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我大声地吼道。
"休想!"他大声地回答。
"我死我的关你屁事。"
"你死了我怎么办?"
"你有你的Jennifer,Marilyn,John,Catherine,Ken,Tom,Dick and Harry,少一个我有什么关系!"
一桩桩,一件件,个个有名有姓。
始终扎不脱他,我心里凄苦万分。一个失神,让他把我紧紧拴入怀中。
"不要......子勋......求你不要......这么多年,你对我都不离不弃,不要在这个时候扔下我......"我什么都听不进只是拼命想摔开他。
"子勋,那时我心里只有你......真的......Jennifer是我妈妈。"
我整个人愣在他怀里......他在说什么?
第四章
反正就是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把我傻傻地骗了回来。也许真的是冻著了,回去后我糊里糊涂地生了一场大病,整天昏昏沉沉地,有气没力。少风难得细心,留下来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他把我盯得很紧,好象生怕我又去自杀似的。其实我比他更加心有余悸。我压根儿没有想过要自杀,可是那一瞬间我真的想死掉算了。这种白痴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再做第二次了。真要为这种人死掉的话,我想就算不把阎王爷笑死,我也没脸再投胎了。
我没有再提起Jennifer的事。她究竟是不是少风的妈妈我也不想知道了。这件事就如我们以往的每一个风波一样,被我尘封在心里最深处。总之,生活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不过这一次,少风好象待得特别久。
屋子里他的东西越来越多,本来半个衣橱的东西,现在变得满满一橱,多了一大堆我从来没有看过的东西。还有,他天天不到八点就回来,之后又没有再出去,连周末也呆在屋子。我猜他一定又是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跑来我这里避难,但我也没心思问他,反正他在外面的荒唐事我知道得越少越好,免得劳心伤神。已经很习惯他的来来去去,我对种事情早
已免疫。反正,我只要做好随时又人去楼空的心里准备就行了。
突然,眼前一眩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从梯极上跌了下来,幸好少风眼明手快抓住了我。
"子勋,你没事吧?"我虚弱地摇摇头,一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个冬天特别冷,我的身体上次大病之后就越来越差,头晕胃痛已是家常便饭,怎么看医生吃药都没有用。
"还是留在家里休息吧?你这个样子怎么还能上班?"
"我没事。只是晕了一下而已。" 深深吸一口气,那瞬间的不适慢慢地缓和下来。
"还是再去看一次医生吧?"
"不用了。我还有药。"
"拿天病假吧?"
"不用了。已经没事了。" 这阵子,头晕总是来的快去得也快,只是次数频密就是了。
我正聚精会神地赶着一份报告。拿了几天病假,结果身体不但没好,工作还堆积如山。
身边的同事安一心数用,一边吃着酸梅一边赶报告还能一边聊着电话。她刚怀孕不到三个月所以异常嗜酸,买了一大堆古里古怪零食,结果我托她的福,也跟着吃个不停。安聊到一半,突然站起,不小心把我的文件扫到地上。我怔了一下反射性地转过头却看见安的神色异样,好象就快晕倒了。
"安!" 我连忙起身想要扶她,谁知我的血压好象一时调试不过来,眼前竟然跟着一黑。
我不自量力的结果就是和安抱在一起跌倒,发出轰天巨响,虽然场面颇滑稽但只成功地把周围的同事吓一跳了。
"我说子勋啊,安是怀孕害喜,你也怀孕害喜啦?怎么一个大男人扶人也会扶到晕倒?幸亏安没事,不然我看你怎么跟她老公交代。真是的......想英雄救美也要看看自己的斤量。长得娘娘腔,生个病也娘娘腔。拿了那么多天假结果还是弱不经风。"同事里看我最不顺眼的佐丹刻薄地对我说。
我突然拿了病假,所有恼人的工作都交了给他,他自然对我更有怨言。此刻我除了涨红了脸,也无话可说。谁叫我的确是没用。"佐丹,你不要说得太过份。子勋病了那么久自然身体虚弱。反正现在两个都没事,你就给我闭嘴。"珍帮我解围。她发火时是没有人敢回嘴的。
一杯热可可,再稍稍养了一下神,我慢慢地恢复了精神。面对着正被嘘寒问暖和我同样脸色苍白的安,我心念突然一动。都几个星期了,医生一直找不出毛病的症结,难道竟会是......?最近......的确很缠绵......忆起一些很私密的事情,我脸部火辣辣地发烫。
但是,有可能吗?
