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情————瞳月

　　命运就是这样，打从在温暖的羊水中浮沉时，我已经恋上了他。

　　那个和我有著相同的样貌，相同的外表，应被称为哥哥的人。

　　我的另一半，我的孪生哥哥。

　　「耀，快起来！要迟到了！」孪生哥哥光轻摇著还在睡的我，原本放在床头上，指著七时半的闹钟已牺牲在我的不满下，但仍和梦境周旋的我完全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

　　「快起床哦，不然...嘿嘿??」光的手静悄悄地探进我的被子下，找寻著我脆弱的腰部，便要作出我绝对害怕的搔痒攻击。

　　「不要！」感到腰部传来阵阵令人全身发软的触感，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麽天要做成我对这种感觉是亳无抵抗力的，但相反光却是完全不怕，实在不太公平了。

　　「我起来了......」我掀开盖著我头的被子，无奈地对进行酷刑的哥哥投降。

　　「这就好了，我不想第一天上课便迟到......」光想抽出被子里的手，我奸诈地转过身，将他的手压在身下，来不及反应的他很快被我拉进被子里。

　　「耀！别玩了！」这时的光已被我反压在身下，雪白的被子在两人的挣扎下胡乱地飞舞著，阻碍了我看他的视线，然而我亦可以感受到他面红耳赤的神情。

　　我很庆幸从小学开始便去学柔道，所以永远只顾著读书的哥哥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快起来！」光不管怎样也要挣扎起来，他挥动手脚，想将我从他的身上赶下去，虽然这是徒然的举动，但我不想弄痛弄伤他，我放轻了压著他的力道。

　　哥哥始终都是哥哥，脑筋总是比做弟弟的我转得要快，想不到我放松的一刻，他的脚便踢在我的肚子上，将我扔了出去。

　　「哥，你好狠！」我跌坐在地下，揉著落地时摔痛的屁股，对著床上的他嘟嚷著。

　　「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很好，谁叫你在我总是起不了床时来叫醒我！不过，我也是不该对他放松的，光学习的速度太快了，上次刚从我身上领教过的招式，这次已经原原本本的回到我身上，嗯，实在不可看小他......

　　「快去梳洗！来不及上课我不理你了！」光从床上爬起来，对著仍在地上发呆的我命令道。

　　「遵命......」如果这个世界有力量可以将我看不顺眼的东西通通消失的话，我一定首选学校和书本。

　　不论是否因为光实在太喜欢读书而忽略了我的存在，我本身就是不喜欢。

　　虽然我的成绩依然可以和光名列前茅......

　　「耀！你还在磨蹭什麽！」一个枕头迎面而来......

　　「呜呀！」

　　「耀，从今天起已经是高一生了，拜托你不要还是这个样子好不好？」每次光踏著脚踏车赶回校时，作为乘客的我也是乘机靠在他背上假寐著，意气风发的光总是向顶著一双睡眼的我教训著。

　　「嗯......」又想睡了，拜托！这些话也说了不少年，也快要成为我的催眠曲了。

　　「如果你肯自觉点儿，我也不用烦你了。」似是有心灵感应般，光不看便知我在想什麽。

　　「是......」不理他，继续磨蹭在他宽大的肩背上。

　　一路上，不少眼睛都在注视著我们，也难怪，有著相同脸孔的我们，去到哪里也是焦点所在。

　　更何况我俩是那麽的英俊潇洒......(是你现在的行为太奇怪了......)

