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告诉他,他在哪儿,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皇帝究竟要怎样处理他的救命恩人。
想起来那皇帝就窝火,明明一点儿都不像,自己当时怎么就把他当作臣浩冲了上去,差点儿断送了性命。
拔刀的时候他明明担心的不得了,现在知道自己死不了,反倒摆起高架子,
看自己的眼神臭屁的不得了,简直犹如一位贵妇看见了一只蟑螂。
最近更好干脆连探望都都省了,只留给自己一个摇头晃脑"怪哉,怪哉......"
永不嫌累的老御医。
他子西从未受过如此待遇,即使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时候也有小桥他们喜乐相伴,
如今,干干净净,风姿卓越,反倒没人理了。
越想越窝火,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揪住御衣的衣领怒目相视:
"没错我是怪物,最近法力低下,恢复的还算慢,
以往,无须一刻钟,就会无疤无痕,如同未曾受伤。震惊吧,怕了吧......"
"确实怕了!"浑厚的男中音响起,刘充挂着似笑非笑的俊脸晃了进来。
子西扯着近距离直面相对的御医,怔怔地打量着这位天之轿子,最终得出结论:
他一点儿也不像臣浩,不但相貌不同,神情也不一样。
臣浩更冷俊,从不会坏坏地邪笑;
臣浩不笑则已,笑则温柔如春风化雨;
而这位人君,笑比不笑更令人紧张,仿佛猫鼠游戏的开始,期待而又畏惧。
终于,子西懈了气,放开御医被扯的皱巴巴的衣服,叹了口气,重新躺下,望着天花板发呆。
一直温热的手心贴上了额头,手的主人悠悠地问道:
"烧已经,退了,为什么人还在发疯?"
御医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主子这句尖刻的谐语,只眼巴巴地期待着,
躺着发愣的人说句话解了自己的困境。
子西没令他失望,果然开口了。
不过这句话足以令他喷血。
去也不是,留也不是,不停地拭着冷汗,闷着头等着主子的反应。
只听子西说:"你想要我吗?我无力反抗。可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请记住这一点。"
刘充明显一震,既而很快恢复了常态,挑着嘴角:
"我目前对男人没兴趣,倾城倾国也没兴趣。"
子西抬眼看看他真假难辨的淡笑,莞尔道:"还好我不是女人。"
刘充听他弦外之音,仿佛他若是女子,自己就会上,不禁微皱了眉头,暗想:
他究竟是什么来头,之前是乞丐装扮,收拾干净竟是绝色,惹得自己也疑惑了他的性别。
明明是男子,却很自然地说着被抱的话,难不成他是富泽宦僚家出逃的娈人?
哈,当初还嘲弄四哥"性"趣怪癖,倘若令他知道,朕对这种事有感觉,一定会被那家伙叫闹个不停。
不禁斜斜嘴角,用手指弹了子西的前额,徜徉而去。
子西吃痛地揉揉脑门儿,伸手拉拉掉着下巴、瞪着眼珠、呆立着的御医,唤回他的心神。
之后便下床出了房间。
待御医回神追人,已不见了子西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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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西绕着诺大的院子,转了好半天也找不到个出去的口儿。
树木高大,花草繁盛,简直是个漂亮的迷宫。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子西气喘吁吁地暗自叫苦。
最近连[浮游术]都用不来了,只能盯着天空飞翔的小鸟儿发呆。
呆了一会儿自觉无趣,又绕了好一会儿,绕回了屋子。
此时,那御衣老头儿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张罗着找人。
见子西回来,松了口气、拭了把汗。
一嬷嬷笑花了脸,迎上去,嗲声叫道:
"祖宗,您可回来了。您身子骨刚好,就这么没商没量地往外跑,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这不要我们奴才的命吗?"
子西皱眉,不舒服地想:"我同你们素未平生,这才首次见面,怎么就和你的命扯上关系了?"
