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幕下的城市绚丽而诡异,掩盖了阳光下必然显形的真实。我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的长大的,尽管我尽力想摆脱这些,可它们已经刻入了我的血我的骨。当我有意识的脱离了他们,我的本能带我回到了这里。一望无际的黑暗,无法触摸到天的边界,这里有的是茫然和空旷还有永远克制不了的欲望。对权力对金钱的渴求够成了我们生存的唯一动力。
夜正浓,而身後的人也显然很享受这样的夜色。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根本就是对立的。他杀死了我的父亲,抢了李氏龙头的位置,控制了整个国家的黑帮,并且,也囚禁了我。
我成了他的玩物,他给了我一半的自由。
我是李氏唯一的儿子,可我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这个属於我的世界。那场惊心动魄的夺权在我看来只不过比电影中枪战稍微逊色一些的故事片而已,纵使子弹在我身边穿过,纵使亲人在我面前死去,纵使那个我一直疼爱的人成为我的敌人。
在想什麽?我可不允许你在这样的时刻不专心呦!
我在什麽时刻是专心的?我反问他。
你?
感觉他报复性的更加用力,我也就不再说话了。我不想清高的说我是被迫的,因为事实上,在这样的关系中,我得到的绝不仅仅是痛苦。
神呀,我竟然是如此的堕落,如果问我为什麽不去复仇,我可以告诉他,因为我彻底的绝望了。我的人生从开始就是错误,为什麽还要为这样的错误努力挽回呢?
令人绚目的快感冲昏了我全部意志,本来我也没有什麽想抵制的意愿,就让我在这样的快乐中死去也许是我最合适的终点。
当一切平静後,他搂著我躺著,我们从很久之前就已经习惯这样的姿势。
明天有客人来。
我静静听著,眼睛却看著窗外。感觉到我腰间手突然收紧。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你明天有客人来。
你好好照顾一下,那是我们的合作夥伴。你不要想现在你还是李家的少爷,李氏已经易主。
再明白不过,我记下了。
我现在还这样活著不是想屈居人下,俯仰随人要求一个好一些的生活,既然没有所求,就不必担心。不过某人好像没有这方面的觉悟。
闭上了眼睛,感觉他的手依然很紧,我很不舒服。
梵冥,你搂的我很不舒服,今晚我想好好睡一觉。我拉开他的手。
不行,我还没有尽兴。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那怎麽还不来。
我知道今夜也许不能睡了。我不想拒绝他这样的要求,强烈的感官刺激下,我可以证明,我还活著,这对我来说,这仅仅是一个证实。
2
清晨起来我的精神很不好,在洗漱间的时候,我看著镜子中憔悴的脸。都说十八世纪的欧洲以那种苍白的脸色为美,那是每夜付出爱情的表现。可现在的我却苍白的像鬼,没有什麽美感可言,本身瘦弱的身体根本不堪我这样的折腾。
穿戴整齐,我下楼,看见梵冥正在吃早餐。梵冥是那种迷惑陌生人的长相,没有接触他的人绝对认为他是那种阳光男孩,俊美的脸,表面开朗的性格。如此另人不设防线的人,往往是最阴毒的,眼前就有一个。
我坐在他的面前,看著满桌的食物,果汁,面包,牛奶,甚至还有煎蛋和火腿卷。我们两个人吃简直是浪费。
吃些什麽?他问我。
一杯乌龙茶,我的惯例。
你今天精神不好,昨夜睡眠也不充足,早晨多吃一些吧。
我笑著看著他,梵冥,不要让我认为你在关心我。
在他做了那些事情後,我不认为这世界上还有什麽关心和温情可言。
你,......
