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涟月那家伙解开了我的锁仙绫!无隙哥哥,我去追他!”
路小蝉刚要御剑去追涟月,舒无隙高声道:“别去!”
且不说路小蝉不是涟月的对手,涟月解开了锁仙绫就是为了将他们二人分开,路小蝉如果去追,就正好中计!
他来不及阻止路小蝉,只得一道灵气弹在无痕剑上。
无痕剑一个颤动,路小蝉就失去平衡摔了下去,无痕剑直追而去要托住自己的主人,但是路小蝉却已经摔破了一个茶楼的屋顶。
只听见“哗啦”一声,路小蝉一个惊叫,心想完蛋了!
却没想到这雅厢之中,一个优雅俊灵的男子坐在桌前,正低头品茗,忽然之间天花板裂开了,砖瓦稀里哗啦落下。
那男子表情淡然,放下茶杯,周身灵气暴涨,将所有的瓦砾尘埃都弹开,一把接住了摔下来的路小蝉。
路小蝉紧紧闭着眼睛,心想这一回是真的完蛋了!
可没想到他一点也不疼。
自己好像是被人给抱住了。
“无隙哥哥!”路小蝉开心地睁开眼睛,却发觉眼前的男子并不是舒无隙。
但是他周身的灵气柔和清雅,如仙山之中云海缭绕,眉眼如浓墨素染,一时之间让路小蝉看傻了眼。
那男子看清楚了路小蝉之后,原本从容的双眼瞳孔一紧。
此时舒无隙已经赶来,喊了一声“小蝉——”
路小蝉醒过神来,立刻动了动,要从对方的怀里下来。
但没想到他这么一动,这男子就抱得越紧。
“小……小蝉?”
惊愕之后,便是难以形容的狂喜。
那像是久别重逢,又是失而复得。
路小蝉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直到舒无隙的灵气将雅厢的门冲开,路小蝉更加用力地推开了这男子的怀抱。
“无隙哥哥!”
路小蝉起身,正要奔向舒无隙。
却没料到那名男子忽然揽住了路小蝉的腰,将他带了回去。
路小蝉跌坐回了他的怀里,而眼前的舒无隙已经灵气全开,一道剑阵带着威慑之气,冲杀而来。
抱着路小蝉的男子一把将路小蝉推到了身后,另一只手将腰间的剑轻轻一推,另一道剑阵也冲了过去。
路小蝉惊呆了,他没料到舒无隙竟然会使出了“天阙”剑阵,更没料到这个抱住自己的男子修为之高和涟月元君有的一拼,竟然抵挡住了“天阙”剑阵!
整个茶楼都震颤了起来。
舒无隙的剑阵要靠与无隙剑遥感来结阵,以他的修为,对付寻常的仙派掌门不在话下,但是对付四方剑宗或者一些已经临近大势之境的掌门人,却并不轻松。
比如南离境天曾经的掌剑涟月元君,再比如此刻这位高手。
路小蝉能感觉到他的丹海充沛,灵气淳厚,离四方剑宗所处的大势之境,只有一步之遥了。
双方僵持不下,舒无隙的目光越来越冷,剑阵陡然变化,将对方的剑阵击溃了。
但是拦住路小蝉的这名男子却未有丝毫惧怕,而是拔剑相向。
他身姿潇洒,出剑的姿态利落且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
“把他还给我。”
舒无隙的声音很低,却在这个空间里震荡,四面墙壁如同粉末一般碎裂四散。
路小蝉还是第一次见到舒无隙动怒。
“他不属于任何人。”
男子一道剑阵冲了过去,路小蝉虽然知道舒无隙的本事,但还是担忧得叫了出来。
“无隙哥哥——”
那道剑阵气势非凡,如高川崩裂,却被舒无隙的灵气所抵挡,无法上前。
无痕剑感应到了路小蝉的心念,骤然刺向挡在他面前的男子。
那男子眼底一丝惊诧闪过,抬手两指夹住了无痕剑的剑尖。
而舒无隙的第二道剑阵摧枯拉朽而来,像是要将世间一切都摧毁殆尽。
男子的剑阵被破,眼看着就要被舒无隙的剑阵重创,此时另一道剑阵在他面前,挡下了舒无隙“天阙”剑阵的余威。
路小蝉赶紧离开了这名男子,冲向了舒无隙。
“无隙哥哥!”他一把抱住了舒无隙的腰。
舒无隙扣住了他的后背,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但是舒无隙却并不打算住手,那男子也站起身来,周身灵气飞卷如同漩涡,两人之间一触即发。
此时,带着笑意的调侃声响起。
“二位若真要不留余地出手,这座小城恐怕都要烟消云散了。”
正是莫千秋坐在自己的剑上,撑着下巴靠在膝盖上。
“千秋殿主!”路小蝉眼睛一亮,可算遇到熟人了!
