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万亭连忙摇头:“刚才上了药,现在已经好多了。没事的。”见他坚持,林克也没有深劝,新兵们正是要强的时候,哪儿愿意自己成了病号让人照顾,这个心情他十分理解。
这时林克也没有了再打一盆水泡脚的打算。他来到脚上打泡的白兴川面前。白兴川想把自己的脚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林克卡住了他的脚 ,嘴里说着:“躲什么躲。刚才李万亭那样的脚我都捧过了,你这还是已经洗过了的。”
刘东西不怕死地问:“班长,人家都说捧臭脚、捧臭脚,说的就是这个吧。”
林克看了他一眼,示意张紫阳把针线包拿出来,一边点着打火机给针头消毒,一边说:“我就愿意捧你们的臭脚了,怎么地?这打了泡不及时挑了,明天一跑起来就得和李万亭的一样破开。”
轻轻地在白兴川脚上的水泡上扎了一下,又用纱布擦了擦挤出来的液体,林克调侃地对着刘东西说:“我看你小子脚上也起了泡吧。别着急,下一个就是你。我在白兴川这儿一个泡扎一下,到你那儿就扎两下。看你小子嘴这么硬,打出的水泡是不是也一样硬。”
大家让班长逗得乐了起来,只有刘东西挂着一张苦脸,等着班长对他执行“酷刑”。
因为拉练的缘故,下午没有继续训练,而是让大家好好休息。就是起床号,也没有按时响起,整个营区静悄悄的。不过队干部们却没有休息,他们自己定了闹钟,按时到大队部开起了总结会。
总体来说,这次的拉练还是成功的:全体人员拉动,安全带回。除了个别扭了脚的、擦伤手的、脚起泡的新兵外,没有发现严重的训练伤。
可是也不是没有不如人意的地方,表现就是新战士的临机处置能力不强,如果一个分队里头没有反应迅速的新兵,在抓捕“□□分子”的时候,会出现不知所措或是人员受伤。
“这一点要尤其加以注意,毕竟我们的战士,将来总会单独或是以小分队的形式执行任务,不可能每一队都有干部或是骨干带队。如何锻炼大家的应变能力、处置决断能力,这个大家还要想一想办法。”大队长对这种情况进行了总结。
教导员对二中队归程中,利用唱歌的形式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表示满意,认为这是方法同志灵活教育的一种表现:“是不是能够把部队文化工作做扎实,带兵用不用心是关键,发现战士在什么时候最需要鼓励,是重点,这方面大家要向方法学习一下。”
方法让教导员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还是坦然地接受了大家有些揶揄的目光,怎么啦,他就是发现了歌声的力量,没见战争年代我军急行军的时候,宣传队还要跟上呢?!他手里没有宣传队,可是却可以把全体人员自己转化为宣传队。
“得了得了,”会后与方法一起返回自己中队的樊文辉见方法还在一个人沉浸在那,打击他说:“又不是没被表扬过。你可是连三等功都立过的人。”
方法才不理会樊文辉,他还在想着自己的计划。不过樊文辉接下来的话,还是让他提起了精神:“接下来就是战术训练了。虽然原来已经练习过一些,新兵们的体能也增强了不少,可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谁说不是。这低姿匍伏、高姿匍伏、侧身匍伏,、高姿侧身匍伏、滚进(停止间滚进和行进间滚进)也就算了,可是持枪卧倒与端枪卧倒,都是涉枪的,是重中之重。还有器械呢,想想就让人头大。
“好些新兵最难的其实是心理畏惧关。”樊文辉笑着说:“这可都需要你的鬼点子了。”
方法恨不得给他一个大白眼,什么叫鬼点子,那叫紧密切合实际的机动灵活好不好。不过他是文化人,不与这个粗人计较就是了。
新兵们难得睡了长长的中觉,起床后都有些懒洋洋的感觉,想不到他们的队干部,已经盘算着怎样在下一步的训练中,能够更贴近实战地让他们顺利“成长”了。
