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像发生了什么吗,他被帕伦希尔强暴了!我真不能想像这种野蛮变态的行为居然发生在文明社会,而且犯罪人还不是个来自阴沟里的原始生物,而是帕伦希尔!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生活在文明社会的男人!他强暴了他的亲生弟弟,而且现在正持续着这种犯罪!
天哪,一想到路德维希现在生活在怎么样一种情况下,我就坐也坐不住了!
我毫不怀疑帕伦希尔疯了!最适合他的地方应该是精神病院!
路德维希提到他想杀死帕伦希尔--我倒真希望他那样--但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当玩笑提提罢了。他深爱他,他是他哥哥,并且是他现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可帕伦希尔要的是什么呢?他不光要路德维希像弟弟一样爱他,还要他像个女人--一个最疯狂的女人一样爱他!只看着他,只想着他,和他做爱,那东西的发展前途是有一天他会干脆把我们那可怜的朋友肢解了吃掉!
我们必须、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得把路德维希从他哥哥身边弄出来!不然等待他的只将是死神的亲吻!
天哪!他,路德维希,一个充满朝气的俊美年轻人,将要毁在那个疯子手里了,而且居然那可笑的、处死他的罪名是"爱"!爱是什么我不敢说,但肯定和强暴、痛苦之类的单词没有关系--至少是相反词义的关系!
别和我说你那套"爱与疯狂"的鬼理论!爱就是爱,是阳光和甜美的同意词,是富于生机和美好的东西,是给予而非索取!如果那里面掺了毒,变了质,那它变成的任何丑陋的东西都和爱情无关。
我们必须得从那被丑恶的藤蔓所纠缠吸附的地方救出我们濒临死亡的朋友!让他可以继续在阳光下生活,呼吸雨后新鲜的空气,以及接受另一种如春雨般节制柔软的,毫不伤人的爱。
费迪南,我们得想办法把他从那鬼地方弄出来,上次用马车在外接应的方法恐怕行不通了,帕伦希尔既然做了那样的事,应该会有十分严密的防备......上帝啊,我越发觉得他干出那种疯狂事之前就做好了身败名裂,甚至死亡的准备!
他俩之间肯定得有人死,依着帕伦希尔是两个都死,现在我们只能尽力抢救回路德维希--没疯的那个!
你不用回信了,我现在就赶去巴黎。希望到时我们都能拿出初步计划,然后进行商讨。
永远属于你的
迈尔斯·利维
费迪南·夏普致迈尔斯·利维
亲爱的迈尔斯:
我最亲爱的朋友,看到这封信时请不要生气,我明天才能赶回来,这并不是说我不关心路德维希的事,而是确实有事需要分身--我不能在叔叔的葬礼上缺席,那是我的义务--虽然和你见面更加有趣,而且我得说我并不为他的死而难过。
别皱眉头,我的朋友,当一个家族拥有太多的成员和金钱时,总难免会出现一种情况--变成一个社会。
关于爱情的理论我和你辩了好些年,打我们认识开始--但我们依然是好朋友,以及路德维希。我们三个会再次聚在一起,以活生生的样子,是的,我们会去救他--死党就是做这个用的,不是吗?
你那封加快的信有幸比你先到,我的观点如下:
我不怀疑那是爱情--爱情大部分情况下总是邪恶的,因为它引发了一系列、且长时间(长及整个人类的历史)的精神及肉体伤害。你的观点是爱情本身纯真美好,一旦它引发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那么一切邪恶全然是于它无关的,它本身毫无过错且纯美依然。
这就像一个小孩扯去蝴蝶的翅膀,金龟子的脚,却说那残忍的行为和他的天真无关是一个性质。--怜悯和善意多通过后天的教养得来,而最先天的东西大多是原始和兽性的--我们都曾是名符其实的"动物",不是吗?在森林里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当回到最初的地方,那么大部分东西在文明社会看来都是太过直接--而邪恶的。
我想帕伦希尔对路德维希的感情就是那种最原始彻底的本能,我不知道因为什么--也许是血缘关系--它战胜了所有文明社会的教条。他和他发生性关系,占有他,试图向所有人宣布他对他的独占权。
我从不觉得这种感情会有好结果,社会教条会反作用于所有胆敢反抗它的人,帕伦希尔也不例外。不,我并不是在把他说得像个抗争命运的英雄,我只是说他是个悲哀。
而作为我,只能希望路德维希,我们的朋友,故事的另外半拉主角并不同样疯狂。毫无疑问,对此我赞成你的观点,我们得把他弄出那个地方,让他回到文明社会。
道森家我派私家侦探调查过,帕伦希尔加强了守卫,若要行动颇不容易--我们业余的身手不足以对抗专业保镖,所以不能偷偷摸摸--而除了偷偷摸摸外我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带走路德维希呢?
