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客栈时正好遇到了司前辈,前辈可以回客栈看看。”
他们居然真的知道!城这么小,修真者大概是都住一起了吧,晏重灿狂喜间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旁敲侧击问出客栈的所在便掐了决直奔那隐蔽客栈。
宗门也需要做生意赚点钱,像泓玄宗做的就是客栈生意,他们在不少任务必经点开设了专给修真者住宿的客栈,这许多年下来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种住处凡人是决计看不见的,于他们而言那就是一条死路,连一个眼神都不稀罕多给。
掐着决走进阵法,只见那客栈模样倒是稀疏平常,但灵气极其充裕,就是门边的小童都有炼气一层的修为。
“客官快请进,请问您有没有宗门的预定?”掌柜的连忙从柜台探出身接待。
晏重灿却答非所问:“饿了,还有吃食么?”
“有有有,小张,带客官入座!”
跟着伙计走进大堂,许是用餐时间已经快过了,只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见到晏重灿也没什么反应。
寻了个角落的座位,晏重灿兴致勃勃地点了几样没吃过的菜,等待间便假装不经意地打量着四周,顺便偷听一下别人的谈话。
获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从荷包里笨拙地爬出来,扑腾着小翅膀飞到桌上,小鸡啄米般吃着刚上的花生。
晏重灿觉得好玩,就伸出手指戳它的头,惹得获月一边啄花生一边还要啄他的手,忙得像个团团转的小毛球。
他们这儿玩得开心,其他桌的修士却是聊得愁云惨雾。
“你说采个草而已,别的宗门那些小鱼小虾就算了,司决来和我们凑什么热闹?”
“可不是么,有他在还有咱们什么事?照我说啊,他早该去做金丹期的任务了,也好体会一下被压制的感受。”
“你们也别太担心了,夜魄草那地方几十年才开一回,大家都没去过,谁知道里面什么情形?”
“我听说那里面有无数魔兽,专守着……”
晏重灿听了会儿,见他们越说越不靠谱,便转移了注意力,这一转移,正好就见一名妙龄少女正步下楼梯。
“那是泓玄宗的服饰!”获月咽下一颗花生,兴奋地在桌上蹦来蹦去。
等的就是你!晏重灿镇定地看着她缓缓走进大堂,居然就在他边上这桌坐下了,赶紧正襟危坐。
他还在想着怎样自然地搭讪,就听身边的少女红着脸主动问道:“那个……前辈……我可以看看你的鸟么?”说完还竖起两指保证“就看看,绝对不做别的。”
晏重灿看她两眼发光的熟悉表情,一下就想到了虚界的夏林栖,不禁亲近了许多,忙拎起蹬着小短腿的获月放到了她的手心上:“当然,要不你坐过来吧,还可以喂它吃花生。”
“真的么!谢谢前辈!”少女俏脸红得像苹果,身体却是动得迅捷,转眼就坐到了晏重灿桌边,手指轻轻抚摸着获月的小绒毛。
伙计走过来问她吃什么,晏重灿看准时机抢先道:“给我多加两道菜,我请这位道友一起吃。”
“前辈这……”
“你喜欢获月是它的荣幸,就当是它请你的吧。”晏重灿微笑着,还点了点获月的头“你得有多大的福气,才能得到这位漂亮姐姐的青睐?”
要别人这么说,她恐怕就要落荒而逃了,但晏重灿长得比她自己还要漂亮,眼里也一片澄澈,笑容可爱又亲切,她揉着获月,心头简直酥软一片:“谢……谢谢,前辈以后若是有什么忙,我……我一定会尽力帮前辈的!”
晏重灿只是习惯性地对小姑娘好,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喜,挠了挠脸:“那就太好了。”
等菜间两人便互换了姓名等信息,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司决的小师妹葛慕云,此次是她第一次出来做任务,就当是跟着大师兄出来见世面的。
葛慕云和晏重灿越说越开心,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聊天能聊得这么尽兴,也想不到一个男性修士居然会对胭脂水粉颇有造诣,且说起来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掉价或者尴尬。
“我家有很多姐姐,她们教了我许多配方,等有空我给你抄录一份。”晏重灿对这种事驾轻就熟“若不会做,我还能帮你调颜色。”
“太棒了!前辈,还有画眉,这种眉形……”
……
从穿着打扮聊到她同门的几个坏师姐,葛慕云简直把一肚子积攒的话都说完了,畅快得饭都多吃了两碗,并且晕晕乎乎就把司决给卖了个一干二净。
“大师兄很讨厌说话,也不喜欢陌生人,他平常就住在自己的峰上,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一年也就做任务时能见上他一面。”葛慕云鼓着腮帮子“我一点也不喜欢和他一起出门,虽然我很敬重他,但是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敢说,还老凶我,我都快憋死了。”
有这么可爱的小姐姐还不好好对待,晏重灿默默给他减分。
此时获月已经在她手上被揉得生无可恋,只能绝望地任她搓扁揉圆,可以说是为主卖身可歌可泣了。
一桌饭吃到一半,大堂其余几人蓦地齐刷刷起了身,逃一般地冲出了门外。
晏重灿:“???”
