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小少年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看着墙面上自己的影子,竟然笑了起来,“三千烦恼丝——不要也罢!全都剪了,全秃了就不在乎那么一小点斑秃了!”
想开了之后,小少年就哼着小曲儿,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匕首,开始给自己剃头了。
耳边是“沙沙”的声响,一缕一缕黑色柔软的发丝离开了他的身体,掉落了下来。
就在他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他忽然背后一凉,顿觉寒气逼人,还没转身,握着匕首的手就被一把扣住,腕骨差点被捏碎了,小少年“哎哟——”嚷嚷了起来,手指松开,匕首落地的回声久久不绝。
“你在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与四面墙壁共震,压迫得小少年抬不起头来。
“我斑秃了!所以就想剔个秃瓢!”
“秃瓢?”
“秃瓢就是没头发!”
“为什么?”
“那个……那个……要敷药啊!有头发在不方便啊!”小少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手腕。
快断掉了!他不只是斑秃,还要断手断脚吗?
对方松开了他的手,小少年拔腿就跑。
“我是客人,就不收拾啦!地上的头发你袖子一挥就吹走啦!”
他在悠长的回廊里拼命跑,生怕对方又把他给逮回去。
跑了老远,发现除了自己的脚步声没人追过来,于是回过头来。
只看见在原处,那道印象里总是长身静立的身影缓慢地弯下腰,似乎正用手将地上的头发一缕一缕都捡起来。
仿佛那不是他的头发,而是世间最柔软珍贵的锦缎。
“不就是头发么……”
小3" 酒撞仙2" > 上一页 5 页, 少年回过身,一路跑回了一间小屋,倒腾着草药,制成了黑漆漆又很呛鼻的药泥,刷在膏药上,“啪”地一下贴在自己斑秃的地方。
他坐看看,右看看,虽然眼睛都快被膏药熏的流眼泪了,他还是决定忍着。
一来长头发要紧,二来他可以坐到那个讨厌鬼面前,熏死他!
“诶?怎么看怎么越像戏文里抱着个破碗到处漏财的小衰神啊?”路小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管他呢!”
他一路跑到了嘴巴里一直挂着的讨厌鬼的房间里。
对方背过身来正把什么东西收进一个细长的锦盒里,听见他进来,快速就把锦盒关上了。
小少年盘腿一坐,抬了抬下巴:“藏什么宝贝呢?”
“没什么。”身着素色长衫的男子坐了下来,他的手腕很漂亮,腕骨的弧度优雅但却隐隐透着力量,修长的手指从容地打开了书简。
小少年故意把自己的脑袋凑过去,就想看看对方闻着这么刺鼻的膏药味,哪怕不流眼泪,至少打个喷嚏吧?
谁知道他伸出了手,轻轻摸了摸小少年光溜溜的头顶,只说了一声:“会长出来的。”
小少年继续保持伸着脑袋的姿势,他就不信熏不着他。
但那男子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自己却被熏的眼睛都红了,而且贴着膏药的地方热辣辣的疼。
这种杀敌没杀了,还自损八千的方式,小少年决定不用了。
过了几天,小少年敷药的地方真的开始长头发了。
起初只是稀稀疏疏一小片的小绒毛,柔柔软软的,但是小少年却很欢喜,每天自己还要摸几遍,清冷找不到半点乐子的生活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盼头。
可是某天晚上被尿憋醒的时候,小少年完全欢喜不起来了。
他是侧着朝里睡的,还没翻身呢,他就发觉自己的身后侧躺着一个人。
因为对方的胸膛很温暖,怕冷的小少年后背一个劲儿地往对方怀里钻,对方竟然顺势就把他给搂住了,手指轻轻地摸着他脑袋顶上刚长出来的小绒毛!
一会用指尖拨弄,一会儿用指节轻轻蹭着,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
岂有此理!
小少年立刻用手肘向后面一顶,谁知道对方搂着他直接一个翻身,把他给压下去了。
对上那双眼睛,小少年怔住了,他是知道那人的眼睛生得好看的。
眼窝深,轮廓优雅又带着温和,眼尾一点点上扬,带起了一抹锐利。
可小少年却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经久不息的长生烛火,顾自燃烧着,像是在漫长麻木的时光里期待着什么。
“你怎么不睡了?”
还是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来到了小少年的唇缝,在他的上唇不动声色地掠过。
“你……你做什么一直摸我那里!”
