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褚容大喊一声翻身蹦起。不及细看邮件,也未顾及时间,打开通讯录点下傅惊辰的号码。
电话立刻接通。褚容兴奋如同得到心仪糖果的小孩子,“小辰哥,初雪回信了!他回信了!就在刚才!!”
话筒轻微震动,传来傅惊辰低柔的笑声,“这么高兴吗?”
“就是这么高兴!”褚容一跃扑回床上,抱着薄被打两个滚,放声大笑,“我已经高兴得快要飞起来了!”
第138章
话筒中的笑声爽朗畅快,洋溢饱满的喜悦。便似羽翼初丰的雄鹰,第一次飞跃巍峨高山,感受到翱翔九天的快感。
傅惊辰仿佛当真看到褚容的笑脸:那双清澈的眼睛,一定笑得弯成两道可爱月牙;嘴唇像小孩子样大大向两边咧开,唇角边两个小巧秀气的梨涡,便再也藏不住了。褚容或许还会在地板上蹦跳,或是扑在哪里打滚。热热闹闹,快活成小疯子。
傅惊辰跟着笑起来,精神愉悦振奋,全然不似整晚未睡,“已经看过了?”明知不可能,傅惊辰仍这般问。
“还没有。我收到邮件第一时间便打给你了!”褚容似乎在翻动邮件,不时发出惊叹声,“初雪回复了好多!他不止提了建议,还直接给出了改动!啊啊啊不愧是我的男神。怎么能这么暖!”
傅惊辰笑容加深。他感到一股奇异的快乐在胸腔中窜动。与此同时,这快乐中又似夹杂了丝缕酸涩。七分欢欣、两分得意,还有一分莫名又可笑的醋意。酸酸甜甜、青青涩涩。端的是从未尝过的滋味奇妙。
晨曦透过落地窗静静铺在办公桌。盛夏天亮得早,还未到五点钟,天空已透出浅淡黛青色。
傅惊辰劝说褚容再睡一会儿,起床后再细看初雪的回复。
褚容哈哈笑道:“怎么可能还睡得着!我现在亢奋得可以做一整套铁人三项……我先看回复。挂了。”
电话立刻被挂断。傅惊辰放下手机,顺便退出电脑界面。他神采奕奕,全无平日通宵工作的疲惫。去休息室冲了淋浴,便提早开始一天的工作。
九点钟,傅惊辰刚吃完自己简单的早餐。何煦的电话打进来,告知傅惊辰他与江远沟通的结果。
“小远说,当年《欢乐冲!冲!冲!》的保密措施严格到变态。大多时候,节目都是封闭录制。粉丝根本无法进入现场。偶有几期允许粉丝围观,也有严密安保,粉丝拍照录影更是绝对禁止。那三段小视频,已是小远所能搜集到的所有饭拍。其他再也没有了。”
答案完全出乎意料。傅惊辰眉心渐渐皱起来,“确定?”
“确定!”何煦口吻坚决,“小远说,后援会没有,其他散粉更不会有。因为那段时间容容正飞速窜红,不存在没有粉丝跟拍或是资源收录不全的可能。”
傅惊辰下意识收拢左手五指。沉思良久,道:“但我见过一段清晰度非常高的视频。时长大约一分半。就在最后一期《欢乐冲!冲!冲!》录制现场。”
“一分半钟……呃……”何煦拖了一个长音。他似也非常疑惑,一面思索一面推测道:“小远这种骨灰级雪绒花,不太可能漏掉那么重要的视频。我想……有没有可能,那段视频并不是粉丝所拍。比如说,是节目组工作人员私下录制。后援会不知情,自然也就拿不到了。”
傅惊辰一愣,继而脑后一根血管猛然挣跳。他匆忙挂断电话,大幅度推开座椅站起身。打开保险箱,从中取出一个U盘。傅惊辰将U盘插入电脑,点开其中保存的唯一一段视频。
视频显然拍摄于水上乐园。画面起初有些晃动。镜头一一掠过远处的漂流河、水滑梯,之后固定于近处一片开阔水池。水池上架有一座独木桥,装饰了五颜六色的海洋球。刚满十八岁的褚容满面稚气,穿一件略有些好笑的亮紫色长款泳裤,笑嘻嘻甩着满身水珠跑上独木桥。他原是想摘一只海洋球,走到桥中央便停下了脚。此时,一位参与节目录制的女星也自另一端走上独木桥。桥面狭窄,当她行至褚容身后,褚容尽量侧身让她通过。但在两人擦身而过时,手肘似发生接触。女星身体倾斜落入水池。