看见他的手攥住桌布,他漂亮的眼睛已经有了一些危险的火焰。我也看著他,我们就这样对峙。
他低下了头,手也松了。
你在我的面前太放肆了,你已经不是这里的少爷了。
我喝了茶,放下茶杯。
我从来都不是什麽少爷,这里的主人是你,梵冥。我李赫杰只不过在你的手下苟延残喘。
既然他想听什麽,我就说什麽,其实事实如此。
啪,我的左脸挨了很重的耳光,打的我眼冒金星。我曾经听人说过,大概好象是如果有人打你的左脸你就把右脸给他。不过我不准备这样做,因为极度疲倦的我禁不住他的再次攻击,只好乖乖的闭上了嘴。
他走了。
我到大厅中的镜子前,看看我的伤势如何,还好,他下手有准头,脸没有肿,只是一点点红。真是的,怎麽容易就生气了呢?以後注意些,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样的事我可不想再遇到了。
先生叫你。一个人在我的身後说。
他们这些胆小的东西,原来在我的面前少爷少爷的叫,可现在连我的名字也不叫了。像我这样丢掉江山的太子,简直比仆从还不如。
跟在他的後面走进了梵冥的办公室。李氏的城堡可以住人,同时也办公,这里是李氏的总部,外面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最尖端的武器,最优秀的人才,可以成就任何男人辉煌的事业,可那不是我的。
巨大的房间中,摆放著红木的家具,但样式却是现代的。那些原来的是我父亲用过的,梵冥全扔掉了。
他背著门在桌子前找些什麽。看见我进来,他说,你坐吧,今天我们要到机场去接范薇,你一道去。
他没有为他刚才的行为道歉,我也没有提醒他,毕竟,现在他是老板。
好。
我很恭顺。
范薇是范缜的女儿,范缜是我们的合作夥伴,或者是分赃者。
蛇一样嬗变的范缜在李氏内讧的时候隔岸观火,现在已经开始侍奉胜利者了,竟然将自己的女儿作为贡品,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是。
这就是我们,只有强者,没有公理。
3
我们可以把车直接开入机场,范薇是坐自家的飞机来的。她很漂亮,标准淑女的装扮,举手投足显的很有教养。
我们都是认识的。我们很小的时候,那时梵冥刚来我家不久,范薇曾经来城堡做客,那时的我们是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
这次不同往日,相比她也知道我们的事情,见到我有些尴尬。她已经和前面的梵冥见过面了。我站在梵冥的後面,这样可以显示我已经不是太子了。
你好,范小姐,好久不见。我礼貌周到。
你好,李先生,好久不见。
梵冥走了过来,对我说,你去开那辆车,范小姐和我坐原来的车。
摆明想让我下不来台,不过,我没有关系。
好。
我答的没有丝毫的委屈,自己开车也不错。
等他们都走了,我进了剩给我的车,也是一辆奔驰,感觉还好。不过现场还有两个保镖一样的人看著我,许是怕我跑掉了吧。
真可笑,李氏的势力哪里有可容我自由呼吸的地方,与其跑掉後提心吊胆不如静静不动,我不是傻子,这麽简单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早晨的精神不好,现在快中午了,我更是有些两眼发花,下了高速,把车停在一间饭店前,走了进去。我知道那两个家夥一直在看著我,但他们没有过来打扰我,我也没有必要理会他们。
一份意大利面,一杯清水。
我合上菜单,点了菜,开始靠在椅子上等著我点的东西。环绕看了一周,也许是到了午餐时间,人很多。这里也不是什麽高级的餐厅,只是一间很普通的西餐店。店里放著轻松的乡村音乐,气氛很好,但有些吵闹。
我的菜上来了,我开始吃起来。
由於我体质的关系,很多的东西我都不能吃。面总的来讲来是比较容易消化,所以我一般在不熟悉的店里就点这些。
先生,介意我坐这里吗?
一个女孩子问我。
我看了一眼周围果真没有空座位了,於是点头,没问题。
谢谢。
她的声音很好听,人也很清秀,手中拿了一份汉堡和可乐。
面,我就吃了一小半,胃开始疼,於是放下了餐叉,拿起水杯开始喝水。我看著那个女孩子,她的东西吃的真慢,好象故意的。
於是我放下水杯,到账台结帐。
没有想到刚出门就看见她在门外,而且拦住了我。
我想认识你。
对不起,我不想。
为什麽?
不为什麽。
我已经坐进了车子,可她还在纠缠,我没有办法,只有下来。
小姐,我不认识你。
我和我的同学打赌,我一定要认识你。我们今晚有一个舞会,我希望可以带出最帅的男生,我希望是你。
我?
拜托,只一个晚上,你没有损失的。
那,好吧。
我不是什麽有道德观念的人,既然有女孩子主动,我也不会拒绝的。
真的,那今晚八点,在暗夜门口,不见不散。
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有些羡慕她的自由活力。
是个好姑娘,想要的一定要争取。
4
梵冥照顾范薇,没有注意我的迟到。我到了城堡中的时候,他们正在吃饭,我从侧面走了进去,没有惊动他们。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如果不是那半份面,我也许撑不到现在了。赶紧补一觉,不然晚上肯定没有精神。
昼伏夜出是我生活的习性。
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六点了,我匆匆用了一些点心,就开车进了市区。那个女孩子约的是市中心的PUB,很有名气。
对於我这样的人,夜色下的城市是我最熟悉的环境,我甚至已经嗅到了那股不同於白天的令人兴奋的味道。
那间PUB的地址甚至它幕後的一切对於我来说都是了若执掌。
将车停好,走进了光怪陆离的世界。
时间还没有到,我先在这里喝一杯。
要什麽?酒保问我。
印度蛇神。
我笑著对他说出了我一般喝的酒,但他不一定会调,那是一种比较特殊的酒。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栀子叶。
栀子叶?
