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哥所指何事?”
看见张继一副茫然模样,还以为他故作淡定,张齐心里忍不住一阵快意,他佯装关心地说道:“偶然听来的,据说村里可是都传遍了,表弟一直住村里难道真没听见只言片语?
上次就好心提醒过了,可是表弟却以为是大哥造谣还警告过呢,难道表弟就真的都无所谓?”
看见张继终于因为自己的话而变了脸色,张齐心里快意更甚,“难道真让那种人败光我们张家的颜面了,表弟才可肯相信?如今居然又撺掇着你买地,可是安的什么心难道表弟真的一点不察?”
让你当初耍我,看你还怎么嚣张!当真以为因为是你让张继好起来的就敢在我张家为所欲为吗?
“若大哥来就是为了这个,那就请大哥先回去吧。但这是我和我夫郎的事,我心里有数,大哥还是先别管了。”
张继的话把他拉回神,张齐看过去见到张继冷着张脸,声音也是冷冷的。
以为张继是真听进去为这生气的,张齐也就暂时没有计较他说话的语气和内容了,满意地笑了笑,道:“那行,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我们才是一家人,还有我爹,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那就谢谢大哥和大伯了。”
“一家人,谢什么!好了,就不多说了,你多留意点,别什么人来都让你夫郎给开门。”
“嗯。”
张齐这才满意地离开。
回到自己家,见他娘正在火灶前忙活,想了想走近些把自己在张继那听来的说了。
“买地?!”他娘的反应就和意料中的一样,一把丢下火钳,声音提高了一个度。
“是张继的主意还是那小浪-蹄子的?”
张齐因为他娘粗鲁的话语微微蹙眉,但并没有与以纠正,“方言说的,不过我看张继是没有否认的。娘,这事可不能再让爷爷他们听由他们的摆布,那可不是小数目。”
“当然!”张刘氏眉眼直竖,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你爹走前还老让我收敛脾气,别和你小婶他们计较……可是齐儿你也看见了,若这个家不是娘在,都不知道要被那几个败成什么样了。”
张刘氏越说越气,“你看最近家里都由着那两个说的,让搭房的搭房,还是给那些虫子搭的,你不知道你舅舅那边最近可一直问,都说村里都在笑咱们家为了虫子起大房子,还说咱家是不是没肉吃了才养那些恶心的虫子的……这、这都是些什么事?”
锅里的菜也不翻了,霍然起身就要往外走,张齐一愣,忙问:“娘去哪?”
“不行!我得去瞧瞧,不能再这样!你爹是什么身份?我儿又是什么身份?哪能这样让村里那些笑话了去?我们又不是和那些人一样吃不起肉,不能因为这两个贱-人而坏了你和你爹的名声!”
张刘氏说完就往外走,张齐连忙拉住,“娘,你可千万别冲动,要是爹知道了……”
“就是你爹回来娘也要这么做!平时他们欺负娘一个人,娘都可以忍,但是决不能让他们让你和你爹当人的笑话,往后你爹若是考上了当了官老爷,那不是给你爹抹黑了吗!”
闻言,张齐手微微一松,差点就没拉住忙立即回神再次拉住没让他娘就这么冲过去。
“娘等等。现在张继可是得爷爷奶奶的欢心,爹又不在,你这样直接冲过去,不是更加让爷爷奶奶不喜欢咱们吗!”见他娘有些松动了,张齐继续说道:“况且儿子来年说不定就能拜入苏老夫子门下了,娘你也知道,张继以前是最得苏先生的喜爱,刚才我过去还见张继手里有苏先生新赠的书,想必来年那小子又要回去读书了……我们不能直接去跟他说,这事还是由爷爷他们来办。
毕竟买地可不是小打小闹的事,爷爷再怎么喜爱他也不会任由他胡来。”
张刘氏听到后面见涉及自家儿子总算也稍微冷静下来,再一思索脸上也露了笑容,赞叹道:“嗯,还是齐儿你想得周到,娘刚才就是气糊涂了。那就听你的,等你爷爷奶奶他们回来再跟他们说。”
“嗯。”张齐也挺满意,虽然他也不介意他娘去骂张继方言一场,但这样一来多少也有失了得体,就如他娘说的,以他爹还有他的身份,确实不好直接上门去闹。
最好的办法还是由爷爷他们出面,他相信就算是他们家,对于置办田地一事,爷爷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的。
除非是他爹在发了话,否则任张继再如何得意也不可能再为所欲为!
