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沈西风特有的味道,混着跟自己身上相同的洗发水味,干净又特别。
在早上掀开他赖床的被窝,或是晚上洗完澡缠着他讲话时,都能闻到。
让人心安又熟悉的味道。
沈西风调好灯光,又掖了掖毛毯边角,还想再哄哄钟意,一抬头,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原本拉着毯子的手无力地垂下,钟意呼吸变得绵长而缓慢。
这孩子真是困极了。
客厅的灯光已经调到了最暗,钟意的脸缩在沙发角落里,只鼻尖上落了一点光亮,他熟睡的神态很放松,似乎沉浸在某个舒适又安稳的梦里。
沈西风握住他垂下的手,无意识地摩挲了许久,才小心地放进毯子里盖好。
这时,钟意摆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沈西风拿起来一看,是个国外的来电。
这一瞬间,他似乎猜到了钟意这两天失眠的原因。
他转头看了眼沙发上睡得正香的人影,摁停了手机。
*
钟意这一觉没睡太久,他的生物钟乱到头了,正在自我修复。
醒来时,他有几分茫然,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认清是在自家的客厅里。
沈西风在厨房里接电话,听见响动,连忙挂了机走出来,调亮灯光道:“怎么就睡了一会儿?被我吵醒了吗?”
钟意看见是他,怔了怔,才摇摇头,揉了揉额角:“没有,我这两天的脑子有点乱,能睡着就很好了。”
沈西风递过去一杯温水,又看了眼手机:“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饿了吗?要不要吃饺子?”
钟意喝了一大口水,再缓缓看向沈西风:“你第一次来我家,倒是什么都能找到。”
“我从小就是做家事的人,这点活还难不倒我。”沈西风笑着,不想说破钟意这个家已经简陋到只剩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的事实。
看他气色有所恢复,沈西风又递了个遥控器给他,“不过你家电视怎么开我可不会,现在这些操作太复杂了。”
“想看什么?”钟意打开电视,随意翻着。
沈西风一边进厨房端饺子,一边道:“这会儿看什么都可以,等到10点要看哥比赛啊,贡献收视率!”
比赛?
钟意想了想,哦,又是周六了。
当红流量小生沈钰这次会给大家带来什么惊喜呢?
钟意把频道调到江宁台,再拿起手机,这次有个陌生的来自法国的电话。
终于想起了吗?
他看了下来电时间,是晚上7点52分,也就是法国当地时间的中午12点过,是吃午饭时突然想起的?
还是……被别人提醒后才想起的?
钟意狠狠蹙了蹙眉,一把丢开了手机。
“吃饺子咯~”沈西风一手端着饺子,一手托着两副碗筷,招呼道:“快来,我找不到你家醋在哪儿。”
等钟意倒了两碟醋端上桌,沈西风已经夹了个饺子放进钟意碗里,反客为主地冲他一笑,“生日快乐,尝尝哥煮的饺子好不好吃。”
钟意愣怔了一瞬,低头咬了一大口,嚼了好半天,才抬起头:“好吃。”
“醋都没蘸,就好吃了?”沈西风笑得很开心,把钟意那碟醋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睡觉时,我把饺子捞起来了的,这次只在热水里过了一下,不会烫嘴,吃吧。”
两人坐在靠窗的餐桌上,屋外是电闪雷鸣的瓢泼大雨,屋内却是音量不高的电视背景音配合着几缕醋香,在客厅里萦绕。
饺子是白菜馅的,味道也就那样,钟意默默地吃着,不时抬眼去看沈西风。
那位极少在晚餐吃主食的大明星,正一口接着一口,吃得正欢,好像这二十几块钱一袋的速冻饺子是无上的美味。
钟意没有问他为什么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家都被他找到了,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十七岁了,不该再像孩子一样对生日有所期待。
但在这样寂寥的雨夜里,能有人陪着自己,哪怕只是分食一袋快要过期的饺子,实在让他心生暖意。
是那种,从心底里涌上来的,能消融冰封的温度。
第49章 你不在我睡
沈西风吃着饭, 也不忘跟钟意拉家常。
他又想到昨天钟意电话里说的,然后又问钟意:“昨天你说在亲戚家, 什么亲戚啊?都没听你提过。”
“是我姑姑, ”钟意犹豫了一瞬, 以前还没跟人透过底,接着道:“她在老家照顾我奶奶, 就在隔壁的合意县。”
“合意县?”听到这个词, 沈西风微讶, 放下了碗筷问:“你老家在那里吗?我也有亲戚在那儿,小时候还经常去玩呢。”
钟意笑了笑, 都是一个市的人,有所交集倒也稀松平常。
钟意说:“我是钟家镇的孩子,不算县城人。”
“钟家镇?”沈西风听见这个地名,连眼睛都瞪圆了, “我知道啊,我婶婶就是钟家镇的一枝花, 小时候我还在那儿住过一阵子,没准儿我还见过你呢!”
