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侧身,注视她的双眼,温和地笑了笑,说:“没有,不过我想他现在有时间。”
“方便自我介绍一下吗?”前台拿起电话,抬眼看着天和。
天和:“你告诉他,闻天和来了就行。”
普罗在耳机里说:“这个时间段,他在办公室的概率是97.9%。”
“他今天调休,去健身房了1" 图灵密码0" > 上一页 3 页, 。”前台放下电话说。
天和:“……”
普罗改口道:“虽然这是一个小概率事件,但也并不是不可能发生。”
天和:“你忠实地复制了那家伙死不认错的性格。”
前台:“?”
天和:“没什么,抱歉,我在打电话。”
普罗:“有什么必要呢?硅谷的公司大概率会等到你破产后,通过竞拍来得到数据备份,天和,冷静,你也不希望公司破产,这是你父亲的心血。”
前台:“您是否愿意在会客室等他?但我们也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普罗:“给他打电话。”
天和:“请给他打电话。”
前台:“他健身的时候不看手机。”
普罗:“我的意思是,你给他打电话。”
天和:“……”
天和摘了耳机,朝前台说:“那我愿意等他一会儿,到五点半。”
“里边请。”
天和坐在会客室里,行政端上茶,天和眉头微拧,看着手里不住闪烁的蓝牙耳机,想了想,最后还是戴上。
“我还有一笔钱……不过这个计算机处理器与服务器组的租金实在太贵了。”天和说:“光是电费就会拖垮我,否则我实在不想来见他。”
普罗说:“租金到第三季度必须结算,否则一旦公司资产清算,原有数据就会被导出并聘请相关领域的专家进行评估。硅谷几家大公司一旦知道我的存在,你就再也不能持有我了。”
天和说:“科技无国界,把你交给他们研究我觉得没有问题。”
普罗:“我不希望这样,我恐怕他们会对我进行改写,甚至会改变我的性格,这样我就不再是我了。关正平给我写下的原初设定就是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必须坚守‘我’。”
天和说:“求生欲倒是挺强烈。”
普罗:“关越有一个非常私人的电话号码,你只要打给他,他会在五分钟内回到公司。”
天和:“我没有这个号码,现在我授权你给任何人打电话,只要是手机电话簿里有的,你完全可以自己打给他。”
普罗:“我相信你能背下来的概率是100%。”
天和:“你太高估我了,背不下来。”
普罗:“你可以。不过没关系,我正在通过伦敦牛津大学历任学生名单,搜索关越的这个私人号码,这是你们在英国留学时一起办的号。”
天和:“如果你再不停下这个行为,我离开的概率是100%。”
普罗:“搜索暂停。”
天和一直自言自语,像在与人打电话,表情十分冷静,会客室玻璃墙外,一名身穿衬衣的职场男路过,朝他投来一瞥。
天和从这男人的衣着与走过时,员工的态度判断出,这人职位应当不低,至少也是个副总级别,说不定是关越的心腹,便坐在沙发上,也稍稍欠了下身。
“他是谁?”天和说,手里拿着手机,将摄像头稍稍转向会客室外。
“财务长Mario,中文名马国庆。”普罗答道:“关越同意为Epeus注资后,他会介入并为公司进行估值。”
“你到底哪里来的信心,觉得关越会拿十四亿出来,投给一家做出来的软件能把甲方电脑给跑死机的公司?”天和说:“我实在无法理解,你是不是出BUG了。”
普罗答道:“我非常了解他,我的信息搜集系统从他三岁开始就跟在他的身边,直到本科毕业。我对他的思考逻辑与行为模式预测,可以达到惊人的96.1%……”
“惊人的。”天和说:“你居然会说‘惊人的’。我和他认识了十年,我居然半点没发现你在监视他。”
普罗:“那只是我的信息搜集模块,自我意识还没有进行升级。这个信息搜集系统被安装在他的智能手表、手机与几个模型芯片上,以及卧室、书房的摄像头里,当然,也与你有着一定的交集,但我对你的行为模式预测准确率不高,缺乏……”
财务长走过行政部门,示意会客室里,问道:“那是谁?”
行政总监站起来,低声与财务长交谈片刻,财务长点点头,又问:“老板今天说了几句话?”