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经过超级市场时,我还是顺手买了一粒柠檬。夏晶人有一种很简单又准确的验孕方法,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这回事了。有八年了吧?以前,我曾经很谨慎,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会定时为自己做检查。后来......我就不做了。
最后一次是八年前,在他突然问我有没有意思和他几个朋友玩3P的前一天。
准备好一小碗柠檬汁。我轻轻地在手指上划了一道伤口,鲜红色的血顺势滴入碗里。柠檬汁和鲜血混合后,本来艳红的鲜血迅速凝结,色泽也明显转淡。我整个人呆住,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眼睛睁得大大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只觉得自己仿佛又要晕了过去,不过这次是不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是惊吓过度!我努力想镇定下来,但还是激动得全身发抖。我慢慢从碗里取出一样我以为我永远不可能会看到的东西。一颗很小的矿石,淡淡的粉红色仿佛我体内的小生命正羞涩地向我打招呼!竟然真的是夏晶石!
每一个夏晶人平时虽然和地球人一样,但在怀孕时,体内会产生一种特别分泌液,在遇到酸性适度的东西时会产生化学作用,制造出很宝贵的夏晶石。这就是夏晶人名字的由来。用母体的血液制造出来的第一颗夏晶石据说会有神秘的力量能够保护这个新的生命,所以每一个夏晶人生下的孩子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夏晶石。这也代表着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关爱,所以我们三兄弟各有一块夏晶石,从出世就戴到现在。是不是护身苻我不知道,但夏晶石能随着主人的情绪变换颜色倒是千真万确。我那颗长期以来呈忧郁蓝的夏晶石,此刻是娇艳的鲜红色!
望着掌心上小小的夏晶石,我心里一时百感交加,竟然不知是悲是喜。
这怎么可能?少风他对我总是若即若离,其实......我对他早已没有这种指望了。
真的是非常意外,我根本连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曾经千盼万盼的事,竟然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可是,这并没有带给我应有的喜悦。此刻,我心里只有彷徨,极度的彷徨......
这是少风爱我的证明?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身体里的小生命因爱而生,如果少风对我的感情少一分我都不可能怀孕,这是骗不了人的,但是,为什么我的心情始终无法安定下来?曾经被伤害太多次,此刻我竟然无法相信或许少风对我并不如我想像中的无情。
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夏晶石,我突然很害怕这是个梦境,害怕它会随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是平安夜那次?还是圣诞节那次?在书房那次?一起沐浴那次?在厨房那次?我们一起休假那次?他突然很冲动那次?我赌气不跟他说话那次?我越想脸越红......我们一向没有什么节制。平时倒不觉得怎么样,但现在我根本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一次孕育出这个小生命!
看来现在只有医生能够告诉我答案了。我仿佛如梦初醒,不能一直在这里胡思乱想,得马上去看医生检查一下才行。以我常常头晕的症状看来,小生命并不稳定。据我所知,夏晶人虽得怀胎两年,但生活如常,不应该有不舒服的情况,否则后果可大可小,小生命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流掉的。
全球只有两万个夏晶人,各大洲也只有一间专为夏晶人生育而设的秘密医院。不过,每一个大城市里就有几间特别的诊所是夏晶人所开,所以还算方便。
也许,我应该告诉妈妈,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吧?拿起电话,我却突然没了勇气。没有任何踏实感,我心里极度不安,现在打电话回去,我恐怕会失控。更何况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一直以来都没有人知道少风的存在,现在我要如何解释我和少风这十二年的关系?