莫千秋笑着朝路小蝉挥了挥手。
方才就是他的剑阵挡在那男子的面前,也是莫千秋的剑阵护住了茶楼四周的百姓。
“凌庄主,我看这个小家伙留在剑宗的身边很开心啊。你如果在意这个小家伙,又何必要闹的他不开心呢?”
凌庄主……
路小蝉睁大了眼睛,原来这个人是执梧山庄的庄主,也是江无潮的师父——凌念梧!
他方才见到自己,那个表情……似乎是旧时?
莫千秋起身,御剑来到了舒无隙和凌念梧之间。
凌念梧原本清润的神色此刻却很冷肃。
“开心?混沌业火焚身,何来开心!”
莫千秋看向路小蝉,抬了抬下巴:“路小蝉,你是不是心甘情愿跟在舒无隙的身边?”
“当然是啊!”
“业火焚身你怕不怕啊!”
“不怕啊!”路小蝉想也不想就回答。
凌念梧的牙齿咬紧,他的眼中有一种悲凉与痛苦。
“小蝉,你不懂真正的业火焚身有多痛……你不能跟他在一起,因为迟早……”
路小蝉拍了拍舒无隙的手背,舒无隙才略微松开了怀抱。
“凌庄主,虽然我不记得你了,但是看得出来你很关心我。小蝉在这里多谢了!”
路小蝉抱拳,向凌念梧行了一个礼。
“小蝉,我不要你谢我。我只要你平安。”
凌念梧的声音温和下来,赏心悦耳。
路小蝉笑了:“我很平安啊。凌庄主,业火焚身之苦,小蝉已经领略过了。无隙哥哥为了我,去了北溟,穿上了附骨衣,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再被业火焚身了。”
凌念梧缓慢地闭上了眼睛,眉心蹙得更深了。
“没想到,你竟然还是对他……”
莫千秋笑道:“凌庄主,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凌念梧缓慢睁开眼睛,目光锐利,沉如磐石,他看着舒无隙道:“如果小蝉再因为你而伤了分毫,上天入地我必要你性命!”
“如果你有那样的本事。”
说完,舒无隙就揽过了路小蝉,离开了。
一路上,路小蝉都能感觉到舒无隙周身的肃杀气氛。
他对凌念梧有杀意。
要知道舒无隙对世间一切都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却对那位执梧山庄的庄主有杀气。
第58章 唯恐天下不乱
“无隙哥哥, 你和凌念梧有什么过节吗?”
“从前, 就是他带你离开我的身边,到处藏着你。”舒无隙的声音低沉得很。
路小蝉眨了眨眼睛, 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伸手捏了捏舒无隙的脸颊:“啊呀呀呀!我知道了, 无隙哥哥吃醋了!”
舒无隙冷着脸, 一句话都不说。
“我又不喜欢他,就算他生得再好看, 我也不会跟他走的!”
谁知道舒无隙周身杀气愈发沸腾了。
“你觉得他生得好看?”
路小蝉一哽,完蛋了, 说错话了……
“这个……他应该有一千多年的修为吧……说他不好看,那不是骗你么。但是没有你好看啊, 差的远了!”
路小蝉赶紧抱住舒无隙, 在他的下巴上亲了好几下。
舒无隙还是冷冷的, 估计这股气是怎么也消不下去了。
方才舒无隙与凌念梧的对峙已经引起了不少关注, 他们只能换到了城中另一个偏僻的地方落脚。
不过路小蝉是不担心混进重峦宫的事情了,毕竟刚才莫千秋都现身了, 肯定会来找他们,到时候只要跟莫千秋商量商量, 跟着他进重峦宫就好。
此时的凌念梧仍然看着路小蝉和舒无隙离开的方向。
莫千秋笑着叹了口气。
“凌庄主,你一千六百多年的修为,若不是心有牵挂,只怕已经入了‘大势’之境了。”
“若这牵挂都没了, 入了大势之境又如何呢?”凌念梧的唇角无奈地勾起。
他想起了一千三百多年前, 自己感染了疫病, 在榻上奄奄一息。
传闻灵鸟姣思的鲜血能化解这疫病,他的爹娘便用了执梧山庄的法器“铅华铃”,从朱旭派换来了一只灵鸟。
可是饮下了这灵鸟的血液之后,他的病情不但没有缓解,而且愈发严重。
五内都快要化作脓血,他的爹娘以数百年的灵气渡入他的体内,为他续命。
直至他们油尽灯枯之际,太凌阁有一位年少的弟子迷了路,请求在执梧山庄留宿。
这位年少的弟子,随身饲养了一只姣思的幼鸟。
他告诉凌念梧的爹娘,死去的姣思之血中带着姣思的恨意,只会让疫病愈发严重。
他让凌念梧的爹娘准备了炒黄豆,一边喂着那只幼鸟,一边哄着它。
“小黄豆啊,小黄豆,你看执梧山庄的人多好啊。既没有喊打喊杀,还给你准备了吃的。他们的少庄主病了,需要你的血来救治。我就扎你一下,取你一滴血,好不好啊?”
