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南走,这条走廊又暗又窄,除了尽头关自己的房间,就没有别的房间了。严武对地形没有把握,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他走到走廊头,在想往哪个方向,从东边传来一阵声响,严武迅速往西走,撬开门锁,闪身进了看到的第一个房间。
房间里一片漆黑,严武在墙上摸了一下,打开了灯,然后低声吹了声口哨:“看来今天才是我幸运日。”
这是个放衣服的地方。严武如愿脱下自己的衣服和裤子,翻找一番后,在房间角落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个医疗箱。严武处理了一下伤口,对着镜子尽力给背上也上药,缠上了胶布,还洗了洗脸,给嘴角的青紫也上了药,耳洞有点发炎,顺便也上了药。这里的东西千奇百怪,有口塞,乳环,假发,还有一大堆严武叫不上名,但是被丁青介绍过的“情趣”。丁青严肃正经地以“科学研究,普及知识”的名义介绍一通,严武就严肃正经地回答:“不,谢谢。”
严武皱着眉看这里的衣服,这里的衣服样式繁多,颜色也五彩缤纷,严武挑了件暗蓝色的,已经算是最暗的颜色了,只是上面还有些流苏,裤子出人意料的是细窄的,还有些带羽毛的,还有裙子。严武有些奇怪,挑了条最大的裤子穿,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紧。鞋子都是小皮鞋,严武没换。严武对着镜子看自己,除了拎着把砍刀,脸上有伤,简直像个……普通人?
严武没心思再待下去,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拿刀的手放在身后,抬头挺胸的往前走。
严武又转了一个弯,迎面遇上了一个巡逻的士兵,后者瞪圆了眼睛看他,然后就掏出挂在腰间的警棍要动手,严武用左臂夹住他袭来的警棍,右拳朝他上腹部击去,士兵随着疼痛弯了弯腰,严武掐着他的脖子:“厨房在哪儿?”士兵眼珠朝某个方向转了转,严武取过警棍敲晕了他,把他拖到房间里,扒光衣服,拷在柜子边,换了他的鞋子,拿了他的枪,本来想换衣服,太大了不合适,摇摇头离开了。
严武边走边想,那个人明显是没有动杀心,他可以掏枪,但是他掏了警棍,动手的时候也不太敢发狠,为什么呢?
严武进了厨房,厨房里没有人,严武便把能看到的,可以吃的都往嘴里塞。
严武正在往嘴里塞一块羊肉卷,听见右边传来声音,严武羊肉卷都没咽下去,迅速掏枪指着声源处。
那是个小男孩,十来岁的样子,像是图兰人种,穿着件长袍,两耳带着一串吊坠,面上一个鼻环,画了眼线,瞪圆了眼睛盯着严武,紧张兮兮的样子,手里也举着把枪对着严武,只是手臂不稳,枪口晃晃悠悠。
严武慢慢地走过去,男孩儿的枪口随着严武的动作越抬越高,保证对着严武的胸口处。严武走近他,死死地盯着男孩,男孩在这目光下开始发抖,严武猛地伸手握住男孩细弱的手腕,向上扳,一把把枪夺过来:“你要开枪,也要先关保险吧……”
男孩手里没了枪,抬头看着严武,咬咬牙一头朝严武撞过去,严武浑身是伤,这小屁孩一下撞过来严武就失衡跌在了地上,男孩发了狠来夺枪,严武摁住他的脑袋往旁边推。听到有人声越来越近,两人同时愣了一下,严武反应更快,拉过男孩往旁边的小隔间里躲。
有人进来厨房,一边把收来的脏木盘往水槽里放一边哼着曲。严武看看男孩,男孩正满脸恐惧,眼睛里都是泪水,一边哭一边抹泪,又尽力忍着不发出声音,然后抬头怨恨地看一眼严武。
严武顿时有了愧疚感。
不一会儿,来人离开了。严武和男孩没动,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人来,现在是早饭刚刚结束,估计马上还有人来。
严武看着哭泣的男孩,还是开口:“你会讲英语吗?”
男孩抬起头看他,然后慢慢点点头。
“你知道怎么走吗?”严武感觉这个男孩也不属于这里。
男孩没说话,严武往外张望了一下,叹口气:“你是不是准备离开?”