葛慕云筷子一放,见怪不怪地回头招手:“大师兄,这儿!”
来人是司决。
他一身白衣凌厉,腰间佩剑肃杀,从里到外都透出极致的冷淡,长得却比画像里还要好看得多,行走间便仿佛在睥睨一切。
他像枯枝上的冷霜,寒宵中的残月,只可远观,只能供奉。
他看到和葛慕云同桌而坐的晏重灿时,眼中明显掠过了一道寒光。
“大师兄来一起坐吧,我让小二给你添一副碗筷。”葛慕云冲他憨笑。
司决顿了顿,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却还是撩衣坐了下来。
晏重灿突然觉得司决其实挺好的,他明显不愿意与外人同坐,却不愿拂了师妹的面子,又怕她不通世事被人蒙骗,才对自己冷眸相向。
与他不近人情的相貌气质相比,他的内在着实熨帖又善良了些。
“在下晏重灿。”他主动拱手。
司决沉默了一会儿,瞥见师妹小心翼翼的眼神,终是大发慈悲地启唇:“司决。”
“司道友,幸会。”晏重灿僵硬地一笑,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就听司决冷然道:“目的。”
晏重灿:“……啊?”
“目的。”
司决的佩剑隐隐震动,仿佛晏重灿说不出他满意的答案就要直接出鞘取命一般。
葛慕云被他吓得手一抖,获月掉在了桌上都没发觉,圆滚滚的小毛球趁机窜到了晏重灿肩上,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我我我……我有一个梦想!”晏重灿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变成球的获月:“……”好丢脸。
“我想加入泓玄宗!”
少年一副雄心壮志的表情。
不过这倒不是谎话,他的确是抱着这个愿望来的,还在虚界时他就期望能加入一个强大的宗门,而现在泓玄宗就是最好的选择。
司决:“来历。”
“……偏远之地,不足为道。”
司决唇边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讥笑:“偏远之地,却能使你筑基。”
“地方偏远,宝物却不知凡几。天下广大,总有不为外人所知之处,司道友觉得呢?”
“原因。”司决不喜多费口舌,听完答案便又单刀直入地问。
“我对贵宗门多有向往。我想变得更厉害,而泓玄宗可以助我,仅此而已。”
司决不置可否。
唤来小二添了碗筷,他也只随意夹了两筷子蔬菜,看上去很厌恶进食。
他们这桌菜都是由灵气很高的食材做成的,吃了能让人筋脉舒畅,灵气泉涌,也算修士的一种享受了,司决却吃得宛如受刑。
“那是七圣宗的人。”获月突然道。
晏重灿抬眼一看,原来是之前在闹市遇到的那几个修士。此时他们见到晏重灿和司决同桌吃饭,向来对他们不假辞色的葛慕云更是对他亲密无比,再次深以为然,直觉晏重灿地位不低。
“莫不是他们宗主的私生子吧……”
那弟子一面推测一面撒丫子跑上楼,不敢和司决同处一地太久。
晏重灿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升华到这个地步,还在坚强地和司决软磨硬泡。
第3章 第三章
“不如你就先跟着我们,到时一起回宗,反正过几日就是开宗之日,前辈你一定会选上的!”看晏重灿说得辛苦,葛慕云兴冲冲地救场。
司决扫她一眼,她就立即焉哒哒的默不作声了。
“多谢。”晏重灿闻言先是松了口气,见司决还满脸不悦,又讨好地对他笑了笑,一双明眸霎时弯成两道月牙,谁看了都会心生亲近之意。
“你好自为之。”司决却不动如山,只对着葛慕云说道,明显是警告她别引狼入室。说罢,他便按剑离席。
葛慕云直到他身影消失了,才小声维护:“师兄虽然凶,但是人很好的。”
“我知道,”晏重灿点点头“他很关心你。”
是个护短的人,他在心里的观察书上加上了第一条优点。
有了葛慕云的担保,晏重灿的房间顺利登记到了泓玄宗名下,不仅价格优惠了不少,还紧邻着司决的房间。
一个宗门的房间往往都是围在一起的,就如四合院一般,中间还有宽敞的院子供他们练功。看外观或许都只是寻常客栈的房间,但只消一推开门,便又是另一番天地。
晏重灿倒不觉得奇怪,他虚界到处都是这样的设计,一道道门推开总是不同的景观。
进了房,获月啪嗒一下趴到了床上,抢先占据了最舒服的位置:“有事再叫我,本神鸟继续睡了。”