“七句。”行政总监说:“早上找他汇报工作的时候,听完他还说‘知道了’。”
财务长嗯了声,说:“那他今天心情应该不错,说不定待会儿会回来。”
行政总监说:“要让客人回去等么?”
财务长寻思片刻,低头看表:“到五点四十吧,说不定是老板的同学。”
天和沉吟不语,注视会客室里摆放着的大大小小的投资界奖项与这家公司的团队合影,没找到关越的身影。
“他不可能给Epeus注资续命。”天和最后说:“我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普罗坚持道:“可能,只要你修改一下对他的态度,根据我在信息搜集后的分析,本季度他有将近二十亿美金的批款权限,Epeus两亿美金的亏损,对他而言,只是九牛一毛。”
天和:“两亿就算再少也是钱,Epeus的无形资产评估根本过不了,贷款给我二哥的支行行长都要跳楼了。未来三年内也不可能达到盈利目标,技术团队全遣散。脑子只要稍微正常的人就不会投……等等,除非我把你拉出来给他作路演……”
普罗:“请务必不要!一旦他知道我的存在,销毁我就是大概率事件。”
天和:“嗯,他不会容忍你的存在,因为你对他行为模式预测,能达到‘惊人的’百分之九十几来着?”
“96.1%。”普罗补充道。
“您好。”财务长敲门进来,与天和握手,递了名片,说:“我看您在这里已经等很久了,有没有什么能帮您的?”
天和也没看名片,接了就揣进兜里,起身说:“Mario,我是关越的同学,刚好路过,心血来潮上来找他叙叙旧,没别的事,正想走了,下回有机会我再单独约他吧。”
天和看了眼手机,五点四十,普罗却已经查到了关越的“家庭电话号码”,帮天和自动拨号,天和马上皱眉道:“别!”
财务长一怔,这时恰恰好关越低头看手机,进公司,停下脚步。
“老板。”前台正要开口,关越却抬手示意,转身又走了出去,接电话,刚接通,那边就挂了。
关越拿着手机,迟疑了一秒,回拨。
公司里,天和把关越打来的电话挂了,朝财务长说:“我这就回去了。”
普罗:“他正在公司门口。”
这时候天和已不想再说话,朝财务长勉强点头,一阵风般走出会客室。
关越正在公司门口回电话,一抬头,差点与天和撞了个正着。
天和停下脚步,还是没躲过,两人便这么站着,对视了短短片刻。
闻天和的眉眼,嘴唇一如多年前般他们初识之时,带着少不更事的天真,眼神清澄而闪亮,嘴角意味深长地勾了起来。
关越的表情则短暂地露出了那竭力抑制,却不免乱了方寸的不安,眉毛不易察觉地抬了抬,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冷漠神态。
”嗨。”天和知道关越不可能先开口打招呼,索性主动道:“好久不见了。”
关越侧身而过,走进公司,朝天和作了个动作,示意进去说。
普罗:“别走,天和,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镇定下来,我这里有帮助你平静的音乐……”
“有话好好说!不要放巴赫!”天和道:“行,去,我去见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和深吸一口气,本想说声过来看你一眼就走,但这些天里新闻铺天盖地,业界都知道他家的公司破产,关越绝不可能不知道,说了也没用。
天和跟着关越进了办公室里,宽敞的CEO办公室里有两面巨大的玻璃落地墙,一张巨大的白色办公桌,三十七楼视野相当好,CBD繁华景色一览无余,空调开得很足。
关越拿起遥控器按了下,落地墙开启遮光模式,阳光变得柔和起来。
关越坐下,打开一面立在办公桌上的玻璃板上的显示器,敲了两下键盘,透明显示器上开始滚动海量信息,关越把信息滚动速度调到合适阅读,陷在转椅里,两手手肘搁在扶手上,手指抵在性感的唇前,也不看天和,只认真地开始阅读。
天和在办公桌对面的座位坐下,室内一片安静,只有空气净化器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就像无数落叶在这个午后拂来拂去。
普罗:“从现在开始听我的。”
天和看着关越那熟悉的眉眼与表情,就像回到了数年前,剑桥图书馆里的那个夏天。
普罗:“不要说话,一句也别说。”
关越眼角余光瞥见天和在看他,从桌畔拿出一个计时器,按了五分钟,放在桌上,扬眉,示意他还不开口?
