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师师和赵峰来到半山别墅区时已达凌晨,甬道边树影静谧, 路灯氤氲, 四周安静的只有他们踩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似乎整片山野已经随着夜晚陷入安睡之中。
从前面没有路灯的地方忽然窜出一个黑影, 并且迅速的迎面朝他们冲了过去。
乔师师被吓了一跳, 当即停下步子预备着自卫, 当那团黑影进入路灯照射范围内她才发现是大金毛,水饺。
水饺吐着舌头甩动一身长毛,一头扑到了乔师师身上。
乔师师接住它两只前爪,乐颠颠道:“叫姐姐。”
赵峰站在旁边一脸纳闷的问:“你们认识?”
乔师师摸了摸金毛的脖子, 抬眼往前面看去, 果然在几十米开外的路灯下看到了周渠良。
周渠良穿着一身家居服, 站在路灯下打电话,远远看到乔师师他们,便招手以示意。
一看到周渠良,乔师师就把赵峰好心给她披在肩膀上抵寒的外套抖落,扔到了赵峰怀里。
领着金毛走到周渠良面前,周渠良刚好结束通话, 面色稍显焦灼,但依旧沉稳的问道:“你们来找我吗?我已经派人赶到老城区协助傅队长搜尸了。”
大约半个小时前,乔师师和赵峰也得知了正在老城区发生的带有毁灭罪证性质的大爆炸,他们想赶去现场帮忙,但是傅亦让他们继续按照搜集到的线索追踪陆夏。方雨案已经将临告破,而周世阳案还四面迷障着,两桩案子都必须同时跟进,在一周之内全部侦破,不然他和楚行云两个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我们找你的邻居。”
乔师师从手机里找出陆夏的照片给他看:“这个人,有印象吗?”
周渠良借着路灯暖黄的光线仔细看了看,语气略有迟疑的慎重道:“有一点,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照片上这个人。”
“你见过他?”
“大概半个多月以前了,当时我刚把车开到门口,就看到隔壁常年没有人出入的房子里,开出来一辆车,车上的男人好像就是他,脸型瘦长,眼睛里没什么精神。”
半个多月以前?
乔师师略一思索,忙问:“八月二十八号?”
周渠良拿出手机翻了翻备忘录,点头道:“是,八月二十八号,当天晚上我十点钟的飞机飞洛杉矶,回家收拾行李的时候恰好碰见的那个人。”
八月二十八号是‘教授’失踪的日子,而之前‘教授’又在陆夏所住的小区附近出现过,这两个人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关联。
“这个人当时开的什么车?黑色大众吗?”
乔师师莫名感到兴奋,直觉自己离真相跨近了一大步。
周渠良抬手指了指她后方路灯灯盖,道:“这里有摄像头,你们可以调录像,我们这里的保安室晚上有人值班。”
经他一点,乔师师才看到藏在灯盖下的摄像头,心说有钱人住的地方果然监控严密。
赵峰去保安室调取录像,于是乔师师只身一人走向那栋漆黑的别墅,身旁跟着傻乎乎的水饺。
周渠良迈开长腿走在她身边,问道:“你现在要进那栋房子吗?”
乔师师不假思索道:“嗯。”
周渠良微微皱起眉:“你一个人?”
“是啊。”
周渠良迟疑了一瞬,温和凝重的神态中露出一丝担忧,道:“那我可以和你一起进去吗?”说着十分谦和的笑了笑:“虽然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你一个人毕竟不安全。”
乔师师歪头看着他,眼睛眨了眨,笑了:“好啊,正好我们人手不够。”
到了紧锁的铁艺大门前,周渠良给水饺发布了一个‘坐’的口令,大金毛往墙根一蹲,果真一动不动。
“它还会这个呐?”
