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时光荏苒,画面更迭。
又一转眼,那只鸢的羽翼变得漂亮而丰满,它飞出了梦里,自由地飞往那无垠的天际。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江深。”宋昕哽咽着,她温柔的轻声道,“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我为自己感到骄傲啊。”
白谨一订好了飞机票,回房间时就看到江深通红微肿的眼皮,他没多说安慰的话,进浴室搓了冷毛巾出来给他敷眼睛。
“我给了赖松一笔钱。”白谨一突然道。
江深眼睛上盖着毛巾,只能用嘴型表达出来个问号。
白谨一:“让他开了家拳馆。”
江深郁闷的哼哼:“……你们怎么都开这开那的。”
白谨一:“钱是我打这么多年业余赛挣来的,以后打职业了会挣的更多。”
“那都是血汗钱。”江深叹了口气,“花着我心疼。”
白谨一笑了下:“你的钱也都是血汗钱,花着心疼吗?”
江深想了想,认真道:“给你花不心疼。”
白谨一没说话,他心里暖和,伸手去揉江深脑袋。
江深头一动,毛巾就掉了下来,他先前哭的有些厉害,双眼皮的褶子都比平时深了不少。
“你和我一起回家呗。”江深拉着白谨一的手说。
“干嘛?”白谨一故意问。
江深咧开嘴,笑了下:“你可是我爸妈的干儿子呢。”
说是要带着干儿子白谨一回家,但到了国内来接机的反而是白家的秘书。
“夫人等很久了。”秘书态度真的是恭恭敬敬,对着江深也一样,“让我接您和朋友一块儿回去。”
白谨一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问:“我爸最近没给她买包吗?”
秘书:“买了。”
白谨一:“房呢?”
秘书:“也买了。”
白谨一继续问:“珠宝首饰呢?”
秘书叹了口气:“和这些真没关系,夫人就是想你了。”
江深在一旁是真的不懂这两人之间在讲什么,他被懵懵懂懂的请上了车,一路从虹桥开出了上海,再从上海开回自己的老家,等进了白家园林式的独门车库后江深才有了点真实感,局促的紧张起来。
“我、我没带礼物。”江深小声的和白谨一说,“要不要先去买一点?”
白谨一也很头痛:“别买了,她看不上的。”
这话其实说的也不准确,因为自己这母亲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白谨一长这么大,自始至终都搞不太明白,他们有过母子关系特别紧张的时候,但白谨一能走到现今这一步,无论如何也离不开对方的支持。
秘书说夫人在后院池塘喂鱼,白谨一便干脆领着江深过去,江家在这边的房产多是类似的园林老宅,最少四个园子起步的那种,都是专门请了园林规划的设计师设计,假山凉亭荷叶塘也是往古韵水乡的概念上去修葺,进了园子就跟穿越似的,可惜的就是白谨一的母亲
——秦婉君,一辈子审美都改不了名门贵妇的打扮,此刻正特别洋气,特别格格不入的躺在荷塘边的贵妃榻上。
“来了?”秦婉君保养的实在太好,完全看不出来年龄,她戴着墨镜和遮阳帽,优雅的捻了点鱼食撒进塘子里。
白谨一冷淡道:“你别瞎喂了,鱼都要死了。”
秦婉君捏鱼食的手一僵,只能讪讪的抽了回去,她看眼白谨一,喊了声:“白二!”
只见假山后头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打鸣声,一只胖的都快看不见脚的鸡飞速冲下山来,因为太胖,落地的姿势都是鸡胸先着地,然后踉踉跄跄爬起来继续飞跑。
江深还注意到那只鸡的脖子上系了个围兜款式的帕子,上面的LOGO都是香奶奶的。
秦婉君真是一腔母爱柔情,指着白谨一朝着鸡道:“白二啊,快看,小时候虐待你的哥哥回来啦~”
白谨一:“……”
他小时候定时定量定点的喂,养出来的完美身材鸡,现在胖成了一个球,罪魁祸首果然还是隔代太宠。
秦婉君逗了会儿鸡,才看向江深,她戴着墨镜,也瞧不真切眼神,不咸不淡的问道:“你就是江深?”
江深点头,喊了一句:“阿姨好。”
秦婉君笑了下,招招手:“过来我看看。”
白谨一拽着江深没让动,耐着性子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秦婉君秀眉一挑,冷嘲热讽道:“怎么了?你怕我拿2亿出来让他离开你啊?”
江深:“……”
秦婉君特别“泼妇”的呸了一声,恶狠狠道:“想得美!2个亿我都能在上海陆家嘴买房了!”