他们在突然空闲下来的时间里,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李万亭每周六下午休息的时候,常用跑步来消耗自己的空闲时间与精力,可是今天也明显不行了:他脚上的泡刚刚结痂,一旦活动过多就会破开。为了不影响明天参加训练,他也不能这样做。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是英雄 ,可有时就是蛮干。李万亭不是蛮干的人。他把自己前段时间练字抄的《人间词话》找出来,静静地读了起来。在军营安静的午后,有阳光从宽敞的玻璃窗照射进来,虽然没有夏日的热烈,可也别有一种温暖。
李万亭偶尔从手抄书上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的战友们,有的在读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书,有的在整理着内务,还有的为了不打扰别人,放低了声音在说话。
一种不真实感油然而生。他处身的是军营,应该是火热的,时时燃烧着青春热血的地方。听到的应该是训练声、呐喊声、口号声。可是这一刻,却是安静的,就是有人在说话,也是低语。
就算是觉得不真实,可是并不违和。谁说军营就容不得休息,就不应该拥有安静?只有得到充分休息,他们才能走得更长,跑得更远。
此时的休息,是养精蓄锐。这一刻的安静,是蓄势待发。
第46章
在战术训练来临前, 新兵们还要把最后的单兵队列动作完成。现在这个科目, 是新兵们从入营后就开始使用的:敬礼。
想想把,一群风华正茂的青年,身穿国防绿, 腰系武装带,间隔均匀,齐齐举手敬礼的场面,是怎样的庄严, 是怎样的有仪式感。
可是被训练的人,却只觉得自己的右臂已经抬举了上千次的疲惫感。班长纠正动作的声音就在耳边:
“稍向外倾, 不是把手掌翻过来。”
“微接帽沿, 是微接。”可是微接的尺度却只能自己体会与把握。
“抬臂要迅速,要从胸前直接抬上去, 贴着胸前。”这一定是哪个新兵, 抬臂的动作幅度太大,距离胸前太远了。
“不要抖手腕, 要定位。”是的,在军营里处处强调的是定位, 只有大家在同一时刻, 将手定位在相同的高度, 这个动作才算是成型。
说时容易做时难。看别人做动作容易自己做动作难!这是新兵们真实的体会。班长们一起做动作示范的时候, 看着间隔三十厘米, 半面右转一气呵成的动作, 他们羡慕。等着口令下达后, 齐齐举起的双手,严肃的面孔,有神的双眼,定位准确的手臂,更是让他们惊艳。
可是自己做起来,总是觉得手抬得过高或是过低,离胸前过近过远。再就是自己的脸肯定没有班长们的那么不怒自威,双眼也一定是闪烁的,看起来没有那么坚定。
对于新兵来说,有这样将自己的班长做为目标的心理,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们还少些自信,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繁重的训练中已经逐渐脱去了稚嫩。他们觉得自己还差得远,却不知道已经无限接近了想要学习的目标。
一上午的训练刚刚结束,吃完中午饭后,班长林克就带给了四班一个消息:“下午第二个小时,中队进行会操啊。”
大家就有些拿不准了,这敬礼刚练了一天半,怎么就会操了?
“班长班长,是光敬礼一个科目,还是全部的单兵动作?”问话的是白兴川。
林克道:“要是光敬礼,还用那么长时间?肯定是全部的单兵动作呀。”
“完了完了。”刘东西就叫了起来:“我这两天光想着敬礼了,别的科目恐怕全都忘记了。”
其实这是大家共同的想法,不过没有人如刘东西一样说出来就是。可是林克却说:“放心,前一个小时还有时间,我保证你忘不了。”
可惜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刘东西,他还是苦着脸在那里想着单兵动作。这个中午,大家都没有休息好,心里念的都是单兵动作。
可是上了训练场,他们才发现,前一阶段的重复训练,让那些动作如刻印在自己脑中一般,并没有因为学习新的动作而忘记。他们在前一个小时练得最多的仍然是敬礼。
于是新兵们兴奋了,他们迫切地想要在会操中,展示自己的训练成果了。班长们看着自己的战士,有些好笑又有些得意,看吧,这就是他们带出的兵,已经把动作化成了自己的本能。
他们也是从这个阶段走过来的,知道帆须驶尽的道理,对动作的纠正越发严格起来。就在新兵们被一遍遍纠正动作的时候,值班班长的哨音响了起来:“面向我,成连横队,集合!”
