忽而泄了气,垂头说话,声音小了不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当初娶你的时候……我……我只是不想你在家里被欺负,你的痴病好了,我也很高兴……但没想过……你……对男女之事感兴趣……”
断断续续,染了哭腔说得含糊不清,徐耘宁没有嫌烦,认真听完,握起阮轩的手承诺,“我绝对不会改嫁的”
阮轩抬眼瞧她,眉间的紧蹙没有展开
是不是说得太肯定了……徐耘宁寻思着,又补了一句,“除非你让我嫁”
挂着泪,阮轩瞪大了眼睛
哭声和说话声戛然而止,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了
偷瞄了一眼阮轩,徐耘宁瞧见对方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难过:难道,所有事情都是她一厢情愿?
一阵风过,窗子被吹得劈啪作响,阮轩觉得冷便哆嗦了一下抽回手
时机实在是巧,徐耘宁没等来阮轩的答案,等来了阮轩无言的拒绝,手里蓦然空落,她怅然,鼻子发酸,不断深呼吸想把隐隐的泪意逼回去
“我……”她要哭出来的时候,阮轩弱弱的声音响起,“不想让你改嫁,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_(:3」∠)_软妹有感觉的……
第23章 1.1.1.24
“不想让你改嫁, 可以吗?”
柔柔的,弱弱的, 像是火折子隐约燃烧的小红点,燃的是漫天绽放的焰火徐耘宁起初是木然的,而后品出了这一句话的意思,心中的狂喜便一发不可收拾,千言万语都不足以描绘
于是, 她激动之下, 张开双臂扑了过去,一下子将阮轩抱了个满怀,“可以!”
窝在怀里的阮轩一愣, 僵了僵身子, 抬手探上徐耘宁微颤的背,慢慢弯了嘴角展开笑颜, 小声应着:“嗯”
“嘿嘿……”感受到阮轩轻抚的手,徐耘宁没控制住,一个劲儿傻笑
两人抱了一会儿的功夫, 阮轩便动了动退开,复又拿了丝帕擦眼泪,低着头,恨不得将整张脸藏在阴影里
“阮轩”徐耘宁觉着很有必要说清楚,比起想要改嫁这样的“大罪”,看小黄书根本不算事,“你不要误会, 我真的是好奇才看那本书,没有别的意思”
阮轩捏着丝帕的手一紧,定在原处没答话
为了证明清白,徐耘宁不管什么羞耻不羞耻,同阮轩说起内容,“而且那本书并没有写多少男女之情,更多是……”
佐证清白,介绍百合,一箭双雕的好事,徐耘宁想得十分通透明晰
然而,她忘了自个儿算得精没有用,得要别人配合
徐耘宁连个头都没有开,阮轩猛然抬手捂着耳朵,低头要把脑袋埋到地缝里头似的,哭得发颤的嗓子发出一声可怜兮兮的悲鸣,“呜~”
立刻住口,徐耘宁挑了挑眉,歪着头从侧边瞧见阮轩已经涨红的脸,隐隐猜到了:
看来,香闺秘事这本书,阮轩不是没看完,而是压根不敢看
眼见阮轩这样,徐耘宁也说不下去,摇摇头,“我不说了”
“真的吗?”阮轩小心放松了一些,可手仍然悬在耳朵旁,提防着徐耘宁突然间开口说自己不想听的事情
徐耘宁无奈叹气,“真的”
“呼!”阮轩毫不避讳地松口气,抿唇笑了
硬生生把话咽下,徐耘宁原先憋得难受,看到阮轩唇角勾起的可爱弧度,又觉得没那么郁闷了她盯着小软妹移不开眼,正觉得挺愉悦,却看阮轩启了唇
“耘宁~”阮轩软软的唤一声,比糖水还甜
“嗯?”徐耘宁差点没憋住痴女笑
“以后不要看那本书了嘛”
“……”
糖水里有毒!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乐子,徐耘宁颇为不舍,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默默回想着那没看完的《国色天香》,那才翻出来的《艳想》,还有……
“耘宁?”阮轩抬手勾了她的小指,用绵软声音迷惑人,“好不好嘛~”
徐耘宁瞥了一眼,挂着泪痕的小可怜眼巴巴盯人,怕是听个不字便要落下泪
《夫君是软妹》完本[GL百合]—— by:听絮
作者:听絮 录入:0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