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雁终於点头了,但是他笑得很勉强,也并未对我承诺什麽。"剑寒......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感觉著他冰凉的手在我的脸上抚动,看著他含泪的笑容,我的心里百感交集。我才要握住他的手,那只抚摸著我的脸颊的手便迅速垂落,泠雁便再度昏倒在我的怀里。
抱紧他虚弱的身子,感觉著他微弱的呼吸,我的心如针扎一般刺痛。
也许......泠雁这一睡,便是永远......
微风徐来,开启了淡薄的夜幕,沁凉得直透入我的心底,无情地将我的梦境吹寒......
第十二章
"泠雁,一会儿我们就要起程回长安了。"
收拾好行李以後,我坐上床沿,伸手轻抚泠雁苍白的颊,柔声地道,"泠雁已经睡了三天了,你不想醒来是不是?没关系,有剑寒陪著泠雁,所以泠雁不会觉得寂寞。"
轻轻地扶起泠雁搂在怀中,我以脸颊贴上他的头顶,感受著那如绢乌丝的细滑,温柔地笑著。
只要这样静静地抱著泠雁,我就会觉得好幸福、好满足,仿佛瞬间拥有了一切。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柔柔地洒在我们身上,好温暖,我紧紧抱著泠雁,久久不愿放开。
"一场幽梦同谁近,千古情人独我痴。好感人哪!剑寒。"
潇洒而悦耳的男声突兀地在室内响起,打破了这清晨难得的安逸,我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才发现有一阵子不见的刘冀麟已不知何时来到我们的寝室,而他身後则是李尚卿。
"你真的要带他回去?"李尚卿问。
"是啊!泠雁的时日不多了,我想至少让他在我们的家里安心地去。"将泠雁放躺在床上并为他盖好被子,我的语气中有著意外的平静。
"如果你就这样走了,那泠雁就真的没救喽!"一屁股坐上竹椅,刘冀麟吹了声口哨,不正经地笑道。
"泠雁还有救吗?"我有些激动。或许......还有希望!
"能救他的人世上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尾音拖长,刘冀麟故意吊我胃口。
"谁?"我拼命压下想揍人的冲动,耐心地问。
"剑寒,你那是什麽表情?好好笑哦!哈哈......"
"笑死之前,别忘了告诉我答案。"我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咬牙切齿地道。
"药王谷的药王。"回答我的是李尚卿。
"药王?"我狐疑地皱眉。
"是啊!只要人还没咽气,不管是什麽疑难杂症他都可以医好,真可谓是神医哪!不过他的脾气很古怪。"
"他真的能救泠雁?"与其说是怀疑,不如说是在寻求李尚卿的保证,我真的很怕希望会落空。
"喂!不要怀疑我数日下来的努力好不好?那个老头可是经常迁居耶!而且专挑那些神秘险要的深山野岭下手,为了打探他的下落,我可是累惨了我可怜的两条腿,你这样怀疑我太不够朋友了吧?"刘冀麟立刻大声抱怨,不过玩笑的成分居多。
"能医好泠雁的非药王莫属。"李尚卿自信满满地向我保证。
"住址。"
不用我伸手,刘冀麟马上将画好的图纸塞到我的手里。"离这里不远,大概需要一天的路程。"
"现在出发的话,日落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到了......"
没等李尚卿把话说完,我就迅速走到屋外,把行李拴在马鞍上,然後再进屋去抱泠雁。
"剑寒,记住尚卿方才说的话,那老头脾气有些古怪,你要小心应对他才是。"刘冀麟难得认真地叮嘱我。
我点头,然後由衷地对他们道:"谢谢。"
"朋友间,哪来那麽多客套?"刘冀麟笑著捶了我的肩膀一记。
"快上路吧!小心照顾泠雁。"顿了顿,李尚卿似乎想起什麽似地道,"其实,药王也并不是很难应付,只要对方是泠雁的话,他就一定会医的。"他笑得莫测高深。
"保重。"
向他们道别以後,我抱住泠雁越上马身,双腿在马腹上一夹,扬长而去。
终於明白李尚卿的"只要是泠雁的话,他就一定会医的"那句话的含义了!
到了药王谷以後,药王便一直盯著床榻上的泠雁猛瞧,睁大一双散发著"色波"的老眼好像要把泠雁吃了似的看得一瞬不瞬,好不容易挨了一刻的时间,药王终於开了尊口:
"要我医他也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麽条件?"
我忍不住皱眉,心想如果他敢老牛吃嫩草,异想天开地要将泠雁"收房",我一定打烂他的老牙!
"我要他做我的义子!"他的语气里有著不容拒绝的强势。
"只要能救泠雁,一切都依你。"
就这样,药王终於开始全新投入地位泠颜疗伤,我真不知是该幸还是不幸,因为不久後我就发现那个条件我答应得有多麽愚蠢!以後的日子里,我彻底地领悟到何谓药王的古怪与──任性!!!