把我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摸秃了怎么办!
他瞪着圆圆的眼睛,为了让自己显得不输气势。但对方的目光始终淡淡的,他瞪着瞪着眼睛累了,眨了一下。
“因为你的头发很软。”
小少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你什么时候开始摸我头发的!”
“每天。”
烧烫的油锅里落了一滴水,炸锅了!
小少年一股怒火从胸膛里冲到脑门顶上:“搞半天我脑袋上的斑秃是被你摸的!能被你给摸秃了是不是你每次都摸一个地方!”
“是。”
对方竟然还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为什么每次都摸我这儿!”小少年指着脑门上斑秃的地方问。
虽然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该在意的应该是——这人有毛病吧,晚上跑到他的床边躺着摸一晚上他的头发!
“因为还能摸到你的眉毛。”
对你的诚实,我是不是该感激不尽啊!
不对,是我竟然眉毛还在!谢天谢地呀!
“走开——以后不许睡我边上!不许摸我头发!我哪儿都不能摸!”
小少年怒了,抬手就一把推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可对方却巍然不动,侧躺着看着他的姿势连颤都没颤一下,但是第一次,小少年看见他的眉心蹙了起来。
“为什么不许?”
“摸别人的头发是怪癖!怪癖就要改掉!”小少年虎着脸,又用力推了对方一把,但这一次他的手腕被一把扣住,整个人都被拽了过去。
“我不喜欢摸别人的头发。”他低下眼,看着小少年,声音近在耳边,明明不大却很有力度,好像随时会咬在小少年的耳朵上。
“骗人!你不喜欢摸别人头发!你还把我摸秃了!”
小少年咬着牙,决定要为自己秃了的脑袋报仇,指尖在空气里画了一个圈,一道灵咒还没来得及推出去,对方的手掌靠了上来,那道灵咒瞬时灰飞烟灭了。
紧接着,小少年的手指也被牢牢扣住,对方释放出了自己的玄灵之气,两千多年的大修瞬间就把小少年给镇压了。
“我不喜欢别人的头发,我只喜欢你的。”
一句话轻轻地落了下来。
“你欺负我!两千多年修为了不起啊!欺负我只有六百年吗?”
小少年用力地挣扎了起来,头顶上刚长出来的小绒毛不断地蹭过对方的下巴。
“不许动。”
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那么一点,怀抱骤然收紧,小少年的骨头差点被勒断了,而且对方释放出来的玄灵真气仿佛凝结成了某种大阵,直接镇得小少年除了眨眼睛,连手指都动不了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摸我脑袋上那一个地方……”
小少年终于意识到他们在修为境界上的鸿沟,所有挣扎没有意义,更窝火的是自己的不满对方不懂并且无所谓。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为什么?”
“让我秃得均匀点吧……”
小少年哀怨无比。
第12章 你是不是在紧张?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清冷却柔和的声音响起:“小蝉,水凉了,起来吧。”
梦中少年的神魂直坠而下,跌入了路小蝉的体内,路小蝉肩膀一颤。
舒无隙在木桶的边缘轻轻拍了拍。
路小蝉猛地睁开眼睛……他又做梦了!
“哦!好!”
路小蝉一边遗憾着梦怎么就这样醒了,一边爬起来,把自己身上的水擦干净了,蹲下来摸来摸去想要把自己的破衣烂衫捡起来。
等等……梦里面的男子是不是收起了小少年剪掉的头发,难道……那个少年果真就是自己?而舒无隙就是得到了他的头发?
路小蝉还保持着蹲在地上捡衣服的动作,直到舒无隙的声音响起。
“亵裤。”舒无隙用那根竹枝挑起一条白色的小裤,放在路小蝉的手上。
路小蝉赶紧穿了起来。
这亵裤的料子绵软,小小蝉长了十六年,还是第一次享受这么好的待遇。
“里衣。”舒无隙又挑了一件衣服给他。
路小蝉这辈子哪里穿过里衣啊!能有块破布把身上包好就不错了!
他眼睛看不见,折腾了半天,里衣的上面和下面套反了。
“这衣服真怪!我肩膀好不舒服啊!”
路小蝉一张小脸皱了起来。
“我帮你穿,你站着不许动。”
诶?舒无隙要帮他穿衣服!
他都愿意帮他穿衣服,为什么都不能给碰一下呢?
哎呀哎呀,此时不碰,更待何时嘛!