乔师师诧异道。
“世阳训练过。”
更让她诧异的在后头,她看到周渠良脱掉外套递给自己,然后把长袖挽至手肘,露出精壮的小臂,身手矫健的抓住树干爬上栽在墙根的一株红枫树,两三下登上两米高的围墙,然后蹲在围墙上伸手去接她。
乔师师把他的外套穿在身上,也是十分灵敏的爬到树上,然后握住他的手跳上围墙。
周渠良率先从两米高的围墙上跳下去,由于地面坑洼不平且碎石堆积,于是拦住紧接着要往下跳的乔师师,再次伸出双手像接孩子一样卡住她的腰,把她接了下来。
虽然周渠良气力很足,让她平稳又温柔的落了地,但是乔师师还是有些晕头脑胀的,想她在刑侦队外勤组干了这么久,上到楚行云,下到同事,哪一个不是把她当糙老爷们在使唤?如此温柔体贴又绅士的待遇着实是破了天荒头一遭。
撩了一把马尾,把在眼前飞旋的小蝴蝶赶走,她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手电,打开手电筒照着明一路走到门首下。
房门当然紧锁着,乔师师试着拉了拉,拉不开,于是把手电筒往嘴里一塞,用牙齿咬住,然后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早有预备的铁丝。
在周渠良略显诧异的注视下,乔师师把铁丝弯成针鼻儿大小的圆环插|进了锁眼,来回扭动了三四下,门就开了。
乔师师取下手电筒,冲他挑眉一笑:“个人技。”
一进屋,家具因长时间闲置而陈腐发潮,而门窗紧锁密不透风又不断积压发酵的味道像一阵浪潮般扑面而来,光线所照的空气中都漂浮着粉末状的尘埃。
这刺鼻的气味让乔师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手挥散面前的尘土。
周渠良试着开灯,结果灯光没有亮起。
“断电了吗?”
乔师师问。
周渠良把埋在一楼客厅墙根下亮着红色指示灯的插板指给她看:“应该是房主自己关了几条电路。”
乔师师用手电照了照通往二楼的楼梯,边往前走边说:“那你就站在门口,帮我——”
说着,乔师师被自己难住,思考了一会儿,回过头看着他说了一个最容易理解的词汇:“望风。”
周渠良:......
刚才溜门撬锁,现在同伙望风,他们两人还真跟一伙潜入室的强盗没什么分别了。
乔师师的皮靴踩在楼梯上蹬蹬蹬的蹿上二楼,在楼道里走了一遍发现三个房间,还好这几间房没有上锁。她推开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按了按墙上的开关,灯依旧没亮,于是用手电筒在房间内笼统的照了一圈,在墙上看到了陆夏父母的结婚照。
陆夏的父母早在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和此时的案件难以有什么牵连,所以乔师师走出陆夏父母的卧室,随即又进了另一间卧室。
一推开门,似曾相识的油彩味像一阵热浪般把站在门口的乔师师往后逼退了一步,乔师师站在门口用手电筒去扫里面的布景,结果看到房间里堆满了油彩画,布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足足摞了三层高。
虽然她不懂画,但也看的出那些画作的用色越来越疯狂,线条越来越凌乱。按照画作下所署的日期,大多都是陆夏在父母去世后所画,也是他被市场抛弃,低迷不振的那段时光。
这千百张幅画没有人认可,没有人欣赏,也就没有价值,可以想见它们的创造者是以怎样郁愤的心情画下这些无人问津的作品。
随着时间的向后推移,陆夏笔下的那些画连最基本的轮廓和布局都没有了,他像是拿着油彩疯狂的往画纸上泼洒,不再是作画,像极了宣泄。他把自己困在那些疯狂凌乱的色彩和线条中,后来他却逃走了,逃出了这栋房子。
乔师师想仔细看看这些画,想弄清楚一个艺术家是如何被他创造的艺术品所击溃。
忽闻楼下周渠良在叫“乔警官”,她连忙走出卧室来到楼梯口:“怎么了?”
周渠良有些异样的声音从楼下昏暗的开放式厨房中传出来,气息略有些虚浮不稳:“你下来。”
乔师师小跑下了楼,看到一向横平竖直,身姿笔挺的周渠良此时靠在厨房流离台上,有些无力的扶着额头,面色隐隐泛白,低声道:“刚才我检查电路,发现只有厨房里的一台冰柜通着电,所以我就打开冰柜——”
不等他说完,乔师师已经看到了厨房角落和冰箱比邻的一台冰柜,冰柜的盖子被掀了起来,靠近了才能听到冰柜内部的制冻声,和从冷冻箱里飘出的干冷的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