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恨————风岚

　　更何况，墨戎根本就是个眦齿必报的家伙，再弄些有的没有的，倒霉的还是自己。

　　不惹他生气才是上策，不然的话，现在的自己连走远一点的力气的没有，一定会被他欺负死的。

　　我，紫宣，这才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想着想着，紫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呵呵，自己好象越来越不象以前的自己了，全都怪他，谁要他这么宠我。

　　继续边想边笑，连墨戎走到跟前了都没有发现。

　　"你一个人做什么在这笑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墨戎不过是走开去找些水果，回来就看到紫宣一个人笑得贼兮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没有发烧，那你怎么了？不是中幻术了吧？"左右看看，又感觉不到妖气和施术的结界。

　　算了，还是直接问比较快。

　　"你才发烧。"一个白眼翻过去，紫宣的视线顺着墨戎的肩膀往下--哎，又是柑橘，天天吃，墨戎不烦他都厌了。

　　"不想吃？"察觉紫宣的无奈，墨戎当然知道为什么。

　　很少人能连吃柑橘大半个月还不腻的，他也早就腻了，但周围看来看去就只有柑橘，这似乎也不能怪他才是。

　　"墨戎，你说要带我去人界的，我们什么时候去？在这里，你上次变出来的银子根本就用不上，太浪费了。"接过橘子，紫宣心不在焉的开始啃。

　　"我知道你厌了，但是你的身体......"

　　"我现在能走能跳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说起来，到底是那个臭老头安排神仙下凡只能用七次法术的规矩，不然你就可以每天变东西出来了。"紫宣小声嘀咕，不满长久的累积，不怨才奇怪。

　　要不是那死老头，花神也不会被逼得无路可走，说来说去，最讨厌的家伙就是他。

　　"......紫宣，你不能叫玉帝老头的......"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墨戎，你别扯开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去人界？"

　　扯开话题的，好象是你吧！

　　墨戎揉揉头，看来真是做的太过分了，所以他越来越不顾忌。

　　但心底隐隐的有声音回旋，他其实更喜欢这个刁钻活泼不畏惧自己，却也不失温和的紫宣。

　　那，在那之前，就让他继续放肆好了。

　　若是从那以后，恐怕再也不会看到现在的可爱家伙。

　　27

　　思绪瞬间闪过，面上不露半丝痕迹。墨戎微笑道："再三天好吗？你的身体真的不适合远行，三天以后，我就带你走，可好？"表面是商量的语气，实际上已经做了决定。

　　紫宣当然也听了出来，奈何凡事都得靠别人，因此除了大口咬着柑橘出气以外，什么表示都没有。

　　墨戎就算知道他的心思，也假装不懂。吐口气，歪身倚靠在紫宣附近的一棵大树下，在紫宣难得的安静下，准备休息。

　　紫宣吃完橘子，一个人闲得无聊，刚和墨戎闹了脾气，现在再低声去找他断断是办不到的，百无聊赖的四顾一番，也顺势滑下身子，仰躺在草地上盯着碧空发呆。

　　"看什么呢？"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墨戎什么时候摸到了自己身边随自己躺下，紫宣些微惊诧的转头，接着又继续看回原处。

　　真是的，总是神出鬼没的吓人，总有一天，自己一定会被他给吓出病来。

　　"看什么呢？"墨戎按捺住脾性，又问了一次。

　　算了，他既然都愿意主动和自己讲话了，还拗什么呢。真惹恼了他，最后还不是要自己去认错哄他。

　　思及此，紫宣伸出一指，懒懒的指着遥远的天际，"我在看上面。"

　　上面？上面有什么好看的？墨戎瞅了半天，也没瞅出个所以然来。

　　"你看这些云，很漂亮呢。什么形状的都有，这边这朵，象不象花？还有这朵，好象上次我们看到的小狗，还有，这个象......那叫什么来着？对了，棉花糖，软软白白的，很好吃的样子。还有这个，好象一个人叉着腰的样子，好好玩......，喂，墨戎，你有没有听我说？"独自说得兴高采烈，连续说了一长串后才发现墨戎根本就没怎么注意听，只怕就快睡着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云有什么好看的，你还看得这么高兴。"墨戎不以为然的回答，提不起半分兴致。

　　"哼，你当然不稀罕了。"被打击到的紫宣微怒，"你常常都在天上飞来飞去，又住在上面，云就在脚边飘，你当然觉得无聊。我可是从来没碰过它们呢。它们看起来松松软软的，摸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很舒服。还有，我以前听寒......听说天上的宫殿都漂亮的，琼楼玉宇，剔透晶莹，神仙都是在白云上面走，我真的好想去看看。"越说越陶醉，怒气自动消失，只剩下无尽的向往。

