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安静的没有声音,黎月夕的包就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杜忠波的心咯噔一下,再次拨打黎月夕的手机,结果跟两分钟前一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于是,杜忠波又打开黎月夕发给他的最后一条微信,也就是八分钟前:温煦来送东西,我到门口取一下。
“给温煦打电话。”杜忠波对着手机下指令,得到的回应是: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时间推移十分钟:09:45
花鑫把车里的温度又调高了一些,让瑟瑟发抖的罗建好过一点。随后,点燃一根烟,抽了两下,稳定稳定情绪,才继续说:“你跟我废了一车的屁话,就是想告诉我,你曾经跟着赵炜跳跃过时间。对吗?”
罗建怂了吧唧地点点头。
花鑫狠狠抽了一口烟:“这事,总部知道吗?”
罗建赶紧摇头。
花鑫哼笑了一声:“也是,总部要是知道了,你麻烦大了。”言罢,半是好气半是狐疑地问,“你跟赵炜到底什么关系?他怎么干什么都带着你。”
罗建低着头,嘀咕着:“反正不是你跟温煦那种关系。”
花鑫气的抬手要打,罗建立刻缩成一团,怂得一塌糊涂。
看着缩成了团子的罗建,花鑫连打下去的动力都没了,白了罗建一眼,不耐地说:“接着说‘跟赵炜跳跃之后,遇到了大老板’然后呢?”
罗建刚要张嘴,花鑫恶狠狠地威胁:“再说废话弄死你!”
罗建脸色煞白,急道:“他把这个东西给我,让我设置番茄密码。”
花鑫的眉头已经拧了好几个疙瘩,瞥了眼罗建放在脚下的那个东西,满腹疑惑:“这是什么?”
罗建再一次摇头:“不知道,那时候也没敢问。赵炜说……”
“等等。”花鑫忽然想起了什么,打断罗建,“你说得是哪一年的事?”
罗健不假思索的回答:“2011年,具体哪个月份我不记得了。我记得跟着他跳到2011年的1月。”
“2011年。”花鑫重复照这个熟悉的年份,禁不住犯嘀咕:“怎么又是2011年?”
“那一年怎么了?”话刚出口,罗建猛的想起来很多事情,“赵伟就是死在2011年。
“不只是他。”华鑫说,“时间轴还曾经把温煦抛回到2011年6月30号。温煦遇到了赵伟;黎世翔夫妻第一次死亡也是在2011年。”
“黎世祥手里有赵伟的芯片。”罗建跟着补充道,“但是芯片里什么都没有,真的,我告诉你,里面一片空白。”
花鑫微微一怔——那个不准许部长以下级别的人阅读的芯片,居然是空白的。那赵炜还费劲转移它干什么?
不对!花鑫抽了口烟,浓烈的烟味让他的脑袋更灵光一些,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说:“ 2011年你跟着赵伟跳跃时间遇到了大老板,大老板让你在这个东西上设置番茄密码。”
“是的。”罗建应道,“本来把东西放到化工厂的事儿是赵伟的,但是他临时有其他任务,就让我代替他。”
罗建把脸埋在手心里,声音变得闷闷的,“那时候我特别忙,没过多久就彻底把这事忘了。要不是看到箱子上的密码盘,我还真想不起来。”
“罗建,你去化工厂放东西,是什么时间?”花鑫问道。
“应该是初春,山上的雪开始融化了。”
花鑫估摸着时间——大概是2011年四月或者是五月。
太古怪了,花鑫想:“然后,赵伟在6月30去了温家村,找温旭的奶奶要到了温煦爸爸的手表,没过多久,他就被双弧绑架。”
“这说明什么?”罗建糊里糊涂地问。
花鑫说:“所有的事情,都在围绕着赵伟发生。但是,你们在跳跃期间遇到大老板以及你去化工厂、赵炜去温家村这三件事,总部都没有记录,如果有人想要调查这些事情,唯一能够查到线索的机会就只有找你。”
罗建的眼神惊恐了起来,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
花鑫的眼神瞥到罗建脸上,沉声道:“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迟迟不敢拿东西的原因了。你的那次意外车祸,等于掐断了他们唯一的机会。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什么,什么一点?”
“赵炜去温家村跟大老板让你们藏起来的这个东西之间,有关系吗?”花鑫蹙着眉思索,手里习惯性地摆弄着烟盒,似自言自语地说:“假设两件事之间存在着关联性……了解详情的人不应该是你。”
但是,那个人为什么不说?