便是这一幕场景,当年令褚容遭受近乎失控的网络暴力。收工当晚,网络即爆出另一版画质模糊的视频。视频上传者以知情人的身份,爆料褚容性情乖张,节目录制期间行径恶劣,更因私怨故意推不会游泳的女星的落水。那时褚容尚且年轻,言行肆意不羁。他与女星先前又确有罅隙。视频一经放出,网上群情激愤,加之各方势力有心引导,褚容几乎被逼迫到退出娱乐圈。
八年前,云天的业内地位尚远不及今日。傅惊辰亲自策划公关,也只能勉强控制舆论风评不再继续恶化。便在此事似乎已盖章定论之际,有人将这段清晰版视频寄到了公司。因距离太远,视频未能收录声音。但慢放后仍可清楚看到,褚容实际并未真正碰触到女星手肘。并且在39" 最佳男主[娱乐圈]38" > 上一页 41 页, 落水之前,女星有一个类似起跳的动作。虽不甚明显,但多看几遍回放,便能发觉端倪。
拿到这段视频后,云天以铁腕姿态绝地反击。女星被迫公开道歉,承认利用褚容炒作。舆论风向瞬间倒转。不仅令娱乐圈对女星终生封杀,更为褚容赢得大把同情分。自那以后,褚容虽还未有影视作品上映,却已将内地新生代第一小生的名号正式收入囊中。
何其有幸,在陷入绝境之时,竟当真得到上苍护佑。云天当年线上线下发布无数公告,想要找到这位好心人给予高额谢金。半年过去,好心人仍未露面。又过一年,褚容与傅惊辰分手。他因情绪低落独自外出旅行。却在一个雨夜,被狂热粉丝攻击毁容,从此告别影坛。作案人手法并不高明,警方很快锁定邓志刚,并将其捉拿归案。案件审讯及庭审期间,邓志刚一口咬定自己是褚容影迷,因痴恋褚容求之不得,才因爱生恨毁去褚容容貌。
邓志刚在案发前的所作所为,确实像极了一个偏激疯狂,心理扭曲近于病态的极端影迷的。更为重要的是,警方在他的邮箱找到一段时长两分十五秒的视频。而那段视频,正是一年半前云天所收到那段清晰视频的未剪切版。
多么令人心惊,这个男人拯救过褚容,不求名利默默无闻。而在不久之后,他却又以更为残忍的手段,亲自毁掉了褚容。
傅惊辰永远不会忘记,邓志刚面对法官讲出的那句话。他说:我爱的人,不能被别人伤害。能毁掉他的,只有我。只有我——邓志刚。
粉丝无法进入节目现场拍摄。画质那样清晰的视频,显然也并非偷拍。若邓志刚果真不是褚容的粉丝,那他,究竟又会是什么人?
难道这么多年,他们全部都错了?
一张黝黑粗旷的男人脸孔浮现脑海。傅惊辰猛然按下笔电。他来回踱步,最终停在落地窗前,一只手用力掐住剧烈疼痛的后脑。
第139章
经过一天一夜的大雨,火焰般鲜红的酷暑,被浇熄作摇曳瑟缩的小火苗。过午雨势稍收,微风自江面吹来,不止令暑热全消,更带来丝缕潮湿凉意。
傅惊辰与兄长约在云天附近的咖啡馆会面。他走出办公室,身上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衫。喉头遇冷收缩,下意识咳嗽一声。秘书立刻取了一件薄风衣为他披上。傅惊辰仿若浑然未觉,微皱着眉心,径直走去搭电梯。
咖啡馆中,傅惊云已提早抵达。傅惊辰在他对面落座。他视线在胞弟面上一转,柔声问:“最近没有休息好?”
傅惊辰捏一下鼻梁,神色倦怠,“上半年云天业绩不太理解。等新片上映情况应该便会好转。”
听他这样讲,傅惊云不好再深究,只能嘱咐胞弟身体重要。一面将一只文件袋推至傅惊辰面前,“我能查到的,都在这里了。”
傅惊辰立刻提振精神,取出文件袋中资料。
当年邓志刚落网,其背景身份、社会经历,都已被警方及傅惊辰彻底调查过。那时未能发觉异样,定是漏掉了某些关键信息。未防再次陷入盲点,也为尽快揭开谜底,傅惊辰决定请傅惊云出手相助。再者傅惊云心思更为缜密,兴许便会察觉到更为隐秘的细节。
傅惊辰一一仔细翻看手中资料。每看一页,先前怀抱的希望便消减一份。等看完最后一页,傅惊辰面上已难掩失落。他沉默片刻,向兄长道:“只有这些?”