　　"你想去天宫？"墨戎眯眯眼，说了这么一堆，原来是这个目地。

　　"呵呵，你猜到了啊！"紫宣见意图被识破，脸色变也不变，干笑两声，打算再接再厉。

　　"再顺便见见玉帝，帮涟尘求求情？"墨戎脸色越来越冷，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小东西的忠心，时刻都不忘记他主子的危机。

　　"咦？"紫宣显然奇怪墨戎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要我向那个死老头求情？我才不要，反正求了也没用，再说你不是答应帮我了吗？那我还找那讨厌家伙做什么。"

　　对啊，自己日子过得开心，都快忘记花神大人的事情了，自己真是没心没肺。

　　瞥眼瞅墨戎的脸色不对，紫宣小心翼翼的开口："墨戎，你生气了？你的脸色好难看。"

　　不会吧，这样就又生气了？

　　墨戎惊觉紫宣的神情，马上恢复笑容。"我跟你开玩笑的，不吓吓你，你过些日子就越无法无天了。好了，天色这么暗，你再看下去就只能看星星了，我们回去吧。"

　　"死墨戎，你又吓我。"一拳捶到墨戎肩上，紫宣反倒笑出声来。"我就不回去，看星星也好啊，墨戎，你看它们在天上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好可爱。你们在天上会不会无聊？无聊的时候会不会抓星星来玩？星星是不是就像灯笼一样，可以用来照路？还有......"

　　"紫宣，回去了，这里风大。"

　　"不回去，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回去。墨戎，还有天上的仙女是不是都很漂亮？还有......"

　　"乖，回去告诉你......"

　　"不要，你现在说。"

　　"............"1DE3C81E0DB23F174F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墨戎，墨戎，放我下来，你卑鄙，你放我下来，我还要看星星......"

　　"......紫宣，你再不闭嘴我就帮你闭了......，你又打我？"

　　"我就打你怎么样，死墨戎，放我......唔......墨......你做......"

　　"............谁要你不听话的，这是惩罚............"

　　初月淡淡的照下，映来处处的树影婆娑，远方的身影快速离去，只留下草地上的几片花瓣，见证消失的温馨甜蜜，以及不知名的方向，一声浅浅叹息。

　　28

　　北·幽州

　　经过十日余的赶路，以目前紫宣的身体来说实在吃力，即使路上墨戎多做延迟，也还是不可避免的体力不支。

　　"紫宣，你还好吧？"搂着全身都是冷汗，气喘不平的紫宣，丝毫不在乎周围注目的眼光，墨戎看到幽州城门匾额时，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我......我没这么差劲，你别......呜......大惊小怪的。"喘口气，紫宣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总觉得什么东西急促的在嗓子眼跳动，仿佛就将从嘴里飞出来似的，胸前则空空荡荡，一片虚无，这种感觉，说不出的空虚无奈，想抓什么来填补，又不知道要抓什么，只能咬牙死忍，不敢呻吟出声。

　　怎么会这样？花魄一旦少了魄珠，是否就真的难以长存世间？可是......可是我不想走啊，不想在最开心的时候，就这样撒手离去，不留尘土。

　　这还叫好？墨戎眼看抓着自己衣襟的指节都开始泛白，衣衫湿得到象在水里浸过般，这叫好？

　　不是不知道花魄少了魄珠会有什么后果，但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看紫宣的的样子，就算是突然间就魂飞魄散也不出奇。

　　"忍忍，进了城我马上找个地方让你休息，再传点功力给你，应该就会好些了。"看到他这样，墨戎心里微揪，一种不熟悉的痛感挥之不去。

　　"嗯。"轻点了下头，费力的把脸转到怀抱深处。

　　不知道，这里还可以呆多久呵......

　　"让让，让让，嘿，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快点让开。"

　　即将轮到他们进城之即，不远处一阵敲锣打鼓，哀号哭丧的喧哗快速移近，守城门的官兵开始朝两边排列，让出中间的大块空地。

　　墨戎虽未被推动，却动了怒气，正要发作，后衣处突然被人扯了一下。

　　回转过头，不过是一年近六旬的庄稼老汉，和蔼的笑笑，示意墨戎随着他们退后。

　　想待不从，思及自己的现今身份，只好照做。

　　"年轻人，是从外地来求医的吧，老汉知道你心急，但再心急也得守这规矩，毕竟死者为大，让他们先过去，也费不了什么功夫，真闹了起来，还会耽搁了这小兄弟的病情，那可不划算了。"说话期间，一队丧者抬着棺木由城洞鱼贯而出，嚎哭震天价的响，雪白的冥纸漫天飞舞，四散飘落，如蝶般，消逝在地面各处。

　　"这......就是出殡么？"紫宣这样一闹，也回过了头，盯着漆黑的棺木，眨也不眨。

　　"啊？"那老汉听闻这问题不由一呆，随即想到大概是病糊涂了，也就笑笑作罢，装做没听到。

　　这时出殡的人已出了城洞，渐渐远去，墨戎向老汉道声谢后便径直入城，寻了间看来还算顺眼的客栈，随手一锭十两银子抛上柜台，掌柜小二自是立马点头哈腰的带路到一间上房。

　　"两位客倌，您瞧瞧，我们这可是又干净又安全，住我们这您可真是选对地方了。哟 ，爷，瞧我，您们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这都快中午了，要不小的给您两位准备点饭菜什么的送过来？不然......"