　　「又发什麽呆？到了。」光漂亮地拐过一个180度的弯角，激烈的摆动差点让我掉下车来。

　　「哦......」我仰头看著颇为宏伟的教学大楼，砖红色的外墙一如所料成为一注目的特色，两排青枫在门前摇晃著它们的手，和外墙的颜色互相辉映著。

　　「不错嘛......」很有读书人的风格，不过不适合我。

　　「你也说是呢，之前初中的老师向你推荐时你却什麽也不说，害我还以为你讨厌。」光陶醉在那一片充满古典气息的凉风中，他根本不知道，我是真的很讨厌，只不过我选择这里，完全是因为他喜欢，而我只是想待在有他的地方。

　　「要快点了......」数十分钟的车程加上陶醉的时间，学校的钟声适时地唤醒了我们。

　　光放置好脚踏车，拉著我的手，穿过两排的青枫往内跑，我看著现在还是绿叶的枫树，心想到了秋天的时候一定很美了。

　　2

　　不幸地，我们被摒弃在礼堂厚厚的木门外，光和我唯有坐在门口的石阶等著里面的讲话结束。

　　百无聊赖的我四处张望著，光忽然无奈地冲著我笑起来。

　　「笑什麽？」我问道。虽然他笑得很美，但也很奇怪。

　　「你啊，真是的。我还在想你今年也大了，不会像以前那般任性地赖床，那我还有机会看看开学礼到底是搞什麽的，但拜你所赐，现在还是坐到外面去。」光用手指截了截我的额头。

　　说起来，我们两兄弟从小学以来可是一次都未参加过开学礼，为什麽？这还拜我的赖床功夫了得。这不是更好吗？每年都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我们不用参加开学礼呢！光真是傻。

　　「你们在干什麽？」声音在我们的头顶上发出来，我们回头一看，一个男人穿著笔挺的西装，削短了的头发整齐得体，过於年轻秀气的脸孔上却有著说不出的威严，不过，即使多年轻也好，这个时候还在外面徘徊的，除了老师外还会有谁。

　　「对不起！我们迟到了......」一明白是老师，光很快的站起来敬礼，我最讨厌这种虚伪的表演，直至接收到光那杀死人的目光，我才慢吞吞的站起来敬礼。

　　「双胞胎吗......」那个老师看到我们的脸时眉头明显一皱，无他的，每年也有如此情况出现，只不过是受吓程度不同而已，看来他也镇定得可以嘛。

　　「我是哥哥，尉光，他是尉耀。」光紧张地简单地介绍著，我不屑的别过头，那人的神情，就像看那动物园的珍禽异兽般，令人很不舒服。

　　「原来就是你们了，我之前听说过关於你们的事，据闻两位的入学试成绩惊人地好嘛，两人都只是差不多每科都拿满分了，是本校有史以来最好的两位呢。」

　　「只是侥幸而已......」光客气地道，我已经想走了，却被光暗地里拉了回来。

　　刚什麽嘛！我瞪著光。

　　别这样！光的眼神是这样告诉我。

　　「侥幸吗？两人同错相同的错处也只不过是巧合吧？」很讽刺的语气，这个人真是令人讨厌至极！

　　「对啊，我们一起温习的嘛，错的东西当然有机会相同了。」光按著我，继续和他对抗著。

　　「哦，是吗？我还以为双胞胎用心灵感应去作弊了。」

　　「你这样说是什麽意思！」可恶！我就是最讨厌这种人了！

　　「耀！别这样！」光握紧我的手，我知道他也和我一样很愤怒，不过冷静的他不会表露出来的。

　　「噢！我只是说笑而已，别紧张。对了，我是来带你们进去的，始终你们也已是这里的学生了，怎可以不参加开学礼呢？」听他的语气，好像因为我们已经是这里的学生，所以会有很多时间和我们消磨著，现在只是稍微行个见面礼吧。

　　「好的，麻烦你了。还未请教老师怎样称呼？」光保持著他的风格，有礼地问道。

　　「果然哥哥较稳重哪，我叫李梓冀，如无意外的话，我将会是两位的班主任。」

　　什麽！我和光对望一下，难怪他要这麽嚣张了！

　　果然不参加开学礼是我一直做对的选择。

　　由那个怪人李梓冀领了我们进入礼堂，来到我们原先安排的座位前，沿途受了不少注目礼，不单是因为我们迟到的关系，相貌出众也是惹来目光的原因之一，不过我们都已习惯了。

　　才坐下去不久，还未听清楚台上的人在说什麽，四方八面开始传来不少纸条，上面写的，无非也是想知道我们的名字呀，电话呀，喜欢吃什麽和住在哪里等等，没想到这所古老严肃的学校也会流行传纸条这类玩意，虽然类似的情况在之前的学校也发生了不少次，但今天才开学耶，看来以後的日子也不会空閒了。

