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去的,莫说是认识我的人太多,就算是没人认识承欢,那总还有认识钟天佑的。皇上见了怕早早叫人拖了我出去砍了,还赏呢,赏个全尸就不错了!
而且,触景伤情,我现在活的很好,犯不着自己去找不痛快。如果真说还有什么的话,那便是想对那老管家道个谢了,他虽不见得待我如何好,但在那里他是除了龙傲三人外唯一不偏看我的人了,也许这只是他的秉性使然,但在那时他的态度对我还是莫大的安慰了。
两日后,我和风洛收到了文景托人捎来的信,信中说他和梓衣想先向东而行去看看闻名遐尔的海外仙山,再好好把各处名胜游历一番,等玩够了便来南延找我和风洛。我无比羡慕的拿了信看了几遍,这两个家伙还真过起神仙眷侣的日子了,若不是风洛赶着回南延给我治病,我真是想随他们去。哀怨的看了风洛一眼,他回我一个没得商量的眼神。
龙傲一回朝便忙于各项事宜,根本无心他顾。本来想好好和他道别一番的,但永宁我实在是不想再回,小洛也不愿去。无奈之下,我只好给龙傲捎了封信,大意告知他我们要走了,要他珍重,若有闲暇可来南延相聚。龙傲也托人给我和风洛送来一对玉配,说是兄弟一场日后恐相见不易,留着做个纪念。玉配是上好的蓝田玉雕就,手工精细入手温润,是难得的佳品,两块玉一书天长,一刻地久。将天长给了风洛,自己留下了地久。
路上我们雇了一辆马车,赶车的还是小洛,恍惚间象又回到了两年多前我们三人去边关时的情景。
"到了南延你帮我把头发也剪了吧?"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我扒在风洛肩上用手拨了拨他耳后的短发,风落怕痒的向一边侧了侧。
"为什么?这不是好好的吗?"他也顺手扯了扯我垂下的长发,劲还不小拉的我生疼,我忙把我的头发从他手中抢救回来。
"南延只有女子才蓄发的吧,我一个大男人也留那么长不是很奇怪?"自己抓过一缕头发在他眼前晃了晃,都长到腰了,每次梳起都很麻烦,羡慕死了风洛每天早晨起来就只用手抓一下就打理完毕的便利。
"不要!你头发那么好,剪了多可惜。"又抢过我的头发抓在手里,还唱戏似的甩了两下。
"入乡随俗嘛。"我忍着疼任他拉着我的头发玩,一面讨好的说着,我就不信你不答应!梓衣总说洛宠我有时候宠的没天理,但我却很少要求什么,所以一旦我开口,洛倒少有不答应的时候。
"那...等你解了毒再说!"眼珠一转,风洛又拿出这招来堵我,谁叫我当初答应了他治好病前都听他的,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真想问他这和我的毒有什么关系!但想问了也是白问,诗词歌赋他不如我,胡搅蛮缠我却不是他的对手,真个是秀才遇着兵!哼,你有张良记我有过墙梯,这两年我是没长进,但阳奉阴违倒是从某人那学了不少。闭上嘴缩回马车里,我在心里算计着。
当晚在客栈的时候,我沐浴完毕后就向店家借了把剪刀趁风洛沐浴的时候三两下就把那头及腰的长发剪至耳际,又找来他的发带系额前拦住眼前垂下的碎发。拿着铜镜前前后后照了几遍,满意的用手拨弄着头发,我真觉得这样比原来好了很多,整个人精神了许多连脸上病态似乎也淡了些,我在心中再次认同自己的决定。一直不明白天朝男子为何要蓄发,其实在这片大陆上,除了东颢和天朝,其他的地方都只有女子才蓄发,男子嘛~我想还是利落些的好。
南延的人都是这样的吧,对着镜子我又左右看了看,好象还差点什么。对了!还有他的衣服!我翻开行李找出小洛的衣服穿上,他虽比我高大些但身形上我俩还是很相似的,乍一看上去我还真有些象两年前的小洛呢
摸出房间,我向客栈后方的浴房走去打算给小洛一个惊喜,嗯~也许对他来说惊吓更恰当些。到了门口,这家伙还没有出来,我不想就这么闯进去就在门口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初夏的星空格外的清朗,我抬起头细细的辨认着,回想着子韧曾经和我说过的沙漠中的旅人利用星空辩识方向的事,曾经也很认真的想学,可那时子韧瞎了双眼,只靠他的讲解我也只认得出北斗一星,识得南北却不辩东西。
正想得出神,身后突如其来一阵压迫感,从军两年虽做的都是文事但也多少机警了些,我猛的起身回头并同时向后退开一步。黑暗中我只看清来人一袭黑衣身型甚是高大,来人显然没料到会被发现在看到我的脸时也是一愣。我正想开口询问,突然一团微湿的布从后方堵上了我的口鼻,一股刺鼻的气味冲入了鼻中,只觉得眼前一黑一瞬间天旋地转,后面还有人!