男孩惊讶地看着他,严武耸了耸肩,男孩用的枪跟自己从刚才那个士兵身上抢的一样,而这个男孩不可能是个士兵。严武看到他的眼线,鼻环,两耳的水晶吊坠,挣扎扑打时露出的身上的乳环,身上大大小小青紫的伤,那间服装间稀奇古怪的东西,大概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
男孩低着头想了半天,才慢慢抬头看严武:“你是谁?”男孩讲得慢,单词也都比较简单,还夹着不知道哪里的口音。
严武叹口气,他是想赶快行动,但男孩不相信他:“我是昨晚被抓来的。我是雇佣军。”
男孩皱起眉头:“你为谁工作?”
严武看着他:“不是这里的人。”
男孩抿了抿嘴,进行下一轮思考。严武看他这么谨慎,越来越肯定他知道出路。严武打断了男孩本来的计划,导致男孩错过了他自己选定的某个时间点,现在人多了起来,严武可以充当武力,所以严武猜男孩应该不会拒绝。
果然,男孩认真地看着严武:“跟着我。”
他们两人从厨房出来,就一路往西,严武在脑海里标记着每个路过的房间特征,他们已经离开了主路,严武直觉他们进入了某个只有这个男孩知道的小道。走道越来越暗,地上开始有积水和酸味,他们走到某个堆垃圾的地方,穿过去是个两米多高的台子,严武跳下去,男孩还皱着眉站在上面。严武伸手示意会接住他,男孩犹豫了一下跳进了严武的怀里。再往前走又是一道铁栅栏,上面挂着一把大锁,严武看着男孩:“好吧,你打算怎么办?”
男孩一脸决绝,神色间透露着“我不知道”、“我就是来拼一把”的情绪:“……就差这一步。”
严武叹口气,掏出蝴蝶/刀,专心撬锁,又想着,自己技术不精,不知道要撬多久。
男孩坐在旁边地上,可怜巴巴地抱着双膝,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微微打着颤。
严武看了他一眼,跟他搭话:“你来这里多久了?”
男孩从自己的恐慌中回过神,低着头回答他:“五个月了。”
“这么久了……”严武自言自语。
男孩哼了一声,有点无奈:“这算什么,还有个待了两年了……”
严武手顿了一下,又继续工作:“有几个人?”
“还有六个。”
严武不再说话了,男孩也沉默着。
“你们跑过吗?”严武还是打破了这沉默。
男孩没回答,想起了什么发起抖来:“有,以前……有一个。他没跑成,被扔给了手下的人,他们……他……一群人……浑身是血……死的时候,破破烂烂的……我们,其他人也挨了打……”男孩越说越语无伦次,抖得越来越厉害,眼泪从瞪着的眼睛里大颗大颗往外落。严武想起自己受刑的房间,难怪跟下面的囚室不一样。
严武停下手里的活,凑过去看着男孩的眼睛,使自己听起来尽量沉稳:“嘿,看着我,没事了,没事了。你冷静一下。”
男孩埋下脑袋,克制住自己,严武又回去开锁。
两人不再对话,只剩下刀尖在刮擦捅转的声音。
“咔哒”一声。
男孩抬起头看锁,泪水中闪着惊喜的光。
严武起身用力拉开门,两人往外走,没几步就是暗门,严武横着拉开它,一阵咯吱咯吱响声过后,外面的光照亮了这片黑暗。
男孩往外走,严武站在门边看着外面的光,没动。男孩扭头看严武,后者正盯着自己的枪不知道在想什么。
严武拉过男孩,跟他说:“你出去,走草地里,朝东走,看到加油站,不要停,不要回主路,继续走,加油站是他们的人。往南上了主路,再求救。”
男孩愣住了,看向严武,抓住他的衣袖:“你去哪儿?”
严武没抬头,正卸了枪数子弹,语气尽量轻松:“我啊……我去转转。”
严武重新装好枪,转身往回走。厨房在一楼尽头,男孩从那里出现,说明他应该平常住在楼上,严武大概有个方向,不想再把男孩牵扯进来。
男孩看着严武的背影,衣服上有血慢慢渗出来,右手拿着枪,左手扶着刀,微微弓着腰小心地前进,在屋外射进的强光下显得分外形单影只。男孩低头咬着嘴唇,拳头攥紧又放开,最后还是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