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蝉声情并茂,脚尖不住地搓着地面,他心里紧张着呢!
“说谎。”
舒无隙的声音淡淡的,路小蝉最讨厌他这种喜怒不形于声的性子了。
“我没说谎!”
“你真心诚意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表情。”
我勒个去,我都不知道自己真心诚意的时候是啥样子,你还能知道?
路小蝉赶紧拽着锁仙绫摇晃:“无隙哥哥!无隙哥哥!江老哥真的是个好人!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良心不安啊!”
舒无隙只是手腕一收,路小蝉就被锁仙绫拽着扑倒在了舒无隙的面前。
“你最在乎谁?”
“你!”路小蝉斩钉截铁。
舒无隙这才仰起脸来:“进来吧。”
门外的江无潮这才呼出一口气来。
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人进来的,他的背上还背着另一个人。
路小蝉歪着脑袋,听着江无潮的脚步声,忍不住问:“江老哥,你背着谁呢?”
“是安恒。”
路小蝉愣住了。安恒不就是孟家的弟子,把他从仙君像里抓出来的那个?
他怎么和安恒扯到一起的?
江无潮将背上的人放了下来,再次恭恭敬敬地向舒无隙的方向行了个礼,无奈舒无隙仍旧视而不见。
路小蝉刚要对江无潮露出个大笑脸,手腕上的锁仙绫一紧,他差点没疼得哭出来。
“路小蝉,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能与前辈同行,得到他点拨一二,真让人羡慕。”
江无潮即是客套话,也是想要试探一下路小蝉和舒无隙的关系。
路小蝉摇了摇手:“现在,你也和这位前辈同宿一间土地庙,缘分难得,你也可以请他对你多加指点的嘛!”
江无潮笑了笑,他看得出来别说指点,舒无隙没抬一抬手指头把他轰出去已经是很有“缘分”了。
“江老哥,安恒是死了吧?你真是个好人,还替他收尸?”
“他还差一口气,只是过不了今晚了。你还记得那一日在仙君庙中对你动手的孟夫人吗?”
“记得!记得!”
如果他的鼻子没出错,他和舒无隙路过的那个马车车厢,就是孟夫人的,既然里面有血腥味传出来,难道是那个专横又满是嫉妒心的孟夫人死了?
“她不见了。我刚来到这个小村子的时候,还是昨日。那时候村子里炊烟袅袅,村民谈笑忙着生计。她的马车就停在村子中央的一户人家,我还看见了她的仆从借了村民的伙房给她做饭。”
“什么?昨日?”
这不可能啊!路小蝉路过这村子,闻到的味道绝不是一夜腐朽,一夕破败啊!
而且村子里的人都哪里去了?
“我与她不和,为了避开她,我就在村子东头一户人家借宿。”
“然后呢?”
“子夜之后,我就发觉这村子怎么忽然安静了下来,连点生气都没有,于是起了身,赫然惊觉我留宿的村宅破败不堪,还有虫蚁爬行!我冲出来到村子里查看,整个村子完全变了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切就像老乞丐讲给路小蝉听的鬼故事啊!
“我担心那位孟夫人,寻到了她的马车。但是她马车里两个婢女已经横死,其他人不见踪迹。我听到了附近传来的打斗声音,好像是孟家弟子的。可是寻着声音去了,只看见安恒受了重伤倒在了地上。其他人不知所踪。”
江无潮叹了一口气,又渡了一丝真气给安恒。
安恒的嘴唇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安恒?安恒?”江无潮低下头来。
路小蝉细细辨识了一下,开口道:“他说话了吗!”
“说了!他太过虚弱,口齿不清,好像是在求饶!”
作者有话要说: 舒无隙:你最在乎谁?
路小蝉:你!你!你!那我问你个问题!
舒无隙:说。
路小蝉:我和离澈君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舒无隙:你。
路小蝉:这还差不多!
舒无隙:因为你不会游泳。离澈什么都会。
路小蝉:……你单身几千年,不是没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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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礼貌是什么?
“唉……”江无潮又叹了一口气。
路小蝉抬起手来, 拽了拽锁仙绫, 那道淡金色的流光立刻就吸引了江无潮的注意力。
江无潮心中一惊,猜测着那道若隐若现的布绫是什么仙家法器。
“无隙哥哥,你说,是什么让一个村子忽然之间就衰败了,连个活人都见不到了?”
舒无隙回答:“障眼法而已。”
寥寥几个字, 如同千钧泰山, 落在了江无潮的心上。
他肩膀一颤, 孟家的那几名弟子修为尚浅根基不够, 被障眼法迷惑倒是情有可原。但是自己三百多年的修为, 竟然也找了道,这就说明迷惑他的邪祟,非比寻常!