　　我看看光，他完全不理会这些，专心地听著台上的人发言，我无奈地耸耸肩，他终於都如愿以偿了。

　　我和光是坐在最外边的位置，於是扔掉纸条的功夫便落在我手上。

　　刚将一张问三围的纸条扔到最近的垃圾箱，另一边又传来数张。

　　打开纸条一看，不是吧，连三年级的学姐也有，我们真是魅力四射啊。

　　顺手将纸揉成一团，又再轻轻一抛，可惜这次失了准头，纸团不听话的落在李怪人的脚边。

　　糟了！我暗叫道，李怪人又不知会想干什麽了！

　　幸好他未留意脚下的纸团，我只能屏息静气地偷看著，不知为什麽的，我看到他时总是觉得心里很不自在，有点怯懦的，不其然拉过光，紧张感从我手散发到他手心，光回过头看著我。

　　怎麽了？他用眼神问道。

　　不又是那些事情了？我摊开手上的纸条给他看。

　　他的眼睛笑起来，他看著我，他的意思是要我回覆。

　　我不要！撇过头不理他。

　　他握紧我手，我回头看他，他已经拿起笔要写了。

　　哼，由他吧，反正都最後还是不了了之的。

　　我继续观察著李怪人。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那时我答应光回覆那纸条，如果我有先看那纸条的内容，如果我没射不准的话，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的，而我也不会抱憾终生。

　　3

　　开学礼之後的一个星期，我和光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虽然李怪人依然不时在课堂上閒馀时为难我们，但我开始发觉，他从一开始对我们怀疑的态度已慢慢转变为一种欣赏了。

　　「想不到你们真是这麽利害，连大学的入学试题也懂了。」李怪人望著我刚写在黑板上的答案，满意地笑道。

　　啐，为了应付你我可读了不少书呢！我看著旁边的光，他也对著我笑了。

　　之前你要我借给你的试题原来是为了这个啊？他眨眨眼地问道。

　　哼，你知道我一向都不服输的。我还给他一个不屈的眼神。

　　看来你很在意呢！以前你也不曾试过这样子的。光又眨眨眼。

　　这...我不喜欢他嘛，所以...... 我有点逃避光，我害怕给他看到我的不安。

　　我越来越发觉自己变得很奇怪，遇见李怪人之後我改变了很多，就连原本不喜欢读书的心态也因为他的挑衅而发奋起来。

　　为什麽会这样？是什麽令我改变了？

　　「耀？」看我过了一会儿也没反应，光在我面前挥著手。

　　「啊？」我回过神来，光有点担心的看著我。

　　「下课了啊，我饿了。」我立即扯开话题转移视线，但光仍不死心的望著我。

　　「别担心啦，我只是在想刚才那问题。」李怪人最喜欢在下课前出一些奇怪的问题考学生，刚才我正失神中，根本不知道他问了什麽，不过也不要紧，我已经成功地消除了光的担心。

　　「想不到你会这麽勤力了，好现象。」光掩著嘴偷笑道。

　　「哥，你是什麽意思？」我作势要打他，被他逃去了。

　　「看你连追打我的力气也没有了，快去吃饭吧。」他回过头来拉著我往饭堂走去。

　　好不容易才在挤满了人的饭堂找到两个位子，却刚好是和李怪人作邻，光向他行礼。

　　「噢，这麽迟啊，我不是很早已下课了吗？」他又摆出一个不知名的笑容，只要李怪人想难为我们的时候便会露出这样的一个笑容，我的心总是因此而悸动起来。

　　「我们只是谈谈私事才晚了。」光知道我不满李怪人，刻意坐在我和他之间，我安心起来低头猛吃。

　　「是吗。」李怪人只说了句便不再继续，我抬头看了看他，心里有点奇怪，算了，反正他是个怪人嘛，我又很快忙著解决眼前的食物。

　　光也开始吃起来，而李怪人则只坐著喝汽水，面前的饭几乎没动过，我吃完的时候，他的饭也只不过少了几匙。

　　「你没胃口吗？」我不禁问道，说完我便想自打嘴巴，我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他的吗？干嘛现在会担心起他来？

