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头,除了双眼有些红,面上泪水痕迹全无。
叶赟没瞧过齐烨书当初大哭大笑似孩童一般表现情绪的画面,因此见齐烨书这般安静地默默地流泪,并未觉得有什么,倒是荆潜叹息一声,望着齐烨书目含怜惜之色。
他将一粒丹药递给齐烨书,道:“喂给衍儿吃吧。”
齐烨书接过,将丹药塞进闻衍口中,荆潜将另一颗喂给水月老祖,其他的解毒丹都细心的收好。之后将药渣倒掉,收好丹炉,对叶赟道:“道友,可能显示南道友与寒颐相斗画面?”
叶赟点头,伸出玉笔正欲写“镜”与“影”字,忽然山洞一阵震动,山石扑簌簌从天而落,显然有外物正强力攻击这座石山。
叶赟与荆潜皆神识朝山洞外探去,齐烨书抱着闻衍,费力地张开结界将他跟闻衍护好,至于水月老祖,实在是爱莫能助。
“师父,外边有人暴力破阵吗?”齐烨书身形伴随着山洞震动而摇摆,提高声音问荆潜。
“对。”荆潜朝外走去,对齐烨书道:“你呆在此处别动,我去外边瞧瞧。”
叶赟制止荆潜道:“我去吧。”他考虑的是,荆潜是名丹师,丹师普遍是没战斗的;再者他阵法造诣高,便算外边有多名元婴,他也能借助阵法与对方周旋甚至反杀。
叶赟此时没想起荆潜的毒手外号,或许想到了,也觉得自己去迎敌更好。
荆潜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不过还是笑道:“那麻烦道友的。”
叶赟身形一动,便消失于洞府之中,再出现,便到了外边阵法之内。
隔着阵法,他与外边修士隔空相望,叶赟与外边修士看似只一臂之距,实则相隔了一个空间,因此叶赟很是放心地站在阵法之中窥望来者是谁。
外边一共三名元婴,两名还是熟人——甄隐与南世鸣。第三位元婴女修柔美若娇花,看人的目光柔柔似水,带着润意。若不是她身上的威压,谁也无法将她与元婴修士联系起来,毕竟她看起来太过娇柔,太过精致,让观者禁不住心生怜惜之心。
叶赟眼底白色线条闪过,那女修在他眼中变成一道道规则之线,心知这女修是灵修,只是不知是天生灵修还是后天灵修。
叶赟直接打开阵法,放三人进来。
甄隐与南世鸣瞧见叶赟之后,皆惊疑不定,不过短短数年,叶赟修为怎么便与他们平起平坐?他进阶速度未免太快。
距离上次分别,叶赟不过筑基,短短二十余年再见,叶赟便成了元婴修士,这让甄隐与南世鸣心情很是复杂,竟不可遏制地升起妒忌之心。
凡是多年苦修熬成元婴的修士,面对叶赟这种恐怖的进阶速度,都会心生微妙之感,不仇视已算心胸旷达。
“叶赟,你怎么在这?嘉木呢?”南世鸣率先开口,他最为关心的还是南家血脉,此时瞧见叶赟忍不住问一下。
“在与人切磋呢。”叶赟简短地回了一句。
“这位道友,南道友与甄道友相识?”娇花一般的女修察言观色,心底一沉。她以为叶赟掳走元婴的正主,暴戾之气从她身上散出,若非顾忌着南世鸣与甄隐,她此时已经出手。
甄隐微妙了一下之后,道:“镜花道友,他绝不会是幕后之人。”他直视叶赟,感慨道:“你这般优秀,伯父为你感到自豪。赟儿,你怎么会在此处?”
镜花?叶赟想起救回的水月老祖,心道莫非这就是缘分?听到南世鸣的问话,叶赟平平淡淡地将事情说了,毫无剧情起伏,“我与南嘉木被人骗了进来,发现有人以元婴修士为阵基,妄图激活阴阳八方阵。我与嘉木直接破了他的阴谋,不过这人只是棋子,他身后之人将那些元婴修士掳走,我与嘉木只来得及救下一人。”
“什么?”镜花老祖身上威压再也忍不住散溢,她身形踉跄有些不稳,她强稳住心神,问道:“掳走他们的人是谁?”
叶赟瞧了甄隐一眼,道:“上界修士,玄祺。”
“什么,上界修士?”叶赟毫无征兆地落下个惊雷,这下甄隐与南世鸣身形都有些不稳了。
叶赟无所谓的点点头。
甄隐与南世鸣对视一眼,南世鸣对叶赟开口道:“此事干系重大,你可愿随我入宗门,将此事说与掌教听?”
叶赟瞧了两人一眼,又见旁边心焦狠厉的女修,提醒道:“不急,别忘了你们是来做什么的,我们只救下了水月老祖,不过找到了‘捕狩元婴计划’的执行人,你们要不要带走,逼问下信息?”