白谨一的脾气原本就算不上多好,打了这么多年拳击下来更是刚煞,但那是他妈,能怎么办?只能跟哄小孩儿似的对着秦婉君道,“行了,别摆谱了,起来进屋里去,平时一年你都不爱在院子里呆满个10分钟,嫌弃太阳晒不抗老,这会儿晒这么久老十年你信不信。”
秦婉君边起身边把鸡抱怀里,阴恻恻道:“你别以为你打拳击了我就不敢打你。”说完,又看着江深笑的温柔可亲,“小天鹅过来我这边儿,和我说说话呀。”
白谨一咬着牙,下了最后通牒:“进去再说!”
晚饭吃的还算平和,秦婉君终于没再作什么妖,白二也被白谨一强行关了出去,好好吃它的鸡食。
饭后喝茶,秦婉君又给白谨一找事做,要他去洗水果。
“朱阿姨过年回家还没回来呢。”秦婉君振振有词,“人家那么大年纪了,多享受下天伦之乐有错啊?去洗!”
白谨一只能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去洗水果,秦婉君等他走了,才小孩子似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小天鹅乖,坐妈妈这儿来。”
江深被这一句自称的“妈”惊的有些气短,脸皮特别薄的热了起来,秦婉君倒是全然不在意,自然而然的问他:“跳舞平时练习累吗?”
江深老实点头,顿了顿,又摇头:“习惯就不累了。”
秦婉君笑了笑,她的眼睛特别像白谨一,眼尾有着自然的上了年岁的温柔褶皱,美得仿佛花朵一样。
“习惯了也是累的。”她说,目光似水一般柔软又爱怜,“像你们这样的,努力又辛苦,都是好孩子。”
江深搓着手,他实在太不好意思,抬头看着秦婉君,又觉得对方跟白谨一太相似,看久了更是羞赧,只得重新低下头,讷讷不说话。
秦婉君看着他,又说:“我今天就是想见见你,没有别的意思。”顿了顿,美貌夫人又忍不住开玩笑问他,“我要是真给你两个亿,让你离开白谨一,你肯不肯的?”
江深似乎还真纠结着想了一会儿,才说:“您要真给我两个亿,我就能在陆家嘴买房养白谨一了,您哪还分得开我们呀?”
秦婉君:“……”
第58章
除了和秦婉君说话外,江深还拿了自己在洛桑比赛的视频给对方看,秦婉君说实话,虽然是个名门贵妇的人设,但平时还真挺少接触这种东西,她骨子里其实很俗,钞票房子珠宝名牌货,喜好特别暴发户,但白谨一一开始要去打拳时,作为母亲的她也是不同意的。
“父母辈们吃过的苦,并不希望小辈们再吃一遍。”秦婉君咬了口白谨一递过来的苹果,“他小时候说喜欢打拳击我是真的没搞懂,流血流汗还挨揍的,倒不如去学点艺术陶冶情操。”
白谨一坐在旁边,皱着眉凉薄道:“那真是不好意思啊。”
秦婉君噗嗤一笑:“你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白谨一不说话,江深以为秦婉君要说什么大道理,结果漂亮夫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就言简意赅两个字:“晚了!”
江深:“……”
秦婉君得意洋洋的:“我小时候不舍得揍你,现在倒好,多得是人替我揍。”
看完了江深的芭蕾舞,秦婉君又要看苏芳平时录的白谨一的拳赛,之前嘴上说着“揍儿子”的话,等真看到白谨一在拳场上被打了秦婉君又总是心疼地抽气,才看一会儿便忍不住吸着鼻子偷偷抹眼泪。
白谨一最后关了视频:“别看了。”
秦婉君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嘴硬道:“我等你走了再看。”
白谨一忍不住笑起来:“等我打职业了,你到现场来看,和小天鹅坐一起,离最近的位置。”
秦婉君这次没有拒绝,只伸出手,锤了一拳儿子结实的胳膊。
因为保姆不在,江深和白谨一的房间是秦婉君亲自整理出来的,白谨一先去洗澡,江深的内衣裤秦婉君也准备了一套。
“以后这儿就是你自己家了。”秦婉君是真的很喜欢白二,到哪儿都带着这只鸡,进房间这鸡也跟着,母鸡蹲的姿势半眯着眼趴地板上打盹。
江深对着她时还是有些拘束,总觉得这关系坦白的太容易,心里头发着虚。
秦婉君好似一面明镜,语气自嘲道:“我以前想不明白,的确阻挠过白谨一打拳,但后来又一想,他都想明白了,我还纠结什么呢?”
