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泰低下头,在他手腕破开的一条皮肉上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像是在哄孩子,声音愈加低柔道:“害怕吗?”
覃骁的喉头剧烈滚动,像是急于向他表示什么似的,目光热烈又殷切的看着他说:“嗯,我当时很害怕,但是那个女孩儿已经死了,我只能想办法处理她的尸体。”
“我知道。”
杨开泰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以示安抚:“所以你把她带到老城区了是吗?”
“我没有选择,我开着周世阳的车把她接走,她也认为我是周世阳才上车,我只能把她带到周世阳负责的项目工地。”
“周世阳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他喝多了,被我灌醉了。”
“哦,所以你才一个人去找方雨?”
“嗯。”
“他也一定知情吧,毕竟你都把他的车开走了。”
“是,但是他也害怕,也不敢声张。”
杨开泰没有继续问下去,其中原因很简单,因为覃厅长,因为覃家的势力。接走方雨的是周世阳的车,那么覃骁就有一千一万种诬陷周世阳的手段。后来,他不正是这么干了吗?想方设法的把脏水泼到周世阳身上。
“......他怎么会声张呢?”
杨开泰手里的棉签逐渐归于静止,埋着头极轻的笑了一声,声音陡然变的低落伤感,说:“他已经死了。”
听他提起周世阳的死亡,覃骁像是瞬间被飓风吹散脑海中的迷雾,忽然之间醒悟了似的,有些不知所措般看着他发愣。
杨开泰抬起头看着他,露出了笑容。但是他牙齿紧咬,目光剧烈颤动,双眼中被赤血染红的恨意让他的五官变的扭曲,且狰狞:“覃骁,我一定,让你被判处死刑。”
说完,不顾他做何反应。杨开泰豁然站起身,丢下手里的棉签,取走了竖在墙角的一台摄录机,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囚室。
在关门的一瞬间,他听到身后传出覃骁放肆的笑声。
“哈哈,我就知道!”
覃骁有所感慨似的摇头狂笑,笑声无比的邪妄,无比的疯癫,同时无比的喜悦,无比的悲伤。
杨开泰站在门口,不由得僵住了。他很诧异,一个人怎么能发出那种疯狂复杂,又简单热烈的笑声。
那是人群的笑声,而不是人的笑声。
然后他听到覃骁放声大喊:“三宝啊——三宝儿!”
呼咚一声,他把门关上,再也听不见覃骁的声音。
等在门外的乔师师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抓住他的肩膀:“三羊?怎么了?哭什么!”
杨开泰紧咬着牙,握着拳头,彻骨的悲伤,断肠的痛苦让他浑身痉挛,止不住的颤抖。
他从没这么伤心过,以后——大概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先别着急质疑时间线。
第119章 一级谋杀
大约二十分钟后, 他把覃骁的口供整理了出来, 并且打印在白纸上整合成册。恰好,楚行云回来了。
楚行云很快把三页纸翻了一遍, 然后看向杨开泰, 见他面色乏累又憔悴, 眼睛里恍恍惚惚,时常跑神。
楚行云把文件递给乔师师, 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用力捏了捏,笑道:“劳苦功高啊, 回去休息吧, 要不——让你乔姐送你回去, 好好犒劳犒劳你?”
乔师师十分机灵的接了话茬,向他抛个媚眼,撩了一把发尾,故作风情道:“姐姐很疼你的哦。”
杨开泰有些窘迫的笑了笑, 低着头揉着眼角从他们面前走过:“我还是去看看傅队吧。”
楚行云在警察办公室找到赵峰, 让他把自己上一任手机找出来。
他上个手机随着主人被郑西河踹到了海里, 失灵了几天。本着勤俭持家的精神,他把进了水的手机带回队里交给了赵峰,赵峰爱好电子产品,是个维修小能手,更何况楚行云的手机并没有伤到主板,只是进了水, 分解开吹一吹就好了。
赵峰把他的手机从抽屉角落里拿出来交给他,楚行云长按开机键,屏幕还真亮了,于是又在心里感叹了一番国产机的强大。
他往桌子上一靠,边往手机里装电话卡边问:“陆夏怎么样?”