听到水月老祖被救,镜花老祖身上的那种紧绷与强捺感顿消,变成了一名如娇花般的姣好女子,安静地在旁不打扰他们三人叙旧。
“要。”南世鸣与甄隐用眼神厮杀了一阵,都想让叶赟将人交给自己,只是碍着其他人在,不好张口求要。不过南世鸣想着,叶赟是嘉木的道侣,不交给他还能交给谁;甄隐则想着,叶赟是他表弟的儿子,不交给他这个大伯处理,还能交给谁?
因此两人都算淡定,跟在叶赟之后进入之后岔道之中。
叶赟伸手抹掉外边的‘封’字,带着三人进入山洞之中。
山洞之内八方阴阳阵已经激活报废,柳如章倒在山洞之中深受重伤。原来叶赟将此处空间封住之后,柳如章走出神魂结界,之后使劲法子都无法破开空间离去。柳如章发现自己出去不了后,以神魂结界加身,铤而走险。
他在明知阴阳八方阵有诈的情况下,仗着有齐程的神魂结界保护,强行激活阴阳八分阵法,结果被阵法反噬,神魂结界替他挡住一命,残余威力使他深受重伤,无法移动。
他惊惧地望着叶赟等人,心知大势已去,也不求饶,坦然地接受了之后的命运。
叶赟将柳如章交给南世鸣,对镜花老祖道:“水月老祖在另一个山洞之中,你随我来。”
甄隐望着叶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了嘴,心道,孩子大了,心偏向岳家也是正常的。
南世鸣眉开眼笑,心道,嘉木没看错这小子,果然上道。
他拎着柳如章,斜着眼昂着下巴从甄隐之侧走过,跟着叶赟去另一个山洞。
见叶赟出去一趟带回三名元婴,荆潜心中惊奇,面上却不露,只朝三人点点头,算是打下招呼。
南世鸣、甄隐与镜花与荆潜一一见礼。见礼毕,镜花迫不及待地赶到山壁边蹲下,让虚弱的水月老祖靠在自己肩头,她望着叶赟与荆潜,饱含感激道:“多谢二位道友。”
“举手之劳。”荆潜摆摆手,不甚在意,叶赟更加不在意。
镜花见水月实在虚弱,当横抱起水月老祖,给两人各递了一面菱花镜道:“我是玉泉宗水月,这是信物,两位可凭借这菱花镜,无条件让我做一件事。”
荆潜与叶赟伸手接过。
她朝两人点点头,起身出了山洞,叶赟懒洋洋地将外出之路指出,水月将之记在心中,回头望了眼叶赟,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道,这个年轻人还挺有意思。
此时,南嘉木满面春风的从空中走出,显然这场切磋收获良多,他瞧见南世鸣,面露诧异之色,“你怎么在这?”
他不过打了一架,好像错过了蛮多剧情。
“门内元婴师弟失踪,我奉命前来相救。”南世鸣简短的说了下,他上下打量了下南嘉木,道:“当年初见你,你不过练气修为,不想二十余年过去,你已进阶元婴,当真是世事莫测。”南世鸣感慨一句后,继续道:“你既已进阶元婴,不妨与我回一趟南家,南家之事,也到了该告知于你的时候了。”
第99章
布阳镇, 南家。
当年离开之时,南嘉木不及弱冠之龄,练气修为;此时回乡, 已成人多年,修为更是达到元婴,也算称得上衣锦还乡。
南嘉木望着熟悉的布阳镇城墙,还记得离开时旁人的轻蔑42 44 页, 与侮辱,以及认定他被南家放弃后必然过的落魄又不安, 想来他们肯定料不到, 他离开南嘉木后越过越好, 达到了他们不可企及的高度。
南嘉木有心想要炫上一炫, 打打那些人的脸, 但又觉得自己都是元婴修士了, 与这些低阶修士计较未免太过小气, 有失身份。
南嘉木遗憾地放弃这个念头, 跟着南世鸣去了后山。
南世鸣迫不及待地想将南家的历史说与南嘉木听, 让他知道南家祖上的辉煌, 以及南家后人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任务。
后山之上,一如既往的寂寥, 野鹤在河边自在饮水, 粼粼波光在其后拉长,铺满半边河面。南世鸣对这些野趣图视而不见, 直奔后山中最高的那座如仙人远眺的山峰而去。
那座山峰是南家的禁忌之山, 禁止族人踏入。南嘉木以前深受网文小说的毒, 认定禁忌之地必有宝藏,而那宝藏只为有缘人而开,因此幼时南嘉木没少偷偷摸摸地去那禁地之地。
只是宝物没寻到,他连靠近都不得。
此时南世鸣站在山脚,指尖弹出一抹鲜血浮于空中,示意南嘉木也弹出指尖血。