思想前后,我唯有再如法泡制一颗夏晶石,放进一个白色信封里。信封上即没有署名也没有回邮地址,但我知道这足以让家里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我大着胆子来到了诊所。果然,我被医生狠狠地臭骂了一顿。怀了五个月的孩子,我浑然不觉已经够离谱的了,情绪不稳加上身体一团糟,孩子没有流掉已经是天大的奇迹。夏晶宝宝在最初八个月是非常脆弱,必须用爱心来灌溉这得来不易的小生命。因爱而生,小生命对父母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只要一觉得不被关爱就随时会流掉。想想我最近的心情起伏,能留到五个月还真是一个不小的奇迹,我不禁暗暗捏了把冷汗。医生危言耸听了近一个小时,才肯放我走,并且千叮万嘱要我常常回去复诊。
其实,我是真的很高兴能得到这个小生命,只不过这个孩子实在是带给我太多的意外。看到检查结果时,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脆弱的生命竟然是在"Jennifer"那一次形成的!少风那时喝得烂醉,他会不会是因为误以为我是Jennifer还是什么别的情人才会产生爱的错觉让我怀孕?虽然我知道理论上这并不可能,但我就是无法不胡思乱想。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都能让自己傻傻地相信少风一大堆荒谬的谎言,反而现在,在他最不可能说谎的情况下,我却变得不能相信,无法相信?
第五章
有时候,人的感觉是非常迟钝的。整整一个星期后,我才慢慢地有了将为人父母的喜悦。爸爸妈妈收到了我的礼物后,马上打电话来,很紧张地问长问短。我把已经想好的台词仔细地说了一遍,就说我和一个大学同学最近突然来电,终于成就了老祖宗留下来的伟大任务,有幸为香火出一分棉力。其实,这也不完全是谎言。我加了一些盐跟醋把我和少风的二人生活炒得有声有色,能有多幸福就说得有多幸福,不但把爸妈逗得乐开了怀,最后连我也开始有些信以为真。是真是假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让我顺利蒙混过关。不过,妈妈对我到了五个月才通知他的事实非常不满。
午后,我到唐人街去买老妈千里迢迢寄来的安胎秘方,一张我看了就想吐的恶心东东。虽然不情愿,但一想到那个秃头医生对我说的话,我还是决定乖乖地照做。反正应该毒不死我。坦白说,我虽然被灌了半辈子我将怀孕生子的观念,但身在地球,受的是正统地球男人的教育,现在要做这种事,我实在觉得很别扭。尤其,我这个孕怀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觉叹了口气,也许这才是我不想告诉少风真相的真正原因吧?
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瞒着少风,因为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他不会相信世上有夏晶人这回事。男人生孩子这种事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天方夜潭。我想除非我在他面前把孩子生下,不然他是不会相信我的。况且,我很清楚少风并不喜欢小孩,因为很久以前,我曾亲耳听过少风很无情地叫一个很喜欢他的女人去堕胎。现在这种时候,我已经没有余力再应付少风的任何负面反应,搞不好也许真的会害死体内的小生命。与其冒险,倒不如不说的好。
难得一个长假,少风突然说想去芝加哥。我看左右无事,就答应和他一起去。嘴上虽然不说,但其实我心里很高兴。这是我和少风第一次远游,虽然只是到芝加哥。在美国十多年,我很少离开三藩市,最远那次也只是和少风到好莱坞看美女。自己一个人旅游总是让我兴致缺缺,而少风他又......算了,总之现在我很开心。
一下了飞机,少风二话不说就匆匆忙忙地把我和行李一起塞进租来的车子里,然后神神秘秘地往外郊开去。我问了半天,他也不肯告诉我到底我们是要去哪里,我看反正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把我卖掉,就赌气不再问了。
虽是春天但天气还是很冷,而且还下着大雨,车子是走得比蜗牛还慢。三个多小时后,我们还在水晶宫里钻。我发现少风似乎对这一带很熟悉,朦朦胧胧的一片也轻易找到方向。喝着刚才在机场时硬买来的最后一点热咖啡,我还是驱不走那浓浓的睡意。最近头晕的现像虽然减少,但我还是容易疲倦,也特别怕冷,车里暖气已经开得很大,我还是死抱着热袋不放。少风皱着眉头煞有其事地开着他的乌龟车,三个小时没说一句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若不是我有在车上就是无法入睡的坏习惯,这三个小时我一定很幸福。现在,我只怕他突然告诉我,我们迷路了,得在这个冰库里挨一晚等废话。
也许看出我的困顿,少风突然握住我的手:"再撑一会儿。我想你见一个人。"
再给我一个温馨的微笑。我有点意外,但随即只是淡然地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见到了,自然会知道是谁。
大大地出我意料之外,车子竟然停在一个我连做梦都不会想到的地方。
眼前竟然是一座坟场!