我心中一惊,原来只是想开个玩笑,可现在看来出事了。
一般没有人知道印度蛇神的调制方法,总是知道,可这种酒需要七十种材料,栀子叶只是其中之一,并没有什麽重要的调味的作用,只是衬托,也可以说一种象征,象征著和解。可他精确的说出了没有栀子叶,并且说没有,肯定说这个人不会跟我‘和解',那就是要挑起‘争端'。
这里的幕後是梵冥,不是李氏,这是他独自打下的江山。
先生让您过去一趟。酒保说,想也知道他口中的先生是谁。
我已经看到了有人过来了,在这里灯光虽然昏暗,但他们实在是若人注目的存在。
他不是在招待客人吗?我很好奇他怎麽又在这样的时刻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我心中很是疑惑。
这几个人到我的面前做出请的姿势,我知道这是威胁,所幸我没有反抗的意图,跟他们走了。
我被带到了一个封闭的大房间,一开门,梵冥在里面。屋子里只有一盏小灯,他的脸在灯下看不出表情。
他们把我按到椅子上,我的面前有一个监视系统的显示器。
是白天的那个女孩子,被绑在椅子上。
惊恐的眼神,显而易见的悲惨处境。
她的周围是梵冥的手下,他们杀人不眨眼睛,辜恩背主什麽样的卑鄙事情都做的出来。
你们出去。
梵冥把手下打发出去,就到了我身边。
怎麽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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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我才刚刚让你休息一天,你就跑出来。
你说了给我一半自由,当你没有时间的时候,就是我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麽样的人。
没有伴的夜晚我无法入睡。
你原来也是知道的,也是同意的。
我现在说不可以。
你不喜欢违背承诺,也不喜欢勉强别人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著显示器,那里面的情景越来越糟糕。
我们来做个交易,你放弃那一半自由,我放了这个女孩。
不然,......?
不然她会生不如死。
梵冥,你这是在作孽。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那也是你逼的。如果你中午安分的回来,不招惹她,什麽事都不会出!
不关我的事,即使是现在也不关我的事情。梵冥,你愿意怎麽做就怎麽做,我不认识她,也不会为了她改变自己的生活。
你是帮凶。
他的笑很凄凉。
接下来的事是她一生的噩梦。
有噩梦是好的,噩梦一醒就是生活。如果噩梦和生活分不开,那才是真正的地狱。
你真是冷血,没有人比你更可怕的了。
还有事情吗?没有的话,你可以继续,我要走了。
我站了起来。
坐下。
他把我重新按在椅子上,没有松手,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愤怒的手握著我的肩膀。
你看著,看著地狱是怎样形成的。看著因为你的自私造成了什麽样的苦难。
眼前的情景继续著,我仿佛回到了以前。
这样的场景见多了以後是什麽样的感觉?
撕毁了人世间一切美好和道德,用强力做出违背人类最原始良知的事情。杀人也好,做这样无耻的事情也好,总之那一些都真切的在我的眼前发生。
什麽是地狱?
白天看到真实的景象,夜晚梦到的也是那些,分不清什麽是现实,什麽是梦境。
噩梦永远也不能醒来,这就是地狱。
视觉冲击过於强烈,梵冥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从他粗重的呼吸和颤抖的双手可以看出他的真实。
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可怜的姑娘,只因为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就招惹了这样的麻烦,然而更可悲的是,我没有任何立场救她,我没有仁爱心泛滥到如此奇怪的地步,所以,她只有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沈重的代价。
梵冥在我肩上的手越来越用力,我的双臂已经几乎没有了知觉。
他是我父亲的义子,比我小两岁,他刚来的时候才七岁,作为我的助手陪了我整整十五个春秋。
武功我们都学了,可我的身体根本不适合习武,那样会使我所有的身体机能完全瘫痪,所以,我根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他不一样,梵冥是李家的第一高手。
所以,我从来没有试图可以和他的力量抗衡,他按我坐在椅子中至今,我没有一丝反抗。
终於到了最後,我也看到了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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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就是撕碎的人生,而眼前显然已经成为了黑色的悲剧。
他们可以不顾及法律,人情,道德作出了这样令人发指的惨剧,反而来指责我的自私。
我承认我已经冷血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了,我已经绝望到想放弃自己,所以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可以羁绊住我。
我没有弱点。
所以让我妥协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梵冥一把拽起我,扔到了床上,他压住我。
你究竟是什麽样的怪物?冷漠到如此没有人性的地步。
你不是说你没有伴就无法入睡,那今晚我陪你,过了今晚,如果你在外面找别人,我保证无论男女,他们的下场都会很惨,我说到做到。
我相信,今晚就是明证。
我说这话的时候是讽刺意味浓浓的。
你!
他已经举起手想打我,可最终他的手落到了我耳边的枕头上,纵使如此,我也被震的头壳难受。
当他带著某种对我的恐惧和愤怒的情绪,那麽夜晚一定是疯狂的。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今夜的他彻底的失控了。
我不知道是我的冷漠惹怒了他,还是我对他坦白了今後我生活方式是他无法忍受,总之,也许在如此狂狷的接触中,他可以平复他激荡的心情,或许可以报复我。
其实,他是知道我是什麽样的人,相处了十五年,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疼,难以忍受的疼。
人像被活生生撕裂成两半,每一半都在无边的痛苦中。
模糊中的意识回到了和现在的场景最为相似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