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江湖完本[古耽]—— BY:北南

作者:北南  录入:10-19

抹一把脸,霍临风拢拢披风继续等,按顺序的话,老大之后则是老二,那容落云该出来了罢?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段怀恪求雨成功,雨势变得更大。
浑身寒冷,伤口刺痛,右手无力地松开缰绳。霍临风隐约听见有人靠近,脚步颇为轻快。轻又快,莫非是……
“杜临风!”
陆准出现,张口欲喊“杜仲”,忽地想起是“霍临风”,于是给人家重新起了名。他一手撑伞,一手握着弯刀,脸颊处还有枕头的绣花印子。
霍临风一副“果然是你”的表情,轻蔑地挑挑眉毛。
听闻对方闹事,陆准掀开被窝就来了,又冷又困,抵不住新仇旧恨的力量。他睡时像土狗,醒时像土匪:“我还未找你算账,你先自己送上门了!”
霍临风问:“算什么账?”
陆准答:“还我银子!”他才不似段怀恪君子,伸手扯缰,擎着弯刀冲对方比划,“我的四千两,还有比武赢得的一千两,统共五千两!”
好理直气壮,霍临风又问:“那些钱财你如何得来的?”
陆准振振有词:“那是我辛苦劫来的血汗钱!”
“……”霍临风竟一时语塞。倾身探手,一把揪住这财迷的衣襟:“你劫我的细软如何算?二十名骁卫的性命又如何算?”说罢将陆准掼倒在地。
屁股开花,陆准狠狠跌在水洼之中,伞也丢了。
霍临风打一巴掌似的说:“本将军捉拿你名正言顺,把你扣押用刑,藏金阁的金银全部充公。”见对方目露惶恐,再给个甜枣,“可你若懂事儿,我不仅饶了你,赏你几千两也不成问题。”
陆准骨碌起来:“我懂事儿,我从小就特别懂事儿。那先赏一千两看看……”
无功就想受禄,霍临风嗤笑一声:“你二哥何时肯理我,再来讨赏,明白吗?”至于眼下嘛,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先把伞给我。”
陆准稀里糊涂地递上伞,迷迷糊糊地朝回走。要劝二哥搭理霍临风吗?左右霍临风不再当大弟子,总不会越过他去,那应该无妨罢?
边走边想,陆准逐渐远了。
霍临风冷得厉害,下马来回踱步,踱到二百步时又来一位。他好整以暇地等着,眨眼工夫晃见娇小身影,是刁玉良。
小儿睡觉长个,被喊起来十分痛苦。不似段怀恪发火,也不似陆准发疯,扒着铁门探出脑袋:“你来干啥?”
霍临风低笑:“四宫主怎的不骂人?”
困都困死了,刁玉良撇撇嘴,所有弟子中他最喜和杜仲玩儿,却这般结果。“你潜入不凡宫查我们,我不想理你。”他说,“你走罢,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霍临风问:“我害过你们吗?坏过事吗?除了偷采你的莲花,没做什么罢?”他把刁玉良拽出来,二人蹲在伞下,“好小刁,我若是与你们为敌,何苦雨夜等在这儿?”
刁玉良犹豫道:“那你想做甚?”
霍临风说:“你二哥难过是不是?叫他出来,我要哄一哄他。”
刁玉良回答:“二哥被大哥闭门罚抄,抄不完不出门。”
罚抄……伤心难过还要罚抄,段怀恪真不是东西。霍临风暗诽,然后退而求其次:“这几夜我都会来,等不到你二哥,那你出来跟我说说他的情况。”
那岂不是传话丫头?刁玉良哼唧:“我有条件……我要去军营看看。”
霍临风答应,就此达成一致。待对方回去,天蒙蒙亮了,他直接骑马回军营突击检查。抵达营中,兵丁们晨起哈欠连天,听得他好困。
帐中,杜铮不知何时来的,带着食盒药箱和一身衣裳。伤口重新清理,再更衣用饭,霍临风仍旧挺拔地操练去了。
不多时,西边军营喊号震天。
东边不凡宫也差不多,弟子们按时练功,只是无一位宫主露面监督。段怀恪在醉沉雅筑睡觉,陆准在藏金阁睡觉,刁玉良连泛舟回河心的力气都没有,跑无名居找容落云睡觉。
容落云给小儿拍背,问:“霍临风走了?”
刁玉良哼哼,容落云又问:“他瞧着如何,虚弱吗?”