他们家的田地可都是靠他爹秀才的身份,才得以免去赋税的。
***
果然到了晚饭时,张刘氏佯装不经意地出声关切问了句,张老汉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暗中留意的张齐见了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张继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在座的人,对上张老汉询问的视线,张继点头:“是的爷爷,我是有这个打算。”
张瑞祥浓眉紧蹙,看着侄子满脸担忧:“继儿你要是想种菜,咱家地多得是,随你种就是,哪用再去买了。”
闻言张秀莲也连点头,“对对,你叔说得没错,还是别花那钱了,而且现在村里也没的卖地,你想上哪儿买?”
张罗氏也忧心地看了老伴一眼,才转向孙子和孙媳,“继儿,你们可是想好了?”
方言张嘴欲言,桌下手背忽然被人轻轻一握,心里一动,就听旁边张继已经回答了。
“爷爷奶奶,这事本来也是我和言儿今天刚说起的,正想要跟你们说一下,不过正好伯娘先提起了,就听听爷爷你们的意见。”
顿了顿,又道:“没错,如今我们的蚕已经比较稳定了,可是桑树还没准备好,所以我和言儿的意思是想买块地来种桑树,这样也不用每次都让花大哥帮我们跑山里采摘桑叶了。”
转向张瑞祥夫妇两人,感激道:“谢谢小叔婶婶,这些日子有你们的帮忙,我们才能这么快安定下来,不过家里的地不适合种桑树,所以我才动了买地的心思。”
视线随意扫了张齐母子一眼,笑了笑看向张老汉,“暂时不会买太多,我也知道之前因为我的原因家里花费太多,但是如果爷爷同意,我可以先向家里借些,等到时养成我们再还,爷爷您看可以吗?”
第35章
话落, 席间顿时一静, 半晌如炸开了锅, 张瑞祥夫妇一个比一个急着劝,张罗氏也是面色犹豫,看看张老汉欲言又止。
“行了。”张老汉忽然开了口, 其他人顿时又一静。张老汉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看着张继道:“这事爷爷晓得了,让爷爷想想,你们都先回去歇着吧。”
看着父亲严肃的脸色, 张瑞祥没有再说什么听话地起身离开, 张秀莲见了也只得抱着儿子跟上;张继同样没有多停留, 带着方言方锦一样起身回自己的家;张刘氏倒是想要说什么, 却被她儿子张齐暗扯中衣袖, 也只好不太甘愿地起身离开。
等回到家里, 她不禁有些气急地问:“齐儿, 刚才你干嘛要阻止?要是你爷爷也同意了怎么办?”
“娘且放心,爷爷刚才不是说了要考虑吗, 先别着急。”张齐面色淡定,笑着劝慰她,“不过我们也不能放心太早。对了娘,我过几天和几个同窗要去城里参加个举人老爷办的文学会,帮我准备些东西吧。”
“啊?那需要好些银子的吧?”
“嗯。到时我说不定还会去趟省城,不准还能接爹一起回来,所以盘缠要多备些, 要不先给我一百吧。”
“这么多?!”
“娘,这还少呢。我这次去的可是举人举办的地方,总不能空手去吧?上月杨掌柜不是刚送了银子回来,这点总还有吧?”
“这……”
……
这边张瑞祥夫妇也回了房,张秀莲面露焦急,忧心忡忡地问:“小宝爹,你说爹是怎么想的?”
张瑞祥同样满腹心事的样子,但他没想太复杂的,“不知道,不管爹是怎么决定的,我也不想让继儿失望,我姐就他唯一一个儿子了。”
“可咱怎么帮?我们手里也没那么多银子啊。”
“总…总会有办法的。”
……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自己说?”刚进门,方言想了想还是出声问了,“这些本来就都是我弄出来的,你就不担心我最后什么都办不成吗?”
闻言,走在前面的张继和小锦同时停下回身看过来,半晌后张继拍拍小锦的肩膀对他说道:“小锦你先进去拿书本出来练读几遍今早教你的字好吗?继哥和你哥哥说会话。”
“好~”
小锦很爽快地答应了,等他小跑进屋里,张继示意去院子角落那谈。
东角这边给他们搭了个架子,下边放了张桌子,两边是两把躺椅,这是张木匠送的,自从他从张小叔这边得到启发,这样的椅子可是在镇上火了一把,几个大户人家都来找他订做,可是不小的收入。
架子还是空的,方言正想来年开春找些藤蔓植物给种上,到时也是个夏日乘凉的地方。
方言跟着过来给两人倒了杯水,坐在另一张躺椅里,看着张继,深吸了口气道:“说吧。”
张继悠闲地喝了口水,见他这么正襟危坐的样子,不禁失笑,片刻后也收起了懒散,黑眸就定定地看着方言。
“我想我们彼此都明白对方有点小秘密,我可以不问你为什么会选择来我家,但是既然你是我家正经迎进门的,我就当你是我的家人,所以在某些时候我都会无条件地相信你,但是――”
方言微怔,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说了这样的话,不禁有点小紧张地暗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果然当初的异样之感不是他多心,这人就是假装的。思及此方言迎视对方,跟着问了句:“但是?”