他再看向安恒,正想要再渡一口真气, 让他好歹能说明白盘踞在此的邪祟到底是什么,路小蝉却开口了:“江老哥……那个安恒应该真的没气了吧?我真的一点都听不到他的呼吸。”
落雷惊醒梦中人, 江无潮再定睛一看, 眼前的安恒双目睁得很大,脸上铁青, 胸口一大片血迹,肺腑都空了!他的身体早就僵硬了,为什么江无潮背了他这一路,却觉得他上有一口气?
糟糕!这也是障眼法!
蓦地,安恒的手僵硬地抬了起来, 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喉咙里发出了呜咽的声响。
“我的心……我的心到哪里去了……”
江无潮霎那间就拔出了自己的剑,退出了一丈远。
路小蝉倒抽一口气,指着安恒说:“那个……那个死人又动了!”
“我早就对你说了,不要管闲事。”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求我让江无潮进来,就听不到这骇人的一幕了。
江无潮咬牙,若不是遇到了舒无隙和路小蝉,自己中了障眼法,只怕在破庙的门外就会被邪灵所暗算。就是因为听见还有其他人,这个邪灵才会安分地待在安恒体内,静待时机。
当舒无隙说破障眼法的时候,安恒体内的邪灵就按耐不住了。
拔剑出鞘的瞬间,江无潮结出剑阵冲涌而去,直向安恒的面门。
剑柄上一个银色小铃晃动了起来,叮铃叮玲的脆响从溪水淙淙逐渐形成巨浪拍岸的声音,路小蝉立刻反应过来是江无潮在驱动他的剑阵,立刻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安恒体内的邪灵被剑阵吸取,瞬息就被炼化了。
江无潮收剑入鞘,去查看安恒,安恒艰难地侧过脸,眼睛恢复了一丝清明。
“安恒!”
“邪……邪庙……”
说完这两个字,他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江无潮还想要渡真气来吊住他的性命,至少要让他把发生了什么说清楚,但是已经晚了。
“他是不是死透了?”路小蝉放下捂住耳朵的手。
“嗯。”舒无隙淡淡地应了一声,拉了一下锁仙绫,路小蝉就卧倒在了麓蜀的身上,“睡吧。”
江无潮转过身来,用力地瞪视着舒无隙那张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脸。
世间仙门三千外加四方剑宗,哪个门派不是以除邪灵正罡风为己任的?这既可以提高修为,也是修真者的责任。可偏偏这位前辈,好像什么都没放在眼里,不仅仅面对被邪灵侵蚀无辜百姓无动于衷,就连仙门弟子生死都不放在心上。
江无潮心上一颤,难道说……这个年轻公子根本就不是仙门前辈……而是魔都的邪众?
此刻的舒无隙,只是望着闭着眼睛正要入睡的路小蝉,好像从江无潮进来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从路小蝉的身上离开过,随着火光摇曳,舒无隙的侧脸竟然带着几分邪魅……就像是只要江无潮一眨眼睛,舒无隙就会一口将路小蝉给吞下去。
江无潮握紧了手中的剑,担忧了起来。
倘若这个舒无隙当真来自魔都,必然是修为高深的魔头,而且舒无隙随身都没有携带佩剑,他到底是要诱拐这个眼睛看不见的小乞丐入魔道,还是要将他当成供品祭给邪神?
路小蝉本来是向外侧睡的,转了个身,又向着里面睡了。
睡没两下,他又坐起来了。
“无隙哥哥!庙里面有死人啊!我睡不着!”
“有死人,你为什么睡不着?”舒无隙问。
“你……你就不怕安恒魂灵回来,变成厉鬼索命吗?”
“不会的。这个安恒会被低阶的邪灵‘以嗔’侵体,说明自身修为就很浅薄,太过介意名利。既然修为浅薄,身死之后更不可能凝魂结魄,成不了厉鬼。”
江无潮安静地听他说,这个年轻书生对天下邪灵归属门类都一清二楚,说他不是来自魔都的邪灵信众,江无潮真的不信。
“我还是睡不着,我饿了!”
路小蝉其实根本也吃不下什么,他总觉得安恒体内的邪灵应该不是给江无潮下障眼法的那个,况且凶巴巴的孟夫人也没找到,路小蝉心里不很安定。
“我备了点吃的给你。”
舒无隙取出了一个油纸包出来,里面是几个烤饼。
路小蝉仰着脸嗅了嗅,朝着舒无隙的方向伸长了脑袋。
“吃吧。”
“你喂我呗!我在破庙里东摸西摸的,手上脏,而且渣滓落在身上我也不知道!”