现在,我有一个大致的腹案:你觉得报警怎么样?是的,反其道而行之,大摇大摆,态度强硬地带走他!警察局有夏普家的朋友,我们可以趁帕伦希尔不在的时间,以随便什么名义快速强行地把路德维希带出来。
就算帕伦希尔有些势力,当路德维希已远走高飞,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样既不会破坏道森家的名誉,也能保全我们朋友不幸的生命了。
等我回来再商量一下详情。我们得尽快弄出他来,晚一天我都觉得不踏实。
永远属于你的
费迪南·夏普
我昨天收到路德维希的回信(我问他现在怎么样了),只写了一句话:尚有呼吸。
有呼吸就好,对吗?
帕伦希尔·道森致阿瑟·艾尔默
亲爱的阿瑟:
你的信我都收到了,只是没时间回--你猜的不错,是我不想回。
至于回答,我猜当你总也收不到我的信时就猜到了吧。我是个固执的人,路德维希说我疯了,我想他是对的。
谢谢你的关心,我身边所有向我说"不"的人都是真心爱我,希望我好的人。可是我只能让他们所有人失望了,我很抱歉,我不能再厚颜要求你继续做我的朋友、继续爱我了,因为我已经背弃了伦理道德,走上黑暗之路。但我会永远惦记你,以及你曾给予我的无私关爱。
至于我现在的情况,我像个已经点燃了引信的爆竹,我不知道信子还能烧多久,但我在静默地等待着那声早晚会来的爆炸--最终的毁灭。
路德维希和我在一起,昨天他很严肃地跟我说,"哥哥,如果你既不能把我属于你的条文写进宪法,也不能立张奴隶契约,那么我建议你把我吃掉,从头到脚,一点不剩",我听了大笑,不过有点认真考虑他的提议。
我渴望他,多奇妙,希望能触碰他的身体,紧贴他的灵魂,一辈子、直到死都是一体的。
你说的不错,他是我弟弟,我曾和他以另一种方式相处愉快。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改变的,也许源于他太漫不经心的经营--我对他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账单的支付者,家里的管家,他看见我的影子就想溜。
我知道他很爱我,可那种看到或想到他的脸、他的手指、他的身体和另外一个女人有着什么亲密温柔的接触时发疯的嫉妒让我不满足于兄弟之爱,我要主宰他所有的情绪,让他的身体为我打开--那是最原始直接的"合为一体"的方法。
是的,我们做爱。你觉得恶心吗?我觉得他很美......当然具体我不能告诉你。
我和他做时他挣扎得很厉害,他眼中的痛苦和愤怒让我兴奋,多奇怪,凡是能引发他激烈情绪的行为都让我兴奋,也许因为我曾被忽视得太久?或是人的索取无止境?我讨厌所有我以外的人引发他的哪怕最微小的情绪,只有我......让他快乐或悲哀,只为我,只在我面前展现。
阿瑟,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
我现在很幸福,当我亲吻他时,和他合为一体时,当我紧贴着他的身体呼吸和谐时,我已经别无所求。
是的,他排斥这种关系,但他是属于我的,这辈子只能属于我。如果我活着,我定然不能容忍他和别人亲密,就像那个费伦一样。我没有办法,相信我曾努力纠正过,可一切归于无效。
最后我只能把他拖入泥沼,我想我是疯了,没有别的解释。
就此搁笔,等待爆竹爆炸的那一刻。
永远属于你的
帕伦希尔·道森
帕伦希尔·道森致阿瑟·艾尔默
亲爱的阿瑟:
我恐怕暂时不能去工作,谢谢你的关心,以及你愿意继续做我的朋友。可是对于一个将死的疯子来说,家族企业什么的无关紧要,我并非想毁了它们,但若毁了也不会对我造成太大困扰。
我得留在家里照顾路德维希,他已经好几天不能下床了,最初我还以为他死了,这让我觉得轻松,但他的生命力显然比想像中强。