小洛!来不及出声,我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悠悠的醒过来,动了动手脚果然是被捆住了。等眼睛适应了之后,我开始四处打量起来,这是个不大的房间,四周放着一些架子和竹筛样子的东西,周围还放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这应该是一个废弃的药庐,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药味。整个房子只有向西侧有一个小小天窗,没有月光的天色很黑,看来天还没有亮,要不就是我已经昏睡了一整天了。头还是很晕,有一种想呕的感觉,重重的吸了几口气,虽然那房中的味道也令人做呕,但还是让我清醒了些。这时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我赶紧凝神细听,声音不远,应该就在隔壁,会是谁?是抓我来的人还是路过的?我决定先不出声,听听再说。
"你们两个蠢货,抓个人都给老子抓错了!"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却有压不住的怒气。我心中一凛,果然是歹人,他们说抓错了人,那他们原来想抓的是谁?想到一个可能性,我不禁屏住了呼吸,努力的向墙靠去,想听更清楚些。
"我们看是短头发的,就..."
"就什么!就自以为是了!!好了!现在打草惊蛇,那小子八成有防备了,再下手谈何容易!"
"那...我们带这小子回去,这小子好象和风洛挺亲近的,说不定..."另一个声音小心翼翼的说到。
"屁用!谁不知道那风华除了他弟弟谁的帐都不买,带这个废物回去,就算在风华面前杀了他,那人也不会动动眉毛的!!!"一声闷响,似是凳子被踢倒在地的声音。
"那我们再去一次?"
"还去个屁,来不及了,先回去再做计较!"
我懂了,这些人本想抓风洛来要挟风华,却不想阴差阳错之下抓了我。我不由的松了口气,洛,你无事便好。我并不太担心自己,他们不会拿我去做对付风华的筹码,所以只有两条路,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放了我不是那么容易,杀了我倒是极有可能。我心中苦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这个死法。我动了动被绑得发麻的手脚,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犯得着他们那么大费周张拿了比手指还粗的绳子绑了七八圈?看来他们真是想抓风洛呢,还好没叫他们得逞。死风洛,都是你连累我,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我也这么绑上你几个时辰!我苦中做乐的想着,虽然经历了几番生死也看惯了生死,我对死亡的恐惧早没了当初那么多,但要说我现在一点也不怕那也是假的。
我已不想再去听他们说些什么了,反正他们是失败定了!我打量着四周寻找逃出去的可能性,不行,完全没有可能,整个房间除了正门就只有那个天窗了,别说我现在还被绑着,就是没绑,以我的身体也是攀不上那么高的地方的。
嘭!房门突然被打开了,我惊得一跳,映着外间的烛光,我看到三个人走了进来。
"死小子!坏了老子大事!"还没等我看清,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几步跃上前来,狠狠一巴掌甩到了我的脸上。被打的摔在一旁,我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半边脸疼的发木,口里一股血腥的味道,想是被打破了,耳朵里也是嗡嗡的乱响。
用手肘撑起半边身子,我打量着来人,三人都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两个人身型高大,应该是绑我来的人,较矮小的一人靠后站着,但气势却不输另两人,他应该才是领头的那人,只是不知这三人是何身份,为何要害风华风洛。