　　「不是啊。」李怪人笑道，眼睛里泛著闪闪的光芒，我总觉得他望著我们的眼神和看其他人是很不同的，但不同在哪里，我又说不出来。

　　「我看到你们便吃不下了。」他续道。

　　喂！这是什麽鬼意思？我怒瞪著他，只差还没拍案而起，光已轻拍我大腿，安抚我愤怒的心情。

　　好！我不和你斗！免得我命短三年！我转过头看另一边，不再理他。

　　反而李怪人却忽然大笑起来。

　　「李老师笑什麽呢？如果我们碍著你的话，我们可以先走的。」光终於开口道。

　　「哈哈哈，我说光，你做大哥实在太适合了，要是让这个脾气暴躁的耀做哥哥的话，你一定要吃很多苦头。」李怪人拍著光的肩膀，欣赏似的点点头。

　　「你太夸张我了，耀有时候也表现得很成熟呢。」光也似是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便应对如流。

　　这是什麽时候啊？我看看光，光意味深长地微笑著，我实在不知他在想什麽。

　　「是吗，不过你们的性格真是天壤之别哪，除了外貌相似外，很难令人相信你们是亲兄弟耶。」

　　这才是真正的我们啊！我自满地看著他。

　　我们两兄弟，虽然是孪生，接受的都是相同的教育和对待，在同一个家庭环境下成长，然而我们却有著完全不同的性格，这也是令父母头痛的地方。

　　「老师你便说得不对了，即使如何的相同，我们也是两个人啊，而且也没有人说过兄弟之间，尤其是孪生的，需要完全相同啊。」光解释道。

　　光到底想说什麽？他这样说好像有些含意......

　　难道他不想我经常黏住他吗？但是他又为什麽不对我说？

　　心里忽然起了一种要被疏离的恐惧，从来我和光就如同一体，如影随形，他所想的我知道，而我想作的他只同样清楚，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他了解他，可是听他这样说，我心里很难受。

　　光不会离弃我的，我不要和他分开！！

　　不理他们还继续谈论孪生兄弟之间的事，我站起来便要走。

　　「耀！怎麽了？耀！」看著我的离开，光紧张地和李怪人道别後立即追上来，心里的异样令我暂时不想面对眼前这个很像自己的人，不想他跟著，於是我便快跑起来冲了出学校。

　　「耀！」光还在後面边追著，我和他在教学楼前的枫树间追逐，我不想他追过来，不想这麽快便要面对心里对光的情感，於是我叫了出来。

　　「别过来！」我停在一棵枫树下喘息，低著头不看他。

　　「什麽事了？」光听话地停了下来，虽然我们之间有著若两米的距离，我依然感到他的目光能看穿我在害怕什麽。

　　不要看我！不要！！看到光的眼神，我踉跄地後退一步。

　　一直以来我只是表现出兄弟间的亲腻，不让自己对光抱著过於亲密的态度，我怕光会不喜欢，怕他会讨厌我，因为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他的弟弟而已。

　　然而现在站於我面前的光，一个温柔良善的光，是多麽的耀眼，多麽的惹人注目，我快无法抑制自己想去抱他亲他的意欲，我怕不抓住他的话，光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

　　「耀！」不知何时光已来到我的身边，轻轻地拥著我，我不其然抖了一下，天适时地下起雨来，暂时蒙蔽了我的眼睛，让他看不到我的心，也看不到我的情。

　　还是迟些才算吧，不然光会讨厌我的......

　　「回去吧，耀，会感冒的。」光轻轻拉著我的手，虽然身体被雨水打得冰凉，但点点的燥热却在心头中酝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