乔师师道:“被我说通了,同意和咱们合作。”
楚行云斜着唇角问:“怎么合作?”
“他说想起什么就会告诉咱们。”
“怎么保证?”
“他还说,想起自己有东西落在了蜀王宫。”
楚行云登时抬头看着她,眼睛里色泽很暗:“蜀王宫?”
乔师师打了个响指:“没错,案发地。”
这的确是一个重要的信息。
楚行云又低下头摆弄手机:“我让你们查覃骁的‘朋友’,查的怎么样了?”
乔师师看向赵峰,于是赵峰硬着头皮上了,道:“正在根据他在蜀王宫的订房记录查,也在向他的熟人取证,但是那些人的身份太杂,目前还没有匹配成功的嫌疑人。”
也是,就算覃骁入住蜀王宫是一个规律,但是他往蜀王宫带人则是根本没有规律。没有规律的找,不好找,或许永远找不到也不是没可能。
楚行云只能说:“尽量找。”末了又问:“方雨的尸体在哪儿?”
“陈队带走了,傅队同意的,毕竟方雨的案子由他负责。”
“发现方雨的时候,她身上的衣物和随身物品完整吗?”
“我们搜了两遍,把能带回来的都带回来了,要不现在去东城分局看看?”
楚行云安好电话卡,再次把手机开机,和着开机铃声道:“明天吧,我现在带陆夏去蜀王宫。”
说着往门口走,乔师师想跟上他,却被他制止。
“你留下查冯竞成,查和他同一地区,同一时间死亡的人,从他的同事和朋友开始。”
既然冯竞成能制造一个替死鬼,就能制造第二个替死鬼,袁平义是为了躲避当年警察的追捕,那么第二个替死鬼就是为了躲避今天警察的追捕。
没有什么人会比一个死人的踪迹更加无从查起,所以冯竞成不仅没有死,而且很有可能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乔师师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查什么,但还是任劳任怨的准备工作,忽闻办公室门又被推开了,然后楚行云的声音传进来:“高远楠还没回来上班?”
乔师师拖着下巴心不在焉道:“没呢,请了半个月的假,说是家里人出了点事。”
楚行云站在门口略一沉思,没有再说什么,往二楼的传唤室走去。
二楼传唤室,一位穿制服的警员在值班,窗户下的一排长椅上躺着陆夏。
陆夏见他开门进来了,不紧不慢的爬起来坐好,他的右臂只被犬牙穿了个两个孔,打过针消过毒也包扎过了,伤势并不严重。
值班的警员招呼他一声:“楚队回来了。”
楚行云点点头,径直走到长椅前,迎着陆夏那双一贯不怎么友好的眼睛,笑问:“听说,你愿意和我们合作了?”
陆夏指了指自己缠着纱布的右小臂,冷笑道:“只要你们不要再放狗咬我,不要再把我当做犯人一样对待,我就把想起来的东西全都告诉你。”
楚行云伸手去拉他受了伤的胳膊,立刻遭到他的反抗。
“你干什么?!”
看着他这张惊怒交加的脸,楚行云面无表情的打量他片刻,讪笑:“力气这么大,看来你伤的也不是很严重。”
对他来说,陆夏至今是个谜团,甚至是一个‘定时炸|弹’。楚行云很怀疑他同意被‘诏安’的动机,所以不得不防备他,防备他的同时也必须给他一些信任。
“走吧,去蜀王宫,你最好真的想起了什么。”
带着陆夏走出办公楼,楚行云把他领到一辆警车上,陆夏坐在了后座,一个他看不到的死角。
楚行云把车开上路,夜晚的车流不减,纵使晚高峰已经过去,但是想在城市中心开出三十迈的速度很难,没挂灯的警车跟在车流后走走停停,时快时慢。
陆夏的角度选的很好,楚行云想从后视镜里观察他,都找不到人。于是他把全部的目光放在前方的路况,放下了车窗,窗外有些闷热而夹带着凉气的风钻入车厢。
“我的人从你的别墅里找到一具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