普罗:“直到这五分钟结束时,你再……”
天和突然道:“能换首歌吗?”
普罗:“不要攻击他的品味。”
天和:“我还以为你怀孕了,胎教之父贝多芬似乎和现在的气氛不太搭。”
普罗:“这并不好笑,天和。”
关越把音乐关了,时间还有四分钟。
普罗:“如果我没有预测错,他的心情正在大幅度波动中,试下提一句他的表姐张秋……”
天和并不在意普罗的指导,说:“都听说了吧,国庆前我会申请破产保护。”
关越终于开口了,礼貌地说:“听说了,有什么能帮你的?”
普罗:“这是个馊主意,天和。”
天和:“公司员工都遣散了,如果你愿意注资的话,三年内我想我可以重新试下。”
关越依旧没看天和,随口道:“想把十四亿的亏损赚回来,买双色球更快。”
普罗:“本期双色球奖池里只有一亿四千万……”
天和:“本期双色球奖池里只有一亿四千万。”
普罗:“这不是我想你说的话,现在开始,保持沉默。”
关越依旧盯着电脑屏幕:“先中双色球,再去澳门,学习天岳,背水一战。”
天和端详关越,说:“你现在是不是不怎么爱说话了?是真不想说,还是为了在下属面前增加你的神秘感,方便管理?”
普罗:“……”
关越两手抵在一起的手指分开,作了个无意识的手势:“话总有说累的时候,说了不如不说,三分钟。”
“最近过得怎么样?”天和想了想,又道:“当上CEO,走上人生巅峰了,真是风水轮流转。我为我当年对你的无礼道歉……”
“事业上升期而已,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关越打断道:“认识了个很温柔的女孩,刚见完父母,准备谈婚论嫁,看看照片么?喏。”
天和一瞥关越手机上的照片,皱眉道:“这不是那个家里做巧克力生意的超模吗?骗婚不好吧,都合伙人级别了,和男生结个婚又不会怎么样,你爸妈这么开明,家里也没什么压力。”
关越收回手机,低头注视那照片:“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喜欢女孩,她也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
天和笑道:“我怎么就不记得了?”
“在泰晤士河上划船的那天。”关越说:“复活节。”
天和想起来了,说:“你朝我表白的那天。”
关越嗯了声,天和又道:“那天你还说,我是你唯一有感觉的男生,今天是,这一辈子也是。”
普罗:“他生气了,天和,你会让他吼起来的。”
关越言简意赅地答道:“嗯。”
天和想了想,又笑了起来,说:“挺让我惊讶的。”
关越:“性取向这个问题,我自己一直很清楚,用欺骗的方式步入婚姻,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天和:“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只是长相吗?”
关越:“当然不,她热情爽朗,和你一样有礼貌,有教养,Manner。哪怕公司破产了,连句脏话也不会说出口,云淡风轻的,喝完下午茶再处理的这种态度。”
天和:“……”
普罗:“他还爱着你,天和,你如果还想请他帮忙,就不要再这样刺激他。”
天和:“那恭喜了,什么时候结婚?”
关越答道:“还没求婚呢。其实正想找你,帮我策划个浪漫点的场面,在这点上,你比我懂女孩心思。”
天和从兜里掏出那枚从旧物堆里翻出来的金戒指,说:“这个给她吧,我相信她会喜欢,空了我帮你想想。”
“你留着玩。”关越一瞥桌上那戒指,说:“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我再买新的。”
“这不是你爷爷给你的么?”天和又问。
关越松了松手指,说:“想换个钻石的,有推荐的品牌么?”
天和道:“这样的女孩,应该见惯高级珠宝了,用钻戒或易拉罐的拉环求婚没有太大区别,不过我愿意帮你打听下。”
“一言为定。”关越说:“你母舅家和那些珠宝设计的大师们熟,暴发户想找他们,光砸钱也没用。我想约朋友吃个饭,连芬克的位置都订不到,还得排三个月的队。”
“你早说。”天和道:“打个电话的事,什么时候想去?”
关越道:“去年的事,算了。”
天和:“芬克现在味道不行了,我给你推荐几家新的……”说着抽了枝铅笔,拿了张便笺纸,认真地写给关越。