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景煊沉默了。
见状, 滕若萍忙给他顺气,又问席景煊:“所以……你和然然已经确定关系了吗?”
没有任何犹豫,席景煊点了点头。
在谢玉然当着所有观众的面对席景煊做出那样一番近乎表白的话时,滕若萍便猜到了这个结果,此时她也并不意外,只能长叹一口气,将自己的态度表明出来:“小煊, 你们的事情……妈妈还是不太赞同。”
她看起来有些疲倦,声调也没什么起伏:“可是,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现在然然还病着,我们也不想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再让他伤心,以至于加重病情……”
最后,滕若萍慢慢说道:“你和然然的事,我们暂时不会管,一切都等到然然病好了再说吧。”
她说完,又私心加上一句:“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自己的决定,不管是你还是然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已经懂得自己的选择是怎样的。”
早在来之前,席景煊便料到了今天会与父母有一场激烈的争吵,或许还会被暴脾气的席义信给打一顿,然而,这样平和结束的结局却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他不可思议地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席义信,见他眉眼间满是沉郁,虽然满心不满,却始终没有再说些什么。
席景煊鼻头一酸,他主动上前去抱了抱滕若萍,轻声说道:“妈,谢谢你。”
他又将视线转向沉默不语的席义信:“爸……谢谢。”
虽然已经与家人讲通了,但因为这件事情,大家坐在一起到底还是有些尴尬。席义信和滕若萍与他说明白过后没多久便上了楼,只留下这两兄弟坐在下面,父母一走,席景沛说话也没了那么多顾忌,直言道:“我真的没想到……然然会那么大胆,那么多人面前也敢说出来。”
然而,谢玉然可以一时冲动当众出柜,他们两个却必须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这件事情对席景沛的影响并不算很大,但对作为当事人的席景煊来说则完全不一样。他略有些担心地问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做?有什么后续的补救措施吗?”
这是自然的。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席景煊面不改色地说道:“他们自然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做的。”
作为娱乐圈内一个有着相当知名度的娱乐公司,席景煊手中自然是有着相当数量媒体的联系方式,也有自己长期合作的主流媒体,而席景沛对席景煊的能力也是有着足够信心,现在听他那么说,也放心了许多。
虽然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但这并不妨碍席景沛对自己两个弟弟的关心,他又一一向席景煊问了好些东西,才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大手一挥,说道:“你快回去吧,然然大概也醒了。”
席景煊坦坦荡荡一笑:“那我先走了。”
回到家里,席景沛的猜测却出了错。在这段修养的时间里,谢玉然早被悠闲懒散的生活腐蚀,每天早上不到十二点不会睁眼,昨晚的疲惫更是让他一直睡到现在还没醒,只有一只手在床的另一边不断摸着,席景煊笑着在床边看他在冰凉的床上摸了好半天,最后猛然醒过来,懵懵懂懂地看着坐在床边上的人:“哥哥?”
他眼里还带着刚睡醒时候的茫然,看得席景煊脸上的笑意更加温柔,他伸手扯了扯谢玉然的包子脸,语气里都带着笑:“快起来吃饭了。”
谢玉然一觉直接把早晨给睡没了,起来也只能吃点午饭。吃完饭后,两人再在家中又稍作休息,席景煊便开着车带谢玉然去了医院进行今天的治疗。
演唱会刚一结束,谢玉然的官方微博就发布了他暂时离开娱乐圈、前往外地治疗的消息,与此同时,谢玉然的团队以及华荣娱乐都宣布将捐出部分资产用作耳聋方面的慈善活动的消息。
这次治疗,将是谢玉然最后一次鼓室注射治疗。因为耳聋容易反复发作,即使现在治疗的情况相当好,但在商量过后,两人还是决定在结束治疗后前往外地进行一段时间的休养。
归期不定。
长时间的休养,消失在媒体与粉丝的面前的后果,必将是谢玉然失去了原有的热度,甚至会流失大批粉丝,然而他现在早已得到了更重要的东西,对这个也并不再那么在意了。完成了最后一次治疗后,他们便直接拖着行李箱,飞离了B市。
在这段休养的时间里,谢玉然虽然还是需要定时服用一定的药物,但已经不需要再去医院做定期治疗,他们借这段时间将自己的足迹布满了祖国的大江南北,偶尔也会飞到国外去看看那些谢玉然以前从未认真观察过的风景名胜,倒也还过得舒适自在。
虽然退出了娱乐圈,但谢玉然的官方微博却也还在运作,不过现在是由他自己打理罢了。他偶尔也会将一些旅游的照片发布到网络上,照片里或许是青山绿水,或许是名人故居,有时候谢玉然自己也会入镜,偶尔还会牵着席景煊的手。
这样惬意的生活,确实让谢玉然的心态好了许多,然而,即使如此,也并不能延缓突发性耳聋的复发。
耳聋的复发是在几个月之后的事情,就在谢玉然以为自己已经痊愈时,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
那时候两人正在T市的一座著名风景区里游玩,站在几千米的高山上往下望,云雾布满了整片天空,仿佛他们站在云端之上,那些雾般朦胧的云朵将青山的绿意遮掩去了大半,只留下点点青色在其中若隐若现,谢玉然上一秒还在兴奋地喊席景煊过来看,下一秒就感觉一阵耳鸣。
似乎是有一大群人在他的耳朵里敲锣打鼓,那些原本如歌一般美妙的鸟叫声也在一瞬间变成了噪音,它们仿佛化为利剑,直直地穿透了谢玉然的大脑。
他几乎昏厥。
站在谢玉然旁边的席景煊第一个发现他的不对劲,他急匆匆的走上前来,有些紧张地扶住不太站得稳的谢玉然,轻声喊:“然然?”