秦婉君歪着头,她看着江深,目光像细碎的星子:“他是我的儿子,但他更是他自己,他坚持的,喜欢的那都是他的,我没有权利拿走,哪怕我是他的母亲。”她最后握住了江深的手,轻声道,“而你也一样。”
白谨一上床时就看到江深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只有一小撮的头发弯弯绕绕在枕头边缘。
他于是掀开了一点被子。
江深并没有睡着,他眼神明亮,抬头看着白谨一。
“冷不冷?”白谨一问他。
江深摇头,他淅淅索索地爬出来,用力亲了亲白谨一的嘴唇。
白谨一挑了下眉,抱着他问:“我妈和你说什么了?”
江深搂住他脖子,嘟囔道:“没说什么……”
白谨一自然不信他,但也不勉强逼对方讲出来,看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儿。
“明天我们就回乡下。”白谨一突然道。
江深:“不在家多待几天吗?”
“不了。”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白谨一的表情很是严肃地道,“开春了,该插秧种地了。”
江深:“……”
在这种自动化的年代,插秧种地这事儿早就不用人来干了,不过为了让白二代体验一把,陈毛秀家还真劈了一小块田出来给他们插着玩。
沈树宝毕业后进了市里园区分部的通用汽车厂,专门研究变速箱和发动机,因为有大部分的时间要待在车床上,他经常是一身工装连体裤的上下班,回来后便蹲在田埂边上看他们插水稻。
江深也是不下地的,指着白谨一插这儿插那儿。
陈毛秀得帮忙完家里的农家乐生意才能歇下来,青灵子年后没待几天就要开学回了学校,每天想家了就看狗毛拍他们一块儿玩的照片来解解闷,这会儿白谨一在插秧,陈毛秀便在一旁给他拍照。
“咱们这样不太好吧。”沈树宝嘴上这么说,脚却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光白二代一个人干活,我们就这么看着?”
狗毛:“那是你们闲着,我也很忙的。”
沈树宝骂他:“你忙个屁!”
白谨一从泥地里慢慢走出来,他前几年的那股子娇气收敛多了,虽然看到鞋上的泥还是没忍住嫌弃的撇了撇嘴,不过倒是没再抱怨什么,江深拿来田头附近的水管子,帮他冲洗干净。
“洗洗手吧。”江深说。
白谨一于是弯下腰去,江深把水管子拿高了些,抬起头时被对方偷了个吻。
“……”江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狗毛和树宝。
白谨一低声笑了笑:“没发现,水管挡住了。”
江深脸有些红,捏紧了水管口用水去滋他。
白谨一也不躲,滴下来的水尽数蹭在了江深的衣服领口附近,他抄起湿哒哒的刘海,拉着江深起来:“走吧。”
田里的秧给白谨一插了大半,绿油油的一片,白谨一拉着江深从田埂的一头慢慢走过去,沈树宝双手拢着嘴边喊他们:“行了!别看啦!再看明天也熟不了!”
江深回应他:“明天我们种草莓吧!”
狗毛大喊:“种什么草莓啊!明天去奶场!捏母牛奶子!”
自从跟着沈君仪学舞以来,江深真的许久未有过如此无忧无虑的假期了,不过玩归玩,他早晚雷打不动的拉筋练功已经养成了习惯,反倒是白谨一,又开始了白天赖床,起床气比天大的神仙日子。
睡到中午起,吃了饭,白家的司机还把白二送了过来,富贵鸡第一次下乡真是被吓破了鸡胆子,一路嘶声鸣叫,进院子的时候鸡嗓子都哑了。
Tony与白二“父子”相见也没什么感人情分,再加上Tony土生土长的乡下鸡,身体壮实,性格野蛮,五彩花尾巴冲天扬起,鸡眼冷冷瞧着那肥圆流油的小白二,白二的鸡脖子里今天换了块驴牌的帕子,瑟瑟发抖的躲在鸡舍门口。
“过来,白二。”江深蹲房门口哄它,“别怕。”
白二其实性格不错,就是吵了点,边跑边打鸣的习惯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冲过来时就像一只大号版的尖叫鸡。
江深还没接住它,Tony就拦路杀了出来,它尾巴太蓬松,一甩甩到了江深脸上。
江深:“……”
白二吓的屁滚尿流,脚底打滑,又是鸡胸先着地摔了个鸡吃屎,Tony踱步上去,啄它的驴牌帕子,白二叫的像杀鸡一样。
“那是白二的。”江深去拉Tony尾巴,“你不能抢人家东西诶!”
白谨一大概是被吵得不行了,臭着脸端着饭碗出来站墙根子底下,冷冷道:“给Tony戴,自己东西自己都护不住,废物。”
白二靠着一身的超标鸡肉才堪堪压住自己的宝贝帕子不被Tony抢走,前一秒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城里富贵气质全没了,鸡冠脏了,鸡翅膀还掉了几根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