　　"出去。"墨戎看到紫宣越发灰白的唇色，小二却又唠叨不停，忍不住肝火上升。

　　"爷，爷，你别发火，小的出去就是了，这位小爷看来是病了，不然小的给你找个大夫来怎么样？小的保证找来的准是一流的大夫......"

　　"滚。"墨戎冷下一张脸，放下紫宣就想把小二丢出门。

　　"墨戎！"紫宣拉着墨戎的袖口，"他......呜......也是好心。就麻烦你......出去......咳咳。"

　　"是是，小的走，马上走。"急忙的关上门，小二象有鬼追一样快速的准备离开。门突然又被打开。

　　"没我的吩咐，谁敢上来乱闯，别怪我不客气。"眼睛一瞪，小二吓得腿都软了，连声称是，跌跌撞撞的从楼梯跑下。

　　"墨戎--"唉，看来墨戎还是原来的那个墨戎，这些日子，只怕是他难得的温柔罢。

　　"别说话。"墨戎反锁上门，走回床边，手指点上紫宣心口，一股暖流顺着手指进入身体，霎时缓解了难耐的不适。

　　"好点没。"

　　"嗯，好多了。墨戎，这算不算用法力？毕竟你已经用了六次了。"万一算，那要是再遇上意外不就得束手待毙？

　　"不算。你睡一下，好好休息，明日我就带你出去逛逛。"

　　"好。"

　　闭上眼睑，脑海里的黑与白翻滚不已，耳边回响的，依旧是哀怨的泣哭和撕心裂肺的嘶喊。

　　"墨戎，你说一个花魄没了魄珠还可以活多久？"眼也不睁的，开口询问，不想看到此刻墨戎的神情。

　　"别胡思乱想，是这次赶路太急勉强了些，休息下就没事了。"

　　"我听说花魄一旦魂飞魄散就会形消渺然，是不是真的？"语气很平静，却掩盖不了平静下的惶恐。

　　"............"墨戎皱皱眉，翻身也上了床，拥住紫宣。

　　"你信不信我？"

　　"信。"

　　"你不会有事的。你会弄成这样是因为我，我就算不要性命，也会保住你。"

　　睁开眼睛，有水光浮动，反手拥回墨戎，哽在鼻腔的，是难言的感动。

　　"我不要你死，否则我给你魄珠又有何意义？墨戎，答应我，不要让我走了心里都不得安稳。"

　　"............"

　　"墨戎......"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永生永世，左右相随，情真意深，虚语不存。若有妄言，天地难容。"

　　"墨戎！"

　　"听话，睡觉，还有，不准哭，又不是女子，一天到晚哭你不怕被人笑话？"

　　"我哪有一天到晚哭，别诬陷我！"

　　"反正从我见到你开始，你就没少哭过。别闹了，手放好，睡觉。"

　　"死墨戎，除了欺负我，你还会做什么。"

　　"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别瞪我，我睡觉就是了......你除了一天叫我睡觉还会什么。"

　　"紫宣，别以为说得小声我就听不到。"

　　"............"

　　"............"

　　"墨戎，你说的是真的么？"

　　"什么？"

　　"永生永世，左右相随，情真意深，虚语不存。你是说真的？"

　　"......真的。"

　　"墨戎。"

　　"嗯？"

　　"我也一样。"

　　"............"

　　午日的阳光从窗角射进，缓缓爬至桌椅，再至门前。红光渐弱，转为金黄，逐渐的黯淡失色，化为满天星辰，照耀满地浮奢的繁荣。

　　搂紧怀抱中的人，抬眼望向屋梁处劳碌的蜘蛛，墨戎，始终无眠。

　　29

　　伸伸懒腰，紫宣一脸满足的醒来，看到还在沉睡的墨戎的侧脸，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悦。

　　这个人，对自己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了呢。

　　挣开禁锢自己的臂膀，抚着削瘦的脸颊，熟睡的脸，少了醒着时的霸气和不经意的冷洌，显得柔和而雅致，说实在的，墨戎真的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就算不想承认，但不可讳言，墨戎的出色绝不比花神少上半分。

　　对了，这么久都没有与花神联系了，不知道他会多担心，但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魄珠在身，要怎样，才能联系到他呢？

　　"看你一大早就有精神摸来摸去，应该是没事了吧。"促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紫宣一惊，要收手已经不及。

　　干笑两声，企图蒙混过去，但看墨戎的神情不变，紫宣只好立刻转移话题--真是的，没事这么精明做什么，害得自己每次都心惊胆战。

　　"墨戎，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玩吗？那你还不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