懒得做声,扫了一圈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奴仆,不理他们,又径自跑了出去。
只听得身后呼声一片,子西加快了脚步。
子西前头跑的起劲儿,他们在后面追得起劲儿。
这种场面,简直是"群追过街之鼠"。
最后,子西竟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跑个什么劲儿,嘎然停住,随便找了一个亭子,依凳坐下歇息。
只听、只见,后面吡劈啪啪倒了一片。
那嬷嬷尖着嗓子喘不成语:
"祖、祖、祖宗!呼呼,您这是跑、跑......啊?
有什么吩、吩咐啊?皇上怪、怪罪下来,我们奴婢担、担不起!"
子西忍俊不禁,歪在石桌上笑道:"你别急,坐下来喘口气。"
"您别、别趴那凉石桌,刚刚从阎罗殿里出、来,身子骨弱着,快快回去歇、歇息,啊?"
子西笑眯了眼,扶起嬷嬷坐下,替她扶着脊梁,惊得嬷嬷跳起来只喊"祖宗!"
子西玩笑道:"我虽然是你们的祖宗,也不必整天口头上挂着。
我叫子西,目前是个乞丐,比不得你们丰衣足食。
所以,无须这样敬着我。"
嬷嬷一楞一楞地瞅着子西笑嘻嘻的背影,总觉的那么不对劲儿,良久才惊觉,大叫着:
"祖宗,您又要跑哪儿去?"
子西要跑到厨房去,因为肚子饿了,咕咕地吵着要吃饭。
他又在偌大的院子里摸了半天,才摸到一处有食物的地方。
虽然有事物的地方不好找,可一旦找到,绝对是美味的天堂。
究竟是些什么好吃的,子西也不晓得,反正填进嘴里非常非常好吃就是了。
嘴里、手里、眼里都塞得满满的。
好久没有如此幸福了,子西现在才体会到,人类原来是这么的容易满足。
小桥、老伯、展龙飞,子西不会忘记给你们带一分。
"大、大胆,竟敢偷吃御膳,你不要命了,我们还要脑袋呢!"
尖细刺耳的斥责从门口传了近来。
子西看看那妖里妖气、不男不女的太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偷吃的勾当。
满面、满手油屑,一种乞丐所习惯了的劣势感涌上心头。
他硬着头皮就往外冲,却被那太监揪住衣襟,怒骂:
"御膳被毁成这样,你逃了还了得?皇上那里我们怎么交代?
德恩、顺子,赶快准备新的;
晋南、于成,我们押着他先去皇上那儿请罪。
你着蟊贼,竟敢跟万岁爷抢饭吃,活腻了!"
说着一脚踹了过去。
子西没防范,大腿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填在嘴里的一口鲜肉吐也舍不得、吞也下不去,
就那么撑在口中,两颊圆咕咕地,嚼也嚼不动。
子西被晋南、于成架着,拖了好久、好久,过了好些个园子,才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大殿外停了脚步。
里面是歌语欢笑,外面子西被他们按趴在地上,不时地被踹两脚,喉咙里那一大块儿肉楞是咽不下去,紧张得冷汗滑下了额头。
那妖里妖气的太监进去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出来,
趾高气扬地踢踢子西,命晋南、于成把他拖了进去。
灯火辉煌,耀的子西阵阵目眩。
在黑暗里呆久了,猛然被丢进亮处,还真的令人不知所措。
子西心脏狂跳个不停,偷窃被逮住的乞丐只有死路一条,卡在喉头下不去的食物加剧了窒息的感觉。
闪耀的灯光中,华丽的装饰令人眼花缭乱;衣衫绮丽的人们指指点点,有的娇笑、有的嗔怒。
突然有一张瞠目结舌、却英俊得出奇的脸晃如入视线,
子西仿若抓住了救命草,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抱住他的腿,硬是把肉挤进了喉咙,哭丧着花花绿绿的污油脸喊救命。
哎,真是一朝作了乞丐,一点儿形象都没有了。
整个大厅里人声沸扬,妖里妖气的太监抓着脑袋尖叫:
"刺客、有刺客,护驾、护驾,快护驾!"