路小蝉盘着腿,仰着脸,就像鸟窝里等着母鸟叼小虫回来稚鸟。
舒无隙顿了顿,说了句:“你保证不乱动。”
不乱动的意思就是路小蝉的爪子不能对舒无隙有不轨企图。
“我保证。”
舒无隙捏了一个饼,送到了路小蝉的唇边,路小蝉愣了愣。
他其实没有想到舒无隙会真的喂他吃,虽然这一路他觉得舒无隙很照顾他,算是有求必应,但他这样对自己好,路小蝉心里又暖又涩。
他咬了一口烤饼,发现它竟然还是热的。
“诶?它怎么还是热的呢?”
他们离开鹿蜀镇在山中起码走了一天了,这一路上肯定是没有卖饼的地方,舒无隙的烤饼自然是离开鹿蜀镇的时候买的,闻那香味也知道是老槐巷的梅干菜烤饼。
“你不是不喜欢冷冰冰的东西吗?我就让它一直热着。”
他是用真气让烤饼保持温度。
“……你对我真好。”路小蝉眼眶又要红了。
他守得住别人打他骂他,可就是受不住有人对他这么好。
坐在远处的江无潮一听,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更重了。
有谁会用自己的真气一直烘烤几个饼?这简直就是陷入迷恋的男人讨好情人的做法,可问题是舒无隙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去讨好一个小乞丐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无潮心里知道这小乞丐日子过得不好,这么多年无人照顾,被这个书生模样的魔道中人这般小心地哄着,说不定就要泥足深陷。
江无潮对路小蝉心有怜悯,再加上他知道路小蝉本性善良,就更不忍心他被邪众引诱误入歧途了!
但是路小蝉似乎对这个书生十分信任,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也许是自己误会了书生?
“喂,路小蝉,你离开了鹿蜀镇,是要去哪里?”
江无潮假装随意地问。
“我吗?我家哥哥要带我去治眼睛!”路小蝉一边嚼着烤饼,一边说。
“去哪里治眼睛?”江无潮心想,难道说书生就是用这个理由骗了小乞丐?
这真是太卑鄙无耻了!
小乞丐的眼睛天生就看不见,明摆着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寻常大夫根本治不好。
“去……太凌阁。”
路小蝉知道太凌阁是修真名门,医道正宗,自己就这么说出来,江无潮多半会觉得他异想天开。但是他是个好人,路小蝉觉着没必要瞒他。
江无潮指尖微颤,再一次瞥向舒无隙的方向。
舒无隙正把那个烤饼的最后一块送进路小蝉的嘴里,路小蝉牙齿叼着往里咬,舒无隙的指尖就轻轻托着那块饼最后一点,眼见着就要碰到路小蝉伸出来顶着的舌尖,迅速地收了回来。
路小蝉舔了舔嘴角边的饼渣,问了句:“没了呀!”
“还有三个。”
“那就好!”
江无潮接着问:“可是,你们知道怎么找太凌阁之所在吗?”
“我不知道。但是无隙哥哥知道就好!”路小蝉扯了扯手腕上的锁仙绫,江无潮眯起了眼睛。
此刻,他看清楚了上面的灵纹,确实是仙门法器“锁仙绫”,能使用它的不可能是邪门歪道。他知道路小蝉看不见,书生用“锁仙绫”拉着他是怕他走丢了,但是一个小乞丐而已,“锁仙绫”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那你可知道,哪怕是修真名门,都未必能找到太凌阁。能得到太凌阁的医治,靠的是缘分。”
江无潮就是要暗示路小蝉,你身边的这位“哥哥”,多半就是在骗你。
“那就随缘呗。反正我也瞎了十六年了。”路小蝉眯着眼睛笑了,舔了舔粘在牙齿上的梅干菜,转身趴下就又要睡了。
江无潮叹了一口气,除非这个书生出招镇邪,否则自己是一点也猜不到他的来头。
若不知道他的来头,他也无法安心地就让路小蝉跟着他走,去寻访神秘不知所踪的太凌阁。
吃饱了的路小蝉什么都忘了,包括破庙里有一具尸体,呼吸变得又深又长,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江无潮抱着自己的剑,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盯着舒无隙观察,这样非常不礼貌。但是他很确定舒无隙根本没有休息过,而是撑着下巴,看了路小蝉一个晚上。
第二天天亮了,土地庙的外面弥漫着一阵淡淡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