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毕竟是作业啊————残夜

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没长大的男孩子嘛，只是他一直故意摆出酷酷的样子罢了。
我为自己能见识到他的另一面而暗自高兴。
玩笑使气氛一下子好了很多。
阿姨似乎对我很感兴趣，问了我很多问题，我也乐得借这个机会让康凯多了解我多一点，所以对有些很私人的问题我也都照单全收了。
虽然之间康凯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我知道他有在听。
* * * *
第四章
因为康凯家附近一带的道路都没有路灯，所以阿姨坚持要他送我到公车站。
可别说，这些小街小巷七拐八拐的，又没有路灯，还真难保我一个人走的话不会迷路或是被吓得放声大哭。
"康凯......"
他一直都不说话，再这样下去我的计划就泡汤了。
"干吗？"
他还是用那种冷冷的语气跟我讲话。
我还以为经过今晚，他对我的态度多少会有些改变呢，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我终于鼓起勇气。
"那天我说的那些话有点过分了，"我低着头，然后小声的，"抱歉......"
道歉不是早就成了我的家常便饭了吗？
怎的今天说起来却恁的觉得心酸和难堪。
康凯好象对我的话一下反应不过来，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来冷冰冰的样子，嘴里吐出我最不愿听到的话，
"就算你这样说，就算你今天帮我妈推车，我也不会和你一起踢足球的。"
这句话着着实实的给了我心脏一刺，他把我当成什么人啊！
于是我大声的吼了出来：
"我才不是为了要挟你加入足球队才去帮你妈妈、也不是为了什么目的才跟你道歉的！你他妈别看不起人！"
这次换我揪他的领子，换我用愤怒的眼神瞪着他了。
"那你是为了什么才来的？别告诉我你真的有那么好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轻易就摆脱我的牵制，语带讽刺的说。
"你......"我眼睛发涩，说不出话来。
难道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吗？包括那低声下气的道歉在内。
原来被人误解和不领情是会这么难过......
我受够了。
"好，我就告诉你我今天为什么来，"我拼命不让自己哽咽，"因为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处处针对我，我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为什么我们不能是朋友！告诉我啊，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他好象一时还不能接受我说的话。
想了好久，他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如果是连自己都想不通的理由，那就不要再对它耿耿于怀了好吗。"
"你......"他的语气已没有先前的惹人讨厌。
虽然黑暗中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我能感觉得到他的眼里对我的敌视已经减少了。
"你今天为什么在我妈面前帮我讲好话？你不应该这么说的，不是吗？"
"我只说‘我确实觉得是这样'的话，别以为我是在讨好你，我黎诘还没窝囊到那个地步。"阿姨一直问我他在学校的表现，而我只是照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了。
"就你爱多管闲事！"他低沉着嗓子吼我，但语气里却满是不好意思。
我知道他已经不那么敌视我了，于是挑起眉毛用玩笑的口吻损他：
"我多管闲事？为什么不说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有种再说一次看看！"他抡起拳头假意要打我。
"我说你是小人！哈哈......"说完，我拔腿就跑。
接着，我们两人就像所有同龄的男生一样一路打打闹闹的往车站走去。
* * * *
第五章
星期二，排球课。
几乎每个在场的男生都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网前的我和康凯做互相垫球运动。
哎，这些人就是爱大惊小怪。
不过看就看罗，反正我已经把康凯拐到手了。
我得意起来，却没注意康凯这次垫过来的球落点比较靠后。
"砰"地一声，球狠狠吻上我的脸蛋。
要问我当时是什么感觉，一个字--疼！疼得我整个脸都麻了。
这还不算，我还得忍受康凯那家伙丢过来的精神虐待。
"打球的时候想什么啦，猪头！"康凯抱怨道。
喂，有没有点同情心啊，现在是他打到我哎，就骂我是‘猪头'，那要是是我自个儿被砸到的话，岂不是要被他从头损到脚了。
这口气叫我怎么咽得下去。
"你吃饱了撑着，没事打那么用力干吗啦，"我捂着脸，装作十分痛苦的样子，"打哪里不好，偏打人家的脸。打坏了你赔啊？就你那鬼斧神工的样子，赔了，我妈还不要呢。"
说到斗嘴，他脑子转的比我快吗？我会输给他吗？想都知道不可能的嘛。
"谁想到你打排球是用脸去接的啊，老师是这样教的吗？"康凯一脸的戏谑，话里极尽揶揄之能事。
哟呵，他还狡辩。
"我看你八成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帅吧，明的比不过，就来阴的，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拿球砸我的脸，卑鄙！"
说完还继续扯开嗓子，"小人"、"无赖"的大喊。
康凯当然不甘示弱，也"猪"、"知道你蠢也不知道你有那么蠢"的朝我吼。
旁边的人看着我和康凯两人在球场中间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干吗用那么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呢，我 也是男生，你们每天都在做的事，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做。