两珠指尖血在空中熠熠生辉,在阳光折射下红得过于鲜艳,竟有种妖异的美感。南嘉木一怔,再正眼一瞧,指尖血依旧是指尖血,似红豆般圆润,并无之前的那种妖异之感。
南世鸣见南嘉木紧盯着指尖血,道:“我南家血脉特殊,与旁人不同也是正常的,何须大惊小怪。”说完后,南世鸣双膝跪地,顺手一拉南嘉木。
南嘉木见南世鸣肃穆,便顺着他的力道跪在他旁边,目光落到叶赟身上。
南世鸣道:“叶赟非我南家血脉,不可进入,无须入跪。”
“叶赟他得在外边等?”南嘉木诧异道,他与叶赟鲜少分离,此时有些不甘愿。
“非我南家血脉者,不得去见先祖天颜。”南世鸣简单解释了下,叩跪三,口道:“叩启先祖,今南家第一百八十代孙南世鸣,携南家第二百二十一代孙南嘉木,于新元五零一八年前来祭拜,请先祖开门。”
随着南世鸣的祷祝,眼前远眺的面目模糊的仙人好似绽开一个笑,山脚居中露出一条门形通道来。
南世鸣起身,朝前面通道而去,南嘉木紧随其后,叶赟也欲踏步上前,却怎么也前行不了半步。此时叶赟方信南世鸣所言。
不过,南家先祖这般排外,连南家伴侣都不得进入?叶赟脑子顿时出现凡间女子出嫁夫家,却不得入祖庙,不得祭祖的俗情,那情况与他此时何等相似,叶赟刹那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门外往里瞧,门内漆黑一片,然而踏步其中,则光线通明,照亮前后。通道并不长,不过数十步,便到了云雾弥漫之处,云雾弥漫之间,有宫殿在云间若隐若现。
南世鸣拉着南嘉木再次三叩首,口道:“不肖子孙南世鸣、南嘉木再拜先祖,请先祖垂青,赐下天梯。”
南嘉木心中腹诽,南家先祖这排场,面子真是比掌教还大,他全部威风,都用来对付南家子孙了吧。
随着南世鸣祷告,眼前云散雾收,一道透明的天阶出现在眼前。天阶高可百尺,其上有云雾遮掩,目不可及。因天阶透明,走在其上,仿若一步一虚空,若胆小畏惧者,不敢前行。
南世鸣拾阶而上,南嘉木尾随其后,他俩往前踏出一步,好似跨过一个空间,其后云雾再聚,将身后石阶牢牢遮住,而地面已在数尺之外,目光不可触及。
南嘉木与南世鸣仅仅踏出九步台阶,便到了宫殿之前。
南嘉木心道,这先祖还算仁义,没让他俩真的走几万个台阶上来。
宫殿富丽堂皇,檐牙高啄,朱红之色遍瓦与柱,云雾缭绕,仙不可收。
檐下牌匾书:“太虚大清净天尊圣人宫”,其侧有联楹云:“教化世人功过千古人仙人皇;开创新元名传万代同德同心”。
宫殿红鎏大铜门大开,露出里边的雕像,以及雕像前边的蒲台。
南嘉木跟着南世鸣走进宫殿之中,只见宫殿之内处处精致,处处轩峻,随意一样东西,都是修真界难得的好物。
地面是极品灵石铺成,蒲台是清心草编织而成,雕像是万年青古玉雕刻而成,香炉是没有器灵的灵宝,墙壁是整块的碳變石,贡台是深海中的花斑鱼骨,盛放的鲜花草木无一不是琼花异草……
修真界其他任何一个修者见到这座宫殿,都很难变得不疯狂,只是南世鸣心中充满对先祖的崇敬,宫殿之中的任何宝物在他心中都属于先祖,自然不会起觊觎之心,而南嘉木则是觉得,这些东西都是有主之物,他的素养不允许他心生贪婪之意。
南世鸣拉着南嘉木跪拜在雕像前边的蒲台之上,目光带着狂热之意,道:“你没看错,我们南家先祖便是太虚大清净天尊圣人,南亭飞尊者。”
南嘉木望着这雕像,依稀有熟悉之感,好似之前瞧见过一般,细细回想之后,南嘉木恍然,小海秘境中那个给他醍醐灌顶的雕像。
在小海中初见太虚圣人雕像,南嘉木觉得那雕像隐约有些熟悉,但并没认出是谁,此时瞧见他坐落在南家先祖之位,南嘉木明白为何熟悉了,那雕像眉眼与他相似,只是因为小海秘境中雕像太过粗糙,而只有三分相似。
而眼前这座雕像精雕细琢,仿若生人而立,与南嘉木相似度高达八成。至于凡间的太虚圣人雕像,除了手持书本眺望远方的造型与小海秘境中的一样,面目无丝毫相似之处。
莫怪当初见到凡间太虚圣人雕像时,南嘉木没法联想到小海秘境的雕像之上,更没想到,他会是自己的先祖。
面对先祖雕像,南嘉木有些心虚,凡间那些太虚圣人雕像全换成了他,他岂不是抢走了先祖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