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青还是盯着陶一粟,直到被拉进车里。
陶一粟看着他的车远离,转身就往暗处走。
他爬上远处山坡,远远望着码头的火光。
开车过来的秦先生正停着车看他。
自从丁青曝光高更之后,对于刘耀和高更关系有很多担忧的秦先生便留了很多心眼。今天丁楽深告诉秦先生高更的事马上就会处理好,秦先生再三逼问,丁楽深便透露了码头的事。知道自己卷进来的秦先生不好抽身,还是赶来看看。他不靠前,远远地停好车,看着远处一团火光。
然后他看见陶一粟从下面的草坡里爬上来,气喘吁吁地站定,面朝着码头,看过去。
秦先生的目光只放在了陶一粟身上。陶一粟的背影,映在火光下的剪影,破破烂烂、七零八落的衣服,微微弓着的背,呼吸起伏的肩,拎着刀的手臂,手臂肌肉起伏的线条,陶一粟整个人像一片影子,强硬而孑然。雄性剪影的躯干与线条,暗示的肉体和肌肤,催回一些记忆,关于某种眼神和嘴角的笑,唤起了秦先生想成为同性恋的全部理由——男性。
陶一粟没想那么多,他观察着事态,准备离开。又一阵反胃,弯着腰呕吐。
旁边递来一张纸巾,一杯水。
陶一粟抬头,看到了秦先生。
———————————————————————————————————————
丁青坐在沙发上,医生刚刚给他检查完。
“没什么大事,”医生收起手套,“身上的烧伤不严重,已经做了处理。呼吸道有轻微损伤,没有感染情况,最近可能会有吞咽困难,注意一下饮食。我开了药,你也可以吃点西瓜霜缓解一下。”
丁青点点头。门响了两声,罗大飞拄着拐杖走进来,看了一眼医生,两人互相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等医生离开,罗大飞走进来,坐在丁青对面,把拐杖收到一边。
“你怎么样?”丁青问他。
“没事。”罗大飞摆摆手,探身往前坐了坐,“青哥,刘文告诉刘彪告诉我告诉你,”罗大飞眼神有点发亮,“你要是有需要,他愿意帮忙。”
丁青暗沉的脸在听到这句话时,更加阴森却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终于。”
罗大飞挑挑眉毛,按捺不住的喜悦,靠回沙发。
“刘梵秋伤得很重吗?”丁青问。
“很重。”罗大飞点头。“还有,那门口捡那人,应该是刘耀的人,怎么办?”
“给丁子语,让他处理吧。”丁青摆摆手,摁着眉头。
罗大飞看着他:“陶公子呢?还没音儿?”
丁青摇摇头。
罗大飞也叹了口气。
———————————————————————————————————————
彭红光和徐志秉今晚是睡不了了。
他们赶到现场,火灭之后,就只救出了刘梵秋一个活人,剩下的都不行了,说是高更跟丁青火并,可是没有丁青,也没有高更。事关刘梵秋,记者们闻风而来,写什么的都有。常拍高更的小报狗仔比警察认得还快,被叫来看照片,对着烧光了头发的一个男人,说:“就是他,高更以前的秘书。” 警察依着这条线查,查到那几个人,都隶属于高更名下的旅行社里,几乎可以断定是高更的人。
警察再三嘱咐小报道不要透露信息,不要扰乱调查,否则将面临起诉。
小报道答应得十分好听。
出了门就发了稿:“撕破脸!高更绑架刘梵秋,影后卷入豪门斗争!”刚出门十分钟,这句话和胡乱揣测的报道还只是在网络端流动,等到清早,大幅彩色页面已经遍地都是,还夹着几张刘梵秋重伤的照片,以及之前拍的高更照片,放在一起,尤其令人遐想。
负责找来小报道的徐志秉正被警司训,把报纸摔地啪啪响:“你会破案有什么用,这么多年还像个菜鸟!”训了几句又扯出陈年旧事,什么徐志秉不会做人,困在位置上升不动……
彭红光刚才外面回来,看不下去,替徐志秉解围,安抚走了发火的领导,他长出口气坐下来,发现今天徐志秉分外安静。
“没事吧?”彭红光问他。
徐志秉摇摇头。
“对了,谁给警局报的信?说有火并。”彭红光起身去给两人接了两杯水。
徐志秉接过水杯:“匿名的,可能是在场的某个古惑仔。”
彭红光皱着眉头坐下来:“报信说了火并,却没说在哪儿?很奇怪不是么?”