烦![自由自在]
自从泠雁的伤好了以後,到目前为止我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好好和他说上一句话了,通常都是药王那个老不羞中途介入搞破坏!
那老头粘泠雁粘得紧,整天不是要泠雁陪他吃点心就是喝茶,就连上山采药都算上泠雁一份,这样也就算了,他还不知打哪绑来一个年轻的小夥子当泠雁的"护卫",防我简直就像防贼一样,实在是有够可恶!
"天要下红雨了,一向都有美人相伴的易剑寒今儿个竟然独自一人窝在大树下和闷酒。"
没等我开口,刘冀麟与李尚卿就自动自发地在我的身边坐下,对於他们的神出鬼没,我早就见怪不怪了,所以在我心烦的现在,干脆当他们是不存在的空气。
"怎麽?一大早就被那个老头子给丢到屋外来啦?"
──事实!瞥了刘冀麟一眼,我当作没听到。
"该不会是你昨天晚上兽性大发,把泠雁给吃了吧?"
"咳、咳......"
我被刚入口的酒呛了好大一下,咳个没完,刘冀麟很"好心"地伸出手,大力地拍著我的背,差点没拍散我的五脏六腑。
"你谋杀呀?"挥开那只在我背上"行凶"的大手,我没好气地吼了一声。
"剑寒,你的脾气很坏哟!不会是真的被我说中了吧?"李尚卿坏坏地笑道。
"吃?我恨不得吃了那个糟老头子才是真的!"话才吼完,我就被从不远处的屋子里飞出的药锤给砸中了头。
"义父,您怎麽......"
"他嘴巴不干净,该打!"
"可是义父,剑寒他......"
"你不要乱动。"
"但是,我想......啊!好痛!"
"不是告诉你不要乱动吗?受伤了吧?阿福,快把药箱给为师的拿来。"
......
"剑......剑寒,他们在做什麽?"李尚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而刘冀麟则是一脸的呆相。
"可恶!"
我的额头上青筋暴跳,沈默了一会儿之後,我暴吼一声,杀气腾腾地闯进屋,看到的情景令我为之错愕──
只见药王拖起泠雁受伤的手指,细心地用药水清洗由伤口处流淌下来的丝丝殷红的血渍,然後再拿来纱布,夸张地把泠雁的手指裹了一层又一层,再往泠雁身前的柜子上看,上面散了一堆的大小不一的银针,至此我才知道,那所谓的"动"指的是不要乱动他柜子上的医用银针!
"小子,不是警告过你不准靠近这屋子半步吗?你讨打吗?"他朝身边的阿福使了个眼色。
只见阿福怯生生地看看我再看看药王,然後便硬著头皮走上前来。"你......你、你、你......"阿福被我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气冻得浑身发抖,就连牙齿都在不停地打颤。
"你什麽?闪边去!"
我不耐烦地一个挥手,便把他挥飞了出去撞上墙壁,当他踉跄不稳地跌坐到地上时,刚好墙上那被他的大头敲中的箩筐翻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扣上他碍眼的大头。[自由自在]
我二话不说地大步上前,拉住泠雁便往外走,药王想阻拦,这时,刘冀麟与李尚卿走了进来,笑呵呵地张开双臂,合作无间地把药王架到一边。
"你们这两个不肖子,还知道回......唔唔......"刘冀麟一边伸手捂住药王的嘴,一边向我使眼色,要我带泠雁出去。
不肖子?很奇怪的字眼,不过我并未多想,趁药王那老头子被他们两个制住时,快速地把泠雁带到屋外的一棵大榕树下。
"回魂啦!泠雁。"我好笑地伸手在泠雁眼前挥了挥,唤著仍然呆怔的他。
"剑寒?"泠雁眨巴著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许久才回过神来。"啊!你的额头肿起来了,痛不痛?"他紧张地抚摸我之前被药王用药锤打红的额头。
"一点小伤,不碍事。"拉下那只白皙的小手,我在他的手背轻轻一啄,然後将他纤细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放到嘴里轻齿舔吮。
"剑寒!"泠雁低呼一声,微启的双唇在阳光的照耀下透著一种醉人的红嫣,让我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突然──
天外飞来一个舀水用的木勺,毫不客气地砸上我的头,紧接著,我只觉得一阵风刮过,一道灰色的身影快若闪电地劫走我怀里的泠雁,快速地钻进屋里,我只来得及看到一头灰白的发,然後便是刘冀麟和李尚卿一脸无奈地从屋里走出来。
"剑寒,他就是这个样子,别和他一般见识。"刘冀麟笑嘻嘻地拍拍我的肩。
"可恶的老头子!"大吼一声,我拔出腰间的佩剑就要往屋里冲。
"剑寒,你做什麽?"李尚卿一把扯住我的手臂将我拉了回来。
"一不作、二不休,我去宰了他!"