我想那天我对他太粗暴了,可一想到他竟然再次试图离开我,并且几乎成功时,我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怒气。我当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我甚至没注意到他是何时昏迷的。
我当时把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心想如果他死了,那么我们大家就都解脱了,那根弦会绷极而断,这些天绞索已经收得太紧,以至于我们都精疲力竭,濒临疯狂了。
但我最终没有那么做,他是我弟弟。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把他带来给我,他用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要"照顾他"。那念头根深蒂固。但看看现在,我做了什么呢?他一生也没这么糟过,而我一生......却从没这么好过。
是的,我说"好",你觉得奇怪吗?我亲吻他,占有他,分享彼此的呼吸,他眼中满是我造成的绝望慌乱......都让我觉得从没这么好过--以前那些压抑的、疏远的亲近,全然不及真正结合时的狂喜。
我不能容忍失去他,不能容忍那身体、那眼神、那微笑、那长发、那气息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在任何我以外的人面前绽放。但我并非是为了他试图逃离而惩罚他,我疯狂的行为源于我的恐慌--一想到可能失去他,如潮水般突然席卷、淹没了我的恐慌!我无法呼吸,只有他的气息和温度才能让我喘气,即使只是一刹那的安心,我也愿意拿生命交换。
别总在给我的信中警告说我疯了,这个问题显而易见,并且我也已经承认了。早些时候路德维希每天都会提醒我这个事实--现在他不说了,只是整天发呆。
也不要告诉我我的行为对他是多么的不公平,上帝惩罚人类从不需要理由(路德维希说是因为它很喜欢那种事的关系),我是因为自己无节制的独占欲,违背伦常的爱恋而被煎熬,而他,大约是因为他太无辜了所至,或者根本全无理由--雷的降下总是随机的,只是这会儿落到了我们头上。
不过痛苦的同时总是伴随着快感,这点我比他要幸运,他看我的神色总带着深重的恐惧和绝望,带着悲哀和愤怒,当然也有爱--至少曾经有。而我,当我亲吻和拥抱他时,那痛苦的潮水涌上来,淹没我的身体,从脚踝到口鼻,里面却也加杂着难以想像的快感,甜得像蜜,美得像春日的太阳花。
我不可能放弃那幸福,即使那引导我们走向死亡。是的,我说"我们"。
永远属于你的
帕伦希尔·道森
路德维希·道森致费迪南·夏普、及迈尔斯·利维
亲爱的费迪南:
以及迈尔斯(你还在巴黎吗?),这封信请你们一起看。
我现在不是太好,所以仆人们很乐意偷偷帮我送信,哪一个都不会因害怕帕伦希尔而拒绝了。大约因为我实在是太不好了,以至于他们对我产生了怜悯和罪恶感,无法拒绝。所以我让他们帮我送了,必竟这可以有助于减轻他们充当谋杀者帮凶的罪恶感--人总是需要做些善事来自我安慰不是吗。
很感谢你们的救助,我知道你们想帮我,但结果若和预定一致的话,在我哥哥的生意上是件好事,在戏剧上却是个糟糕透顶的桥段--看来我热衷的剧本就这样进入了我的生活,并开始以一个又一个绝妙的戏剧性谋杀我的生命。
那天你们和警察离开后,他看上去很糟--这个猜也猜得到,他慢慢走过来,盯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不说话。然后他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他?