两人四目相接, 脑子都在想着某个可能性, 随即又都笑了,“就算见过也不记得啦。”
沈西风又给钟意夹了个饺子,那表情带着几分的怀念。
他兴致勃勃地回忆着:“我记得那儿, 是个古镇, 里面多是老人跟孩子。那路面是古旧的石板路, 一到下雨天就会积水,我跟小伙伴们就趁着雨小点了,出去踩水坑玩儿。”
说着,沈西风冲钟意嘿嘿一笑:“你这种小洁癖肯定理解不了这种乐趣,但那时候我们真觉得好玩啊!记得有一次,还遇到个老奶奶,用豌豆荚做了好多豌豆船给我们,放水里还能顺水飘走呢!”
啪嗒——
钟意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面上。
他微微张开嘴,不可置信地盯着沈西风,那眼神似乎想从对方如今的相貌中找到当年的痕迹。
见钟意这样的反应,沈西风也愣住了,绞尽脑汁地回想当年的细节。
沈西风又絮絮叨叨地说道:“我记得,记得那好像是个春天,是家里有老人生病,叫我妈妈去帮忙照顾病人,那时候我还在上幼儿园,我妈走了没人看我,就只好把我也带上了。
“春天的雨,都不会特别大,我就跟周围一起玩的小朋友,出去踩水……那个老奶奶好像是某个,某个孩子的奶奶,那孩子……大家都不太喜欢,我记得还有个外号,叫,叫,小羊、羊……”
“小洋马。”
钟意带着颤音说出这三个字,就见沈西风兴奋地一点头:“对!就叫这个!因为那个孩子长相特别洋气,据说是个混血……”
说到这里,沈西风想到了什么,他猛地住了口,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位如假包换的,有着四分之一英国血统的小混血,惊掉了下巴。
我咧个大艹啊……
搞半天,我跟钟意,还他妈是竹马竹马??
钟意也震惊得久久不能语言,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面上带着些许尴尬的笑容:“那天有好几个小孩,你是哪个?”
“不知道,”沈西风惶恐地摇摇头,“我自己穿的什么衣服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豌豆船特别好玩,那个叫‘小洋马’的小孩,特别白……”
特别白的“大洋马”正瞪着一双湿乎乎的大眼盯着自己,原本应是挺美的画面,可被眼底那让人无法忽视的红血丝生生破坏了气氛。
沈西风吞了好几口唾沫,才从这个惊天巨雷中缓过神来。
沈西风细细地打量着对面那张脸,轻声问:?8 20 页, 澳悖谡蛏厦恍菹⒑茫俊?br /> 他这会儿心里很是懊恼,这么好看的小孩,当年自己怎么就没点眼力见儿,若是,若是……
若是什么,他也说不清,只是觉得自己能那么早跟钟意相遇,即使是在懵懂无知的年纪里,那也是荣耀之至啊。
钟意垂下眼,沉默良久,开口却是另一个话题。
“我奶奶两年前得了老年痴呆,现在谁也不认识了,日常起居就靠我姑姑伺候。姑父跟我哥都在广东打工,挣的钱一半寄回老家,一半留着当老婆本。
“我爸,每月给我三千,给老家两千,不多也不少。我妈去世后,他就很少回家,后来又跟个法国女人在一起了,今年他们有了孩子,下半年就要出生。他的工资一大半还要留着养女儿,在法国,一个中国飞行员的工资,离中产还有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