哗啦啦,刀声剑响,凶神恶煞的侍卫涌进一屋。
刘充俊脸扭曲着、扭曲着,终于爆发了,拍案惊起,怒喝:
"够了!他若是刺客,刚才足够他杀朕十次。朕要你们何用?都滚出去!"
低头看看子西,这家伙一会儿工夫,居然挂在自己腿上睡着了。
刘充嘴角抽搐着、抽搐着,有一种狂想砍人的欲望!
牙齿磨地咯咯响,随手将子西拦腰捞起,撂上肩膀,留下按着嘴巴,憋笑憋得满脸涨红的单余翔,踢门而去。
景安大气不敢出,一路小跑跟在后头。
主子抓狂成这样,却逮不着人杀,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刘充怒冲冲回了寝宫,将肩上睡死的猪直直地丢进浴池,
锁着墨眉、黑着俊脸、双臂交叉胸前,疑惑:难不成他真的只是个吃了睡睡了吃的乞丐?
这个想法刚浮现心头,就被眼前的景色彻底打消了:
黑玉秀发贴着白玉面颊,樱唇启合寻着续命的空气,
叶眉幽雅弯入发丝,睫毛长长泛着雾水;
清水冲开胸襟,雪肌曝露闪着莹光,两点娇艳的红色,犹如红梅映雪。
刘充胸口阵阵骚动,乱了呼吸,却冷冷道:"果真是被饲养的娈人。"
哼笑一声,旋身,头也不会地离去了。
景安离开也不是、留下也不是,正在烦恼,却见单余翔闪了进来。
他松口气,笑着行个礼,跟上刘充。
单余翔喜眉笑眼地斜坐到浴池边沿,食指轻点着清秀的的下巴上,眼睛弯弯地好似新月。
子西不满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单余翔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他子西。
第一眼看过去,便从单余翔那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得知,他是那种"笑死人不偿命"的类型。
正如牧宣一样,整日里就像个清俊温雅的翩翩少年,一到发威神魔共震。
当年对付四大魔王--罪恶魔王阿泽孟丹,自己唤来黑暗魔王才勉强击退,却被牧宣收得服服帖帖。
所以,自己眼前这位满面春风、看似可亲可近的人物,很不简单。
子西拂去贴在脸上的发丝,咳嗽着,一晃一晃摸到池边,
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把单余翔拖进水里,爬上岸欣赏着惊呼扑腾的池中人。
单余翔好容易稳住气息,湿衣贴身、黑发滴水,扶着池沿对上子西的笑眼,解颐:
"你究竟是什么人?"
子西弯着嘴角不答话,摊躺下来,静静地稳着呼吸。
单余翔不介意,依旧摆着笑脸,翻身上岸,神秘兮兮地凑到子西耳边:
"你昏迷不醒的时候,陛下可是把你上上下下都看光了。
先是看到脸难以置信,然后看胸部,还是不相信,最后看了那个地方,才了死心。
有点儿可惜,因为陛下没有养男宠的嗜好。
不过人总是会变的嘛,陛下因此改变嗜好也说不准呢!
你,啊?......"
望着酣然入睡的子西,单余翔终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单余翔摇晃了半天,可睡着的人儿就是不肯醒。
只好抱着软绵绵、湿嗒塔的子西,忽悠悠找到正在床上同庄贵妃疯狂做爱的刘充。
只气得气度非凡的国主仰天长啸,扬言要单余翔自裁。
直到单余翔悲兮兮地称:子西伤势未好,昏死过去了,刘充才慌忙传御医。
这边御医、帝王紧张的不得了,那边儿单余翔偷着看好戏。
只听子西梦中呓语:
"猜您县府办差事,每月薪俸一千多;今天是否花几个,祝你升官换老婆......"