资料中所载内容,早在八年前他便已尽数调查清楚。若说有何不同,也只多了一条捐助人信息:邓志刚出身贫寒。读小学时父母离异,两人都将他视作拖油瓶,不肯尽抚养责任。邓志刚从此生活困顿,衣食都无着落。幸好有位叶姓商人善心资助,他方能维持生计,并且读完了高中课程。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傅惊云难得犹豫不定,搅拌一阵咖啡,抬头长吐一口气,似劝似叹道:“惊辰,有些事,既然早已有了结论,再回过头去纠缠,怕也没有太大意义。须知人活一世,是要向前走的。”
傅惊辰一手缓慢收紧,片刻又徐徐放松。他不接傅惊云话头,只肯定道:“你还有东西没有拿给我看。”
傅惊云深深凝视他。两人目光碰撞纠缠,谁都不肯轻易认输。最后仍是傅惊云先一步退让。他低头慢慢将咖啡饮尽,似是下定决心,放下咖啡杯道:“其他我并没有查得太清楚。就讲给你听一听吧……那位资助邓志刚的叶姓商人,还未结婚便育有一子。小孩子长到大概一岁多时,女友与他分手,带着儿子嫁给一位高中老师。那位老师,姓薛。”
傅惊辰瞬间未能反应过来。数秒过后,他的大脑仿佛被一只铁爪狠狠抓了一把。同感顿时传遍全身。傅惊辰肩膀猛然颤动,险些将咖啡杯打翻,“姓……姓薛?”
傅惊云轻轻握住傅惊辰细微抖动的左手,目光温柔而怜悯。他放低声音,对自己的亲弟弟道:“对,姓薛。女友带过去的那个孩子,后来也改了名字……叫作薛睿。”
薛睿自幼跟随生母养父长大。生父在他成年后生意败落,早已远走大马另寻出路。年代久远,加之薛睿改名时年纪实在太小。这段往事,除去几位当事人,几乎无人知晓。即便他日后做了明星大红大紫,也不曾有任何一家媒体挖出过这件秘辛。
“所以惊辰,你千万不要多想。这事你查不到才正常。若非受你所托,我也不会这般追根究底去查一个人。”傅惊辰的手愈来愈凉。傅惊云用两只手抱住他的手掌,仍感觉不到温暖,“何况,还有可能只是巧合。或许,薛睿跟邓志刚根本便不相识。毕竟薛睿那么早就已离开了生父……”
“不相识?巧合……呵,”傅惊辰发出一声短促冷笑。他面色白如残雪,双眼射出异样亮光,“哪有这么多巧合?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抓过放置一旁的资料,傅惊辰翻到第二页,手指用力点住一行字,“崇江北路丹阳小区,邓志刚在本市居住过的出租屋。跟秀水苑只隔一条马路!薛睿毕业后到……到与我交往之前,一直住在秀水苑!你告诉我,这还是不是巧合?!”
傅惊云视线落在那一行字,终是只能轻声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傅惊辰骤然全身脱力。他瘫软在座椅中,转头望向窗外湿漉漉的街头。行人一如既往步履匆匆。一张张陌生的脸,似被雨水冲刷尽颜色,只留下一片片苍白空洞。便好似他与薛睿那些年的过往,也在这场连绵的雨中,褪去了最后一点温情。
“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做。”傅惊辰仍看着窗外,目中光亮渐渐比刀锋更锐,“余下的事,我要亲手去做。”
将近傍晚,余怀远回到公司。两周前,傅惊辰交给他新任务。命他查清最后一期《欢乐冲!冲!冲!》录制现场的所有工作人员。《冲!冲!冲!》已是整整十年前的综艺,连弄清每期的嘉宾艺人都有难度,何况连普通工作人员都要查清。余怀远不敢怠慢,这十几日都在《冲!冲!冲!》当年的制作公司与电视台来回奔忙。到今日,人员名单终于收集了十之八九。兴冲冲将其交给傅惊辰,却也未见傅二公子如何在意。
傅惊辰随意瞭过一眼,便将名单扔回办公桌上,“辛苦了。我已跟人事讲过,放你几天假。”
余怀远略感意外,却也未多想,仍按捺兴奋道:“这份名单上并没有邓志刚。但《冲!冲!冲!》最后一期录制时,游戏过程中有嘉宾出了点状况。节目组为防万一,便在第二天,也便是最后的那一天,临时邀请了几位没什么名气的艺人顶场。虽然这些艺人最终未能正式参加录制,但当日全部带了助理准时到场。这其中的一位艺人,你肯定会感到很意外!”
傅惊辰仍旧以手支额,淡淡道:“薛睿……对吗?”
余怀远卡了壳般,半张着嘴巴愣住。
傅惊辰拨弄一下名单,仍是那副冷到极点的语气,“有了薛睿,便等于有了邓志刚。那一天,他应该是以薛睿助理的身份进入现场。”这便能够合理解释,为何邓志刚能够拍下那版清晰的视频。因他的确是薛睿身边的工作人员。只可惜当年薛睿着实过于透明,枯等一日也未能入镜。他何时到场又何时离场,都不曾有人留意。更何况他身边的邓志刚。
余怀远缓过神,想到傅惊辰最后那一句话,陡然打一个寒战:“邓志刚是薛睿的助理??这怎么可能?!!惊辰,你不会搞错了什么吧?薛睿他……”
傅惊辰抬手止住他,“派人去盯住邓志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