只要有一个环节打不通,剩下的就很难再向前推进。花鑫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罗健脚下那个东西上。
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就在花鑫冥思苦想之际,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将手机拿出,看了眼屏幕。
“喂,什么事儿?”花鑫接听了杜忠波的来电,很不耐烦的问道。
杜忠波在电话的另一头急不可待地说:“出事儿了,花鑫。”
罗建也看到了花鑫手机屏幕上出现杜忠波三个字,但他听不见对方说些什么,只能看着花鑫的脸色在一瞬间从不耐烦变得阴沉。
“没找到?”花鑫的声音很沉,语气中更多的是疑惑,“以你的手段居然没找到?”
“监控系统被动了手脚,我追出去一条街就再也找不到那辆车了。”杜忠波急切地说明情况,“在最后的监控里,能看出开车的是温煦。他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状态。”
花鑫点开手机了的某个程序,很快反馈给杜忠波信息:“他手机信号消失的地点是他奶奶住的医院。我会让人过去调查,你在原地等我。”
看着花鑫挂断了通话,罗建问道:“出什么事了?”
“温煦开了一辆不属于我们车,带走了黎月夕。现在俩人下落不明。”
罗建倒吸了一口凉气,生怕下一秒会被花鑫的杀气虐死。但是花鑫只是鼓捣了两下手机里的程序,很镇定的将手机放在控制台上,准备开车。罗建急着找支援部的人来接自己回总部,但花鑫按住了他要拨号码的手,郑重地说:“你跟我走。”
“别开玩笑了。”罗建绝对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甩开了花鑫的手,但花鑫再一次按住他。罗建急着解释:“我不是害怕,我是担心给你添麻烦。”
“不,你不明白。”花鑫已经把车子开了起来,“现在,你跟我们在一起才最安全。而且……”
“而且?”
花鑫再点燃一根烟,看似很悠闲地抽了一口,才说:“这种时候我需要有人在身边提醒我。”
“提醒你什么?”
花鑫吐出一口烟:“不能杀人。”
车子在山林间急速飞驰,颠在土坡上,车体完全腾空起来。罗建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花鑫充耳不闻,把油门死死踩到底!车里的罗建迎风凌乱,不但要担心自己的小命儿,还要担心花鑫的小命儿。他只是个技术宅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要做起这玩命的任务了?
“花鑫,你冷静点啊!”罗建吓得语无伦次,“不不不不能开这么快,你开的是跑车不是坦克你心里有数吗?会死人哒!啊……要撞上了,要撞上了!”
“快停下!我,我要吐……”
花鑫紧皱着眉头,飞快地瞥了捂着嘴的罗建一眼。不能让他吐在车里,如果打开车窗让他脑袋探出去,下一秒他的脑袋就有可能搬家。花鑫不得已踩住刹车。
“下去!不要回总部,去小七酒吧等着我们。”
“东西,呕!”罗建脸色铁青,马上要吐出来的样子。
花鑫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快下车,东西我带着。”
罗建哆哆嗦嗦地解开安全带,还没把腿跨出去,被花鑫推到车外,结结实实摔在了雪地上,一声惨叫。等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喘了几口气,花鑫的车已经成了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罗建朝着地面吐了口唾沫,惊骇的神情在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凝重。手指用力按了一下右耳后面的部位,沉着声音说:“第一步计划成功。变数太多,你们要多加小心。”说话的时候,手指在额头上搓了几下,扯下一张透明的膜,露出了一道贯穿额头的伤疤。
“我的时间到了。”
时间:10:20
根据双弧的指示,温煦需要带着黎月夕在十分钟内赶到南郊一处风景区的缆车站。缆车站的情况温煦还是了解一些的,一年三百多天,天天人满为患,如果是在那里交换人质,对自己半分好处都没有。
不行,必须在到达缆车站之前想出办法。
十点半这个时间,本该是过了高峰期的,特别是靠近郊区的地方,更应该是道路畅通。可今日不知怎么了,车流湍急,一辆跟着一辆。温煦这个新手,应付如此复杂的车况早就冷汗直冒,再加上重重的危机,他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短短十几分钟内,他想过很多很多解决危机的办法,但是都没有太多的把握,他甚至想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跟对方打道德牌,情感牌,可他心知肚明,这玩意儿在生死利益面前屁都不是。他不理解那些骨子里就喜欢作恶的人的心态,就像他永远不会理解一个连环杀人狂的病态心理。
好人心里有朵花,恶人心里也有朵花。好人那朵花需要阳光雨露的灌溉,恶人那朵花是用他人的不幸和血液灌溉。
温煦沉住气,决定采用最笨的一招——双弧安装的监视器只能看到车内的情况,看不到后面的情况,换句话说,我可以引发一次意外,迫使这辆车停下来,在处理车祸的过程中,想办法拿到一部手机!