为首的人蹲下身来和我平视,突然他毫无预兆的一把扯住我的头发重重一拉,我疼的闷哼了一声,身子也顺着低了下去,冷汗也密密的从额角和背上渗出来,他不松手持续加大力道,就在我以为自己的头发要被连根拔光的时候他却突然松了手,站起来将拉断在他手中的碎发抖在我的脸上,看着我的眼中满是厌恶和忿恨的神情。
我疼的直打哆嗦,不过心里还清醒。他定是恨我叫他的手下认错了人,但谁又能未卜先知,我剪掉头发完全是临时起意,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反而还有丝庆幸,如果现在倒在这里的小洛...我根本不敢去想那会如何。
"老大!现在怎么办,这小子不能带也留不得,不如!"左边那个人阴狠的看了我一眼,用手比了一个向下切的手势,我的心突的一跳,他们果然是要杀我。我抬起头来恨恨的看着他们,直恨不得在他们身上瞪出个洞来。
"等等。"为首的人抬手阻了手下一下,又蹲了下来,再才折起我的头发逼我看向他,才被蹂躏过的头皮又是一阵剧痛,我咬死下唇但还是很没骨气的湿了双眼。冲我冷冷一笑,那人随手摸出一颗蜡丸在指间捏碎露出中间黑色的小丸。毒药!我死死咬住了牙关想避开却徒劳的被扣住了下颚,剧痛之下我无奈的张开了口,小小的药丸滑入了口中,那人也随即放开了我。忙想将药吐出,不想那药入口即化,只瞬间苦涩的味道已在口中散开,我拼命的吐着呕着想把药弄出了,那三人也不阻止,只是嘲弄的看着我。没用了!我停了下来,面色潮红,眼睛也是又酸又涩。
"你可想活?" 那人戏谑的看着我问到。我撇了他一眼没说话,疯子!能活谁想死啊!况且谁会杀了一个人后再去问那人要不要活?我恨,恨自己无能为力,我宁愿他们一刀劈了我也不想被猫玩老鼠般的戏弄。
"你去引风洛来我们就给你解药,不然..."后面的话没说完,但猜也知道是什么,不就是毒发身亡吗。出卖风洛?你们可知没了风洛我又与死有何相异?我抬起眼和他们直视,微微弯起嘴角带出一丝轻蔑的笑,笑他们的自以为是。放松了身体,我眯眼靠上身后的墙,做出一幅任君宰割的模样。
"他妈的!"旁边那人突然一脚踢上我的胸口,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我痛的缩成一团但被缚在后面的双手却让我连稍做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痛苦的吸气,感觉内脏都扭成了一团痛的喘不过气来。打了一阵,那人怕是累了,停下手来。疼痛稍缓,我将额头抵在地上稍做休息,身体仿佛是被拆散了般的钝痛,只是我依然不听不说不看,把那三人当摆设。
"当真不愿意?"用脚尖捅了捅我,为首的那人又问。我有气无力的抬头瞅了他一眼,做梦!我做了个口形,又闭上眼垂下头去,悄悄聚起最后的力量,我准备着承受下一轮的拷打,不知道撑不撑得过去了。
"够硬气!走!"不想那人只是阴森的一笑,竟就带着两个手下走了。
唯一的门又关了起来,屋里再次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外面传了几声马鸣,接着是远去的马蹄声,那群人真的走了。
我松下一口气,但心中却苦笑,他们走的那么放心,八成是料定我活不久了,就这么一走了之,根本都不担心我会跑了去报信。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很重的药味,那么重的药味怕是连梅花雀也找不到我了呢,我失踪多久了呢?小洛一定急坏了吧。不知这毒什么时候发作,也许在这之前我就饿死了,等小洛找到我的时候也许我都变成干尸了呢,或是早被什么野兽吃光了。风洛一定会很难过吧,可是我也没办法啊,我想还是被野兽吃干净的好,这样一来你就不知道我死了,也许也就不那么伤心了,我胡乱的想着,怕停下来就是永远了。风洛,好想你,才分开多久我就想你了,看来我真是离不开你了呢。也许是经历了几番生死也看惯了生死,我对死亡的恐惧早没了当初那么多,努力活着是不想辜负了爱我的人,如今又要让他们失望了。我用力吸了吸鼻子,但是眼中的水气还是漫了上来,我真是很没出息啊,忘了是谁说过我是不配得到幸福的人,也许他还真说对了,所以幸福总是在我唾手可及的地方溜走。我不后悔被当成风洛抓来,只要换得他平安就什么都值了,但是为什么就不能再有一点幸运或是奇迹,让我能再回到他身边呢?