"我说易大少,你这里出问题了吗?"刘冀麟指了指脑袋,又好气又好笑地道,瞬间让我冷静了下来。
"何止是出问题,我看他根本就是气疯了,所以才会频频闹笑话。"李尚卿捶了我的肩膀一下,好笑地道。
"你说的没错,只要一遇到跟泠雁有关的事,尤其是在这种有了‘外来侵入者'的状态下,我的脑袋就会变得很不灵光。"我有些沮丧地收好佩剑,突然灵机一动,"你们助我把泠雁偷出来怎样?"
话出口後,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不料刘冀麟和李尚卿却大掌一拍,深表赞同。
"这的确是个可行的好方法!不过偷不成,要用抢的才行。"
"没错!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你们的意思是说,除了把泠雁‘抢'出来这个烂到家的法子以外,就没有别的方法可行?"
"应该说,以现在的状况,要我家老头主动放人很难。"
果然是这样!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等等!刚才刘冀麟说了什麽?
"你家老头?"我狐疑地挑起一边的眉毛,心想又要有令我震惊的大事发生了!
"对呀!我是他儿子。"刘冀麟指著自己的鼻子笑嘻嘻地道。
"还有我,我是他外甥,怎麽样?是不是很惊讶?"
这两个小子!我无力地朝天翻翻白眼,"是哟!何止是惊讶?根本就是‘惊死'!"
这两个人就是这样,最爱玩这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把戏,成天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样,最令人吃惊的是,这两个不学无术的混球居然还是朝廷最为重用的两大名捕──追风与射月!
回过头来想一想,以药王的古怪,会养出这样的儿子与外甥似乎不足为奇,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连又是三声长叹在心底回荡,为何我竟会交到他们这样的朋友?
"明天我家那老头要带泠雁上山采药,到时,你就守在山脚下,等他们一到,你就把泠雁劫走,其余的事就交给我和尚卿,对了,别忘了把行李带上。"
我点点头,心里却浮躁不安,明天,我真的能如愿的带泠雁离开这里吗?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来到山脚下,躲进树丛里盯著前方的山路等著药王和泠雁,只要他们一到,我就把泠雁劫走回长安去。
不久後,崎岖的山路上出现两道人影,是药王和泠雁。待他们接近以後,我迅速飞掠过去,一把抱住泠雁的纤腰往我拴马的树林冲去。
由於太急,我一时失误被一棵粗壮的树枝挂住了衣衫,瞬间往地面跌落,还好我及时用身体护住泠雁,才没有让泠雁受伤。
"剑寒,你受伤了。"泠雁急道。
"只是一些擦伤,不碍事。"我坐起身,曲起手肘看看被石头刮破的衣袖以及那一道道细微的伤口,不甚在意地道。
"可是,你流血了。"泠雁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坚持为我擦药,我也只好由著他去。
"小子,遭报应了吧?你看,就连老天都不让你把小雁儿从我的身边带走,我劝你还是......唔唔......"药王话还没说完,就被从树上跃下的李尚卿捂住了一张吵人的大嘴。
"剑寒,你的功夫退步喽!"刘冀麟从隐身的大石後走了出来,笑得十分惹人嫌。
"你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起身拍拍沾到我和泠雁身上的尘土。
事已至此,和药王的正面冲突是避免不了的了,我已暗自下了决心,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把泠雁带走。
"你们这两个兔崽子,怎麽胳膊肘子往外弯,处处帮著那小子和我作对啊?"好不容易嘴巴重获自由,药王即毫不客气地朝刘冀麟和李尚卿开炮。
刘冀麟掏了掏无辜受虐的耳朵,不改笑面虎本色地朝药王直笑个没完,看得药王差点没跪下捡满地的鸡皮疙瘩。
"你、你又什麽阴谋了?"药王警戒地问。
"我说爹爹呀!别说‘阴谋'那麽难听嘛!我们好歹也是父子耶!你这样讲,未免太伤儿子的心了。"刘冀麟万分委曲地道,脸上的笑意却未退去丝毫。
"少来,一声‘爹爹'叫得我的老牙都酸倒了,说吧!你们两个又在打什麽歪主意?"
"哪有什麽歪主意?只是想让舅父大人你,放、了、泠、雁。"最後四个字李尚卿说得格外铿锵有力。
"门儿都没有!小雁儿那麽孝顺,我怎麽可能舍得让他走?"药王十分故我。
"你是看人家长得美吧!"刘冀麟一语道破药王的心思,竟然让他红了一张老脸。
李尚卿见状受不了地翻翻白眼。"我说舅父啊!这麽多年了怎麽你这‘美男癖'的老毛病还没好啊?"
"就是啊!你儿子我就是个绝世美男子,你看了这麽多年还没看够啊?"刘冀麟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著大话,立时惹来药王两颗又大又老的白果子。
"你说你和尚卿,还有那边的那个叫什麽剑寒的混球是绝世美男子我都没意见,天下美男子那麽多,但是有几个像小雁儿这样可爱的?我就是喜欢我的小雁儿,而且人家乖巧贴心又孝顺,你们两个比都没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