刁玉良闭眼摇头,摇出了呼噜声。容落云微微放心,一夜未眠困得厉害,翻个身也寻了周公。
雨过初晴,而后大晴,温度一寸寸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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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聪明了,带着水囊还有热饼。
第三夜带着提灯话本,看了一宿张屠户和李寡妇的动人故事。
巡值弟子已经见怪不怪,霍临风稍来晚些,还惹人惦记。既不禀告也不撵人,一想到曾被塞北将军领导过,竟有一丝难言的兴奋。
第四日黄昏,紫毫蘸墨,容落云写完最后一笔。闭门多日终于抄完五十遍,他腰酸背痛,陷在椅中长长地舒了口气。
将纸卷好,他挂锁离开无名居。
去醉沉雅筑寻到段怀恪,容落云奉上心诀,给对方过目。厚厚一沓纸,段怀恪极有耐心地逐篇、逐字检查,看看是否又写骂他的话。
查完无错,命容落云背诵一遍。容落云一字不差地背完,总算能走了。
他朝着宫门方向,这几日炎热,想去朝暮楼吃婆婆做的红糖冰。正值日暮,外门启开透进一道余晖,似火的光芒扑面而至。
容落云走了出去,不禁望向西边的落日。
恰在此刻,霍临风纵马而来,英姿衬着落霞万丈,看见他,冷峻眉宇陡然含笑,急急地驰骋过来。“吁!”霍临风跳下马背,一口气奔到他面前。
“你肯来见我了?”霍临风期待地问。
容落云撇开眼:“我要去朝暮楼而已。”
霍临风神色一僵,四天三夜未合眼,还以为终于等到了。他退开一步,又退一步,连退数步后猛地转身,重新翻上马背。
一扯缰绳,竟不留半字地扬鞭离去。
容落云抬眼望着那背影,这下总该死心了,却又觉得胸口发胀。
他慢慢朝长河走,未走一半残阳落尽,家家户户点灯。途经论茶居,口艺人紧随形势,在讲霍将军削莫贺鲁首级,威慑蛮夷。
容落云扒着窗户听了一会儿,听完还丢了颗碎银。
他好有毛病,活生生的霍将军他不理,花钱听别人叨叨。
继续往河边走,到达朝暮楼时天已经黑透。容落云觉出奇怪,这光景正热闹,怎的关着大门?他用力敲敲,喊道:“婆婆?”
门开,老嬷迎他:“公子来了就好!”
容落云进入楼中,只见姑娘们闲得吃果饮茶,竟没一个客人。“姐姐?”目光寻到容端雨,“……生意这般难做?”
老嬷气道:“哎呀!那霍将军突然杀来,把客人们全吓跑了!”抬手一指,“扬言封楼检查,却在四楼上房待着,好难惹呦……”
容落云心乱如麻,那人纵马离开,竟是来朝暮楼了?
思绪还未捋平,他被一众姑娘推上楼去。登上一阶又一阶,犹如山顶禅院下的四百阶,叫人沁出一身细汗。
终至房外,他迟疑地推门而入。
容落云缓步走进小厅,只见霍临风趴在桌旁睡着了。这一屋安静无声,也仅有对方沉稳的呼吸。
他停在桌旁,垂眸看着那张脸面,眼底泛青,薄唇轻抿,眉间凝着浓浓的疲倦。下巴上,有一层浅浅的青色胡茬,不晓得扎不扎手。
倏地,霍临风眯开眼睛,迷茫地朝他望来。
他像被抓包一般,顿时转身欲走。
霍临风探手一抓,用十分力气把容落云拽来,拽到自己的腿上,按在自己的怀里。顾不得伤口疼痛,两臂环绕死死地抱住对方。
“别走。”他埋首那颈侧,喟叹一声,“……小容。”
容落云脑中一白……脸却红。
第41章
苦等多日, 经受风吹雨打, 霍临风此刻终于得到些安慰。他把容落云抱得紧紧的,但放松两腿, 怕一身铁骨硌着对方。
如此想着, 不禁悄然一愣。
夏日衣衫薄, 容落云的一小团屁股压在他腿上,触感格外分明。热乎乎, 软绵绵, 揽着腰侧的大手忍不住向下移动。
容落云僵住:“松开我。”
霍临风老实些,又把手移回腰侧, 然后搂得更紧。容落云偏着头不看他, 嘴上命令他松手, 而身子却乖乖待着不动。
他温柔地问:“怎不推开我?怕我伤口疼?”
对方不答,他又问:“既然舍不得让我疼,为何舍得刺我一剑?”
容落云似是心虚,望着香炉保持沉默。
霍临风道:“这一剑我躲得开, 也挡得住。”他捧住容落云的脸一扭, 让对方看着他, “我递上肩膀给你刺,是让你发泄消气,倘若不够,再来一剑也无妨。”
容落云摇摇头:“就到这儿罢,我们别再纠缠了。”
什么叫就到这儿?霍临风听出端倪,一股子焦虑在心头猛蹿。他强自压住:“我救过你一命, 救命之恩加上这一剑,抵消我犯的错好不好?”