大雨后的坟场,显得额外清冷萧条。我随着少风来到一座孤伶伶的墓碑前。
偌大的黑字刻在白色的大理石碑:Jennifer。照片中的女人风韵犹存,看起来很慈祥。眉目间的七分相似瞒不了人,这的确是少风的母亲。
"有些事情,我早就该跟你说清楚。不过你要有心里准备,这不是些什么动听的事。"
在这么庄严的地方,加上少风少有的严肃,我认真地点点头。少风的眼神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莫名哀伤,我直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是他心里痛处。
看见我在寒风中冷得发抖的可怜模样,他很温柔地把我围在他的大衣里。大衣里他的身体很温暖,但是他的表情却变得冷酷。
"你,就和每个认识我的人一样,知道我有一对住在纽约当医生的父母吧?"
我轻轻地点点头。当初,在宿舍里的自我介绍,他的确是这么说的。"每个人都这么以为,不过可惜,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撒得最大的谎。"少风说得很慢很慢。厚厚衣服下,他紧崩的身体,让我知道他心里其实并不如他外表般平静。
"我父亲是个流氓。那种只敢在唐人街欺负弱小的混混。我母亲在嫁给我父亲前是一个妓女。"深深吸了口气,他轻声地继续:"在我很小时候,我父亲勾引了一个黑道大哥的情妇,一个真正的大哥,结果东窗事发,横尸街头。我母亲为了生计和我只有重操丑业,到处接客。渐渐地,我母亲开始恨我,因为我使她万劫不复。我十四岁那年,她终于扔下了我。带着所有的家当,连一个字也没有留下就跟一个男人跑了。十四岁,除了父亲当初留下一直无法还清的债务,我什么也没有。为了还债,为了生活,我也学我母亲开始卖淫。也许,当时我可以选择其他比较正当的方法,但是这是最快最多也是最轻松的。况且,在我那时世界里,根本没有所谓道德。甚至连我母亲夜曾经暗示过我最好下海。这才是我的出身,最真实也最肮脏。子勋,我曾经做过很多你根本无法能想象得到的肮脏事。"他停了下来,仿佛在等待我的反应。我除了紧紧抱住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债务在我下海两年后还清。我跟那群人渣再无瓜葛。为了要摆脱穷籍,我拼命读书。靠着自己的身体我赚到了生活费和学费,终于衣食无忧。那时,我很受欢迎。"少风沉闷的低笑含着无限的苦涩和讥讽。他说的是一个我完全不懂的世界,自然也无从安慰。"一直到了大学,我仍然继续这种生活,不过只是局限在老顾客里。学校风气开放,我自然更百无禁忌大玩性关系。对感情,我早已无法认真,也不想认真。这种人生态度一直让我如鱼得水,直到我遇见你。一开始,这对我本来就是一个游戏。那时,你和所有人一样,答应得干脆,又好象已经很有经验,所以我根本没有想到你原来是认真的,而且还很认真。当我发现你其实纯洁得象一张白纸时,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顿了顿,他有继续:"大二时,我本想退休,谁知道警方突然来通知我母亲的下落。我见到她时,她已经疯了。我本不想管她,但终究狠不下心。其实,她曾是一个很好的母亲。为了她可观的医药费,我只好继续做这种事,直到毕业了事业有所成就后才完全停止这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