是见我被骂了也不生气吗？
那又怎样，我就喜欢被他骂"猪头"。
你们没有人敢骂我，没人敢批评我，不是因为我会生气，而是因为你们总看低你们自己，自认为没资格骂我、批评我。这样的你们，我看不起。
但是康凯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比不上我或是低我一等。
就冲这一点，被骂了我也不生气。
而且我喜欢这种思想冲撞的感觉，这是你们没人能够给我的。
所以，你们用不着因为我对康凯另眼相待而大惊小怪。
* * * *
第六章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想必现在的情况就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
我好不容易与康凯建立起来的关系，轻易就被突如其来的"处分事件"破坏殆尽。
今天上午我正在抄康凯的数学笔记，由于知道康凯一定会把笔记做好，所以我很放心地翘掉了昨天下午的数学补习课跑去参加才艺展示大赛。
因此，当看到班主任走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要被她叫出去进行思想教育呢。但没想到，被叫出去的却是康凯。
一切的改变就在康凯回来之后。
他一进门我就发现他脸色不对劲了，当时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以前那个他仇视我、蔑视我的时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又拿那种我最不愿见到的眼神来看我。
"是你让老师处分我？"他板着脸，样子很凶。
"你在说什么啊？"我一头雾水，我几时做过这种事，"我干吗无缘无故让老师处分你。"
"因为赏赐我在同学面前抓住你衣领，所以你就说我打你，要求学校处分我！"他是真的愤怒了，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我没有！真的没有！"我急了，不自觉就提高了音量，"我会为了那种小事去告你吗？我有那么小气吗？"
我很生气，因为知道原来在他眼里我居然是这个样子。
"你没有！"他啪地把一张白纸拍在我面前，"那你看看这是什么！不要告诉我这不是你写的！"
我急忙抓过那张可怜的白纸，一看，傻了眼。
那是一份申请处分的报告书，上面赫然印着"请给予三年二班康凯同学相应处分"几个黑体大字，最后署名居然是--"黎诘"。
怎么会有这种事！
突然，我明白了，原来那天妈妈问起我这件事，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你还有什么话说？"他拼命压抑着自己随时可能爆发的怒气，紧紧握着双拳。
我还能说什么呢？说这份报告不是我写的？他会信吗，如果他信，他就不会拿这份报告来质问我了。
见我不回答，他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出来，"说什么‘早就不在意了'，全是屁话！算我看错了你，本来以为你至少像个男人，没想到你他妈的连娘们都不如！"
接着，他又用手指着我，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我看不起你！从今以后，我要再跟你说一个字，我就不叫‘康凯'！"
说完，嗖地从我书下抽出自己的笔记本，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教室，留下满教室目目相觑的同学和受到无比冤枉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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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难道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情就这么完了？
我不甘心，但是，我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已经不下百次地告诉妈妈，那天的事只是个误会，要她撤消申请。可她却根本不听，只一味地要我"听话"，还不断强调"那是为我好"。
我知道她是爱我才这么做，虽然我觉得他的爱太过偏激和沉重，但我就是没有办法在她面前说出任何一句顶撞的话来。
尤其那句"我的事不要你管"，无数次地到了嘴边，却又被我硬生生地吞回去。
我也去找过班主任，告诉她给康凯申请处分不是我的意思，但结果呢，她不但站在我妈这边，还摸着头说："黎诘你就是太善良了，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坏孩子就是要受到处罚的，懂吗？不用同情他。"
我还想再说下去，但听到他们不约而同地问"是不是康凯威胁你"，我就打消念头了。
我不想越描越黑。
大人们就是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却又自以为了解一切，然后又自以为是地作出结论。
我反感，却阻止不了康凯即将被处分的事实。
* * * *
康凯恨我，那是应该的，谁都知道在这个时候被处分，就意味着丧失参加高考的资格。
想起康凯他阴暗破旧的家，想起阿姨那热情、充满希望的笑脸，我突然觉得好难过。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我懂得要孝敬父母，也不是只有我知道要努力去完成父母的心愿。康凯是个孝顺儿子，我可以体会得到，当他看到阿姨为他伤心的时候心里是会多么痛苦。
是的，你说的没错，康凯，我是个懦夫。
我现在已经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了，所以，请你不要在用那种怨恨的眼光来看着我。
你知不知道，拿剑的人其实比被剑所伤的人更痛苦。
* * * *
下午，康凯的妈妈来了。
当我在办公室看到她时，心里是猛地一阵抽痛。.