多可笑,我找不到一句话反驳。尽管我积了一肚子关于人权独裁伦常的理论,可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许因为他眼中的痛苦太深,像夜晚的海水,轻易可以没顶。有那么一会儿,我窒息在他巨大海潮般的痛苦里。
我太容易感觉到那些并对之感同身受了,他是我哥哥,我们血脉相连。
我亲爱的朋友们,我有那么一会儿觉得我该留下来陪他,我不该丢下一个那么痛苦的人--而且他还是我哥哥--一走了之。我每一次试图逃离,都会给他造成深重的痛苦,也会让那套在我们脖子上的绞索越绞越紧--我和他套在同一个绞架上,现在我竟开始迟疑是否应该挣脱了。
也许我该陪他死在这里?
那天他把我揪上楼、把手放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解脱,衷心地期待那最黑暗的等死时刻结束。可不幸的是我还活着,看来我的生命力比想像中要强韧--多糟糕的生存本能。
现在的生活还是老样子--雪亮的刀刃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坐在那里,看着莎乐美最后的舞蹈。等待刀锋落下。
巴比伦的女儿,所多玛的女儿,她的凄绝疯狂,她的美艳轻盈,她有小白鸽般飞舞的洁白足踝,脚下沾着另一个人鲜红的血,更显妖艳。
那舞很美,可是约翰看不到。他眼中只有上帝。
可她就这么在他眼中舞着,那痛苦让我心悸,那幸福让我迷惘。
我真的有些迷惘,我的朋友们。
我最近总想起以前的事,那会儿这里还没有变成疯人院,我和帕伦希尔用另一种方式相处。我想起他用温柔低沉的嗓音叫我的名字,我想起他宠溺无奈的眼神(更小时惹了祸他会揍我,但最终帮我擦药的也是他),手放在我肩膀上的温度,玩弄我发丝时轻柔的拉拽,让我觉得我可以自由飞翔去任何地方(他总说那称之为"惹祸"更为恰当),因为他总会站在我身后,当我疲倦落下时,就理所当然会触碰到他温暖的胸膛,等待我的依靠。
这是否这是对我太自私的惩罚呢?是我逼迫他发疯吗?
他执着于我的肉体,却又不是为此而爱我--比起做爱的快感他更加热衷于任何形势的亲密接触,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上。当某个时刻他在我耳边重复"我们就要成为一体了,永远也不分开"的时候,似乎那恶心的姿势让他狂热并渴望保持到天荒地老的时候,我都打从心底感到......
唉,我想说的是有些太隐私了,不过快要死的人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你们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不过就到这里搁笔吧,我累了。
永远属于你们的
路德维希·道森
祝福我吧,朋友们,祝我死时不要太痛苦,我很怕疼。请记得我永远爱你们。
费迪南·夏普致迈尔斯·利维
亲爱的迈尔斯:
我收到路德维希寄给我们的一封信(给你附上了),他不知道你回伦敦参加葬礼了。最近总有人死,对吗?我有种不祥的感觉,也许到了死神饥饿的季节。
我们营救行动的失败似乎给路德维希带来了麻烦(我真想不到道森家的保镖如此强硬,以及帕伦希尔会放弃那个重要的谈判赶回来,现在看来你要求我以家族的势力对他施压的提议根本不可行,他死也不会放开路德维希的),我昨天去了阿瑟·艾尔默那里,他是帕伦希尔为数不多能够称之为朋友的人了。
我们谈了路德维希的事(他为"那对可怜的兄弟"长嘘短叹了半天),他给我看了帕伦希尔写给他的一封信,信里他说自己太"粗暴",以至于路德维希已经几天不能下床了。觉得头皮发麻对吗,我也是同样的感觉。
我把信同样抄写了一份给你附上,我几乎猜得到你会说什么了,"一个疯子的满纸疯话"对吗?不过爱情本身就是一种轻微精神病,他的尤其严重。你不能要求一个疯子理智--实际上帕伦希尔已经做得够好了,他至少总结出一个无比正确的结论--他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