来了。新兵们盼望了近一个小时的时刻已经到来。集结的口号已经响起,跑动的脚步声已经响起,班长们报告声音已经响起。
一切只是为了一个目的:会操。
要说新兵们经过的会操已经不少了。每周各中队的小会操,大队每半月的会操,都足以让他们再次面对会操时,没有了第一次的紧张。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所有单兵动作训练成果的检验,虽然只是中队组织的,可也让新兵们比以往的会操都兴奋,也都更热切。
谁不想争第一,谁不想自己所在的集体出类拔萃。新兵们都提起了精神,在整理着装的时候,努力将自己本来严整的军容再次检查,生怕有哪处让评委们打了负分。
值班班长报告、划分场地、下达科目,就将场地交给了各班班长,由他们带着自己的战士,进行现场演练。
每个班都十分重视,于是每个班的动作都没有什么差错,上下场的口号声、动作的整齐度,以及最后一个敬礼动作,成了评判的关键。评委们最盼望着,有哪个班的新兵出于紧张,转体出现错误,或是跑错了步伐。
可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高度集中了精神的新兵,没有留给他们这样轻易扣分的机会。评判的结果出来后,四班在全连排名第二,第一名让一班给夺得了。
听了评判结果,四班战士都有些不服气,他们进场退场的声音也很洪亮,动作也很整齐,敬礼高度也都一致。可是评判的结果就是结果,除了下次继续努力,比对手做得更好,让人无可挑剔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挽回这样的局面。
林克理解战士们的失落,相差无几的动作,非得要分出高下的话,印象分不可避免地会占上一些因素:“已经不错了,比上次有进步就好。”他安慰自己的兵。
可是大家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落,林克也就板起了脸:“这么一点小事,就值得你们苦着个脸。人家的精神面貌本来就比咱们好,你们自己不知道?”
刘东西嘟囔了一句:“那是因为一班长是值班班长。”
林克马上喝止了他:“胡说。要是大家的动作更规范一点,精神更饱满一点,就是一班长是中队长,也不能把分给咱们压下去。凡事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光看到别人的短处,看自己一身全是优点。”
四班的战士就不再说话,可是心里都憋了一口气,决定下次会操的时候给一班好看。
于是一班的人很快发现,无论是出操跑步冲刺,还是体能训练,四班的人都要与他们比上一下。开始他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比就比呗,谁还怕了不成。可是越到后来越不对劲了,就连吃饭的速度、打扫公共卫生的干净程度都成了比试的内容,一班有点吃不消了。
“老四,你们班的小子们是怎么回事?”一班长一脸不解地问林克。林克也没想到自己的战士这么“记仇”,无时无刻不把一班做为对手。
可是这话他可不能和一班长说,只好笑着问:“怎么了,我们班的小子惹事了?”
一班长虎起了脸:“少和我打马虎眼。你们班的小子们,看见我们班的战士眼睛里都快出火了,你能不知道?”
“哎,老大,这你可就不一视同仁了啊。怎么我们班的就是小子,你们班的就是战士?再说他们这不是挺好的吗,比学赶帮超,这有比才有学习,有学习才有进步呢对不。”林克还是笑眯眯。
一班长让他笑得没有脾气:“你这个怂兵,带出来的兵也和你一个怂样。”
林克也不多话,只是告诉一班长:“别人身攻击啊。”
不过回了班里,他还是提醒自己的战士:“差不多就行了。人家一班长都找我了。”
雷红星说:“我们也没把他们怎么着。不就是跑得比他们快了点,单杠练比他们多做了点,卫生比他们打扫得干净了一点?”
林克自己也笑:“你这都多少点了。再多的话,人家一班还过不过日子了。”
好吧。四班战士将一班长找林克,看成了一班挂起了免战牌,算是单方面停了战。樊文辉还有些不明白,问方法:“我看前两天,四班的战士老是什么都和一班比着干,怎么才这么两天就消停了?”
方法倒是知道一些:“上一次会操,四班得了个第二,那些新兵都有些不服气,可不就把一班给盯上了。我看一班长找四班长来着,估计是两个人说开了吧。”
樊文辉有些生气:“这个林克,真是胡闹。好几个评委打的分,还能不公平?这是这些新兵还有些分寸,要是擦枪走火了怎么整?”
方法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放心吧。我听说他还压着班里的情绪呢。都是打年轻气盛的时候过来的,谁能服气谁。再说这样也是良性竞争,又没有言语上的冲突。”
樊文辉还是不大放心:“就怕他们年轻气盛,要是哪天有一个搂不住的,可就不好办了。”
方法就说:“我觉得你应该乐见其成才对。你看这又没真的出问题,两个班无论是训练还是集体活动,又都积极了不少。不是挺好的。放心吧,那几个班长心里有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