时间不等人,温煦拿定了主意,开始留意左侧车镜的情况。观察了几辆车,锁定了第二辆SUV。这个撞一下肯定歇菜!
就在温煦准备向左打轮的时候,黎月夕忽然按住了他的手。
“温煦,集中精神。”黎月夕的手很暖,声音很稳,口气也很稳,“注意不要被追尾了。”
温煦闻言怔楞,惊讶地看着黎月夕——在之前的一秒,黎月夕就知道自己准备做什么!
“月夕。”温煦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黎月夕缓缓收回了手,示意他朝前看,“右拐吧,趁现在能换道,等会就彻底被堵死了。”
音箱里传来了男人的命令:“温煦,马上向右并道。”
怎么回事?感觉上,黎月夕有点奇怪。猛然间,温煦看见黎月夕的左手,刚刚抓过自己的这只手的手腕上,有一条环绕着整个手腕的疤痕。
黎月夕什么时候受的伤?
“停车!”就在温煦并道,拐了右侧的时候,男人发出了令人措手不及的命令。
温煦踩住刹车,让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的一侧,对着音响质问:“为什么在这里停车?”
“计划有变。”男人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焦虑,“你老实点。”
“温煦。”黎月夕出声,示意他看倒车镜。
从倒车镜里看后方,有一辆摩托车开了过来,车上两个男人戴着头盔,看不到脸。摩托车停在车子前面,上面的两个人并没有任何动作。
男人继续说道:“温煦,看左边的丁字路。”
温煦扭头,目光越过顺行的三个车道、隔离带、逆行的四个车道,落在丁字路口的路旁,在那里停车一辆小型货运车,货箱门缓缓打开,从上面跳下来两个戴着口罩帽子的男人,随着他们下车,温煦一眼看到被绑在一起的英子和周谷城!在他们的后面,似乎放着一张床,从温煦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床上的人露出来的双脚。
“奶奶。”温煦轻轻地唤了一声。
货车箱的门很快就关上了,下车的两个男人分站两边。
“听好了温煦,你现在立刻下车。”男人命令着,“向后走,走到信号灯下。”
温煦猛地回头看向黎月夕,黎月夕朝他微微一点头。
是错觉吗?黎月夕丝毫没有惊讶,就像,就像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突发变化。这种怪异的违和感到底从哪里来的?是双弧?是自己?还是面前这个冷静的有些陌生的同伴?
“温煦,别磨蹭,下车!”男人气急败坏地催促着。
温煦咬咬牙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关上车门的瞬间,看见车里的黎月夕正在看戴在手腕上的表,黑色表盘,绿色数字。
为什么,表上的数字是倒计时?
逆行车道上传来轰鸣般的喇叭声,提醒温煦还有事要做。此刻,他没有空余的时间去确认黎月夕哪里不对,也没时间去将那块表看仔细。
温煦疾行两三分钟的时间,到了信号灯下。坐在摩托车后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转身走向黎月夕所在的车子,开门上车。
载着黎月夕的车重新开动起来,温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很快,车子汇入车流向另外一条路驶去。温煦看向丁字路口的方向,把守的那两个男人也被两辆摩托车接走,他卯足了劲拔腿狂奔,哪里还顾得上跑向远处的人行横道,直接冲进了机动车道。奔跑、躲闪、避让、刺耳的喇叭声、怒气冲冲的叫骂声、温煦跨过隔离带,继续朝着丁字路口疯跑。
同时。
花鑫的车终于飙回市区,即便是老司机,在城市街道上飙车也是很危险的,再加上车上还带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玩意,花鑫更是有些紧张。全神贯注地开车,可偏偏手机在这时候震动了起来。
花鑫瞥了眼屏幕,发现是陌生号码。遂拿出无线耳机戴好,接听。
电话刚刚接通,就听到温煦急吼吼的叫声:“老板,你在哪?”
“温煦?”花鑫心中一喜,眼睛都亮了,“你在哪?”
“城南无名街,鱼柳路第二个丁字路口。老板,双弧绑架了我奶奶和英子,逼着我把黎月夕交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