可谢玉然没有任何反应。他死死地抓住席景煊的衣服,双眼无神地看着他,差点哭出声来:“哥哥……我好疼啊……”
没有任何犹豫,席景煊就带着谢玉然下了山。到医院进行治疗检查后,还没等结果出来,他就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耳聋复发了。
他的心脏仿佛有无数只小小的蚂蚁聚集在上面啃食,那疼痛密密麻麻又持续不断,让他完全适应这股痛,甚至快要丧失了疼痛的能力。
检查结果出来后不久,席景煊便带着谢玉然再次飞回了B市。他在上飞机前打电话通知了家人,一下飞机,便立马坐着车带谢玉然回到了医院,进行紧急治疗。
因为这次情况较严重,医生并没有选择较温和的打针治疗,而是果断让他上了高压氧舱。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又陆陆续续打了许多针,上了好几次高压氧舱,也坚持做了一个多月的针灸。一开始,当那些针一根一根扎到谢玉然耳朵上时,他都会有些抑制不住地痛呼出声,并死死地捏住席景煊的手,可到后来,他连叫喊都没有了,只是不断地抽着冷气,看得席景煊的心脏一阵疼痛。
谢玉然原本最为怕疼,一点点小疼痛都能让他大呼小叫半天,可现在,三四十根针插在耳朵上时,他却一点都不能动,甚至连叫出声都变得困难。
针灸过后,谢玉然又去做了穿刺。为此,他不得不剃掉了大把头发,剃完后他还难过得很:“我的发型全毁了。”他那么说,又再三交代席景煊拿个镜子到病房里来,自己拿好镜子摸摸自己的光头,神情越发哀怨:“我都变丑了!我的头发!”
谢玉然的搞怪没能让席景煊心中感到一丝好受,他更难过了。只是这样的情绪一点也不能再谢玉然的面前显示出来,他只好强笑着摸摸谢玉然的脑袋,柔声安慰他:“没事,也很好看啊,我们然然长得那么帅,怎样都好看的。”
这时候,滕若萍早已在病房外哭得泣不成声。
这段时间大约是席家人最最难捱的一段日子。与第一次耳聋全然的绝望不同,这次他们分明看到了痊愈的希望,却又被现实狠狠打碎,即使是坚强如席景煊,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段时日里的滕若萍几乎以泪洗面,原本不信教的白雪歌也会时不时上寺庙为他祈福,席曼云更是放下了自己的会所,在席景煊忙不过来时一手承担起了照顾谢玉然的重任。谢玉然病情恶化的消息也让他的粉丝们纷纷为他流泪疯狂,每天,谢玉然都能在微博底下看到粉丝们一个个排着队鼓励自己,这些小姑娘们最最真挚温柔的话语,确实让谢玉然安慰了许多,家人的无条件支持,也给了他无限勇气。
日复一日的治疗,确实让谢玉然的病情大大好转,他再次能够听见声音时整个人都是怔楞的,没有之前的激动,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席景煊的手,拉着他的手捂住自己的双耳,又放开来,最后,他的眼泪倏地掉了下来。
“哥哥,”他说:“我听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和之前的一样,关于耳聋治疗的描述参考了知乎“一米九三”在“得突发性耳聋是怎样的一种体验”下的回答,以及向基友询问的内容。
经过查资料,发现耳聋其实是会反复发作,很难痊愈的……不过这是小说,也不会那么写实,所以就请大家无视了ORZ
☆、回归
两年后, 差不多恢复听力,病情痊愈的谢玉然,再次回到了娱乐圈。他回来得悄无声息,甚至没有任何媒体提前接到相关的消息,只在某一天晚上,自己偷偷上了微博, 发了一条消息:“我回来了。”
微博末尾, 还附带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离开娱乐圈两年, 谢玉然虽然还是有着一定数量的死忠粉丝,还是偶尔会被路人们以满不在乎的口吻提起, “那个聋了, 听不到声音最后退圈的歌手, ”但到底已经不再是往日那个有着惊人数量粉丝,有着极高路人好感,一旦发新专辑就能立马冲到第一位,上综艺一定能有极高收视的当□□手明星了。
两年间起起落落,多少新人换旧人。
即使如此, 谢玉然这条微博还是在粉丝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们等得太久了。