语气包含委屈,见对方不松口于是颠一颠大腿。那一小团屁股颠起、落下、压实,蹭得他险些忘记说词。
他低声道:“不凡宫的名声不好,我是官,初来乍到想要为民除害,所以潜入其中。一开始抱着惩恶的心思,可渐渐发现不凡宫并非传闻那般,因此我的目的也就变了。”
“你想想看,我做过伤害不凡宫的事儿吗?破坏过任何计划吗?相反,我办事得力才获你赏识,对不对?”
“我最初想要讨好你,于是投其所好假装喜欢温柔乡,可其他点点滴滴都是真心的。给你捉鱼,送你莲花,此间种种怎会是虚情假意?”
“我从小被一堆人伺候大,茶都没自己烹过,若非动心动情使然,怎会连丫鬟活计都肯做?况且四位宫主,我有一视同仁吗?为何偏偏招惹你?”
“我暗中查探你们,你们和朝廷往来,不也默默查探我?”霍临风分条缕析,从头捋到尾,“我最无法接受的,是你怀疑我和你在一起之后的真心,霍门虽然尽是忠臣良将,可也没忠良到搭上终身幸福。”
这一字字、一句句好似连珠炮,容落云听得满脸怔怔。腮边一热,霍临风仰脸用气息拂他:“我非真心的话,拆穿走人便可,何苦巴巴地求你怜惜?”
“小容,你怜惜怜惜我罢。”
容落云的心脏绞出酸水儿,都是这塞北蛮兵拧的。他闭目冷静片刻,声儿不大地说:“我不生气了,但是我也不想再和你好了。”
霍临风神色陡变,他的目的是求和,这算什么?!
容落云说:“事到如今你做回霍将军,对你而言只是恢复身份,对我来说却等于换了个人。”
他喜欢杜仲,杜仲无父无母,和兄长相依为命,是个能干又爱逾矩的弟子。杜仲经常挖苦他,然后又哄他,一声“宫主”就喊得他心神荡漾。他说过,会把杜仲放在心尖儿上,正因为放在心尖儿上,所以格外的深刻。
霍临风莫名鼻酸,他假扮的杜仲是容落云第一个喜欢的人,并且如斯在乎,在乎到无法接受如今的他。他无奈又感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安静许久,他道:“你喜欢杜仲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来历,而是他的性格、相貌、对待你的方式,是他这个人。霍临风和他一样,你明白吗?”
容落云似懂非懂,鼻尖一纵,闻到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严丝合缝地抱这么久,还颠来颠去,那肩伤被挤压开裂。霍临风吃痛,顺水推舟地求道:“伤口疼得厉害,帮我换换药?”
容落云点头答应,总算从那腿上下来。他翻箱倒柜找棉纱和药酒,找齐回到桌边,发现霍临风已经困顿不支地睡熟了。
他将人挪到床上放平,解封腰,抽绳结,剥开层层衣裳露出结实的身子。拆下洇血的棉纱,他终于看清这一剑有多深,不知会留下怎样的疤痕。
一点点包扎好,该给人家拢住衣裳,他却滞着不动。
容落云轻轻伸手,指腹点在霍临风的小腹上,那里有一道刀疤。顺着肌肉的沟壑游走,指腹移动到腰间,又到胸口、锁骨,最终停在咽喉处。
他按一按喉结,惹得霍临风“唔”了一声。指腹继续作恶,滑过修长的脖颈,碰到下巴上那层青色的胡茬。果然扎手,扎得不痛,但是很痒。
这时,霍临风含混地梦呓了一句。
“什么?”容落云倾身笼罩,“你说什么?”
霍临风咕哝道:“小容,落云……”
容落云抿住唇,轻轻应了一声。
霍临风又道:“小屁股好软……”
容落云双目睁圆,两颊犹如抹了胭脂,这人在做什么不要脸的梦?他咻地跳下床,将纱帐狠狠一拉,然后大步离去。
迈出门时忽然停住,僵着,臊着。
反手向后摸了摸屁股,似乎的确……
容落云脑袋一嗡,好似丢了礼义廉耻的酸秀才,又像破了色戒的小和尚,更如失了贞洁的大姑娘。他急忙跑出去,从廊子这头躲到那头,险些把容端雨撞倒。
“慌张什么?”容端雨问。
容落云嗑巴道:“没、没有啊。”他抹一把汗,“霍临风睡着了,明日一早就会离开,我、我先回不凡宫了。”
他说罢就跑,生怕容端雨问东问西。
此刻已是深夜,回到不凡宫时各苑漆黑。容落云懒得点灯,到无名居后摸黑进入卧房,衣不解带地朝床上一栽。
杜仲就是霍临风,霍临风就是杜仲。
他在心里老和尚念经,琢磨来琢磨去,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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