徐志秉没吭声,两手环着水杯,看着冒起的热烟:“……也许,那时候他还没确定要不要背叛自己人。”
彭红光拿手指敲着桌面:“所以他是后来又打了电话,才说了地点……”
徐志秉点点头。
彭红光放下水杯,坐近,认真地看着徐志秉:“我觉得队里有他们的人。”
徐志秉的手指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甲刮着杯壁。“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啊。”彭红光坐得更近,“我因为被人打劫,手机被人拿走,你又联系不上,只能去警队再跟队里的人一起过去。你因为那天休假,在医院给女儿准备手术,也不在。等我们都赶过去,这个空档里,绝对够丁青和高更,说不定还有刘耀离开现场。我觉得应该报警的人应该当时就说了地点,只是被压下了,而压下的这个人,也许通知了丁青他们的人来接应他们……通知警方其他人的时间要晚于应该的时间……”
徐志秉沉默不语。
彭红光看着他:“知道是谁接到的消息吗?”
徐志秉摇摇头:“我跟你一样是收到警司的通知。”
彭红光突然提起精神:“你说会不会是这种情况。报警的人没有打999,而是通知了一个他认为可以直接行动的警官。而警官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通过外线重新报警,也许他第一次就想说完,出于某种原因他没说地点,反而分了两次。我刚才出去问了接线员,说是变音了,很奇怪不是么?”
徐志秉喝了口水:“也许是古惑仔怕被认出来,传出来,被道上的人报复呢?”
彭红光皱着眉头靠回椅背:“也有可能……”
徐志秉的水喝完了,他举着空杯做出一副还在喝水的样子,看着思考中的彭红光。在彭红光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徐志秉突然问:“那个打劫你的人,查到了吗?”
彭红光一愣,一条思绪被打断,回到徐志秉的话上:“我打伤了他,把血送去检验了,结果估计已经出来了。一起去看看吧。”
徐志秉点点头站起来。
“查到了吗?”彭红光还没走进门就问。
电脑前的女警转过身,一脸兴奋:“你不会相信的。”
“什么?”
“这个人的血迹和指纹,出现过在至少十起严重伤害和凶杀案的现场,伴随一系列严重指控。近几年的,这个,在南非的入室伤害,这家伙闯进一名联合国官员的家里,开枪把丈夫的腿打残,掳走了妻子,现场只有他的指纹。还有,在乍得一个小镇的持械斗殴中,死伤十余人,现场有他的血迹……”女警摇着头,翻着电脑屏幕,“在五个国家都有他的通缉令,没有画像。关于他的‘事迹’还有很多,你们过来看吧。”
女警站起来,把座位让给彭红光:“你们可遇到鲨鱼了。”
彭红光越看眉头越皱。
“这么频繁的凶杀案,地点又不定……他受雇于某种组织吗?”徐志秉猜测。
彭红光敲着桌面,自言自语:“他那天来找我问‘他’的行踪,问的是谁呢?是想杀那个人呢,还是想救他呢?”
徐志秉转头看女警:“这些资料是其他国际警务检索中查到的吗?”
女警点点头:“假设他受雇于特殊组织,那这个组织一定能为他提供身份保障,不然他没可能这么大摇大摆。极端点猜测,他的组织说不定跟各种政府也有合作。”
徐志秉和彭红光都沉默起来。
彭红光抬头看徐志秉:“可是他一直以丁青朋友的身份活动着。”
徐志秉摇摇头:“但也有可能是高更雇佣了他。”
“不管怎么说,”彭红光站起身,“去问问丁青吧。哎,忘了问,小芝妹的手术做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