在谢玉然宣布患病退出娱乐圈时,不知道多少粉丝曾因这件事情彻夜哭泣过;在他病情好转,各地旅游休养时,也曾有无数粉丝期盼着他就此归来;当他病情再次复发,那些时刻挂念着他的粉丝也在时时祈祷。
直到现在,他终于回来了。
这是一场真正的粉丝地震。所有谢玉然的粉丝无一不为这件事情普天同庆奔走相告,她们又哭又笑, 一个接着一个在谢玉然的微博底下排队留言:“欢迎回来。”
宣布回归过后没多久,谢玉然便马上发布了新专辑的试听信息。这既是他的回归专辑,也是他给这两年内一直守候支持他的粉丝的福利。在官网上说明了后援会粉丝的购买福利后,谢玉然便撒手不再理会这件事情,一心一意对他的专辑进行最后的制作。
谢玉然病情痊愈回到娱乐圈,席景煊自然也跟着回到了公司。
这两年内,公司的大部分工作几乎都担在了夏奕星的身上:头一年还好,席景煊虽然也跟着谢玉然国内国外地四处乱跑调养病情,但却也能每天固定地空出时间来远程地处理操作一些事情。到了第二年,谢玉然病情复发,席景煊一心扑到了上面,几乎没有再管过公司什么事,一切事情都只能夏奕星自己来了。
他与夏奕星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两家人也早已认识多年,即使是把公司全权交给夏奕星,席景煊也是极其放心的。而夏奕星虽然也会时不时会席景煊吐槽“你就不怕我把你直接架空”,但也能理解他的焦急与痛苦,心甘情愿地将所有工作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忙了两年,好不容易等到席景煊回来,夏奕星很果断地将一切工作都丢给了席景煊,自己则带着季竹去四处旅游散心。
他一走,席景煊自然也就忙碌了起来。他和谢玉然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两人几天见不到一次面,往往席景煊回来时,谢玉然早已睡了,当谢玉然起床,席景煊又已经出了门,要不是偶尔半夜做噩梦惊醒能听到身边的人带着睡意安抚自己的声音,谢玉然几乎要以为这个家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这两年里,谢玉然几乎每时每刻都与席景煊黏在一起,早就习惯了身边时时有着他陪伴的感觉。现在乍一分开,还颇有些不习惯。
因为这种不适,在将专辑所有的制作都完成后的第一天,谢玉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早早地就睡了,反倒是坐在客厅里,开着灯等他。等席景煊打开家门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小爱人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一下一下地点着头,满脸睡意等着他的样子。
昏黄的灯光洒落在谢玉然身上,让他看起来温暖而柔和。褪去了巨星光芒的平日里的他,与舞台上、节目里的谢玉然格外不同。因为前两年养病,谢玉然每天都过着早睡晚起的规律生活,保持了相当充足的睡眠,像是这次将近一点钟还没睡,对他来说绝对是两年来的头一次。
坐在沙发上的谢玉然,早因为犯困头在一点一点的,眼睛也是半闭着的,然而在听到席景煊尽量放轻动作的关门声时,他还是一下子被惊醒了,猛地一下抬起头来,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
好半天,他的记忆才慢慢回笼,想起自己这是在干嘛。
他困得神智都有些不大清醒的样子,看得席景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上前去轻轻在谢玉然的脑门上敲了一下,责备道:“怎么不早点睡?熬到现在?”
“我要等你回来啊。”
谢玉然回答得理直气壮,他摆摆手堵住了席景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马上又说道:“哥,明天我想跟你一块儿去公司,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