知道它飞久了就喜欢睡,晏重灿失笑着给它把被子弄得更舒服些,然后自己走到窗前看风景。
窗户一打开,便听到飒飒风声。是司决在练剑。
司决是个剑痴,若没有事烦他,他能三百六十五天十二个时辰都沉迷在剑上。
院中道道银光从他剑身上迸射而出,他的招式流畅如行云流水,极其简洁,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剑尖一点,便是浩荡的杀气。
莫清也善用剑,晏重灿的剑法便是她教的,她说剑之一道重在道心,而道心又是什么她却是不再说了。
男人的剑孤傲又萧瑟,亮如霜雪的剑刃掀起满院风尘,恍惚间,晏重灿透过他飘然的身影竟感受到了凛冽的寒意。他看见了司决的剑道,那笔直的道坚定锋锐,甚至带着几分固执,它不含任何七情六欲,只有义无反顾的永恒的前进。
他不知不觉就看得入了神。
千招万式,归于一鞘。
落叶如雨飘洒,司决用剑拂去肩上草屑,剑光消散,他眼皮一掀,便看见少年正趴在窗前痴痴地看着自己。
少年的双眸专注认真,像敬仰着什么不得了的神迹,就连唇边的笑也可爱得紧,好似满院散去的清霜冷风为的就是闯进他眼里的这一瞬。
司决握剑的手指倏然一紧。
两人的视线隔空碰撞良久,晏重灿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生怕他觉得自己在偷师,刚要开口解释,司决却不给机会,利落地提剑回去了,观其背影居然有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深夜,葛慕云强行拉了晏重灿去她房间,孤男寡女,就为了一盒胭脂。
晏重灿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向来和姐姐们处惯了,葛慕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甚至没把晏重灿当男人看——与其说男人,倒更像她的知心人,或者美容顾问。
唯一觉得不对的只有司决。
他本来只是想找师妹说明任务,哪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欢声笑语,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登徒子。”他给晏重灿盖了个章。
手触上门,方要用力的一瞬间,他听见师妹清脆的声音:“这么说,你真的认定我师兄啦?”
而那登徒子却也坦荡:“是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手上力气顿失。
里面两人此时正把上品的花瓣放进干净的石臼里,晏重灿负责细细地捣成厚浆,她则边看边学,顺便聊点日常。
葛慕云着实很好奇晏重灿为什么会对她师兄赞不绝口,她一直以为人人都怕她师兄,要知道,就是泓玄宗的一些弟子也对司决颇有误解。
听她问,晏重灿也不掩饰,直接就半真半假地说了他是想结交司决,觉得他很符合自己的某些标准什么的,这才有了那番对话。
门外,司决耳根通红,收回手转身的一瞬间又听见葛慕云的惊呼:“所以你想加入泓玄宗居然是为了师兄?”
……为了自己?
司决眼中微微愕然。
他蓦地想起几个时辰前少年看着自己的眼神。难道,晏重灿,当真对自己有意?可是他们在此之前明明素未谋面。还是他……一直在暗中对自己多有留意?
道心倏然间乱了分寸,司决用力握住剑,感受到粗糙的剑鞘划过手心方才平静下来。
那两人还在不知情地谈心,他转过身,僵硬地,同手同脚地离开了。
次日清晨,晏重灿起了个大早,想着表现得好一点,到楼下的时候其他宗门的人也已三三两两聚集了,七圣宗的人看见他还打了个招呼。
“前辈起这么早也是来押注的?”互通姓名后,昨日和他说过话的弟子柏奇文就凑近了道。
“叫我道友就好。”晏重灿也不想太过生分,虽然以他的真实年龄和修为来说,当一句前辈也不会心虚。他瞧了眼柜台前围拢的人群,小声问:“什么押注?”
“押这次哪个宗门采的夜魄草最多啊。”柏奇文本来很是奇怪,但想起眼前人是第一次下山,便又理解了“晏道友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