风洛,如果我把死前所有时间都用来想你话,那么下辈子我一定会记得你吧,但是我也想梓衣,想文景,想子韧...所以如果我真死了,我一定不喝孟婆汤,我在奈何桥边等你,六十年也好,七十年也好,直到再见到你。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传来了鸟鸣的声音。我抬头向天窗望去,原来是天亮了呢,微微的晨曦从上面洒下来,越发显的这破屋如灵堂般的寂静和清冷,一阵阵的疲惫涌出来,我不知道这是毒发的症状还是身体的困倦,但是我不敢闭上眼睛,我是真怕没有醒来的一天,但是能撑多久呢?我也不知道了。天窗外不时有小鸟好奇的停留,偏着头睁大了一双纯真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禁锢着我的世界,我也羡慕的仰望着他们的自由。如果我死了,请你们温柔的把我死讯告诉洛好吗?我一遍遍在心中轻诉着,留一点微薄的希望。
画眉,知更,喜雀...我数着经过窗前的鸟儿,渐渐有些睁不开越来越困倦的双眼,大半个时辰前我开始呕血,现在我的整个前襟已经被暗色的血染成了黑红色。扑楞愣几声,又一只鸟儿落着窗前,我极力的睁开眼,再看一只吧,最后一只。视线有点模糊了,但我还是看见了,非常美丽的鸟儿,雪白的羽,红爪红喙...那不是!扑楞一声,那鸟儿又飞走了。我有点傻傻的笑了,上天待我不算薄呢,还是我真是命硬,几次三番都被阎王拒了。
风洛,希望你能来得及!再也支撑不住,我闭上了眼睛,很安心的陷入了黑甜乡中。
二十七.
再次睁开眼,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风洛的脸,一种安心的令我想落泪的感觉,他总是能找到我,总是在我身边。只是,洛怎么会那么憔悴,我那一向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洛怎么如此?风洛侧躺在我的身边,紧闭的双目下有淡淡的青黑,原本丰厚润泽的唇也呈现出一种苍白的枯槁,在睡梦中似乎也不安的轻皱着眉。只一夜他竟憔悴如此?还是...我已经睡了不止一日了?
不妙!那群人!我想推醒小洛告诉他那群蒙面人的事,但却发现浑身酸软的动弹不得,开口想说话嗓子却沙哑的出不了声,仿佛几百年没用过般,我难受的呻吟了一声。
"天佑!天哪,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我才一动,一旁的风洛立即惊醒过来。一见我醒了,竟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他生怕我会消失般紧紧扣着我的肩,一遍遍的看着我,微红的双目中满是水气,看来这次我又吓坏他了。任他呆呆的看着,直到干痛的嗓子让我不适的轻咳了一下,风洛才如梦初醒般赶紧倒过一杯水,小心的扶着我喝下。
"洛,有人想抓你威胁风华!"刚能出声,我便赶紧提醒风洛,希望他还没遇到什么危险,也希望还来得及通知风华。
"没事了,没事了,我知道了,只是一些王族和教中的叛徒作乱,已经没事了。对不起,连累了你。"风洛一手为我顺着气,一面跟我说到。闻言我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王者风华又怎么会落败在这些卑鄙的伎俩下呢。至于洛说的连累,我对他轻笑着摇了摇头,风洛,你可知道我有多高兴能为你挡这一劫?你平安,我怎么都值得了。
"天佑,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吗?"风洛小心的扶我坐起,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我护在怀中。多久?我茫然的对他摇摇头,从身体的状况来看,我想我应该睡了蛮久了,但到底是多久,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