刘充再次仰天长啸,直接挥着剑,追着单余翔乱砍。
众人盯着着千年不遇的壮景,眼珠子满地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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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第一大宫长乐宫,位于京都东南角,是帝王居所。
绵绵三百余里,隔离天日。
百花艳丽、翠草繁茂。珍木郁郁,遮天避日。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廊牙高啄。
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旋圈绕,蜂房水涡,不知其几千万落。
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河虹?高低只述,不知西东。
歌台暖响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
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听着新来的小太监,摇头晃脑地介绍着自己所处的王宫,子西皮笑肉不笑地哼着。
真是白问了,唱了这么久,丝毫没落到重点。
自己无非想知道:在哪儿,怎么出去?出去在京都的什么地方,怎样去西市的六村?
他倒好,激动地歌颂起帝宫之繁荣,而且怎么截都截不住。
子西只好一磕一磕地栽着臃肿的脑袋,听他吟咏完毕。
"喜桂呀!"
"奴才在!"
"喝口水。"
"谢主子!"
子西目前被安置在硕华阁。
大厅里异常清洁,陈设整齐、美丽,
使得他时常担心盖满尘土的鞋子会弄脏了铺满屋子的花地毯。
卧房的天花板饰有花纹,墙壁上挂着各色轻沙,
床铺柔软,上面摆着绣着淡雅图案的方枕头,
高高低低的桌椅安置的十分恰当,并且每一个上面部铺着华丽的台布或坐垫。
靠床头边的一张小方桌上,放着一颗光泽柔和的紫水晶,内浮飞龙。
每次瞟到这颗美丽的紫色水晶,子西都禁不住感叹,不同国度、不同时代,人们的习俗、好恶的巨大差异。
因为在魔导师界,紫色是魔族的象征,是大忌之色;但在大汉,它却代表着王族的尊贵。
喜桂是个很伶俐的太监,年纪不大,能诗善歌。
只是命苦,四岁变成了孤儿,被舅舅卖进宫门,感受人世凄凉。
想他十多年来,定受到百般历练,方落得如此温良顺从。
看到喜桂,便想到小桥。
自从半月前被冲散,自己在这温暖、丰足的的皇宫里,享受着帝王的"感恩",
小桥他们境况如何呢?虽然没有自己,他们也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生活,
可是子西已经是他们的一分子,长久的消失会令他们焦急、挂虑。
但是,这王宫确如诗中所说:绵绵三百余里,隔离天日。
现在子西依然摸不着出路。
这喜桂还算好的,起码肯吟诵赞美王宫富丽堂皇的诗。
倘若请教其他人,只有两种答法。
其一,"奴才不知,请问皇上"。其二,"奴婢不知,您问万岁爷"。
子西郁闷的简直吐火。
把他这个救命恩人当神一样供着,自然感动,
可是"神"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圈,这种隔离政策是大大错误的。
多想找刘充"动之以请,晓之以理",无奈自从四天前,偷吃了他的晚餐,就没找到他的影子。
咕噜骨碌喝水的喜桂,被子西死死地盯着,最后终于顶不住,弃杯下跪,趴下咣咣地磕头:
"主子,您就饶了奴才吧!您若想出皇宫,只能皇上准许。奴才要是给您指明了道,您不声不响地走了,奴才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子西温怒:"你们开口闭口‘皇上'要命,他会闲得无事拿你们脑袋砍着玩儿吗?"
说完,冷了脸,跳上床,蒙了脑袋生闷气。
喜桂吓趴在地上,一点儿响声都不敢出。
子西本来只想躺上床消消火,哪知竟真的昏昏欲睡,拼命挣扎也起不来。
心想不好,这决不是因为受伤刚痊愈、身体虚弱。
不禁暗怪自己粗心,竟忘记了作为魔导师,法力削弱时会导致反弹,伤害自身。
魔导师与精灵、魔族订下各种各样的契约,从而驾御它们,借助其力量形成自己的魔法体系。
一旦魔导师自身力量减弱,强大的精灵与魔族不甘屈受奴役,轻则契约失效,魔法体系崩溃;重则受到精灵于魔族的反吞噬,,身体变差,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