她额头上的皱纹愈发的加深，脸色憔悴得不成样子，整个人似乎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她跪着，哭着，哀求着。
我的心也裂着，碎着，抽痛着。
看到我近进来，阿姨立刻跪着扑到我身边，抱住我的双腿。
"小诘，你是好孩子，你和阿凯是好朋友不是吗？你知道阿凯不是真的要打你，对不对？阿姨求你了，原谅阿凯吧。"
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裤腿被她的泪水打湿了，急忙弯下身子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阿姨你别这样，"我的眼睛也湿了，"其实我......"
其实我根本就没怪过康凯，也从没想过要让他受到处分。
但我没能把话说下去，因为妈妈在我腰上掐了一把。
"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妈妈冷冷地说，"我家小诘没有你儿子那种野蛮的朋友，要说几次你才明白，不管你怎么说，我们家小诘都不会改变主意放弃申请的。请你不要利用小诘的善良好吗。"
"是呀，"班主任也在旁边帮腔，"康凯犯了错误就应该受到处罚，要是为他坏了规矩，我们今后的工作要怎么开展下去。"
好过分，难道他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面对着这样的母亲，面对着这样的苦苦哀求，他们怎么可以表现得这么无动于衷。
阿姨好象没听见他们的话似的，只一个劲摇我的手臂，"小诘，你不怪阿凯的，对不对，说啊，好孩子，你说你原谅阿凯了......"
"阿姨，我......"我真的鼓起勇气要说出自己的想法了，康凯却先一步气势凶凶地冲到我面前，用力把阿姨从我身边拉开。
"妈，我们走！用不着求这种小人，我们走！"
"不，阿凯......"阿姨不愿放开我，死命抓住我的衣袖。
"走！"康凯怒吼，并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想把我推离阿姨身边。
毫无防备的我轻易就被这用力的一推，推得向后踉跄着倒去，然后重心不稳的，后脑狠狠撞上墙壁。
巨大的冲击让我头昏目眩，一阵剧烈的恶心感冲涌上喉咙。
好难受......意识渐渐离我远去，我终于支持不住地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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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由于我的被撞昏倒，形势变得更加不可逆转。
几天来，我的脑子始终都在想着同一件事，那就是去找康凯。
放学后，不原回家面对母亲的我在街上游荡，阿姨泪水满面的样子不断浮现在我眼前，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站在康凯家的门口了。
"没用的东西！"伴随着骂声，一个空酒瓶从黑暗的窗里飞出来，啪地摔碎在我脚边。
"你看人家儿子，成绩全年级第一，又是班长，你呐，有哪一样比得上！你爸现在是人家的手下，像狗一样伺候人家，你是不是也要继续去伺候他儿子啊，啊？！现在好了，被处分！我看你怎么办！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
接着是一阵皮带抽在人体上的声音，听得我心惊肉跳。
突然，门开了，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从屋里冲出来。
前面的是康凯，后面手拿皮带的大概就是他父亲。
康凯手臂上浮着道道红印，让人触目惊心。
看到我，他突然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用我见过无数次的怨恨眼神瞪着我。
眼看他身后的皮鞭又要落下，我急忙跑上前去一把将他推开，用身子挡在他面前。
"啪"，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到我身上，被打到的地方立刻像被灼烧般地疼。
是很疼，但我哼都不哼一声。如果只一下就受不了的话，那康凯呢，他身上那么多杂乱的伤，要怎么去忍受。
"你......"中年男人傻了眼，难以置信而又手足无措地看着我，"黎总的......"
我终于看清了他，他就是那个一到过年过节就往我家送礼，平时老爱对我爸点头哈腰的人。
我轻轻抚上背后被抽到的地方，手指所及之处都是一阵热辣。
丫的，被我爸看到，他死定了！
"有本事就继续打啊！"我怒吼。
"不......不好意思，我刚才管教儿子来的，"他尴尬的看着我，"我该死！不小心打到诘少爷了。"一开口，满嘴的酒气。
诘少爷？我愕然，这么恶心的词他都想得出来。
我夺下他手中的皮带，丢到一边。
"不许再打康凯！"命令似的说。
* * * *
晚上，街心公园，路灯下，长凳上。
我手里握着刚买来的药水，用棉花蘸了往康凯身上被打到的地方搽，虽然他说不要我多管闲事，但我看到了，就不能放着不管。
药水浸淹伤口的刺痛让康凯"丝"地倒抽一口气，反射性地抬手一挥，整瓶药水被打翻在地。
"被你浪费了，"我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口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