“好哦。”路小蝉乖乖地站着,张开双臂。
上下穿反的里衣被褪了下来。
舒无隙的动作很轻柔,他就站在路小蝉的对面,将路小蝉左边的袖子套了上去,接着又是右边的。
他低下了头,将路小蝉的衣襟合拢。
“舒无隙,你是不是在紧张啊?”
舒无隙没有回答他。
他的身形比路小蝉要高上许多,每次对路小蝉说话,他都会低一低头。
老乞丐说过,世间最美的就是美人儿颔首时满怀期待却又羞怯的样子。
舒无隙呢?
他此刻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眼中有没有满怀的期待,又或者只是淡然的,没有任何表情?
“我不紧张。”
舒无隙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
“哦……我没听见你呼吸的声音,还以为你紧张得憋着一口气不敢呼出来呢!”
路小蝉笑嘻嘻地说。
此时的舒无隙已经将两片衣襟的绳子打好了。
路小蝉又忍不住想象舒无隙的手指又是长成什么样子?
是不是很修长,很温润?
路小蝉故意用力向前吹了一口气,带着温热和浅薄的水汽掠过了舒无隙的耳畔。
一缕发丝跟着扬起。
舒无隙的手指还轻轻牵着路小蝉衣襟的绳结,他下意识向后一退,绳子又被拉开了。
那一阵气息消散开来。
路小蝉勾着嘴角笑了。
因为他听见了舒无隙喉间蠕动的声音,舒无隙紧张了呢!
一想到一直从容平淡的舒无隙竟然紧张了,路小蝉觉得很新奇。
“我的气,是不是碰到你啦!可是我不疼啊!”
路小蝉摊了摊手,勾着嘴角坏笑。
“你的气不算。”
舒无隙的声音就像温润的弦,轻轻绷了起来,让路小蝉更想要去拨弄一下。
“哦——不算啊!”
路小蝉又故意吹了一口气出去,还发出哨响,声音向上扬起,他不知道自己吹着舒无隙了没有。
腰上的绳结忽然紧了一下。
“别闹。”
“那我不闹了。我自己吹自己。”
路小蝉假装无聊的样子吹自己的刘海,可是在舒无隙为他整理绳结下摆的时候,路小蝉又很随意地向上吹了一口气,然后抿着嘴唇笑了。
“你干什么?”舒无隙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我……也想帮你吹吹刘海。”
舒无隙不说话了。
路小蝉以为他生气了,赶紧圆场。
“那个……你知道我看不见,但是我又特别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你又不让摸,那我就只好吹气啊!吹到你的眼睛上,我就自己想象摸到了你。摸到了你的眉骨……摸到了你的眼睫毛……摸到你的眼尾……”
路小蝉闭着眼睛,很认真地想象着。
良久,舒无隙才开口:“你刚才吹到的不是我的眼睛。”
就像已经凉了的茶水,忽然温热了起来,入喉不能解渴,反而更渴。
“那我吹到哪里了?”
鼻子?耳朵?脸颊?
唉,舒无隙有多高他也不知道。系绳结的时候,舒无隙是不是低着头的啊?
对方还是没回答他。
路小蝉在心里想象着,忽然咯噔一下。
不得了啊!
“我……我不是吹到你的嘴了吧?”
舒无隙没有回答他,直接转身离开,路小蝉下意识去拽他。
“我不是说了不许碰我么?”
转瞬间,路小蝉手掌就挨了那竹枝一下。
“哎哟!”
他把手瞬间收回来,放在嘴边用力吹气。
好疼啊!
“我没有伤到你。只是给你个教训。”
“骗人!你没伤到我,我怎么还能那么疼!”
路小蝉一直搓着自己的手心。
“你若是真的碰到我了,才知道什么是真的疼。”
难不成你还要把我的手板抽到皮开肉绽?
路小蝉立刻把一双手都背到了身后。
“把外衣也穿上,我叫人进来收拾浴桶。”
路小蝉折腾了半天,才歪歪扭扭地把外衣穿好。
等到小二来收拾浴桶的时候,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滑了一跤。
路小蝉正要上前,却被舒无隙用竹枝给拦住了。
“我让你看他了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却带着一种让人抬不起头来的威慑。
路小蝉却不明就以,他一个瞎子,能看什么?
但是那小二却推着浴桶,屁滚尿流地离开,到了房门口,还摔了一大跤。
路小蝉这才明白,舒无隙刚才那句话是对店小二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