张继微微颔首,“嗯,这是我对你的诚意,不过要是你有其他心思伤害了我爷爷他们,那我就不会放过你和小锦,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招惹到我之后的下场是否是你能承担的。”
“……”
对上张继那有点漫不经心却凛冽冰冷得直入心底的眼眸,方言有瞬间地心惊,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很快又回神,意识到自己的示弱的举动不禁有点懊恼。
本来该是他质问对方的,怎么就被人家牵着走了呢!
迅速转回来,绷着脸盯着对方,用同样的语气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我们就先合作如何?
虽然我现在做的这些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一定会成功,但是我决定不会做伤害你爷爷他们的事,这点我先谢谢你的信任,同样,若是之后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我也一样帮忙。
你放心,我做这些只是想让我自己还有我姐我弟能过上好日子而已,现在这些就当是你投资吧,到时一定会补还你的。”
张继凝视着方言,见他小脸上满是坚决,和初见时那双因为脸上没肉显得异常大的眼眸,此刻似乎也在闪着光一样莫名地吸引人。
半晌,他忽而缓缓一笑,抬手越过桌面在他脸上轻捏了一下,道:“嗯,长点肉了。”说完还露出一副骄傲的样子。
“……”
方言微微睁大了眼,手下意识摸上被捏的地方,瞬间不知要接什么话好。
他们是在说很严肃正经的话题吧?不是吗?是的吧?
怎么画风一下子就……
他当初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方言这一瞬间忽然有些后悔。
***
正屋里,等孩子们都走完了,张罗氏等了等还是没忍住,犹豫地开口:“老头子,你……”
张老汉坐在位子上沉默不语。
张罗氏看着他半晌,无言地转身回了房间,不久后又出来,只是手上多了个小坛子,叹息一声给他倒了小半碗。
“喝点吧,这是灵丫头和女婿给你买的最后一坛了,喝完可就没了。”
张老汉闻言有些怔怔地抬头,尔后又低头去看面前的碗,最终还是有些颤巍巍地伸手去拿,只是拿了半天都没能举起来。
“老婆子。”
“嗯?”
听着老伴沙哑的声音,张罗氏同样感觉嗓子发堵,眼眶发热。
张老汉忽然拿手撸了一把脸,似乎收拾好了情绪,只是开口时声音还是有点哑:“要是这个家散了,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张罗氏怔了怔,忽而露出一个心安的笑容来,上前去帮着端起碗放进他手中,语气带着轻松:“你下决心了?”
“嗯。”
“那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反正咱这个家能有如今的日子都是姑爷挣出来的,能让继儿继续过他想过的日子,咱们到时到了地下也就能无愧于姑爷和丫头了。”
“只是老大那……”
张罗氏转身去收拾饭桌,语气没半点起伏,“老大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两个不是还能干活吗?不会饿死他们家的。”
张老汉怔怔看着老妻,半晌喃喃道:“你能这么想就好,我就是担心你会……咳,那明儿我就这么跟他们说了?”
“嗯。”张罗氏淡定收回瞪视回头继续收拾。
张老汉这才小心端起碗小小地喝了一口,久违的酒味入口,让他差点想哼起调来。
***
翌日,张老汉却没如昨日说的那样一早就宣布自己的决定,而是在饭后又扛着锄头下地去了,弄得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暗自思量。
一直到了晚饭,也依然提都提一下相关的话题,只在饭后才出声把张继和方言留了下来。
祖孙俩三人在房间里谈了许久,在天擦黑时张继方言两人才出来回了隔壁,脸上的神情都如常,这让一直暗中留意着的张齐娘俩很是看不懂,摸不清老爷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张齐因为猜不透爷爷的想法,想去问张继,却发现那两个也整日不知在忙活什么都没在家,搞得他心烦意乱,书都念不下去了,最后就干脆出门去走走,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