那只幼鸟锁成一个团子,但是却伸出了自己的一只爪子。
少年取出银针,在幼鸟的脚踝上扎了一下,取了一滴血,落在茶杯里。他又从自己身上的瓶瓶罐罐之中摘了几片仙草,泡在了茶水里。
凌念梧饮下这茶水,三日之后就醒了。
他看着身形消瘦、憔悴无比的爹娘,再想起自己因病浑浑噩噩的这些日子,无数次都已经行到了鬼门关,他真的差一点就踏进去了,可就是那一口清润的茶水,将他引了回来。
仿佛大梦初醒,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要去向那少年道谢。
但是那少年既不在厢房,也不在后院。
听庄中的人告诉他,那位太凌阁来的医童是个顽皮的主儿,安分不下来,总是在执梧山庄的后山里溜达,不饿了是不会回来。
凌念梧去了后山,在林中看到了一个少年。
他一脚踏在石头上,双手的袖口都捞到了手肘上面,专注地看着一对蛐蛐在石头上打架。
他一动,身上的瓶瓶罐罐也跟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那声音和执梧山庄的“铅华铃”的声音不同,那是快乐而豁达的声音。
凌念梧一生都忘不掉。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那少年,直到那对蛐蛐儿跳进了草丛里不见了,少年才意犹未尽地转过身来。
他看见了凌念梧,笑了起来。
仿佛无限晨光都在那双眼睛里。
“哎哟?你醒啦!诶,不愧是有几百年的修为哦!好的真快!”
他来到了凌念梧的身边,大大咧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凌念梧双手抱拳。
少年却乐了:“你看你这轻飘飘的样子,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恩公想要干什么?”凌念梧抬起头来问。
“在你的腰上系一根绳子,风一吹,就上天啦!”
凌念梧这才明白对方是说自己太瘦了,风一吹就跑了。
“恩公若真要将我制成风筝,我也乐意之至。”
少年忽然不笑了,而是皱着眉头,凑到了凌念梧的面前:“你说你年纪轻轻,听说也就三百来年的修为吧,老气横秋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个千余年的老头子呢!”
凌念梧张了张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少年看着他那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又笑了起来。
“你别叫我恩公啦!听起来挺变扭的。”
“那不知道你的仙号是什么?”
“我的仙号?我师父给我起的仙号是‘离澈’。离就是‘生死离别’的离,澈就是‘清澈见底’的澈。意思是希望我看透人世间的生死离别。”
“果真是很有境界的仙号,离澈君。”
凌念梧又要行礼,却被对方抬住了胳膊。
“诶,我可没说我喜欢这个仙号。生死离别若是看透了,心中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么如何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呢?”
凌念梧愣住了。
那少年拍了一下凌念梧的肩膀道:“你还是叫我路小蝉吧!大路边树上蝉鸣不绝,我喜欢这个名字!”
凌念梧两三步跟在了他的身后,路小蝉回过头来朝他眨了眨眼睛,那模样甚是可爱。
“念梧,都说‘夏蝉不可语冰’,我觉得做一只夏天的蝉很好。活在骄阳之下,永远不需要懂得冬日的严寒。”
“小蝉。”凌念梧小心翼翼地念他的名字。
“诶,在呢!”路小蝉转过身来,一边后退,一边朝他挥手,让他赶紧跟上来。
那是凌念梧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他每日带着路小蝉去品尝各地的美味,在细雨绵绵中划船摘菱角,甚至去赌坊里看斗蟋蟀。
直到某一天,路小蝉被送去了无意境天。
昆吾说,三日之后,就会把他带回来。
于是凌念梧就一直等着,可是三日之后又三日,接着是数月的光景过去了,路小蝉都没能离开无意境天。
昆吾接连九次上无意境天,都空手而回。
凌念梧隐隐有一种预感,路小蝉再不会回来了。
他每日只能和路小蝉留下来的那只姣思聊天,甚至无心修炼。
直到某一日,昆吾的灵兽氿鳐将路小蝉带了回来,还有昆吾的口信,要他将路小蝉藏在执梧山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